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万卷楼群书跋文--书目题跋丛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2 05: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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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伯骥著,曾贻芬整理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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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万卷楼群书跋文--书目题跋丛书

五十万卷楼群书跋文--书目题跋丛书试读:

圖書在版編目(CIP)數據

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莫伯驥著;曾貽芬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19.3(書目題跋叢書)

ISBN 978-7-101-13727-9

Ⅰ. 五… Ⅱ. ①莫…②曾… Ⅲ. 私人藏書-題跋-中國-民國 Ⅳ. ①I266②G256.4

中國版本圖書館CIP數據核字(2019)第006444號書  名 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全二册)著  者 莫伯驥整理者 曾貽芬叢書名 書目題跋叢書責任編輯 李肇翔出版發行 中華書局(北京市豐臺區太平橋西里38號 100073)http://www.zhbc.com.cnE-mail:zhbc@zhbc.com.cn印  刷 北京瑞古冠中印刷廠版  次 2019年3月北京第1版2019年3月北京第1次印刷規  格 開本/850×1168毫米 1/32印張28 1/4 插頁4 字數1170千字印  數 1-2000册國際書號 ISBN 978-7-101-13727-9定  價 98.00元書目題跋叢書出版説明

書目題跋,是讀書的門徑,治學的津梁。

早在漢成帝時,劉向奉詔校經傳、諸子、詩賦,每一書成,“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録而奏之”(《漢書·藝文志》),並把各篇書録編輯在一起,取名《别録》。這裏所謂的“條其篇目”,就是在廣泛搜集版本、考證異同的基礎上,確定所録各書的篇目、次序;所謂的“撮其指意”,就是撰寫各書的書録。劉向所撰書録,在内容上應該包括:書名篇目、版本鑒别、文字校勘、著者生平、著述原委、圖書主旨及學術評價等,實際上就是我們今天所説的書目題跋或提要之濫觴。劉向死後,其子劉歆又在《别録》的基礎上,“撮其指要,著爲《七略》”,對後世書目題跋的發展産生了深遠的影響。

此後,隨着圖書事業的日益繁榮,官私藏書的日趨豐富,圖書目録的著録形式也變得多種多樣。在官修目録、史志目録之外,各種類型的私家目録解題也大量涌現。

南朝劉宋時,王儉依劉向《别録》、劉歆《七略》之體,撰成《七志》。《七志》雖無解題或提要,却在每一書名之下,爲撰著者作一小傳,豐富了圖書目録的内容,開創了書目而有作者小傳的先河。梁阮孝緒的《七録》則增撰了解題,繼承了劉向《别録》的傳統,是私家解題的創新之作。唐代的毋煚撰有《古今書録》,其自序云“覽録而知旨,觀目而悉詞”,可知,《古今書録》也應該是書目解題一類的著作。

到宋代,官修《崇文總目》,不僅每類有小序,每書都有論説,而且在史部專列目録一類。這不僅説明圖書目録的高度發展,而且説明當時對書目題跋的重視,此後的許多官私書目也大都有書目解題或題跋。尤袤的《遂初堂書目》,羅列版刻,兼載版本,爲自來書目之創格。而流傳至今、最爲著名的是晁公武的《郡齋讀書志》。晁公武曾接受井度(字憲孟)的大批贈書,加上自己的收藏,“躬自校讎,疏其大略”,撰成《郡齋讀書志》,成爲我國現存最早的私家書目解題或書目題跋;稍後的陳振孫(號直齋)利用自己傳録、積累的大量書籍,仿照晁公武《郡齋讀書志》的體例,撰爲《直齋書録解題》,並首次以“書録解題”名其書。晁氏《讀書志》、陳氏《書録解題》是書目解題的傑作,號稱爲宋代私家圖書目録的“雙璧”。《四庫全書總目》評價《書録解題》説:“古書之不傳於今者,得藉是以求其崖略;其傳於今者,得藉是以辨其真僞,核其異同。亦考證之所必資,不可廢也。”(卷八五)

到了明代,隨着藏書、刻書事業的發展,私家題跋也日見增多,如徐的《紅雨樓題跋》、毛晋的《隱湖題跋》,都是當時的名作;又如高儒(自號百川子),所撰《百川書志》,也部分撰有簡明提要。

入清以後,由於文禁森嚴,許多文人學者埋頭讀書,研究學問,私人藏書盛况空前,私家解題的撰述也豐富多彩。明末清初,錢曾的《讀書敏求記》,專門收録所藏圖書中的宋、元精刻,記述其授受源流,考訂其繕刻異同及優劣,開啓了以後編輯善本書目的端緒。稍後,黄丕烈的《百宋一廛書録》和《藏書題識》,注重辨别刊刻年代,考訂刊刻粗精,成爲獨闢蹊徑的鑒賞派目録學著作。瞿鏞的《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每書必載其行款,陳其異同;楊紹和的《楹書隅録》在考核同異,檢校得失的同時,又詳録前人序跋,間附己意。周中孚號鄭堂,其《鄭堂讀書記》仿《四庫全書總目》的體例,著録圖書四千餘種,被譽爲四庫提要的“續編”。至於藏書家張金吾所撰《愛日精廬藏書志》,把“宋、元舊槧及鈔帙之有關實學而世鮮傳本者”,逐一著明版式,鈔録序跋,對《四庫全書》不曾收入的圖書,則“略附解題”。陸心源仿照張氏的成規,撰成《皕宋樓藏書志》,專門收録元代以前所撰序跋,“於明初人之罕見者”,亦“間録一二”,陸氏“間有考識,則加‘案’字以别之”。上述諸書,既著録了衆多古籍善本,又保存了前人所撰大量序跋,其中,間有著録原書或本人文集不見記載的資料,不僅查閲方便,而且史料價值很高。丁丙的《善本書室藏書志》,既著録明人著作,又留意鄉邦文獻,鑒賞、考證兼而有之。沈德壽的《抱經樓藏書志》則仿張、陸二氏而作,收録範圍延至清代。繆荃孫的《藝風藏書記》、耿文光的《萬卷精華樓藏書記》也都各有所長。所有這些,都可歸之爲藏書家自撰的書目題跋。

此外,有些藏書家和學者,不是爲編撰書目而是從學術研究入手,邊收集圖書,邊閲讀、研究,遇有讀書心得和見解,隨得隨記,這便是類似讀書劄記的書目題跋。清人朱緒曾性嗜讀書,邊讀邊記,日積月累,被整理成《開有益齋讀書志》,其内容皆與徵文考獻有關,被稱爲“方駕晁、陳,殆有過之”。除了藏書家自撰或倩人代撰書目題跋之外,有些學者或藏書家在代人鑒定或借觀他人藏書時,也往往撰有觀書記録或經眼録,有的偏重於記録版本特徵,有的鑒定版本時代,有的則兼及圖書内容、作者行實,這些文字,也可以歸於書目題跋之内。

總之,書目題跋由來久遠,傳承有緒。書目題跋,既可以説它是伴隨圖書目録而産生,又可以説它是圖書目録的一個流派。有書目不一定都有題跋,有題跋也不一定有相同的體例、相同的内容。書目題跋既是一個相當寬泛的概念,又是一種相對靈活的著録形式。不同的撰者有不同的背景、不同的學問專長、不同的價值取向,因此,所撰題跋又各有側重、各有特色,各有其參考價值。與普通圖書目録相比,書目題跋具有更廣的内容、更多的信息,更高的參考價值,對讀者閲讀、研究古籍,也更能發揮其引導作用。一部好的書目題跋,不啻爲一部好的學術著作。而且,近人自撰或編輯他人題識、札記,也往往以“題跋”名書,如陸心源所撰《儀顧堂題跋》《儀顧堂續跋》,潘祖蔭、繆荃孫等人所編黄丕烈《士禮居藏書題跋記》,吴壽晹所編其父吴騫所撰《拜經樓藏書題跋記》,今人潘景鄭先生所編錢謙益所撰《絳雲樓題跋》,可見,“書目題跋”之稱,已被學者廣泛采用。

有鑒於此,我局於一九九〇年出版了《清人書目題跋叢刊》十輯,二〇〇六年又在該叢刊的基礎上,增編爲《宋元明清書目題跋叢刊》十九册,雖説還不够完善,但已爲讀者提供了重要而有價值的參考資料。由於上述叢刊所收書目題跋僅至清代爲止,晚清以來的許多重要書目題跋尚付闕如,而已經收入叢刊的,也有個别遺漏,加之成套影印,卷帙較大,不便於一般讀者參考,於是决定重新編輯出版這套書目題跋叢書。

這套書目題跋叢書與上述叢刊不同,以收集晚清以來重要、實用而又稀見的,尤其是不曾刊行的書目題跋爲主,同時適當兼收晚清以前重要題跋專書的整理本或名家增訂本、批注本;以提要式書目和題跋專著爲主,同時適當兼收重要學者和著名藏書家所撰題跋的輯録本;以圖書題跋爲主,同時適當兼收書畫題跋及金石、碑傳題跋。在出版方式上,不采用影印形式,而是按照古籍整理的規範,標點排印,以方便廣大文史研究者、愛好者,尤其是年輕的讀者閲讀和使用。

我們希望,這套叢書的出版,能够得到國内外學者的支持和協助,並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中華書局編輯部2018年10月整理説明《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莫伯驥撰。

莫伯驥(1878—1958),字天一,廣東東莞人。弱冠即入縣學爲生員,後就學於廣州光華醫學堂,畢業後從事商業經營,同時又助其兄做日報編輯,而性喜購古書,藏於福功書堂,練積三四十年如一日,藏書達五十餘萬卷,有“上企瞿、楊,無慙丁、陸”之譽,遂改藏書處爲五十萬卷樓矣。莫氏所藏善本甚富,其間包括宋刻、元刻、明刻、影宋、精鈔、舊鈔、舊校、精校,以及孤本、稀見本、精刻本、古活字本、名家寫本、名家藏本等。莫氏不僅是位藏書家,而且是位兼學中西的淵博學者,“收得之書,每爲題記”,義兼述作,“書之内容亦由茲可攷”,他認爲這樣做,“似經籍有所發揮,道器有所疏證”。三十年代初,莫氏將部分題記編爲《五十萬卷樓藏書目録初編》二十二卷二十二册出版,收經部124篇、史部200篇、子部261篇、集部335篇,計920篇。對於其他積稿,亦有“賡續而隨出”的計劃。不幸的是,七七事變爆發,日軍大舉入侵中國,不久攻陷廣州,“倉黄兵火間,五十萬卷書藏,竟爲絳雲樓之續,縹緗之帙或作帷囊,而善本精裝大半灰飛煙散矣”。抗日戰争勝利之後,莫氏仍曩者發揚民族精神,研究鄉邦文化之旨”,爲“立民族之自信”,用科學方法整理發揚中國“固有文化精粹之文史哲藝”,在《初編》的基礎上“删補增訂”編成《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是書著録典籍405部,所撰跋文包括經部39篇、史部77篇、子部106篇、集部183篇,所涉宋本20種、元本32種,餘下多爲明本。《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撰述形式靈活,可以按提要式目録的程式,介紹典籍的撰者、編者、校者、刊刻者、行款、序跋,以及内容和流傳狀况等,也可以有所側重,有所捨棄,甚至可以馳騁聯想,抒發自己的情感。所以,這樣的跋文内容豐富,特點鮮明。

首先,《跋文》對所著録典籍原有序跋、題識很重視,或是全文照録,或是摘引主要部分,這對於瞭解典籍内容、撰述宗旨、刊刻流傳歷程很重要,尤其是在莫氏藏書基本散佚的情况下,這些在《跋文》中保存下來的序跋、題識更爲珍貴。

其次,徵引豐富,材料翔實。以《跋文》子部爲例,據不完全統計(不包括自注所引典籍),引書150餘種,其中經史子集四部書皆有,有方内書,也有方外書,有國人著述,亦有外國人的著作,有古代典籍,也有近人文集等。如史部二著録的《大金國志》,對於此書之真僞,歷代多有争論。莫氏引元蘇天爵《滋溪文稿》、宋岳珂《愧郯録》中范成大《攬轡録》之言、清陳僅《捫燭脞存》,又引王國維《南宋人所傳蒙古史料考》中提到的西人多桑《蒙古史》、日人那珂通士《成吉思汗實録注》,以此衆多材料證明《大金國志》不是僞書,令人信服。

第三,《跋文》所涉内容寬泛、深入,有厚重的知識内涵。指著述之謬:集部三著録《雙溪醉隱集》,集中引《唐開元闕特勤碑》稱“闕特勤,骨咄禄可汗之子、苾伽可汗之弟也,名闕”。莫氏指出《北史·突厥傳》大官有葉護次特勒,《周書》亦云。《唐書·突厥傳》子弟曰特勒。近世在蒙古地方發見《闕特勤碑》,方知前史文字之誤。此集亦作特勤,或特謹,更足與遺碑相證矣。不僅如此,莫氏還記述了清末以來中俄官方及學者對《闕特勤碑》的研究概况,介紹了岑仲勉、張元濟的研究新成果。又如集部五著録《弇州山人四部稿》,引錢大昕《潛研堂集》卷三一言,指出《四部稿》第四〇卷《庚午元日日食詩》有誤,並考之史志,試以大統術推算,皆證有誤,稱“元美(王世貞)以一代文獻自命,不應差誤乃爾,蓋失於檢照”。莫氏取錢氏説,意在提醒讀者勿盲目迷信名人。考釋特别詞語:子部一著録《孫子》三卷寫校本,書中有王懿榮“廉生登來”藏章,廉生爲其號,自不必言,而“登來”何意?莫氏按:“《公羊隱五年傳》云,登來之也。何休《解詁》云,登讀爲得,得來者,齊人語也。齊人名求得爲得來,作登來言,其言大而急,由口授也”。王懿榮山東人,用“登來”爲藏章語即明矣。考名號:子部二著録《玉壺清話》十卷,明范氏天一閣寫本。考范欽爲何號東明?根據《鄞縣志》《四明文獻集》《東四明山脈説》《四明談助》等書言,東四明脈七十峰之正派爲鄞,又有東明山,黄東發、方達材諸賢曾讀書于此。范欽所居適在此山之東,故别自號東明。又如史部三著録《武林舊事》六卷,寫本,黄蕘圃題記。是書前題四水潛夫輯。正德中浙江巡按御史宋廷珪之跋語云,潛夫不知爲誰”。莫氏知黄蕘圃别有十卷校本《武林舊事》,此本首有元人跋語云,“《武林舊事》乃弁陽老人草窗周密公謹所集也,刊本止第六卷。山中仇先生所藏本終十卷,後歸西河莫氏家”。“張氏《愛日精廬書目》所藏鈔本,亦有此識語,亦十卷也”。莫氏“考《七修類稿》載元人周密,字公謹,居齊,作《齊東野語》。居杭癸辛街,作《癸辛雜志》,自號泗水潛夫。又嘗居華不注,號弁陽老人。以周子窗草不除,號草窗。《類稿》不言其作《舊事》。余考泗水潛夫即密也,當是居杭日所著耳”。《四庫全書總目》著録《武林舊事》,題周密撰,但未提及其有潛夫之别號。補闕:集部一著録《宋之問集》,上捺有“求古居”“繆荃孫藏”兩章,莫氏根據繆氏藏元刊曾世榮《活幼心書》封面蕘圃題云,五硯樓舊藏,求古居重裝。黄氏跋此書,蓋謂得於五硯樓,重付裝池,而識其緣起。以證求古居爲黄氏齋名,而“葉鞠裳列蕘圃齋名頗富,尚未及此也”。且可補葉氏缺也。考釋地名沿革:集部四著録《白沙子》八卷,爲禦兒吕氏舊藏。莫氏稱嘉興崇德縣有禦兒鄉,有水名語水,語與禦通。引《至元嘉禾志》“水在郡西南,去崇德縣東南一里,舊名禦兒中涇,俗名流渚塘,吴越時棲兵於此。《左傳》《吴越春秋》皆作禦,《史記·年表》作蘌,西漢易爲語,而《年表》又作蓹。《水經》曰,由拳西鄉有産兒便能語,因詔爲語兒鄉。後又引宋朱文長《吴郡圖經》卷六、宋史炤《通鑑釋文》卷八、明黄省曾《五嶽山人集》卷三對禦兒的有關記載。莫氏不惜筆墨考辨禦兒,其原因在于禦兒吕氏乃吕留良也。介紹藏書家:莫氏跋文多提及藏書家,然風格各異。如史部二著録《貞觀政要》,王西莊舊藏。莫氏綜合《湖海詩傳》《蒲褐山房詩話》以及錢大昕撰墓誌銘,介紹了王鳴盛的生平著述,而且還通過自己所見西莊藏章以及多種書目,知王西莊曾收藏趙小山堂鈔《太平寰宇記》、顧校影寫宋本《資治通鑑釋文》等,王西莊是知名學者,他收藏過的典籍,其學術價值是勿庸置疑的。史部三著録《大明一統志》,朱漁村舊藏。因大字本末有稼翁二字朱文章,“當是秀水朱氏遺書”。莫氏依《鶴徵後録》介紹了稼翁乃朱稻孫之字,號漁村,著有《六峰閣集》。引集中卷二其祖朱彝尊之詩,“秘閣心勞久,沙隄手澤存”,指出“詩所謂沙隄者,蓋遠溯其先世文恪公”,並引李肇《國史補》解釋沙隄的含意,稱唐以後文人以“沙隄”二字爲作相故實。又引《王文簡文集》所陳朱文恪公事,稱“浙西言文獻者,必首朱氏”。以解釋沙隄追溯朱氏淵遠、深厚的家學傳承,其藏書的珍貴是不言而喻的。聯繫國外歷史文化,表明自己對中國歷史文化的認識:子部一著録《論衡》,提及王充有《問孔》《刺孟》,“言論解放,不爲古今人束縛,表現懷疑派哲學精神,王氏實開其端”。而“歐洲中古教會專制人群,文藝復興後,大哲如卜魯諾、笛卡爾皆以著述科學之言致蒙殺身焚書之酷”。“洎達爾文《種源論》、雷能《耶穌基督傳》兩書先後行世,全歐心靈始爲盪動,雄鷄一聲天下白,大海風生紫瀾,思想界因之大摇,基督教尤受其影嚮”。這以後歐洲發生巨大變化,得到迅速發展。而“吾國幸無此種教例鉗抑,然帝王之力尤有加焉。吾嘗怪元太祖集諸方瑰異人才,以謀軍略之進行、行政之發展,而曾不以之教國人。吾尤怪清聖祖延諸方絶特學人,以求自身學藝之日新、知識之日益,而不以此設科開校以智我漢蒙諸族”。帝王專制,長期愚民,使中國因貧弱遭受日軍侵略,莫氏對此極爲不滿。集部五著録《北園蛙鳴集》,莫氏從集中《均貧富論》《井田不可復議》《井田不可不復議》諸篇,聯想到中國自井田至均田、限田皆不易行。王安石變法“擬以財權集於國家,由當局酌盈劑虚,均諸全國,使國人有所藉手以從事生利。當時卒以阻撓者多,未易推行”。而“歐人今日行之而有利者,乃我國大政治家於近千年試爲敷施,轉多窒礙,蓋改革之難如此”。面對中國的歷史和現狀,莫伯驥這樣的有識之士更多的是無奈。集部一著録《楚辭》八卷、《後語》六卷,引趙景深語,“屈子與意大利之但丁可相對照,舉四例爲比巧合也”。“四例云,一,二人地位相等,均是偉大詩人;二,二人地域相同,均生長於花光愛的南國;三,均關懷政治,但丁是擁護皇帝之吉柏林派,受擁護教皇之歸爾富派反對,屈原則爲親齊派,受親秦派反對;四,但丁《神曲》是一首長詩,上天下地無所不届,《離騷》也是一首長詩”。莫氏認爲但丁與屈原雖遠隔萬里,但他們有很多相通之處,應把屈原置於世界文化的範圍内看待他的影響和作用。子部一著録《新刊補注釋文黄帝内經素問》等書,這些書的真僞尚有争論,莫氏以爲可以借鑒西洋哲學史家審訂柏拉圖著作的做法,“以爲哲學上之蓋然論、論理學之比論,此時實爲合用。蓋然論爲懷疑論之一種,謂吾人不能得到絶對正確認識或知識,所可獲得者衹是較爲確實者而已;比論又謂之類比推論,以兩物之相同點或相似點爲根據,而推論其信於此者亦信於彼,故斯二者皆足以審訂古人遺説之一助也”。有正確的理論指導辨僞,才能還典籍一個真實。《跋文》所涉内容遠不止此,如集部二著録《擊壤集》,列出汲古閣本較元本脱落五十餘首詩;著録《石室先生丹淵集》,批評《四庫總目》著録此集,舘臣無所發明;著録《竹隱畸士集》,指出四庫舘臣編纂群書,每於内容多未繙閲。又如集部四著録《陸聘君海桑先生集》,提及“文貞於明初開臺閣體之先,而不知實源於聘君,此亦談文學史者所宜考及矣”。

第四,不拘程式,突出重點。集部六著録《樂府詩集》,明汲古閣刻本,用公牘故紙印。故此跋文除簡單介紹此書流傳軌迹及現狀外,用大量篇幅記述有關公文背紙印書的實例,如“黄蕘圃藏宋刊本《北山小集》四十卷,皆用故紙印刷,驗其紙背,皆乾道六年官司簿帳,其印記文可辨者,曰湖州司理院新朱記,曰湖州户部贍軍酒庫記,曰湖州監在城酒務朱記,湖州司獄朱記,曰烏程縣印,曰歸安縣印,曰監湖州商税朱記,意此集板刻於吴興官廨也”。又“陳仲魚所藏《周易集解》係用明時户口册籍,上有‘嘉靖五年’等字。近日江安傅氏藏《忠文王紀事實録》四卷,爲咸淳七年刊本,用洪武官册紙印,蓋清乾隆乙酉賜禮部尚書紀昀者”。又“王修《貽莊樓書目》著録萬曆二十年廣東軍政掌印署刻戚繼光《紀効新書》十四卷,藍色印本,以廣東海陽縣舊試卷反面印之,背紙寫試士制藝,並有海陽縣印”。用公文背紙印的書,不僅能推測出印書的年代,而且那些正面的公文也能得以保存,莫氏詳細的介紹無疑提供了資料和綫索。史部三著録《咸淳臨安志》,梁山舟烏絲欄寫本。這篇跋文除“海鹽張氏燕昌藏”外,幾乎通篇都是講述梁山舟的生平以及書法的,引《簡松堂文集》言,“近時論書者多云南梁北孔,謂山舟與孔谷園也。大都梁用弱翰,孔用强筆,翰弱則力全於腕,筆强則力半藉乎手。梁性靈在功夫之先,孔性靈在功夫之後。性靈勝者如仙,功夫勝者如佛。人樂於遨遊四海,而憚於面壁九年,亦自然之情也”。又引吴縣李福言,將梁山舟與翁覃溪相比,稱之各有其美。還引述清杭世駿、王昶對梁山舟書法的淵源、發展的中肯評論。又通過嚴元照《致山舟書》“伏閲閣下校勘精到無比,復備録盧學士、孫監察校語,不愧爲叔重之功臣,楚金之諍友”,表明梁山舟寫本不僅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同時又有相當的校勘價值,“故此本尤足珍也”。從典籍跋文的角度看此二跋文内容涵蓋不完備,但就有關典籍某一方面的内容則是系統全面的。《群書跋文》有自注,這也是一重要特點。自注可以在不影響正文體例和結構的情况下,容納很多的内容,使得正文更爲充實豐富。如經部三著録《明會通館活字銅板校正音釋春秋》,跋文重點講述雕板印刷、活字版印刷的起源和發展過程,“謂雕本肇自隋時,行於唐世”,下有一自注,“明陸深《河汾燕閒録》云,隋文帝開皇十三年爲雕板印書之始,但美人加脱爾(按,T.F.Carter,今譯爲卡特)所著《中國印刷術發明與其向西方傳播》則辨其非是。英人斯坦因在敦煌發見唐懿宗咸通九年四月十五日印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遂有以此爲最古者”。此注介紹了明人和外國人對中國雕板印刷源于何時的不同説法。此跋文結尾處有一自注,説“德國書業博物院藏古登伯發明活字板以來所印之書,皆用玻璃櫃寶藏之,中有古登伯活字版耶穌《聖經》一部,即自公曆一四五〇年、一四五五年間所印成者,蓋當中國明初”。此注襯出中國文明之先行,對世界文明發展的貢獻。集部七著録《批點稼軒長短句》,此書版本流傳比較複雜,正文提到“信州舊本視長沙本爲多”,爲何如此?不便在正文中一一列出,而在自注中不僅將此不同解釋清楚,而且説明《文獻通考》所言四卷本尚在,四卷本是其門人范開在稼軒生前編就的,梁啟超爲其撰跋語,作《稼軒年譜》每據此本。還提到四卷本在范開時即多有贋本,而集中丙、丁二集不如甲、乙二集精嚴。自注羅列的資料,爲以後深入研究此書版本提供了寶貴的綫索。史部二著録《鄂國金佗稡編》,跋文言“(岳)珂居在嘉興金佗坊,故以書名”。下有自注引曹侍郎《倦圃圖記》,稱曹溶之别業倦圃,即岳珂當年所居金佗坊,使讀者了解金佗坊的變遷。集部二著録《晞髮集》,援引徐渤序,序中提到與作者齊名的鄭思肖,自注根據黄節《黄史》介紹鄭思肖的生平著述,其中提到,當是時,趙孟頫才名重當世,所南(即思肖)惡其以宋宗室而受元官,故孟頫數往請見不可得”。還引全祖望云“所南《錦綫集》,明崇禎中尚存,梨洲先生曾見之,今求之不得,但從《永樂大典》中得奇零者云”。不惜篇幅,字裏行間表露出莫氏對鄭思肖的崇敬。子部一著録《論衡》,提及“馬哥孛羅反國,歐人遂連袂東漸,而我漢族之蒙陋如故”,下有自注,“法國史學家之主張馬哥孛羅撰《遊記》一書,其關係不讓哥倫布之西航。美洲歐人讀《遊記》,見所繪羅盤針圖,有謂此物作於中國,而歐洲述之式樣已比馬圖爲精,意作始者數百年,進步當逾百倍,及游中國過市買之,則與書之圖無差焉,乃孛然興嘆而反”。自注反映莫氏對中國近幾百年科學技術停滯不前的不滿,以及對中國因落後遭受日軍侵略的憤慨。以上數例足以證明自注是正文的縱橫延伸,使得整篇跋文的内容更爲充實豐滿。

對於《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著名學者容肇祖有非常精辟的概括。“先生之書五述而有三長”,“五述者:一曰述人,著書者之小傳,書之序跋人有可述者述之,刻書、鈔書、藏書,亦必明考其人,連類附及。二曰述事,著書之緣起,以至書林掌故,談之覼縷,不厭其詳。三曰述考,文字、史蹟、典故,可資考證者詳述之。四曰述學,專門之學,經史、理學、文學等間有闡述,史學如遼、金、蒙古、滿洲,以及色目人之漢化,西北之地理、社會生活、風俗、文學、史料等,有裨學者之取益。五曰述文,書之佚篇佚句,新奇雋永之文,以及傳奇、志怪,足資談助者,間亦援引。三長者:一曰博徵,以科學之法治舊學,事必舉證,語必求因,此一長也。二曰讎校,校傳本之誤,必求善本,一字之得,冰釋理順,此二長也。三曰明通,説古而不泥於古,理有獨得,必求通今,此三長也”。確實,《跋文》的内容遠遠超過了典籍本身,這也就難免有繁複之嫌,但就整體而言,不過是美玉之點滴瑕疵而已,何况莫氏對於這些典籍“多能獨心得,可輔前世經學大師所不逮者也”。這則是給予讀者的有益啓迪。

這次整理用的是一九四七年印本,因莫氏藏書已基本散佚,對原書文字無從考對,僅對書中引文疑似之處做了他校,直接作了更改,未出校記。不妥之處,請讀者鑒察。

爲便於讀者檢索,書後附有四角號碼書名索引。曾貽芬二〇一七年四月於北京京師園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序

廣東濱海潮濕,書籍之保存不易。唐宋間號爲瘴癘區,文化之進步,蓋在近百年而始盛也。然而前代奇才異能之士,每有獨創之異想、瑋麗之天才,蓋所謂戛戛獨造,不由書本,而迥異乎章句之儒者,如唐之慧能、明之陳獻章,皆由自悟創立宗風,以風靡一世。至近百年間,阮元、張之洞督粤,創學海堂、廣雅書院,一時學風爲之丕變;而陳澧、桂文燦、李文田之倫研經道古,學術日新;又如康有爲、梁啓超異軍蒼頭突起,别有創獲,海内所號爲博學通儒者也。往昔廣東風習界在五嶺以南,時趨之漸染較遲,宋詩盛行之後,而粤詩人之被稱者,因有唐音漢學盛於乾嘉之説,而道、咸以來,粤人始言樸學,輓近歐風美雨,自東南而入西北,維新革命之政論,大率創自粤人,而廣東之文化有可言者。

余讀天一先生《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不能無欣幸焉。先生弱冠,即以案首入縣學爲生員。時先君子與先生從兄任衡先生伯伊同選丁酉科拔貢,三人盱衡時局,握腕興嗟。任衡先生因創辦日報,而先君子丁外憂,遘痼疾卒至棄養。戊戌政變,改革未成,國事益不可問。先生冠儒冠,兼習西洋醫學,同時經營商業,又助其兄爲日報編輯,而性喜購古書,書叠如山,丹黄爛然,而獨甘飯蔬衣,練積三四十年如一日,藏書達五十餘萬卷,所謂上企瞿、楊,無慙丁、陸,蓋指其善本言之,非過譽也。先生所藏之善本,有宋刻、元刻、明刻、影宋、精鈔、舊鈔、舊校、精校,以及孤本、稀見本、精刻本、古活字本、名家寫本、名家藏本等。民國二十年,余始獲見先生於其寓齋,蒙以故人子相款,一瓻無吝,往返遂多。今讀《群書跋文》,緗帙牙籤,猶隱隱在目也。先生初著《五十萬卷樓藏書目録初編》二十二卷成,摹印既畢,即遇倭寇肆虐,遽陷廣州,倉黄兵火間,五十萬卷書藏,竟爲絳雲樓之續,縹緗之帙,或作帷囊,而善本精裝大半灰飛煙散矣。余於二十九年南歸,道經香港,於冷攤購得先生所著《目録初編》,頗憶趙明誠《金石録後序》所記,曾以書問慰。及香港淪陷,余之隨身書卷、稿件、字畫,盡成過眼雲煙。三十四年勝利後,予自連縣回廣州,舊書肆上猶偶有五十萬卷樓之本存者。

及余重至北平,先生寄示《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蓋《書目初編》之改訂本,增删補益,皆多年來僑寓澳門心摸手追之所訂定。余校讀一過,以爲先生之書五述而有三長,擬於今人則有二似可得言焉。五述者:一曰述人,著書者之小傳,書之序跋人有可述者述之,刻書、鈔書、藏書,亦必明考其人,連類附及。二曰述事,著書之緣起,以至書林掌故,談之覼縷,不厭其詳。三曰述考,文字、史蹟、典故,可資考證者詳述之。四曰述學,專門之學、經史、理學、文學等間有闡述,史學如遼、金、蒙古、滿洲,以及色目人之漢化,西北之地理、社會生活、風俗、文學、史料等,有裨學者之取益。五曰述文,書之佚篇佚句,新奇雋永之文,以及傳奇、志怪,足資談助者,間亦援引。三長者:一曰博徵,以科學之法治舊學,事必舉證,語必求因,此一長也。二曰雠校,校傳本之誤,必求善本,一字之得,冰釋理順,此二長也。三曰明通,説古而不泥於古,理有獨得,必求通今,此三長也。至於二似,余以爲先生治學有似於陳援庵師垣,而目録之學則畧似余季豫先生嘉錫。先生與援庵師早有三同之目,一同爲案首秀才,二同習西洋醫學,三則同精國學也。季豫先生爲湖南名舉人,著《四庫提要辨證》,積四十年不懈,已印行十二卷,與先生之《書目跋文》先生亦有《四庫提要舉正》之作,尚未完成。今閲《群書跋文》,淹博精審,約畧相似。每獲覩其隻鱗片羽。先生今年七十,略長於援庵師及季豫先生,好書者多壽,宜均得大年也。余治學無似,略舉所知,以諗先生。先生其亦以爲知言乎!中華民國三十六年九月九日,同邑後學容肇祖序。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自序《墨子·耕柱篇》“譬若築牆,然能築者築,能實壤者實壤,能欣者欣”。王氏念孫曰:“欣與睎同。”伯驥案:《説文》:“睎,望也。”揚雄《方言》:“東齊青徐間曰睎。”足證睎爲望之古俚言。今則須重譯而始明其誼,故王氏稱《墨子》書最古,假借之字亦最多,古字之築,許君訓擣,蓋爲巢效烏,穴處效畜。野居既久,借,古音之通,他書所未有也。再進化,則以土實版中,擣爲牆而成室,三百篇中言築室、築場圃是也。晋張華《博物志》曰:“南越巢居,北朔穴居,避寒暑也。”蓋巢居在南方保持尤久。清錢澄之《田間詩學》言西北多窟居,皆於峭壁鑿窟,內開屋舍,此則南部尠有,但西北則最近猶多焉。梁任公先生述其族尚存千年土築之牆屋,宗子居之,可證前代南方曾用此法,此時距巢居之俗已遠矣。《大雅·綿篇》説周先世古公亶父遷岐山下,築室有皋鼓聲。時賢顧頡剛最近《周人的崛起及其克商》一文,謂打鼓是建築時約束工人節奏,其言良確,殆三千年舊俗矣。今按:皋鼓爲兩面鼓,見《周禮·地官·鼓人》鄭注。宋陸游《入蜀記》説放船時,舟人以鐃鼓助興,意亦近是。《墨子》言欣者,當是匠頭臨埸督造,如今畫則師然。日本伊東忠太《中國建築史》謂,陝西臨潼驪山秦始皇陵,較埃及金字塔尤大,知吾國古工學固無多讓也。蓋堵牆興築各盡其分,實取譬以形容天壤間,人人應有職責焉。迄李唐而大鑑禪師復宣斯理,《高僧傳》述忍師問大鑑曰,汝作何功德?答曰,願竭力抱石而舂,供衆而已。可知盡力非獨盡己,而自助即以助人。七七肇始寇禍,吾華衙頭徧地,戰血玄黃,北自萬里長城以外,南暨萬里長堤以來,遠訖于五管。第一之關鑰已開,四二語見《陳白沙大之河流欲立,有大人先生,率同群以一包血、一柵骨。集》。挾孝弟忠信,與堅甲利兵相持於原野,男子戰鬬,婦人轉輸,不三語見《列女傳》。又《商子·兵守篇》云,壯女爲一軍,使盛食負壘陳而待令,客至得休息。而作土,以爲險阻及耕格阱,發梁撤屋而從,從之不洽而熯之,使客毋得以助攻備。此可見周時已有用婦女助兵役者矣。漆室遺言,惄焉在目,而伯驥久過兵役之年,得以龜倭息於流離寥落間,會集朋游,研朱讀書,間與同人縱論前明倭患。爲何種民族,吾國前史已著之,但日本人之考論,則與此有異。即如西村真次《日本文化史概論》則云,倭人有以爲日本人,有以爲印度納西亞人,有以爲印度支那人。我以爲,倭人是印度支那系的苗族,同共祖先之民族,是其證也。飯餐差健,盾墨待磨,寧非幸事。鄰牛既蹊我之田,但殺牛尚易,而田田實難。周原膴膴,江漢湯湯,終俟澄清上策。吾人絃歌與攷覈,縱在舟車或簡牘之中,而精神實周匝於海隅蒼生、巖阿野老,是則平時之衢尊一勺,與今茲之綴寫成編,均前文所云盡己也。元郝陵川曰,能救百萬生靈於水火之中,則吾學爲有用矣。明清鼎革之交,餘姚朱舜水、大興劉獻廷,皆所謂魁壘骨鯁之士也。朱曰,唯巨儒鴻士,始足經邦宏化,康濟艱難。劉曰,人苟不能斡旋氣運,利濟天下,徒以其知能爲一身一家之謀,則不能謂之人。蓋朱則鄙夷明季理學,劉則謂吾輩當存心利物,不宜以學者爲名。凡若此,皆事的學問也。往者,顏習齋以爲經籍本身非學問,而考校經籍亦非學問之塗徑。蓋經籍爲紙的學問,開卷縱了然,乃若操以施諸世,輒有如漢徐幹所謂鄙儒博學,不能統其大義之所極,以獲先王之心,勞思慮而不知道,費日月而無成功。又如清魏禧所謂源之不濬,其流必竭,已則枯槁,乃思潤物也。查理·達爾文研究生物學狀態踰三十年,資料日積,而答案渺然。一日讀馬爾薩斯《人口論》即爲解悟,故凡學須求答案也。是以《墨子》又曰:“傳受之,聞也。方不瘴,説也。身觀焉,親也。”蓋化學試驗室之工夫,與山程水驛之游涉,有同等價值,皆親知也。聞或説則圖書舘工夫,與友朋及新聞紙之傳述也。讀萬卷書,然後行萬里路,則游涉之最宜者也。徒讀書,則齊桓公堂下人朽骨之説也。大較天才之發展,有直綫式與球形式之二種。從事專門之業,鑽而愈入,汲而彌深,如莎士比亞之文學,則直綫式也;若球形則肆應無窮,萬流咸納,明之王陽明可爲代表,漢諸葛忠武、元耶律晋卿則其次也。梁任公、嚴又陵固近代有名之學者也。唯世之論二人者,每惜其入官多年,而不然者,則所造必更精,而澤於人群者必更大。梁著《清代學術概論》亦頗嘗言之,蓋由顏、朱諸公之道非不能復學藝於秦漢以前,當其時或可按此敷施,今之世須別啓新門,並轡邁征,使國家有終身學者、有終身官,俾盡其球綫之良能,而總攬人才者正宜劑酌,其間用短、用長,皆適厥性,於是學可興而國政可得,而理既不奪倫,則事益治,而世界第一流人物或可由此而源源挺出也。伯驥之爲此編也,似於經籍有所發揮,道器有章實齋語。所疏證。道吾曰三家村裏賣卜,東卜、西卜,忽然卜着也不

《傳燈録》。定。究其極,則圖書舘之落實取材焉耳矣。其於前文所舉之大哲,殆豪芒之與泰山也。《史記·龜策傳》:“天尚不全,故世爲屋,不成三瓦而陳之。”區區之意,將同於此。《莊子·田子方篇》,孔子見老聃曰“丘之於道也,其猶醯鷄歟?微夫子之發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全也”。此則伯驥盤辟而蘄於達碩者也。稿有取之舊者,但每篇刪補增訂頗繁,抑新撰者更不尠也。最新出版書,亦得讀尤幸矣,間取證焉。我不可不監於湯盤也,對吾國固有文化精粹之文史哲藝,用科學方法整理發揚,以立民族之自信;我又不可不監於陳部長之設施漢人桐柏宮文,開著作自注之例。清顧氏炎武爲方針,今庶幾其無迕也。謹第録。文,有述南史事者記於句下,學人譏之,實則偶然注記,並無傷於事理。吾家得聊城楊氏舊藏宋刻《孫可之集》,文中每有夾注,或引申本文之義,或攷核他事附記之。清人梁氏《玉劍尊聞》、朱氏《無邪堂答問》亦多如此。是以伯驥著書,每沿其例。又宋陳氏《書録解題》不少涉及其身世者,此編亦間襲之。

中華民國三十年秋八月,東莞莫伯驥。《舊唐書·地理志》永徽後,以廣、桂、容、邕、安南,皆隸廣府都督統攝,謂之五府節度,名嶺南五管。作此序時,適日軍侵至安南,故有五管之句。伯驥記。

附録《五十萬卷樓藏書目録初編序》:

大抵吾人學古不可無工具,而工具之切要者有三:曰經籍,曰古代流遺之器物,曰地中之新發見。蓋古人言語存諸文字,而書本即載之以流傳,古之史事、輿地、文學、哲理可攷而知也。然宋鄭漁仲謂,方册者古人之言語,款識者古人之面貌。方册所載,經數千萬傳,款識所泐猶存其舊,以兹稽古,庶不失真,故金石學在學術上實占重要位置,其後又擴拓而爲古器物學。若夫生面別開,而新近布露者,如前代沉霾之古城老屋,以及墟墓間之遺文,山川蘊藏之彝鼎,其中孤據單證,每足破前哲之疑惑,而開絶特之新紀元,則發掘爲綴學之要圖矣。唯後二者既非多有而恒覯,則册牘圖譜之編摩相須尤亟。隋顏之推曰:“當以眼學,勿以耳受。”書本者,考辨之源泉。故自古以《詩正義》引《韓詩》説,辟雍者,天子之學,五經之文所來既有辟雍、蘭臺之儲寫,藏處,蓋以草茅,取其潔清。按:此當爲官書之始。復有精廬、僧舍之收藏,胥是道也。顧我國古世,厥初衹有官書而無私書,宋蘇叔黨撰《夷門蔡氏藏《斜川集》卷五。書目序》,曾舉數事以證之。而私家鳩集權輿何人,蘇氏則未有述及。伯驥以爲,私人藏書實始於孔子,如莊子稱孔子繙十二經以見老子。《公羊傳疏》稱孔子得百二十國寶書而作《春秋》,即孔穎達《尚書正義》引《尚書緯》云,孔子得黃帝玄孫帝魁之書,迄於秦穆公,凡三千其確據。二百四十篇,亦是一證。緯書晚出,前人已多議之。近世崔東壁諸儒尤以爲疑,然既爲康成所稱述,故特據其説。《後漢書·鄭康成傳·戒子益恩書》云,“粗覽傳記,時覩祕書緯術之奧。”《世説》注,《鄭氏別傳》曰,博覽群書,精曆數、圖緯之言。可見康成深通緯學,故注經論學,恒述緯書。清段氏玉裁曰,漢之大儒若鄭康成、何邵公,時以緯注經,名流尠不甄綜,故緯不可廢。其文沈博淵奥,茍羅之也富,擇之也精,則有裨於經,夫豈淺鮮。見《經韻樓集》卷九。蓋繩甲以後,竹木繼之,書契發明,禮樂爰作,文物典則,咸藏王府。孔子始綜聚《研六室文鈔》卷一。官書,用資研討。前清胡竹村有六經皆出周公之説,考覈頗精,言之成理。蓋孔子以前,簡策所存,官守柱下,唯周公以勳勞輔弼之尊,廼得從容籀繹,若尋常百姓衹官學所授,可以聞之其家,固無所謂藏本也。故官學以外,聚徒講學,孔子實爲魁首;官書以外,私有攟摭,亦以孔子爲最先焉。嬴秦滅學,劉漢求書,盛衰之際,可得而數。自是以還,官私典籍,鴻溝乃畫。中祕所掌有賜讀、賜本之分,民間所儲有進本、寫求之辨。然官書之富,每不逮民間。陸游《南唐書·徐鍇傳》云,江南藏書之盛,爲天下冠,鍇力居多。《青箱雜記》稱,太平興國間,三舘六庫書籍正副八萬卷。伯驥考宋人遺著,知人民弆庋恒有踰越此數者,而後世稱述私藏,每曰其富與朱氏《曝書亭集》卷六十六云,自唐以前,書多藏於天府埒,又曰過於祕閣所儲,官,民間所藏,賜書之外,無多焉爾。雕本盛行,而書籍易得,民間鏤板,未貢天府且十之九,由是官書反不若民間之多。非其證歟!蓋私家藏器,實以宋劉原父導其先路;自録其藏器而加以考訂,亦以原父爲先河。著録其私藏之書,而闡明旨要,則濫觴於宋晁子止,而直齋陳氏遂沿其波。緜歷明清,代有撰著。伯驥無似,所以有藏書目録之作也。吾家上世,以力田讀書爲彝訓,陳編世守,蟬嫣不絕。先君子研精宋學,所藏宋、元、明名臣大儒之遺書,森森連屋。當是時,吾縣人張德圃布政、倫棣卿大令,游宦歸來,擁書不尠,而陳提學子勵執經於東塾之門,蒐蓄尤備。提學與先君子爲友,每多商兑。數縣中藏書者,皆品覈此三數家。伯驥幼奉楹書,弱冠來游都市,奉手於巨子俊人,益毅然有儲藏之志。桑海多難,斯願不渝,八方風雨,沛然來會。漢韓嬰《詩外傳》云,好一則博,博則精。謂先世所藏爲不足,則益收所欲覽之編;謂吾粵爲不足,則汎擥於江河南北、浙水東西。而前人所謂外藩本,亦不時問諸鄰交,恣意兼收,以充其無窮又之欲。曠翁一巧,夾漈八求,昔聞其言,今實其事,由是心力所拋,時間所費,遂以逍遥於緗素爲最多,而函電朋興,益與書船估客日相接締。或謳歌敝藏卷軸之繁博,聞之固媿不敢承。或甲估頗以乙估之書呼顏標爲魯公,恒有贗本羼入,歧鳬稱鳧,蒙鼠作璞,請留意財擇。甲訐乙,而丙復謂甲言之不公。伯驥肆應於從容笑語之間,而善本未嘗不集。《鶡冠子》曰,中流失船,一壺千金。當斯文絶續之交,書價奇昂,至可駭怪。乾嘉精刻已甚珍異,朱明槧本恒以十金易一册。有清中葉,宋板書直以葉計,不過銀幣二三錢,見於前人載筆,近則一葉須二三十兩。若得天水、蒙古兩朝遺刻之部帙嚴整者,厥價比失船之壺,尤浮至倍蓰焉。蓋五厄之丁於今爲烈,金淵玉海多付劫灰,故國人恒視舊本爲骨董,豪家大賈固不惜厚貲競買,飾以綈函文木,借爲附庸大雅之階,而東西人士益喜搜求,載以大車,每多祕笈。《泰晤士報》記者毛利生君,久旅吾華,身後遺本直累巨萬,其最彰彰者也。伯驥以匹夫之力與之周旋,雞刀屠牛,未免爲王仲任所誚。張孝達昔督蜀學,嘗以“節衣縮食,尤當購書”訓於多士。伯驥既法其所爲,又稱貸而益其所負,有謻可借,無莊可割,以較王弇州之買《漢書》,法時帆之易裘甑,與夫近日江安傅先生藏書目序所述,其興趣似有過之。於是北如意園之盛氏、臨清之徐氏,南如揭陽之丁氏、南海之孔氏、巴陵之方氏、江陰之繆氏、茂苑之蔣氏,長沙葉氏之觀古堂、獨山莫氏之銅井文房、揚州吴氏之測海樓,最近蒙難之聊城海源閣,昔日皆萬籤帳祕,赫赫有聲,然其散出之舊槧、精鈔,往往爲伯驥所得。而天禄琳琅之遺珍,《永樂大典》之零本,亦乘風而下,至於南國,來止寒家。以訪求點勘之工夫,易飲食男女之大欲;以蟫叢蠹食之殘斷,擲租庸撙制之泉刀。御布素而致美乎裝璜,省游豫而盡力乎整比。槐花舉子遜其匆忙,青鐙兒童乏其滋味。人皆謂我負華夏文化之重任,然默自思念,則深有似於搬薑之鼠、塗金之龍,諡爲至愚,甚可閔笑矣。巨浸淵淵,茫無涯涘,龍伯大人一釣而連六鼇,然漁人垂綸則尠有所獲。學藝之深廣,册府之豐美,蓋猶海也,買之藏之,既庶且多,倘讀之不得其方,則我亦澗谿之老漁耳,魴鱨且不可得,鼇云乎哉!然昔者葛稚川又嘗比讀書爲入山伐木,顧亭林以著述譬諸采銅鑄錢。伯驥采山釣海亦既有年,懷鉛提槧,露斠月鈔,薰習已深,當資其益,陸沉聾瞽,庶幾免之。此則如《列仙傳》所云,摘綏山一桃雖不得仙,亦足以豪。異時山房滿人索綽絡氏國英,字鼎臣,有《共讀樓書目》。作記,共讀開樓。慕效宋李公擇、清國鼎臣之遺則,而舉宿素會最之篋衍,與國人公共研摩,茲尤豫爲尉薦,而當有卿雲輪囷覆護其上者也。抑猶有憾者,近世葉郋園氏以不得讀《道藏》及敦煌石室書爲恨。予之所恨,尤以不明梵藏文字,至不得究心釋典諸書。蓋佛陀哲學爲世界三大支之一,而經、律、論三者之東來,古德大師證義潤文,裒然龍藏。吾國自六朝迄今,學問構不作搆,從海甯陳簡莊《跋宋本周易本義》之説。文章多襲其説,華印構精,已生別子。唐之昌黎、宋之道學,陽肆詆排,暗攘緒論,均匪通方。溯自佛滅度後數百年間,彼中所傳唯小乘,故李唐後印度實無佛學,求大法者此土已足,不必侈言五印,其説固無以易矣。顧近頃如美國國會圖書舘得西藏兩大佛書,謂可求得原文意義,比其他鈔本爲佳,且佛法流貽於漢族,多爲顯教,而真言乃金剛智、善無畏兩大師,在那爛陀寺所講授者,西藏喇嘛得衍其傳。日本弘法大師空海亦聞其説,著有《秘密曼荼羅十住心論》十卷,爲海東真言宗所崇奉。吾漢族則因缺乏梵文及巴利語之認識,故無盡之秘密法窟,仍當求之藏中。法國政府近遣黛姽妮勒夫人往藏尋求佛學,實由於此,可知梵藏遺編正須究肄。是以伯驥尤欲潛研吾國及日本、高麗古譯內典,以暨梵藏文字之群籍,期獲新知。尺波如電,度無可爲,豈非南面書城所引爲隱憾傳布印度北部及中國與西藏、日本等處之佛經,多屬大乘教,與南方小乘不同,故分爲南者哉!方佛教、北方佛教。蓋傳布印度南部及錫蘭、暹羅、緬甸等處佛教經典皆爲巴利語,屬小乘教也。中印度摩揭陀國王阿輪伽,曾於各山巖石柱間宣揚佛道,此種誥文亦用巴利語,曰丹馬力帕,沈霾已久,今所發見者,有經三十四章,頗能研窮其義理。我國元至大中,西藏僧法光曾與西藏、蒙古、中國及回鵑之學者共譯西藏藏經爲蒙古語,當時朝廷又嘗命刊西藏文《大藏》。迨清康熙二十二年,重刊西藏文《大藏》於甘肅之河州,惜其板已燬,書本尚可尋求也。《翻譯名義集》引通慧《鷲嶺聖賢録》稱,佛生之年月有八別,若西藏則有十二種異説,而日本荻原雲來、堀謙德、馬田行啓諸子所爲《印度佛史》,亦曾著巴利、藏、漢之異同。其他與漢族所傳《藏經》,及我佛一切之事理,當更不尠差池。能鉤稽而勘比之,固大業也。伯驥固嘗有志焉,未能逮也。大凡伯驥所得三十餘年舊本新刊、古今籑述,都五十萬卷有奇,今所編目,先得若干種綜若干卷,邦人諸友促付寫官,謂之《初編》,屬先發布,餘將以耽翫閒晷次第觚綴,使蕆其事焉。清季王益吾氏序刻《郡齋讀書志》謂,子止所作大者在於明經術,維世教,小者亦足沾益後來箋注、考訂之士。晁氏宏識孤懷,自非伯驥所敢望,然持鄙著以衡論乎私家諸簿録,或汎列其目,或徒以精槧自翹而示人以富者,則有間矣。蓋晁、陳二家,皆古今新舊並蓄,後之嫥壹於宋槧、元刊者,縱云板本、校雠之交資,審美愛古之同嗜,然今山不及古高,今海不及古廣,今日不及古熱,今月不及古朗,俗士之見也。而《抱朴子》非之,如謂舊刻之外即無書,是郊天之鼓必當麒麟之皮,寫《孝經》本當曾子家策

《太平御覽》卷六百八。也,君子無取焉。故茲目實宗晁、陳,爰告長恩,永永福之,方聞耆碩,幸教督之。

中華民國二十年秋八月,東莞莫伯驥。

初成此序時,北平國立圖書舘舘刊來函,徵取其文,以便入録,獲登第六卷第一號,並加識語於其上云,莫先生藏書之富甲於西南,精本祕笈,幾可以上企瞿、楊,無慙丁、陸。最近有《五十萬卷樓書目初編》之作殺青可待,當亦爲承學之士所樂聞云云。其後,國立圖書舘舘刊陸續刊登敝處《群書跋文》,國內有名雜誌相繼函徵拙撰文稿。不虞之譽,附記之以自勵。伯驥記。經部一清刻朱御定補刊通志堂經解百四十種一千七百八十六卷筆校本,汪龍莊舊藏。

原書清康熙間徐乾學編輯,納喇成德鐫板,乾隆五十年敕館臣訂正補刊。此本得之杭州,紙墨甚精。全書均有前人朱校,字小如螘,考訂甚有家法,惜不知其爲何人也。前有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有九日高宗御旨云,朕閲成德所作序文,係康熙十二年,計其時,成德年方幼稚,何以即成淹通經術。向即聞徐乾學有代成德刊刻《通志堂經解》之事,茲令軍機大臣詳查成德出身本末,乃知成德於康熙十一年壬子伯驥按:徐乾學撰《墓科中式舉人,十二年癸丑中式進士,年甫十六歲。志》、韓菼撰《神道碑》,謂成德中舉人時年十八,明年癸丑中進士年十九,與此旨不符。徐乾學係壬子科順天鄉試副考官,成德由其取中。夫明珠在康熙年間柄用有年,勢焰薰灼,招致一時名流,如徐乾學等,互相交結,植黨營私,是以伊子成德年未弱冠,夤緣取得科名,自由關節。乃刊刻《通志堂經解》,以見其學問淵博。古稱皓首窮經,雖在通儒,非義理精熟畢生講貫者,尚不能覃心闡揚發明先儒之精藴,而成德以幼年薄植,即伯能廣搜博採,集經學之大成,有是理乎?更可知爲徐乾學所裒輯,驥按:康熙二十四年有詔購采遺書,徐乾學以《宋元經解十種》、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及《唐開元禮》或别行繕寫,或仍古本面目奏進,得旨所進藏書善本,足資考訂,俱留覽。家有傳是樓儲藏之,富甲海内。令成德出名刊刻,俾藉此市名邀譽,爲逢迎權要之具耳。夫徐乾學、成德二人品行本無足取,而是書薈萃諸家,典贍賅博,實足以表章六經。朕不以人廢言,故令館臣將版片之漫漶斷闕者,補刊齊全,訂正訛謬,以臻完善,嘉惠儒林。但徐乾學之阿附權門,成德之濫竊名譽,則不可不抉其隱微,剖悉原委,俾定論昭然以示天下後世。着將此旨録載書首。得此旨而此書原編,及後來補刊之原由可以按:高宗喜誇大,頗以經學自詡,集中嘗及之。乾隆間敕撰《四庫全書考證》卷二十七云,大白。《舊唐書·曆志》麋角解,按《月令》所載,是麈非麜。詳見《御製麋角解記》,第沿訛已久,姑仍其舊。又卷六十七,《御定子史精華》卷二十七,冬麋角解考證,大畧如前説。阮氏《詁經精舍記》云,經非詁不明,漢人之詁去賢聖爲尤近,譬之越人之語言,吴人能辨之,楚人則否。高、曾之容體,祖、父及見,云仍則否。蓋遠者見聞終不若近者之實也。錢大昕《臧玉林經義雜記序》云,三代以前文字,聲音與訓詁相通,漢儒猶能識之,故訓詁必依漢儒,以其去古未遠,家法相承,異於後人之不知而作。陳壽祺《答翁學士書》云,漢儒近古,其傳注出七十子之徒,宋後學者好非古,其臆斷在千載之下。盧見曾《經義考序》云,通經當以近古者爲信,譬如秦人談幽、冀事,比吴、越間宜,稍稍得真。必先從記傳始,記傳之所不及,則取之兩漢,兩漢之所未備,則取諸義疏,義疏之所不可通,然後廣以宋元明之説。勿信今而疑古,至有兔園册子之誚。可知經學以漢人之説爲長,漢後則去古較遠,易近武斷。其説良是。然前清漢學家訾朱子《中庸注》“性即理也”一語,不知實由鄭君《樂記》注“理猶性也”而出。宋吕本中《紫微雜説》解《論語》“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爲夫子”,曰“四體不勤”二語,荷蓧丈人自謂。其説得之,言四體不勤,則五穀不分,田間野老不能舍己之業,而具知道塗往來之人也。而清《四庫總目提要》述之。元包希魯撰《説文解字補義》,儀徵阮氏謂爲議論多宋學,然於古文制字審音之法,時出新意,補前人所未及,似亦小學中可存之書。可見宋元遺説不盡無根,又可見吾人藏此書之意旨,亦不盡關於經學史之一節,而各書可資研究者亦不少也。其中如金氏仁山撰《尚書表注》二卷,推當日著述之意,實係論文,並非解經。全書皆白文,止句畫段,而於每葉之上下左右,皆以細字標識,略爲詮解語意,亦爲論文而作,自無庸列入經説中。後來《四庫全書》重其人品,著録解經之内,實沿其謬。又宋胡士行撰《初學尚書詳解》,於名物象數明易可曉,每以《蒙求》《通俗文》之例釋之,題曰“初學”,蓋謂如此。而《通志》删去首二字,前人謂其鹵莽,宜矣。《周易程朱先生傳義録》十七卷,爲宋天台董楷纂集,凡例後有“至正壬午桃溪居敬堂刊行”木印,伯驥藏之,分卷又與《通志》本異,知其刻書時未嘗廣爲校訂矣。各經解首葉多有序文,據張氏雲章言,知其出自朱氏彝尊之手。張與朱書云,每見通志堂近刻《經解》弁首之文,詞簡而義賅,表彰先儒,其出處、爲人之大概,與著書之微,本末具舉,每讀之,竊歎以爲非我朱先生不能,未知信否?恐海内亦别無此巨手。見《樸村文集》卷三,題爲《與朱檢討書》是也。王文簡稱朱氏篤好經學,所録多鄞范氏天一閣、禾中項氏、曹氏倦圃、温陵黄氏千頃堂祕本。而獨山莫氏藏明嘉靖本《書經纂言》,卷首有朱氏題識云,“是書購之海鹽鄭氏,會通志堂刊《經苑》,以此畀之,既而索還存之笥”。伯驥按:此可爲朱氏與《九經解》有關連之證,得張書,而納喇氏攘竊朱名,其實據乃更明顯。張,嘉定人,縣志稱其游京師,以校勘《宋元經解》客尚書徐乾學所,故悉此事爲確也。方氏苞嘗用力多年,删取各經解之精要者,事詳《望溪集》中。而《經笥堂文鈔》卷下《方望溪行狀》稱,其删訂崑山《經解》有成書未刻,藏於家。韓氏《理堂文集》卷三,則謂望溪所删《宋元經姚氏鼐云,韓理堂誠爲好手,其論宋太宗事,與常州惲敬旨解》,聞吴門書賈已刻行。同,而文勝惲,惲亦今一作手也。又云,理堂文讀之甚可喜。見姚氏書牘中。按:理堂,名夢周,濰縣人,乾隆進士。知來安縣,文屬整飭一派。又《敬孚類稿》卷七《跋望溪與雷副憲手札》云,侍郎湛深經術,世所知者,不過《抗希堂十六種》所載諸經耳。斯云三十年精力用於崑山《經解》,《易》《詩》《書》《春秋》已編定成書,《詩》所删取甚少,又取《吕氏讀詩記》《嚴氏詩緝》以附益之。此四經既刻,則三禮各一部,流傳者多,即不刻亦可,刻之亦易矣。已作字告石東村與濟齋公商,若不能,則賢與可齋異日更勿忘。又五札:“前所留鈔書之資,持爲賢寫崑山《經解》,可得《易經》一部,將來愚有暇更督諸孫爲鈔《春秋》《尚書》,則藉此存一稿本於宇宙間,賢將來有便使人刊刻,可省學者許多心力。”是侍郎於崑山《經解》删定已有成書,副憲當時即未刊刻行世,亦當出示同人更録副本,存於宇内也。咸豐癸丑冬,賊陷城,凡世家書籍,邑人後多竊取,售於鄉間或他都邑,而文君鍾甫搜藏至三十萬卷,侍郎删定崑山《經解》底本得百餘册,後數年陷於兵火,而張文和公有侍郎《宋元經解删要序》云,有欲刊布其書以益後學者,乃序而導之。今此序載《澄懷園文存》,言之甚詳。若當時刊布未成,更無他人多録副本,恐此書亦終不能存於宇宙。又唐鄂生《重刊毛詩要義序》云:“兵燹之後,方氏原書散軼已久,雷副憲亦無力及此,其所藏諸經鈔本,倘尚流落人間,所願同志之君子勉付梓,則有功於藝林大矣。方氏删其繁蕪,所存不過三分之一,而明理詞達,學者易於觀覽,實遠勝今書。惜當日未及刊行,而原本亦無由得見。”據上二説,是不特未刊,且原本亦久佚矣。此亦言清初經學史者所當攷也。納喇氏爲滿洲著姓,其氏族散處於葉赫、烏喇哈達輝發及各地方,雖係一姓,各自爲族。見《八旗滿洲氏族通譜》卷二十二。韓氏菼、徐氏乾學集中述成德事頗詳。顔氏《尺牘姓氏考》云,成德氏納喇,字容若,後更性德,奉天遼陽人,官侍衛。有《合訂删補大易集義粹言》《通志堂集》。又《四庫全書總目》云,性德生長華閥,勤於學問,鄉試出徐乾學之門,遂受業焉。《九經解》即其所刻,而徐乾學延顧湄校正之。以書成於性德殁後,板藏徐氏,世遂稱徐氏《九經解》,並《通志》而移之徐氏,實相傳之誤也。《提要》謂顧湄校正《通志經解》,而《嘉定志》則謂張雲章,意當時校書不止一人矣。張氏祥河《關隴輿中偶憶編》云,《飲水詩詞集》爲長白性德著。世所傳賈寶玉者,即其人。詞以小令爲佳,得南唐李後主意。余嘗刻於粤西藩署,原本殘缺,其有不合者,或傳鈔之訛,余爲更易數十處,周穉圭中丞之琦祥河,婁縣人,嘉慶進士。歷官陝西巡撫,工部尚書。工詩詞,著有《小重山房集》稱爲善本。《粤西筆述》等書,並工畫山水花卉。《輿中偶憶》,官秦時所撰也。伯驥按:容若實以詞令爲優,至其號稱著撰《易義》外,又有《陳氏禮記集説補正》三十八卷,專爲糾駁陳澔《禮記集説》而作。凡澔所遺者謂之補,澔所誤者謂之正,皆先列經文,次列澔説,而援引考證,以著其失。《四庫簡明目録》卷二,謂其往往愜理饜心。伯驥考此書爲嘉定王氏老儒所作,當亦與《經解》同一攘善而無足稱者。嚴氏元照《蕙櫋雜記》稱,《通志堂經解》徐健菴尚書剙刻,三月而成,納喇氏畀尚書四十萬金,故告成甚速。伯驥按:《禮記集説補正》亦出資購稿,余别有考證,至四十萬之數,恐非其實也。伯驥所撰《滿人漢化史》,於容若事實言論述之頗多,此略之。明珠,滿洲正黄旗人,順治初由侍衛授鑾儀衛。康熙中,歷官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聖祖詔纂《清一統志》按:《會典》《明史》等書,均奉命充總裁,向用方殷,嗣爲郭琇所劾,御史笪重光曾以劾明珠去官。遂革大學士,仍任内大臣。其叙功復原級,則在從征噶爾丹還朝之後矣。納喇氏嘗據有葉赫之地,明初内附中國。明珠曾祖養汲努女爲清高皇后,而清太宗則后所生也。清太祖侵明,葉赫爲明外捍,數遣使諭,不聽,因加兵克葉赫,養汲努第三子金台什按:元旭烈兀之子阿八哈汗娶東羅馬王之女馬利亞,人稱脱死焉,卒以舊恩存其世祀。司配那哈敦;其孫合爾班答汗亦取東羅馬王安鐸魯尼克司之女,人稱小脱司配那哈敦;合贊汗曾娶小阿味尼亞王森巴德之女爲妻。人謂此亞歐通昏,黄白通昏,回耶通昏,爲元時特創之局。成吉思汗有妻室五百人,見近人新譯之《成吉思汗史》,其中想更包涵萬象,不名一家也。——清太宗之孝端皇后、繼室孝莊皇后、世祖之孝惠皇后,皆蒙古人。故魏氏源云,科爾沁從龍佐命,世爲秭附,與國休戚,是以世祖當草創初,冲齡踐阼,中外帖然,繄蒙古外戚扈戴之力。大抵尋常百姓昏娶,每尚攀援,而舉非常之事者則思得此爲輔助擁戴,其義一也。舊恩云云,則紙上文章耳。金台什次子倪迓韓,是爲明珠之父,赫然新朝之外戚,口含天憲,市恩樹黨,夫豈無因。乾學,號健庵,崑山人,康熙進士。官至刑部尚書,告歸,詔許書局自隨,乃開局洞庭山,所延纂脩皆東南名士。徐氏兄弟竝掇高科,獵顯仕,洊躋尚侍大學士,當時有三徐之目。華膴梯媒,豈盡由帝心簡在。乾學著《讀禮通考》《憺園集》等書,集中於容若有膏蘭之惜,朱氏集亦每及乾學暨容若兄弟。朱氏送梁某《還南海詩》云,“合昏花開暑雨微,故人留君解驂騑。合昏花謝故人死,燕市酒徒看漸稀”。自注謂納臘侍衛,性德也。大抵容若倚徐、朱等爲標榜,而徐、朱等則恃容若爲繫援。卷首王言自非無的放矢,鼇拜、明珠皆足爲朝家炯戒,惟“和珅以出柙毁櫝”一語,偏契宸衷,特霈殊恩,官居鼎鼐。天子龍飛於上,權臣虎翼於中,御史雖未燒車,言官豈無奮筆,而曾不之省,卒賴嗣皇赫怒,大憝斯殲,此則難爲高宗解釋矣。竊嘗以謂高宗斯旨,實有禁戒滿漢往來及染習漢化之意,讀《清朝聖訓》《東華録》及各種筆記,每可推而知之。即如崇德元年,曾集諸王、貝勒、大臣等於翔鳳樓,使内宏文院大臣讀《金世宗本紀》,且諭之曰:世宗即位,奮圖法祖,惟恐子孫仍效漢俗,預爲禁約。後世之君漸至懈廢,至哀宗國遂亡。儒臣巴克什達海、庫爾禪等屢勸朕改滿洲衣冠,效漢人服飾制度。朕試設爲比喻,如我等於此聚衆,寬衣大袖,左佩刀、右挾弓,忽遇碩翁科囉、巴圖魯薩挺身突入,我等能禦之乎?訓諭至爲明顯。其後如鄂爾泰之從子鄂昌所爲《塞上吟》中稱蒙古爲胡兒,嘗以忘本黨逆罪之。旋降旨禁八旗滿洲學習漢文,及與漢人唱諭,暨同年行輩締交,即其例證。又前清所頒通禮,不設朝士通謁諸王、貝勒節文,而其後每多違制。如何焯、秦道然皆以王府賓禮躬膺大譴,而誠親王允祉招延陳夢雷、楊文言等編纂《圖書集成》《律曆淵源》。世宗即位之初,允祉即被幽禁,楊、陳亦遭斥逐。蓋清初親貴頗有心儀漢化,禮羅文學優長之士,贈答詩文,撰集經籍,以爲名高者,其中不無别有用意,然忌刻之主,輒艾蘭弗辨,不免有履霜之感,而羅織之事遂興。明太傅雖與支幹强弱之理無關,但家法如斯,仍當追溯既往,豫敕將來,以防堅冰之至。此次諭旨,明責納喇氏及乾學二人。伯驥檢讀前人遺書,知朱氏於此事亦有連染,故稍稍言之。蓋乘乾者以爲蘭生當門,不得不鋤,而司馬文正所言樹枝礙帽,尤當剪折,若其他附和者,則不見之綸綍之中。此又古人縛虎頭不縛虎尾之説,與吾人旁搜别采,以冀史迹之益彰,其用心固有别也。朱氏以文學述作稱,然誦其遺著,則朱固不僅文人也。朱所撰《貞毅先生墓表》云,山陰朱士稚,字伯虎,更字朗詣。少好游俠,所最善者曰張宗觀,字朗屋,時號山陰二朗。朗詣遭亂,散千金結客,坐繫獄,論死。朗屋歛重貲賄獄吏,既而論釋。夜渡江,馳見朗詣,未至,爲盜所殺。朗詣放蕩江湖間,至歸安得友二人,至長洲交陳三島,已,交予里中,交祁班孫於梅市,後先凡六人。歲己亥,陳君以幽憤卒,朗詣亦病膈死於家。壬寅,二人坐法死,祁亦株繫,戍極邊以去。今按:祁氏事頗見全氏《鲒埼亭集》卷七,文中述祁氏五六公子,建複壁大隧之屋,與張宗道、魏野等讀壬遁劍術之書,思得一當,以爲毫社之桑榆。未幾爲人告變,遂至捕縛遣戍,每及先朝則掩面哭。謝山言之歷歷,朱則隱約其詞耳。三島字鶴客,有《雪圃遺稿》。朱氏《静志居詩話》云,鶴客志士,所居蓬户席門,而求友若不及,中懷孤憤,恒露於眉宇之間。其詩華整之中,間以清商變徵之調,惜乎早逝,未盡其才。朱氏詩集於三島諸人屢有詩,而對祁氏尤篤友誼。《送祁六出關詩》大含憤慨。又《梅市逢魏璧詩》云“山陰祁生賢地主,好奇往往相傾許。豈無上客朱與姜,齊向高堂飯雞黍”。朱下注用調,姜下注廷梧,當是一時同志也。蓋祁與朱先世皆前明顯宦,既更玉步,不無故國之思,而二朗諸人孤懷,又適與之同揆。吕晚村年十六身際國變,以萬金爲交結豪俊之資,往來湖山間,意欲有所爲,不幸而爲怨家所訐。祁、朱、二朗意未嘗不與吕從同。清初,悲歌熱烈,先後如晚村所爲者,當不一其人。乾隆朝,頌聖德神功者日多矣。顧灰雖死而可熱,草經燒而又生,仍當遏其萌而防其漸。然則高宗之訓斥納喇氏父子及徐氏,其用意固不淺與。近人劉師培《書朱集後》云,甲申以還,螯居雒,誦高栗里之節,卜梅市之居,此一時也;及其浪游嶺嶠,回車雲朔,亭林列爲知音,大均高其抗節,此一時也;至於獻賦承明,校書天禄,軺車秉節,朵殿承恩,此又一時也。以此校量其先後之志節,則上文所考論,殆不誣矣。大均謂吾粤番禺屈氏,在關中交亭林,有贈答詩。王氏士禛《賦秋柳》,曲阜鄭鴻舊注之,順德羅癭公曾加删削。南雁謂南中諸遺老,蓋皆不忘故國者。西烏則指曾寓山西雁門、久居陝西華陰之顧亭林也。夜飛非暗中鼓動而何,鄭氏注謂聞於王氏後人超峯氏談述,固是傳信之詞,而雁烏則彼物此志,非屬之忠肝熱腸之遺民,終無以得其詩旨也。張氏謂世以容若爲賈寶玉,蓋謂《紅樓夢》一書與容若《飲水詩詞》有文字關聯。近人王氏國維《静庵集》亦曾及之。王云《飲水詩·别意》六首之三曰,“獨擁餘香冷不勝,殘更數盡思騰騰。今宵便有隨風夢,知在紅樓第幾層”。又《飲水詞》中《雨中好》一闋云,“别緒如絲睡不成,那堪孤枕夢邊城。因聽紫塞三更雨,却憶紅樓半夜燈”。又《減字木蘭花》一闋《新月》云,“莫教星替,守取圝團終必遂。此夜紅樓,天上人間一樣愁”。紅樓之字凡三見,而云夢紅樓者一。又其亡婦忌日作《金縷曲》一闋,其首三句云,“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葬花二字,始出於此,詩人與小説間之用語其偶合者固不少,然執此例以求之,吾恐其可以傅合者,斷不止容若一人而已。王氏蓋不以容若即賈寶玉之言爲然也。今世考定《紅樓夢》爲曹霑撰,霑爲康熙間江南織造寅孫、頫子,説者謂是書即其隱叙家世盛衰之事,寶玉即爲其自况之人,後四十回爲乾嘉間王字静安,人高鶚所續,是則謂此書與容若不相干,固不獨王氏一人矣。號觀堂,海寧人。所著有《忠慤公遺書》,忠慤者,清室所以諡王氏,書爲上虞羅氏集刻,故題署如此。其有名之述作,則爲《殷虚甲骨卜辭之研討》《敦煌塞上及西域各地簡牘之考釋》《西北地理元代掌故之校注》,又如《古史新證》《殷周制度論》《叔本華尼采諸家學説論》及《宋元戲曲史》《人間詞話》諸種,每有特見。梁任公論其學曰“知類通達”,人以爲定評。中華民國十六年,方任北平清華研究院導師,夏間自沉於頤和園之昆明湖,學人多悼惜之。十九世紀之初,歐人每喜究心印度哲學,德人叔本華爲大哲學家,嘗因歌德之介而習之,故其學頗有東方色采,王氏好研哲理故及之。集中《紅樓夢》評論,已可略窺其紬繹哲學之精神矣。尼采亦德人也,思想本於叔本華,但叔以解脱爲宗,尼則以權力意志爲人間最高原理,謂善即是力,力弱爲惡,君主道德在剛健勇斷,奴隸道德爲服從恭謹,人由動物進化,更進則有超人,故以憐憫爲弱者之道德。清儒焦循著《論語通釋》,其釋仁云,不使天下之學皆從己之學,不使天下之立達皆出於己之施。忠恕之道至此始盡,聖人之仁至此始大。時賢錢氏謂尼采之説不如焦氏之深厚,而人情亦各有是非也。《通釋》仿戴氏《孟子字義疏證》體例,焦氏曰,循讀東原書,最心服者惟此作。清李氏葆恂云,陽湖惲伯初言,其曾祖子居先生有手寫《紅樓夢論文》一書,用黄朱緑筆,仿震川評點《史記》之法,精工之極。子居爲文自云,司馬子長以下,無北面者,而於曹君小説傾倒如此,非真知文章甘苦者,何能如是。見《舊學庵筆記》。王氏以哲學談《紅樓夢》,子居則以文學讀之,惜不得其本也。《王氏遺書》全部已於近日重編新印。容若所爲詞,專學晚唐、北宋,故小令居多,意含悲感,辭氣超逸。東瀛之談吾國文學者,有格高韻遠,纏綿婉約之評,尚能道着。蓋容若與李雯、沈謙、陳維崧、宋徵輿、錢芳標、彭孫遹、王士禛、顧貞觀、沈豐垣,爲清初詞壇十家。嘉、道、同、光間詞人,有張惠言、張琦、周保緒、龔自珍、項鴻祚、許宗衡、蔣春霖、姚燮、王錫晋、蔣敦復,稱後十家。而項鴻祚、蔣春霖,又連容若,稱三大家,故張氏刻其詞。周氏,祥符人,曾官蜀、桂諸省,有《金梁夢月詞》上下卷。張、周當是同時官桂,故周見張刻容若詞而許之。寒家刻諸桂林,所藏桂刻之書最舊者,爲明代清源吕圖南序刻《柳子厚集》,板寘柳州。若張刻容若詞,則清世善本也。容若詞固是佳作,然當時所薰習者皆漢族卓絶之文人。王豹、緜駒夙傳軼事,貴游閒燕尤易有成觀。於北平流傳,由鼓詞變化之《子弟書》實爲八旗子弟手筆。近人李氏《北平俗曲略》所述羅松窓、韓小窗及鶴侣氏、雲崖氏、竹軒、漁村、煦園諸作,均可表現其飲酒、博弈而外,無所用心。别有遁逃,而爲此態者,則容若之一編流布與。此將毋同“羊溝之雞,三歲爲株,《莊子》相者視之,則非良雞也,然而數以勝人者,以貍膏塗其頭也”。逸篇。夫嚴繩孫、顧貞觀、陳維崧、吴兆騫、姜宸英、朱彝尊諸人,嚴等咸爲容若文友,而姜、顧似尤契厚。姜號西溟,容若曾從之學。明珠殆容若之貍膏矣。有幸僕曰安三,頗竊權,姜不少假借。容若嘗以爲請,姜益怒,安三知之,愈憾。姜以故連蹇不得志,人謂姜七十始通籍,亦安尼之云。容若集目多題西溟,别目則曰送别德清蔡夫子。似姜衹以年長爲講習之友,尚非受業於門也。姜《祭容若文》有云,兄一見我,怪我落落,數兄見知,其端非一。嘉慶間,楊芳燦鈔容若詞而序之,序有云:“或謂高門華胄,未必真嗜風雅,當是其時貢諛者代爲操觚。今其詞具在,當非他人所能代擬,且所交皆詞場名宿,人人有集,亦正少此一種筆墨也。”是從前有認容若詞爲《吕氏春秋》出於門客者,若予上文所云,則頗與楊氏合,而其意則非也。許刻納蘭詞附楊序。容若《通志堂集》流傳不多,道光間,趙函謂吴門彭桐橋家有之,數十載未有顧而問之者。若《九經解》則原印本在,今日乾隆末年,翁氏方綱撰《經義考補正》十二卷,後又補尤尠。雖全屬宋元説經之遺,《通志堂經解目録》,共一百三十八種,並加考訂焉。又其後,嘉定錢氏所訂之《經苑》,則補《通志》所未備。且廣州又有重刻,然湘潭葉氏《讀書志》謂得此原書,喜爲鎮庫之寶。蓋舊槧日稀,專就楮墨而言,已是可貴,况此本復經先民校筆,所爲辨訂多漢學家言。則伯驥之把卷流連,正與前賢符契。文簡《居易録》稱近年金陵蘇杭書坊刻板盛行,建本不復過嶺,蜀更兵燹,即崇德縣。城郭丘墟,都無刊書之事,京師亦鮮佳手。數年以來,石門吕氏、崑山徐氏,雕行古書,頗仿宋槧,坊刻皆不逮。比來有以《通志堂經解》原刊貿充宋本者,無惑乎文簡當時之稱許矣。卷首有“秋鐙校字”朱文章。檢余氏集《憶漫菴賸稿》,有《題汪龍莊明府秋鐙校字卷詩》,此當是汪氏輝祖遺書。余氏於《賸稿》外有《秋室學古録》《梁園歸櫂録》。輝祖,蕭山人,乾隆進士。知湖南寧遠縣,有循吏稱。罷官歸,老幼泣擁輿前,不得行。著《元史本證》《讀史掌録》《史姓韻編》《九史同姓名畧》《二十四史同姓名録》《二十四史希姓録》《遼金元三史同名録》《病榻夢痕録》《龍莊四六稿》。子繼培,著《潛夫論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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