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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1 23:2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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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琨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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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往单行道

逃往单行道试读:

第一章

1

接到医院急诊科来电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郭伟刚才喝干一整壶浓浓的乌龙茶。他一边回味着绵厚悠长的茶香,一边望着面前空白的结案报告发呆。此时,整个桥南分局刑警队办公室里只有墙上的闹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放下电话,郭伟刚出了会儿神,然后把修长的手机放在掌中把玩,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在哪儿?”郭伟刚沙哑的嗓音厚重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透过电话变成电磁波敲打着对方的耳鼓。手机那端依旧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怎么了?”“有线索吗?”说这话的时候,郭伟刚下意识地抬起头左右打量,很小心地扫视着周遭的动静。看得出,他是不想被人听到自己正在进行的事情。“你有?”“那个……”郭伟刚犹豫片刻,慢悠悠地说道,“我刚接到老孔的电话,说他们医院急诊科十五分钟前收了一个遇到车祸的病人,中年男性,很像是我们要找的人。”“苗杰?”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应该是,之前给老孔他们看过照片。”“他有生命危险吗?”“还在抢救,不过老孔说伤势挺严重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语气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一定不能让他死掉,我有话要问他。现在最重要的线索都在他身上,可关系着五条人命啊!”

郭伟刚苦笑一声说:“你以为咱俩说了算吗?”“我马上过去,你呢?”“我得写个报告,一会儿吧,你就说是——”郭伟刚想了想,正琢磨着给他安排个什么样的身份合适时,对方已经等不及了,刚才还如附骨之疽般的懒散竟霍然间一扫而空:“我就说是他大舅子,你快点儿吧!”

挂了电话,郭伟刚把茶底一口喝干,提起笔来总有点儿心神不宁。这时老孔又来电话了,说病人伤得太重,恐怕无力回天。“他还活着吗?”郭伟刚对着手机大声喊着。“活着呢。”听得出医院很乱,老孔必须声嘶力竭地大声吼才能让郭伟刚听清楚,“给他打了一针,估计还能支撑个十分钟八分钟的,你要是来晚了真就见不着了。”

郭伟刚心头一乱,心想这下麻烦了,估计自己离医院更近一点儿。想到这儿,他对老孔道:“想办法坚持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扔下笔,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就往外走,甚至没和迎面碰上的同事说上一句话。

郭伟刚正手忙脚乱地发动汽车的时候,队长赵承民从对面办公室走了出来:“小郭,你干什么去,邹氏兄弟那个案子的报告写好了没?”“没,我晚一点儿给你。”“我问你干什么去?”赵承民警惕地走到车前,狐疑地打量着满头大汗的郭伟刚。

虽然正值深秋,可郭伟刚仍旧能感觉到一阵阵从心底发出的燥热。他干脆拧灭了火,跳下车解释清楚:“‘五一九’案的嫌疑人出车祸了,我去瞅瞅。”“这案子不是已经交给重案组了吗?”别看赵承民个头不高,可眼神犀利得绝对能看得人浑身发毛。如今郭伟刚就有这种感觉,再加上心里本来就有鬼,让他更加不敢直视赵承民的眼神。“对,不过……”“不过个屁,回去写你的报告。”赵承民不耐烦地搡了郭伟刚一下,“‘五一九’密室杀人案已经案发几个月了,和你还有半毛钱关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郭伟刚看看时间,已经和赵承民磨叽了整整五分钟,要是嫌疑人真死了,恐怕这段时间的工作就白做了,也没法儿和孙咛交代。想到这儿,他趁赵承民没注意,一个箭步蹿上汽车,边发动引擎边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赵队长,我真得去一趟,回来再和你解释啊。”言毕也不等赵承民回答,箭一般地开着车驰离了公安局大院。“你可千万给我坚持住啊……”车里的冷气已经开到了最大,可依旧不能阻止郭伟刚额头上如雨的汗水。他焦躁地望着路上堵得如长龙一般的汽车,还没忘记打电话督促电话那头的李伟:“你快点儿吧,我堵在长虹桥头了。”“我也在解放路堵着呢!”无论多么着急,李伟永远是那副急徐有秩的面孔和不紧不慢的声音。虽然他最初接受郭伟刚委托时的那种散漫已经消失,可在郭伟刚看来他还是没有完全进入状态。李伟又慢悠悠地说:“现在六点二十五,正是下班高峰。”“怕他坚持不住了!”

电话那头,李伟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告诉郭伟刚他把车扔到路边比萨店门口了,让郭伟刚过去处理一下。“那你呢?”郭伟刚显然还没明白李伟的意思,可那边李伟已经挂掉了电话。郭伟刚只得咒骂着把车转了个一百八十度,耳边轰鸣着身后排山倒海般的汽车喇叭声。

李伟准是从解放路跑步前往市人民医院了,这两个地方平素就是开车也要近二十分钟。

完了,这下没救了!

郭伟刚绝望地长叹一声,开着自己这辆半新不旧的捷达轿车来到解放路步行街口,果真在长龙般蜿蜒的车队里看见李伟的那辆半横在人行道上的白色长城H6。那辆车的后面有一个叫作“西里兰”的比萨店,正好被它堵住了小半个店门。“西里兰”的店主是个近四十岁的广东人,普通话水平和郭伟刚的粤语水平差不多,所以两个人闹了个满拧,几乎是面对面激昂亢奋地各说各话,看得出对方也没把他的警察身份看在眼里。最后还是一个本地店员出来解的围,而郭伟刚则掏出一百块钱订了份意式果蔬肉丸比萨,说一会儿回来取。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车也停到“H6”旁边,郭伟刚又顶着余阳酷暑,汗流浃背地跑到第一医院时已足足用去了半个小时。站在急诊室门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郭伟刚感觉自己累得就像条狗,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粗气才跌跌撞撞地走进大门。

进去之后,正入他眼帘的是李伟修长的身形和眉梢微蹙的面孔,还有一支永远离不开嘴的香烟。见他进来,李伟把烟顺手丢到地上,还用脚踩了一下,径直走了过来。郭伟刚虽然对他依旧如此不拘小节有些不满,却也不好意思在此时发作:“苗杰怎么样了?”“死了。”

郭伟刚叹了口气,拉着李伟穿过混浊的空气来到院里:“你见到老孔了吗?”“我不认识谁是老孔,不过那人死的时候两个医生都在现场。”“你来的时候苗杰还没死?”郭伟刚惊讶地问道。“是啊!”李伟又摸出烟盒点烟。这家伙抽的香烟二十年来鲜有变化,五块钱一盒的红梅,从郭伟刚认识他到现在只涨了一块钱。“我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伤势太重。”李伟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肇事方是辆‘皮卡’,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司机逃逸。”“苗杰说什么没有?”

李伟没有回答郭伟刚的话,却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两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郭伟刚道:“这是从苗杰身上找到的,和驾驶证放在一块儿。”

郭伟刚接过名片后才知道,他们这段时间一直暗地调查的人竟然还兼任另外一个讨债公司的职务。“苗杰当时已经进入恍惚状态了,大夫们一直给他做急救,他看到我好像知道我的身份似的,忽然拉住我的手,很艰难地说了四个字,然后就——”李伟吸了口烟,故意没说后面的话。

郭伟刚紧紧地盯着他略显疲惫的双眼,正以为他要说出苗杰的遗言时,却听到他把话题转了个方向:“这里没咱们的事了,换个地方聊吧。”“去哪儿?”“去解放路那个比萨店,我的车钥匙还在那个广东老板手里。”李伟说着转身从急诊室门口的角落里拎出块滑板来,“给你打完电话,我正准备开跑,就看见送比萨的小姐们都滑着这东西送餐,我就从老板手里借了一个。要不然估计还真赶不上苗杰咽最后一口气了。”“他到底说什么了?”想到这几个月来辛苦调查的线索汇聚于此,郭伟刚的心情还真有些紧张,一瞬间那命案的五个阴魂仿佛头顶的密云般氤氲在他的周围,他甚至听到耳畔隐隐传来微微的叹息声和连声的催促:“快说呀!快说呀!”

李伟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郭伟刚:“别急,一会儿再说。待会儿有熟人要来,看到咱们恐怕不太好。”

经他这么一提醒,郭伟刚才想到前一阵子他俩分别用不同的身份套过苗杰朋友的话,这时候若真被识破了果真不美,便依着他来到医院门前打了个车返回解放路。

颠簸的汽车里,郭伟刚拿起手机给孙咛发了条微信,把今天的情况做了简单的介绍,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仍旧是“五一九”密室杀人案的延续,也是将孙咛和自己联系起来的重要纽带。

如果没有那个离奇诡谲的“五一九”密室杀人案,自己自然不会认识孙咛,也不会受她委托找李伟做调查,更不会有今天在这里遇到苗杰遭遇车祸的事。想到这里,郭伟刚突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你说苗杰这事真是车祸?”

李伟转过头,很阴郁的面孔上写满了鄙夷:“亏你还是个警察,这么明显的杀人灭口还看不出来?”“杀人灭口?”郭伟刚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在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而深渊的开始就是那个奇怪至极的五·一九密室杀人案。

2

每年夏天夜市的生意都出奇地好,从擦黑到第二天凌晨,络绎不绝的人群都会带着暑意将大把的时间和金钱打发在啤酒和烧烤上。来塞北市,全世界的人都不会拒绝这种最原始却也最简单美味的烹饪方式,所有的食材都能拿来烤,不仅包括各种蔬菜,还有海鲜,如皮皮虾、蛏子、带子、目鱼、龙虱,甚至是龙虾,以及经典的牛羊鸡肉、馒头、包子、糯米团子……也正是烧烤的存在,才让塞北市九百六十余万人的口味少有地一致起来。

父亲去世一周以后,孙咛第一次走出家门。临行前,她刻意让钟点工宋姨多留一会儿,在家帮她照顾继母林秀玫,自己则拿了提包和手机打车到吉安里夜市,在缭绕的烟雾中找到了郭伟刚,和他同桌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

其实孙咛和郭伟刚也不太熟,满打满算认识不过一个星期。父亲被杀的那天,就是这个警察带人第一时间赶到了案发现场。郭伟刚身材很魁梧,又高又胖,三十多岁的他是桥南区刑警队的元老,脸皮白白净净的,说话时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儿。人虽然长得普通,可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到家里做笔录的时候跟着孙咛里里外外查个了遍,开始她还以为他是做事认真,后来才知道是另有所图。

话又说回来,郭伟刚人其实还不错,这几天帮了她不少忙。所以当孙咛提出那个要求的时候,郭伟刚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是对面那个男人让孙咛有点儿不太放心,难道他就是郭伟刚口中的老前辈?

说是前辈,其实这人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也许还不到,但面相显老,人长得挺黑。头发蓬松凌乱,显然没怎么梳理过。胡子倒是刚刚刮过,可不知是不是刮胡刀有问题,青愣愣的下巴上长一根短一根的胡楂儿愈发衬托得这人又老又愣,甚至愣得有些刺眼。他的眼光略显疲惫,似乎昨天熬了半宿,精气神儿蔫巴巴的。他眯缝着一对细长的眼睛,不知道是发困,还是瞧不起周围任何人的藐视样儿。一件松松垮垮的绿色哥伦比亚T恤套在身上显得又肥又大,他正叼着烟低头划拉着手中的iPhone 5s手机出神。“小咛,在这边。”郭伟刚热情地招呼孙咛坐下,顺手拎过桌上的可乐给孙咛满上,边倒边笑道,“来得挺快,还以为你要等一会儿才能到呢。”“还行,没堵车。”孙咛左右瞅了几眼,看对面的男人依旧低头玩着手机,好像没有想和她打招呼的意思,不禁心中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悔,她又小心地瞄了对方一眼,发现他似乎是在刷微信的朋友圈。他不是郭伟刚找来解决问题的吗?怎么这么没礼貌?孙咛皱起了眉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李伟,咱们原桥南刑警队的队长。”郭伟刚悄悄地拉了李伟一把,意思是让他放下手机和孙咛打个招呼,却没瞒过孙咛的眼睛。李伟懒散地放下手机,很不情愿地冲孙咛点了点头,说话和人一样显然毫无生气:“我之前在刑警队工作,后来让公安系统除名了,干了几天协警没干下去,现在咱们市城投公司干外勤。”他用标准的塞北市普通话黏糊糊地介绍完情况,好像想不出再该说点儿什么,干脆拿起杯子喝水,明显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孙咛叹了口气,用求助的眼光望着郭伟刚,踌躇道:“你给李警官介绍情况了吗?”可她话音还没落下,李伟已不待郭伟刚回答就抢过了话头:“别叫我李警官,我好几年不干警察了。你就叫我李伟吧,这名字简单好记。”“还没呢,我现在说。”郭伟刚清了清嗓子,招呼老板上烤串,然后才对李伟笑道,“好长时间没见了,今天把你叫出来一是想和你坐坐,二呢,也想和你聊聊。对了,这位是我刚和你说过的朋友孙咛。”“你好。”打过招呼后,李伟又拿起了手机,只是这次没好意思看。就见郭伟刚舔了舔嘴唇,说道:“有个事不知道你听说没有,上星期咱们市发生了一件大案子。”“什么案子?”说起刑事案件,李伟的兴趣明显被提了起来。郭伟刚点了点桌子,继续说:“这事今天说就说了,因为不说的话没法儿进行下面的工作,但你千万记得要保密。因为现在案子已经转到重案组了,我们刑警队都管不着。”“有这么严重?”李伟放下手机,又重新点了支烟。孙咛这时候才看出点儿眉目,心想就冲着这人对案件侦破的兴趣,也许郭伟刚还真没找错人呢?然后就听郭伟刚说道:“今天是五月二十六日,距离案件发生正好一个星期。案发地点就在开发区北恒山路和南衡山路交叉路口的嘉诚大厦D座十层。当时

1

10接到报案说有命案发生,我们队就接警去处理了,到了现场我才知道是四条人命。”“四条?”李伟显然也被这少见的多人命案震住了。郭伟刚显然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说道:“没错,四个中年男人在一张麻将桌上被杀,死亡原因都是被利刃割喉。但问题是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份打印并签名的遗书,遗书是其中一个叫孙玓霖的男人留下的,他说其他三人都是他杀死的。原因是他欠他们的钱,因债务纠纷而生出杀机。在现场我们也发现了一把沾满血和孙玓霖指纹的匕首。”“孙玓霖是杀人后畏罪自杀吗?”李伟刚说到这儿,对面的孙咛就按捺不住地爆发了。一周以来她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压力和悲伤在一瞬间混杂在一起,没头没脑地砸向李伟:“我爸不可能自杀,公司只有不到一百万的债务怎么可能把他压垮?二十年前我们家欠的钱可比这个多,我怎么没见他那时候气馁过?”

孙咛高亢的声音把周围好奇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李伟这时候才显得有些惭愧:“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就是你父亲……”孙咛宣泄完胸中的苦闷,立时感觉自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椅子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而她对李伟的失望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要不是看在郭伟刚为这件案子跑前跑后的分儿上,她真不想如此虚与委蛇,很想干脆一走了之。“没事,没事。”危急时刻还是郭伟刚出面调停,“不知者不怪。我们继续说案情吧。”“我告诉你,李哥,这事是不是自杀,现在还真说不清楚。”说到这儿他恐怕孙咛误会,刻意解释道,“因为案发现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虽然证据显示像是自杀,但疑点非常多。”“有什么疑点?说来听听。”李伟似乎很享受对方向自己陈述案情的过程,甚至有些怡然自得的样子。孙咛在一旁则低着头,心想自己真不该让郭伟刚把这个人找出来。郭伟刚的声音则继续回荡在她的耳边:“局里对是否自杀也拿捏不准,据说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想来不日就能破案。”“这样啊。那也好,我们就等好消息吧。”李伟随手扔下烟头,拿起扎啤杯嘬了口啤酒,“相信你父亲一定能够沉冤得雪,我们也相信党和政府一定能给你一个公道的交代。如果他不是自杀,犯罪分子一定会被绳之以法。”最后这句话李伟想必是在安慰孙咛,可听上去总有些不伦不类,孙咛甚至又开始打退堂鼓,琢磨着顺着他的话说上几句离开算了。

关键时候还是郭伟刚出面打破了沉闷尴尬的气氛,他端起酒来和李伟碰了一杯,笑眯眯地制止道:“你丫怎么这么不上道,说着说着还唱起高调来了?案情我还没介绍完呢,怎么着,你现在就想开溜?”

李伟嘿嘿一笑,似笑非笑地望了孙咛一眼,说道:“和你们开玩笑呢,你继续说吧。”

郭伟刚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介绍起案情来:“现在重案组已经开始做这四个被害人的背景调查了,是不是自杀到时候就知道了。”“做背景调查的同时还应该对被害人的人际关系网梳理一下,重点找出他们之间的交叉,我感觉这工作早做比晚做好。另外还要看看他死了之后的既得利益者们有没有不在现场的直接证据……”李伟品着杯中的冰啤酒,慢条斯理地说。可对面的郭伟刚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发言:“得了,今天找您来可不是安排工作的,这事不归咱哥们儿管。”“闲聊嘛,和工作无关。”话是这么说,可孙咛还是看得出来李伟说起案件时那种转瞬即逝的兴奋和对郭伟刚最后这句话所表现的失望,她开始隐隐觉得这个人也许真能解开父亲背后那庞杂纷繁的谜团。随后就听郭伟刚问道:“你是不是这几年没案子破憋得厉害啊?”“废话!”李伟冷哼一声,从桌上抓了把盐水煮花生吃,郭伟刚凑趣地从他手里取了两颗,说:“所以我今天来才有好事找你。”“什么事?”见不讨论案情,李伟又开始变得懒洋洋起来。郭伟刚认真地把头往前探了探,说道:“我有个委托人,想托我私下认真了解一下孙玓霖的情况,因为这个人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另外就是要得到他杀的关键证据。”说到这儿,他下意识地看了孙咛一眼,继续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所以这工作就想交给你来完成,毕竟你曾经也是个刑警嘛。当然不会让你白干,你只要答应,车马费用方面就好说。”“谁是你的委托人?”李伟安静地听完郭伟刚的叙述,好像根本没往心里去,完全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郭伟刚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这个保密。”“哦,那我的回答也保密。”李伟说着滑开手机看朋友圈,不再看他们二人一眼。急得郭伟刚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说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你真想知道?”“谁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估计也是。”郭伟刚的话好像没有让李伟显然多惊讶,他只是慢悠悠地把目光移到孙咛身上,似乎还想再确认一下,“你真想调查你的父亲?”“对。”孙咛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我父亲不是自杀,我想你帮我彻彻底底地弄清楚他到底和那三个人有什么猫儿腻,他本人又被卷入了一个什么样的组织?”“组织?”“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多年来我爸一直非常神秘,我总感觉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只有你自己?”“应该是吧,以前的事也许我亲妈知道一点儿,但我和她很少见面;继母这块儿估计和我也差不多。”孙咛猜李伟一定能从自己的回答中品味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譬如她担心父亲孙玓霖恐怕是卷入了什么地下组织,这才是她不敢和警察和盘托出的真正原因。想到这儿,孙咛又怕李伟误会,遂补充道:“我五岁的时候我爸妈就离婚了,继母是我爸一年后找的。你们放心,如果你真查出他做了什么非法的勾当,我一定会向警方交代的,这里有郭警官做证。”说到这儿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在这之前我想自己先弄清楚,也希望继母能少受点儿打击。”“你和你继母关系还不错嘛。”李伟说着点了点头,凭他的聪明此刻想必已经心里有数了。孙咛和郭伟刚一时间都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他平静的面孔上,孙咛甚至觉得他应该马上会提出去案发现场的要求。

可李伟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两个人的意料:“小郭啊,这事我干不了,你找别的人吧。”说完话他好像害怕郭伟刚会继续苦劝,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3

接到郭伟刚电话的时候,成小华开始都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好在电话里一番来往客套,那个身形壮硕的汉子形象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只是对方提出的见面要求让成小华颇为踌躇,好半天才勉强答应。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呢?说起来,这个郭伟刚不过是她前夫刘厉的同事,虽然也算得上是半个朋友,但他们至多只是在酒桌上见过几次而已。不过对方的邀请倒挺真挚,也让成小华不好拒绝,她看看时间已近上午十一点,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小华,你要出去啊?”厨房里忙活的奶奶见成小华在自己的屋里找衣服,就知道她中午饭八成是不在家吃了。成小华从衣柜里取了几件衣服,但试过之后感觉都不太满意,正准备再找找就听见奶奶喊她,她忙跑过去告诉奶奶,自己一会儿有事,便接着又回到自己的屋子找衣服、化妆,准备出门。厨房里奶奶絮絮叨叨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在家待着,这么热干什么去啊?记得带上伞,保不齐下雨。”“我车上有伞,奶奶您就别操心了。”成小华换上一套素淡的衣裙,提了包下楼找到自己的“晶锐”小车,倒车的时候还差点儿撞到垃圾箱上,好在有惊无险。待她赶到察哈尔大厦中餐厅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十一点半,分秒不差。“小华,我们在这儿呢!”郭伟刚守着大厅把门的位置,见到成小华远远地就招手大喊起来。

成小华朝他们走过去。数年未见,郭伟刚这家伙好像又胖了一圈,除此外倒没什么其他变化,嘴还是又贫又滑。郭伟刚身边的女孩儿,成小华没见过,看年纪比自己小几岁,二十四五总是有的吧?她穿着一身素装,虽然仅是略施粉黛却也难掩可餐秀色,着实是个美女。只是容颜中颇为憔悴,略肿胀的双眼亦是睡眠不足的有力证据。“我来晚了吧?”成小华微笑着在郭伟刚的对面坐下,冲着他身边的女孩儿点了点头。郭伟刚忙介绍说这位叫孙咛的女孩儿是他的朋友。刚说到这儿,孙咛就变魔术般地从身边的空椅子上提过一个精美漂亮的红色手提袋,里面好像装了两个大纸盒,显得鼓鼓囊囊的。“我前几天去澳洲旅游,买了点儿新西兰当地产的蜂蜜。听郭伟刚说你家里有老人,趁着今天就给你拿了几瓶。别嫌东西少,尝尝鲜吧。”孙咛款款起身,贴心地将手提袋放到成小华身边的椅子上,顺便接过成小华的包也放到了上面。成小华见此忙摆手拒绝,却不承想孙咛送东西的决心也异常坚决。“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家其实也没人喝蜂蜜。”“留着吧,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蜂蜜啊,美容的。”孙咛笑着把成小华按回座位上,笑道,“郭伟刚他们局里人都说你是全桥南分局最美的警嫂,今天一见还真名不虚传,你长得真漂亮,身材也好。”“漂亮什么呀。”可能是听到过太多这样的话,成小华对于孙咛的恭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漂亮还能让人甩了?”

成小华的话不阴不阳,酸溜溜的刺人耳膜。孙咛略一沉吟,脸色就已变了回来,笑容继续爬满容颜,神色中却多了些语重心长:“那是他有眼无珠,听说找了个什么丑八怪的女老板,哪儿有你好?像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愁再找不到好人家?又没有孩子,怕什么。”那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她是个过来人,年纪长了成小华三四十岁一般。“快坐吧,尽提那些不高兴的事干吗?刘厉早就从警队辞职下海去南方创业了,小华也算不上警嫂。”可能听说过成小华对这个词反感的传闻,郭伟刚慌忙做着解释。成小华明白他的好心,很受用地点了点头:“谢谢郭哥,都离婚半年多了,我也早过来了,没事。”“没事就好。”郭伟刚招呼服务员点菜,想顺便把不愉快的话题岔开。这时候成小华才告诉他俩自己这段时间吃素,又引起孙咛排山倒海般的一堆问题:“吃素,你信佛啊?”“谈不上信,只是有时候读点儿这方面的书吧。”“吃斋?”“不是,前一阵我的小狗死了,我就发誓为它吃素三个月。”成小华显然不想多做解释,所以说起来轻描淡写。孙咛却有点儿得理不饶人的意思:“那你平时吃素吗?”“每年都有几次,加起来不过一个来月。”“哦,真好。我可不行,哪顿饭要是没肉,我都吃不下去。”孙咛边说边替成小华点菜,问得又是一番感慨,“天啊,原来葱、蒜也算荤的?”“连韭菜都算。”成小华抿嘴笑着吩咐服务员给自己做几个素菜,然后问孙咛在哪儿工作。“我在北京上大学呢,刚考的研究生。”“哪个学校的研究生?”“北京理工大学。”“哦,真有本事。”成小华也想不失时机地恭维孙咛几句,可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翻来覆去说对方能干。孙咛笑着不置可否,待成小华说完才又问道:“听说你去银行了?”“才考上的。”说起这个,成小华多少有些得意,“上个月察哈尔发展银行招聘考试开始报名时,我就报了名。开始还以为没戏呢,因为报名的人特别多,谁知道阴差阳错地就进了面试,后来就进了银行。这几天一直在培训,过几天就正式分岗了。”“你也挺厉害的。”“你俩就别互相吹捧了,我问小华点儿事。”郭伟刚笑着打断孙咛,问成小华最近见没见过李伟。成小华疑惑地望着他们,开始隐隐觉得今天他们找自己的真正目的也许和李伟有关。“昨天晚上我们下班都八点多了,他接我回的家。”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哦,我好几天没见他了,一直想找他问点儿事。”郭伟刚随口说了一句,又道,“我和李伟认识不少年了,原来他在分局的时候我就在他手底下干活儿,我对他相当了解。”“是吗?”成小华知道郭伟刚开始转入正题了。“他这人挺正直的,对朋友又仗义。特喜欢电脑、手机一类的东西,我记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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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年还是2007年来着,他就在我们局里第一个用上iPhone手机了。”“那时候有iPhone吗?”孙咛插嘴问道。“有啊,不是第一代就是第二代,我那会儿还用诺基亚N70呢。而且我们局里谁要修个电脑、弄个手机就都找他,特能干。”“我就不喜欢iPhone。”孙咛下意识地从包里摸出自己的大屏幕三星手机撇了撇嘴,“我也用不惯那个系统,我觉着三星挺好用的。”“我还行,我一直用iPhone。”成小华的手机是也细长的老款iPhone 5s。郭伟刚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华为手机道:“国产机才好用呢,你们都崇洋媚外。”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八卦新闻,最后郭伟刚看饭吃得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终于开始了今天的正题:“其实今天我们俩找你是有事相求。”

成小华微微点头,知道这次终于到了关键时刻,好奇心也被他们提了起来,便开口询问:“到底什么事啊?”“还是让孙咛和你说吧。”郭伟刚难得有不做孙咛发言人的时候。就见孙咛咬着下唇踌躇了好一阵儿,才艰难地说道:“这事其实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实在不应该把你扯进来。不过我又需要你帮忙,实在不好意思。”接着又是一番铺垫,半天才继续道:“前一阵我爸爸被害了,他和三个朋友在写字楼里被人用刀杀死了……”

她说到这儿的时候,成小华不由得“啊”了一声,郭伟刚则忙着倒茶安慰,好一阵折腾。“警方在他身边发现了一封打印出来的遗书,说他是自杀。但我觉着他不可能是自杀,可又拿不出什么证据。况且这几年我爸多少有些神神秘秘的,我真怕他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或组织的胁迫。”“你的意思是想请李伟帮你们找找这个人或组织?”成小华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瞬间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孙咛摇了摇头,说道:“是想请他帮忙,但我想让他帮我私底下查查我爸。”“明白了,可这事儿我能帮什么忙呢?”“我……”孙咛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开不了口,“问题是李伟不想帮我这个忙。说实话,我开始还觉得他挺不靠谱的,可后来发现他对案件的侦破的确有兴趣,经验又足,所以现在真想让他试试。”“唉,你们不知道。他这个人虽然喜欢听案情调查,喜欢案件侦破,甚至还喜欢侦探小说,但就是不想和警察打交道,也可能是前几年受的打击太大吧。前几天我在北京的二叔家里被盗,我们都去看望,他竟然说不想和警察打交道,拗着没去。”显然对于此事成小华多少还有些耿耿于怀。“看来我还算是例外呢。”郭伟刚自嘲道。“你们不一样。”成小华说完这话,见孙咛兀自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就知道她在等待自己的答复,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你这个忙我倒不是不想帮,只是我说了他也未必听啊!”

听成小华话里有转机,郭伟刚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话里有话地说道:“你说他肯定听。”“那……好吧,我试试,但不能保证他一定听我的。”“好的,那我就千恩万谢了。”孙咛端起杯子给成小华敬酒,两人微笑着喝干了杯中的红酒。成小华见孙咛和郭伟刚神色有异,就知道李伟和自己的事,他们肯定听说过什么。可话说回来,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来求自己了。

想到这儿,成小华抬起头,说出了一个自己疑虑许久的问题:“你们觉得李伟这人到底怎么样啊?”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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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少平站在嘉诚大厦保安室门前等郭伟刚,心里忐忑不安。要说关系,他和老郭真没说的,就连现在的工作都是郭伟刚当年帮他安排的,按道理说帮个小忙真不算啥。可问题是现在这老郭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弦,非要过来再看眼案发现场,这不是让他为难吗?要让嘉诚物业的领导知道了,自己肯定得卷铺盖滚蛋,该怎么办呢?

说实话,章少平不愿意失去这份工作。自从自主择业以来,自己干过的工作中待遇相对丰厚的就是这嘉诚大厦物业的安保部副总了,无论是收入、地位,还是应得的福利待遇,都与自己转业前在塞北市某部队炮团侦察营的营长职位配合得相得益彰。如今年龄已过天命,还能再干几天?帮儿女多攒点儿钱才是正经事,怎能为了一个郭伟刚因噎废食?想到这儿,章少平拿出手机,想琢磨个理由回绝郭伟刚。

可话到嘴边他又有些犹豫,总害怕得罪个警察不是好事。况且如今这郭伟刚如日中天,听说他在局里人缘很好,万一他哪天升了职,自己不得后悔?章少平踌躇再三,最终决定冒点儿险帮郭伟刚这个忙,因为他估计就是他们老总也不一定敢在明面上和刑警队的人撕破脸。

正胡思乱想之时,郭伟刚的警车已经停到了大厦门前的停车场上,在他魁梧的身躯引领下,一个又高又瘦的青年男人毫无生气地跟在他身后。要不是那个男人嘴里叼的香烟能衬托出他有点儿生气,章少平真以为是只狗熊领了个僵尸进门。“老章,给你添麻烦了。”郭伟刚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声音大得像是在吵架。他把身后的青年男人拉过来介绍说,这个男人叫李伟,是他之前的老队长。

老队长?对于这个称呼章少平充满了疑问,只看样子,他觉得这个男人不像是警察,可郭伟刚为什么还要带他来呢?想起电话中郭伟刚小心翼翼般叮嘱的谨慎,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拿了钥匙带着他们前往D座十层。一边走,一边听身后话痨般的郭伟刚仍在嘟嘟囔囔:“说好了,你要是看完就得帮我这个忙。”“我要看完案发现场才决定能不能帮你。”听得出这是李伟的声音,对章少平来说很陌生。但他的普通话还算标准,不像章少平来塞北市三十多年了,还是一口带着无棣方言的山东口音。“好吧,不过你记得保密。”郭伟刚似乎很小心,每句话都精斟细酌后方才说出。李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守在章少平身边盯着电梯里跳动的红数字出神。

章少平一直带着他们来到空荡荡的十层楼里,指着一个巨大造型的防盗门说:“这就是100

3

室,塞北市东方红韵投资有限公司办公地点,也是十九号那天发生的命案的案发现场。”“今天楼上没人?”李伟用目光简单地扫了周围一圈,扭过头问郭伟刚。郭伟刚小心地点了点头,告诉他一般在星期六和星期天,写字楼里是没有什么人的。李伟听完,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又低头看看脚下的瓷砖,示意章少平把门打开。

屋里还是案发当天的样子,其实章少平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实在不知道这两位能瞅出什么端倪,因为在他看来这件案子就如这间小公司的装潢一样,再普通不过了,明摆着是自杀嘛!

房间呈长条形,分里外两间,分别有十五六平方米的样子,中间是用写字楼常用的玻璃隔断门隔开的,门是关闭的,这一点与案发时情况相同。外屋正对门的是一张挺大的鸡翅木茶台,它呈现出一种亮得刺目的暗红色,上面放满了茶杯茶具。茶台后面靠墙转圈摆着一套真皮沙发,除此以外别无一物。

就见李伟皱着眉在屋里站着看了很久,然后信步来到玻璃门处,抬头看了看,然后推门进了里屋。章少平看了眼身边的郭伟刚,便随着他跟在李伟身后一起进去了。

里屋和外屋的面积差不太多,但里屋的装潢更好一点儿。譬如外屋用的是普通纸面石膏板,而里屋则换成了结实的厚石膏吊顶,还做了漂亮的造型,看上去与墙壁浑然一体,没了那种廉价的感觉。屋里正中是台豪华的电动麻将桌,上面还堆放着当天正在进行牌局的麻将和纸币,似乎案件是突然发生的一般。

麻将桌后面靠窗的位置放着张老板桌,桌下有个小保险柜。桌子后面是张歪放着的老板椅。桌子上摆放的物品,除了一本台历和一只金蟾外,就是一个与一本32开书本大小相似的黑色手包和标记着遗书位置的白线。李伟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看了看手包里面,然后沮丧地站了起来。章少平知道他将一无所获,因为那包里只有一盒中华香烟、一部手机、几百块钱纸币和一个打火机,并没有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当然,案发时这个包里还有一把钥匙,是能开启那扇防盗门的唯一钥匙,但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看得出,自从进屋以后李伟就变得专注起来,之前那种散漫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谨慎和进屋伊始就紧锁的双眉。他蹲下身看了看地面上早已干透的血渍,然后顺着血渍挪到玻璃门旁边问道:“这个标记位置放着的就是凶器吗?”“是的,刀上的血迹和他们四人的伤口都能证明那把刀就是凶器,有可能是孙玓霖杀完其他三人,然后把口袋里准备好的遗书扔到桌上,再坐下自杀,之后顺手把刀扔掉造成的。而且刀子上也只有孙玓霖一人的指纹。”郭伟刚指着最靠近老板桌的位置说,那就是孙玓霖的位子。“其他三个人呢?”“其他三个人?”郭伟刚似乎没明白李伟的意思,重复了一遍才说道,“还是之前说的那些,他们都是孙玓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他的小学同学,据说孙玓霖之前做生意失败都是靠这几个人帮助才得以渡过难关的。”

李伟点了点头,说要一份他们每个人的资料,郭伟刚答应了,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瞅着章少平,使章少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们都叫什么名字?”“赵津书、林罗和马宇姚。”看得出郭伟刚还真做了工作,受害者的名字随口就来。

李伟微微点头,慢慢踱出里屋,在外屋又逗留了片刻,问章少平这房间有几把钥匙。“这座房子是东方红韵投资公司买下来的,所以防盗门也是人家自己装修后弄的,据说只有一把钥匙,案发时那把钥匙就放在手包里。”“手包在哪儿?”“就在刚才那张桌上,一直没动,钥匙被局里拿走了。”郭伟刚想了想,又补充道,“好几年了,孙玓霖每个星期天都会在这儿和另外三个人打麻将,一直到晚饭时才会离开。案发那天他们四人早上八点左右过来的,打麻将到中午十一点半,下楼在一层底商处的‘巴蜀传奇’川菜馆吃了饭,然后回来继续打,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还没回家。于是孙玓霖的妻子林秀玫就约了林罗的妻子刘芳来嘉诚大厦查看,当时有个保安带着她们上了十层,敲门无果后,在林秀玫的指示下请了‘金钟罩’安保公司上门开锁,之后就发现四人都死在了屋里。后来法医发现他们的死亡时间是当天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三点之间。”

听郭伟刚叙述案情的时候,李伟蹲在地上,在一个角落里摆弄着什么东西,直到他说完后才站起来问:“遗书确认了吗?”“确认了,就是孙玓霖的笔迹。另外需要注意的就是我们在四个人的血液中都检测出迷药三唑仑的成分,也就是说他们在被杀前应该已经陷入昏迷了。”“这应该去那个饭店了解清楚。”李伟念叨了一句又问道,“进屋的时候门是反锁的?”“没错,我接警带人过来的。安保公司和保安都确认开锁时门是反锁的。”说到这儿,郭伟刚拉李伟到门口,指着已被破坏的门锁道,“这种A级防盗锁锁芯非常难打开,安保公司当时也只能物理破坏,这也是我们今天能进来的原因。”“这么说当时唯一的钥匙就在里面的包里,而包在桌上,外面的玻璃门还是关着的?”“没错。”

李伟又迈了两步,指着里屋的地面说:“两个屋子里的足迹都很乱,明显当时进来的人太多,但仍能看得出地却扫得很干净,除了这几天的自然落土外,连一丁点儿灰尘颗粒都没有。”“这个东方红韵的法人就是孙玓霖,据说他每周会有两天到这儿办公,聘了保洁公司的人周一和周四来做卫生。”章少平解释道。

李伟这时候已经走出房间,在走廊里看了看,指着头顶的纸面石膏板问道:“这上面是空的吗?”“是的。”章少平老老实实地回答。“与外屋是连通的?”“没错……”章少平刚说到这里的时候,郭伟刚拍了拍李伟,然后打断了他:“你别打上面的主意了,别看走廊和外屋用的都是这种纸面石膏板,看上去似乎只有花纹不同且互相连通,但其实上面只有三十厘米的高度,人是不可能从这儿爬到屋里的。”说完他往前走了两步,指着玻璃隔断门说,“这个隔断和门都是顶到天花板,与天花板严丝合缝。而且里屋和玻璃隔断门上面都是不好破坏的石膏吊顶,所以是不可能有人从这儿出来的。再说他们进屋的时候玻璃门的确是关着的,无论是石膏吊顶,还是任何一块纸面石膏板都完好无损。”

李伟点了点头,冷哼一声说道:“纸面石膏板可以换嘛。走廊只有两米多一点儿的高度,人只要掂点儿东西就能掀开一块纸面石膏板,然后把手伸过去用一个长一点儿的什么东西打碎外屋最靠门的一块纸面石膏板,再把什么放进去打开玻璃门杀人,然后关上玻璃门出来。”“什么?”郭伟刚和章少平为李伟想象力的丰富大吃一惊。“放东西?放什么东西?除非这个凶手是耍猴的,能放进一只训练有素的猴子,否则放什么都不行。”郭伟刚刚说到这儿,实在忍不住的章少平开怀大笑,为他们二人的有趣而感到滑稽:“猴还不能是大猴,只能是小猴。”“你们看过‘福尔摩斯’没有?其中有一个《斑斓带子》的案件就是用蛇来完成的,这斑斓带子指的就是蛇。”“那碎掉的石膏板怎么解释?”“换掉这块纸面石膏板吧?”李伟指着头顶很激动地说道,“用蛇或猴子或什么训练好的动物把门打开,把钥匙拿出来,凶手再进去杀人,然后出来从外面把坏掉的石膏板换掉。”他说着示意郭伟刚抱起来他,他掀开一块纸面石膏板探头往里看了看,“外面距离屋里最近的一块石膏板只有一尺多远,完全可以在外面换。”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看这里也没有摄像头,速度快的话几分钟就能完成。”“那门呢?门怎么解释?”郭伟刚冷冷地望着李伟,“我说过门是反锁的,必须用钥匙锁,而案发的时候钥匙在手包里。我们接案的时候发现手包放在里屋的桌上,还拉着拉链。没有什么动物能如此顺利地完成这个工作,除非是成精的猴子像孙悟空或白娘子、小青什么的。”“孙悟空或白娘子还用这么麻烦吗?”章少平插话道。“我的意思是告诉你希望你认真一些,我也相信你的能力,而不是现在和我逗比,李哥。”郭伟刚半开玩笑半语重心长地说,他说到这里又认真地打量李伟,半晌问道,“你到底帮不帮我?”

章少平这时候赫然发现李伟的眼中竟闪烁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就像在部队里改善伙食或放假时战士们眼中出现的东西一样。只见李伟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和重案组孔队那边打个招呼,告诉他们这是个他杀案,不是自杀。”“证据呢?”“没有,凭直觉。”李伟说完扭过头看了眼郭伟刚,“不过我会帮你找出来的。”2

对于贸然来电的青年男子,林秀玫毫无好感。其实他们二人素昧平生,自然谈不上有多大的仇恨,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办,诸如打理孙玓霖的丧事、协助副总裁管理公司的日常工作、和律师商量遗产分配,甚至要安排孙咛回北京上学的事,她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哪有时间接受他的采访?

不过看在郭伟刚的面儿上,林秀玫还是客气地告诉这个叫李伟的记者,她只有午饭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否则就只有等到一个月以后再说了。好在李伟算是知事晓理,很小心地表示只想问几个问题,简单地了解一下事情经过好去应付编辑部主任的检查。

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林秀玫终于在孙玓霖的大办公室见到了李伟。他看上去三十出头,穿了件户外运动品牌的薄外套,脖子上挂着略显沉重的单反相机,肩膀上挎了一个TUMI的电脑包。他见到林秀玫时很热情地伸出手来,带着歉意笑道:“真不好意思,要耽误您一会儿了。”“没事,坐吧。”林秀玫淡淡地回了一句,示意跟着李伟进来的王秘书倒茶,然后转到老板台后面款款坐下,幽幽地说道,“真是让李大记者见笑了,我其实是在先生去世以后才开始帮着打理公司事务的,所以什么事也理不出个头绪,着实让人头痛。要不说怎么没时间接受你的采访呢。”“理解,理解。”李伟起身又给林秀玫道了歉才道,“这是孙总自己的企业吗?”“嗯,算是吧。这个叫君林物流企业的公司早先是他和他前妻一块儿办的,后来他们离婚,他前妻抽走了相应的股份,这个公司就成了我先生独资的企业。”林秀玫边说边示意李伟喝水,李伟道了谢把热茶捧在手里却不饮下,好像只为取点儿暖:“现在发展不错嘛,君林快把咱们塞北市里的相关业务垄断了。”“这是个夕阳行业,真没多少利润,再别说真正占大头的还是城投公司下属的乐泰物流,他们才是垄断,又能便宜拿地,又能无息贷款,我们则只不过是喝点儿汤赚个辛苦钱。”说起企业经营的困难,林秀玫倒真像是老板一样娓娓道来,要说她才介入公司管理几天,李伟还真不太相信。待她说完,李伟才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实体经济不景气嘛。我倒是想问问林女士,您丈夫生前有什么仇家或结怨的人没有?”“这事我其实已经和来过的警察说过两次了。”林秀玫似乎对这个问题略有不满,好在发了几句牢骚之后还是说了下去,“我先生孙玓霖是个特别爱好交际的人,不仅没什么仇人,反而还有不少朋友,你说谁能和他过不去呢?要说他自杀,不仅我不信,整个公司都没人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他是多么阳光的一个人,不仅平时喜欢游泳、打球,还和员工们一块儿搞旅游拓展训练,在前几天中层会议上他还敲定今年的半年会要去海南三亚开,你说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自杀?”

林秀玫似乎酝酿了一肚子的苦水没人倾诉,此时对着李伟就一股脑儿地倾倒了出来,虽语如连珠,却条理清晰,也不知酝酿了多久。临了,就见她面带愁容哀叹道:“他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还是和谁有关?你说他把我们孤儿寡母地扔下,留下这一大摊子算怎么回事啊?”说话间林秀玫语渐哽咽,眼睛也不禁又红了一圈。“能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吗?什么都行,比如你先生从小到大的经历或最近有什么意外事件,我写出来也许能帮警方搞点儿破案线索。”李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见林秀玫黯淡的神色间突然闪出了一丝希望:“真的?”“你说吧。”“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重要的线索。我先生是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从东平市随着爷爷奶奶搬到塞北的,在塞北市第三十九中读的书,不久就认识了赵津书、林罗和马宇姚几个人。”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就是和他一起被杀的那三个人,其实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关系特别好。那个林罗家可能有些关系,所以大学毕业后我先生和他前妻开公司的时候,他们也帮了忙,直到后来我先生离婚,公司濒临破产,也多亏了这三个人的帮助才起死回生,重新注册成了这家公司。”“孙总的前妻叫什么名字,现在还在本市?”“她叫……白丽君,还在本市。”说到白丽君的时候,林秀玫的脸上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异样神情,她可能意识到李伟已经注意到自己那些许不安的神色,于是说道,“我和我先生就是通过他前妻认识的。”

果然这事引起了李伟的注意,他饶有兴趣地问她们是不是朋友,但在得到林秀玫否定的回答后,他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直到林秀玫说道:“当时白丽君的父亲是市糖业烟酒公司的党委书记,她家里条件一直不错。我先生和白丽君结婚以后就开了一家副食品公司,有一阵儿公司生意挺好的,所以他们就从市职业中专招聘了一批女售货员去商场销售自家的糕点,我当时刚进城,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只不过有一次白总让我去她办公室见一个外地来的老板,当时还是她丈夫的孙玓霖也在那儿,这样一来二去地我们也就认识了。其实那会儿他们已经在商量离婚的事了,所以我和他们的感情破裂没太大的关系,况且这期间我们也没怎么联系过,直到半年后我才和他好上。”

可能是饱受第三者的指责,林秀玫在这个问题上有着近乎执拗的执着,非要给李伟介绍清楚不可。谈到孙玓霖时,李伟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心底那抹似有似无的悲伤和仍然盘踞在其言谈举止间的浓浓的依恋之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伟觉得她和孙咛好像一样,对这个去世男人的感情远远超出了常人间的夫妻、父女之情。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只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孙玓霖无疑是很成功的。“那说说你们的女儿吧。”李伟艰难地把话题扯了过去。就见林秀玫沉寂片刻,她才端起桌上的茶杯沾了沾唇:“咛咛不是我生的,她是我先生和前妻从孤儿院领养来的孩子。”“这事她自己知道吗?”李伟下意识地拿起笔想写点儿什么,却一时间又无从下手。林秀玫则点了点头,说道:“知道,这事我们从未瞒过她,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一瞬间,李伟突然明白了孙咛和林秀玫对孙玓霖那深深的感情的来源,他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形象,一个为了养女和续弦起早贪黑、日夜操劳的英雄父亲形象。从孙咛对父亲死因的纠结到林秀玫这不易察觉的淡淡哀伤,李伟觉得这个家庭之前应该是和谐而温馨的。“那么你先生的死和他前妻或其他女人有关系吗?”说完这句话时李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你知道的情况谈一点儿。”“你是指他们之前是不是藕断丝连或我先生有什么作风问题吧?”林秀玫笑着摇了摇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先生虽然是塞北市著名的企业家,却在这方面没有一点儿值得你报道的价值。他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女人,他把精力都放在公司上了。”说到这儿林秀玫略带自豪地左右环顾着,用目光带着李伟游离于偌大的办公室里,“为什么我们的公司现在情况这么好?你要知道,他们离婚时白丽君分走了一大笔钱,当时我家的负债达到几十万元……”“据我所知你们公司现在债务也不少,上百万的贷款可不是小数目。”李伟有意打断了林秀玫的话,想听听她在这上面有什么意见。可出乎意料的是林秀玫竟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反而轻轻一笑:“你刚才不是问我白丽君现在的情况吗?我告诉你老城区那个濒临倒闭的百货大楼就是她的,改制以后已经跟她姓白了。另外,还有去年年底关门的‘天天渔港’大酒店什么的,据说她现在才是真正的‘大负翁’。”说到“大负翁”三个字的时候林秀玫有意加重了读音。

李伟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曾经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有过短暂辉煌的市百货大楼如今是何等惨状,其实每个塞北市人从门可罗雀的大楼经过时都会有这种想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几年百货大楼几乎尝试了全世界所能尝试的一切商业模式,却最终仍像个耄耋老人那样凄凉地等待着命运的最终来临。“这么说在你先生突然离世之前他没有一点儿异常情况?”李伟边问边收拾东西,脑子里开始酝酿下一个流程和工作安排,可是林秀玫的回答却使他这个象征性的问题成了今天最关键的对话。“要说异常,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之前警方问的时候我还没想起来。是这样,在他离世前三天的那个晚上,我回家的时候曾被人跟踪过。”“有人跟踪你?”李伟下意识地停止了手中的活计。“对,那天我参加同学聚会,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了。由于我喝了点儿酒,所以就打车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我让出租车停下,想步行从小区走回去,因为我们小区是人车分流的,要进去还要登记,挺麻烦的。可谁知道我刚下车就发觉马路对面有个男人一直在看着我,他好像也才下车。”“你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了吗?”“没有,他戴着口罩穿着风衣,只能看出他年龄不大,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当时我也没在意,就回家了。谁知道第二天我和朋友出去买东西,开车回家又发现有人跟踪我。于是我就打电话给我先生,他让我到小区不远的商业街停住,逛逛商业街再回家。”“你照做了?”“对,我把车停下假装看衣服,发现那男的一直跟在我身后。于是我就往前走,按先生教的在工商银行门口突然转身往回走。那小伙子显然没留神,只好钻进了银行对面的网吧,我就在网吧门口待到先生来接我回家。不过由于天气黑,他又戴着口罩,所以我也没看清他的样子。”“你们没进去找一找那个人?”“我没去,我先生进去看了看,不过他根本不知道是谁,里面都是年轻人,他也没敢问。”林秀玫说完,李伟罕见地主动站起身,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拿起笔记下了这个网吧的名字。3

晚上八点,桥南分局门口的小饭馆里,郭伟刚约了李伟喝酒。桌上除了热气腾腾的四个菜,老板还特意给他们烤了点儿串儿,用木盘呈上,油汪汪的勾人馋虫。

桌子底下,四五个啤酒瓶已经空了。此时郭伟刚正新开了一瓶啤酒,一边给李伟倒满,一边略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和你说,李哥,兄弟的终身大事这次就全靠你了,一定给我把这事圆满解决。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只要你把孙咛她爸这件事办好,我全力支持你。”“看不出你还动真格的了,你觉得自己有戏吗?”“有,我觉着我有。”郭伟刚端起酒喝了一大口,郑重地点了点头,“孙咛她爸这事就是她的心结,我要能帮她理清楚八成没问题,到时候她肯定就是我媳妇了。”他放下酒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张照片给李伟看,“你让我找的这个人叫张万军,家是辽宁省抚顺市的,我打电话过去协查过,这人应该没啥问题,也没案底,一直在北京打工。”

李伟点了点头,用一只筷子头戳嫩嫩的松花蛋黄吃:“和我想的一样。”“什么和你想的一样,这人到底是谁啊?你不说弄清楚身份就告诉我吗?”“问题是你没弄清身份啊,这是张假身份证。”“怎么是假的了,应该是真的吧?”

李伟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说:“真是真的,我的意思是这个人的身份是假的。”他边说边从衣服里掏出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丢给郭伟刚,解释道,“这是我在那间叫‘火线行动’的网吧监控里找到的人,他当时就是用这个身份证上的网。”

郭伟刚接过照片,又和照片上的身份证对比许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有点儿像,看来这身份证八成是假的或捡的。”“不管它怎么来的,反正这个人是有意隐瞒身份。”“这人是谁?”

李伟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那两天一直跟踪林秀玫的人。我按照她说的线索找到了那个网吧,网吧老板说那个时间段上网的就这一个人。我让你找这个身份证号的时候也没闲着,昨天又去找了你那个战友——嘉诚大厦的章少平,让他把事发当天和前后一天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什么,难道这人在案发现场出现过?”“说是在案发现场出现有点儿早,不过头一天晚上这人进过嘉诚大厦是真的,而且他是在当天中午十一点二十分离开嘉诚大厦的,当时正门探头拍到他往西去了。十二点十分的时候他又重新返回大厦,下午三点半走的。”“西边有什么?”“你还记得孙玓霖他们吃饭的那个‘巴蜀传奇’川菜馆吗?它就在西边。可惜那儿没监控,我只得拿着照片去问,不过他们对这人却印象不深。只有一个女服务员说当时孙玓霖他们坐在二楼包间雅2室,而旁边的雅1室里一直是个等人的青年,据说直到孙玓霖他们吃完饭后这家伙要等的人也没来,后来没多久他就走了。”“难道他就是给孙玓霖他们下安眠药的人?”“只能说他有这个可能,因为这家川菜馆的暖水瓶都放在外面二楼吧台处,而二楼这个吧台是没有人看管的。”“饭店那么乱,想下药也简单得很。”郭伟刚看李伟的酒杯又空了,忙起来给他倒酒,“现在我们必须找到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事后诸葛亮。”李伟说着喝了口酒,从盘里子夹花生米吃。郭伟刚瞬间已然明白李伟话中的意思,想到他做刑警时的雷厉风行,遂笑道:“我就说我没找错人嘛,快说说你是怎么找到他的?顺便告诉我这个人是谁。”“说起来其实也不难。”李伟伸手指着窗外路边高耸的路灯杆说道,“这几年塞北市全市都做了‘平安城市’的视频监控工程,所以要找一个人除了费点儿心以外,就是要找对时间、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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