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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3 17:3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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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詹姆斯•弗雷 [美]尼尔斯•约翰逊-谢尔顿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终极游戏2:天空之匙

终极游戏2:天空之匙试读:

小爱丽丝·乔普拉

乔普拉家,甘托克,锡金,印度“塔可,塔可,塔可……”

喜马拉雅山,雪峰日照,云雾缭绕。赫然屹立的是干城章嘉峰,世界第三高峰。城中的十万居民,如同往常一样,过着自己的营生。他们做工谋生,买卖往来;他们传道授业,送往迎来;他们觥筹交错,嬉笑怒骂。他们不谙世事,只求现世安稳。

后院里,弥漫着一股草木烧焦的气味,小爱丽丝神气活现地踏着大步,草叶轻轻骚动着她的脚趾。她将双手握成拳头状,放在屁股上方,再将手肘朝后,弯曲膝盖,头向前倾。她将自己的手肘合起、分开、再合起、再分开,嘴里发出咯咯的叫声,活像一只小孔雀。小爱丽丝大喊着:“塔可,塔可,塔可”。塔可是一只很老的孔雀,已经跟这家人相处了13年。塔可很快发现小爱丽丝,半路转了个身,油光锃亮的颈部羽毛全都竖了起来,不甘示弱地发出同样的咯咯声。接着,塔可给主人展示了一个孔雀开屏,逗得爱丽丝咯咯直笑,快活地跳起舞来。她向着塔可跑去,塔可猛地躲开,小爱丽丝继续追着孔雀跑远了。

远处,干城章嘉峰的轮廓线条若隐若现,将整个永生谷隐藏在冰雪覆盖的山丘背后。对于这个地方,小爱丽丝一无所知,她的母亲萨里却是再熟悉不过。

小爱丽丝追着塔可来到一处杜鹃花丛,差一点就要抓到它了。这时,孔雀突然眨眼,低下头,用爪子在地上乱抓一气,几乎要将整个身体钻进草丛。小爱丽丝好奇地凑前,想要探个究竟。“发现了什么,塔可?”

孔雀不理会她,继续在泥里乱啄。“到底是什么?”

突然,孔雀停止了动作,低着的头偏向一边,睁大眼似是有些疑惑地盯着地上的东西。小爱丽丝弯腰向前。地上确实有东西,看起来不大,是一个圆形的深色物体。“嘎吱!”孔雀发出凄厉的叫声,如一道闪电般跑回家去。小爱丽丝吓了一跳,但还是停在原地。她伸出双手,拨开了柔软的叶片,小心翼翼地钻进了草丛中,用双手在地上摸索着、寻找着。

那是一块深色的大理石,半埋在泥土里,呈现出完整的圆形,上面雕刻着奇怪的图样。小爱丽丝用手抚摸石头表面,却感到了虚空般的寒冷。她继续用手指挖开石头周围的泥土,弄成一个小土丘的形状,使得周围区域都变得松动。最后,她把石头捡起来反复翻看。没过了一会儿,她就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石头可真凉!这时候,天色突然大变,光线变得异常刺眼,使人几乎睁不开双眼。数秒之内,目光所及之处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大地开始猛烈地震动起来,骇人的轰隆声在山坡回荡,震撼着悬崖和山巅,所有的树木、花草、溪水中的卵石都颤动起来。这种声音越来越响,避无可避。

小爱丽丝想要赶紧逃走,但她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仿佛这块小石头把她冻住了。在白光与巨响交错的混乱之中,她看到有一个人影向她走来。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

人影越走越近,它的皮肤呈现出苍白的绿色,眼眶深陷,嘴唇卷曲,形似僵尸一般。小爱丽丝赶紧丢开石头,可是一切都为时晚矣。恶灵越来越近,小爱丽丝已经闻到了对方散发出来的腐臭,那是一种混杂着排泄物、燃烧的橡胶和硫黄的古怪味道。空气变得异常炙热,恶灵伸手想要抓住小爱丽丝。小爱丽丝拼命求救,想要呼唤自己的母亲,希望母亲能够救她、帮她、保护她、拯救她。可是,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一丁点儿都不行。

她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尖叫。原来是在做梦!两岁大的小爱丽丝浑身湿透,母亲在她的身边,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着说:“没事了,我的宝贝,没事了。那只是一场梦。你只是又做了一场梦。”

自从大地之匙重新出世后,小爱丽丝就开始整晚整晚地重复相同的梦境。

萨里将哭喊着的女儿从被窝里抱出来,温柔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别怕,我的宝贝。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尽管萨里每次都这样说,小爱丽丝依然做着相同的梦。萨里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亲爱的女儿,没有人会伤害你,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http://goo.gl/lPAM0q.

莎拉·阿洛佩(Sarah Alopay),杰戈·特拉洛克

伦敦,肯辛顿,皇冠假日酒店,438号套房“这块疤是怎么回事?”莎拉用手指拂过杰戈带伤疤的脸,漫不经心地问。“训练时候弄的。”杰戈盯着莎拉说。他想要引导莎拉恢复正常。

自从莎拉从巨石阵取回大地之匙,已经过去了四天。距离千代子的惨死,也已经过去了四天。四天前,莎拉一枪打中了刘安的脑袋。四天前,在巨石阵底下沉睡多年的那个东西终于再现人间。

四天前,莎拉亲手杀了克里斯托弗·范德坎普,扣动了扳机,把一颗子弹射进他的脑袋里。

至今,莎拉仍然无法说出他的名字。她甚至不想去尝试。无论她怎么疯狂地亲吻杰戈、跟他缠绵,无论她怎么擦洗身体、撕心裂肺地呼喊、将大地之匙紧握手中,无论她怎么无限次重复“开普勒22b”行星在电视上向全世界发布的消息,莎拉就是无法克制自己,无法不去想到克里斯托弗的那张脸,想到他的金发,他漂亮的绿色眼睛,他眼中闪烁的神采。就是她亲手结束了他眼中闪烁的神采。

从巨石阵返回后,莎拉总共只说了27个字,其中包括那个问题。杰戈对她的状况很是忧心。与此同时,他因为莎拉的提问而受到了鼓励。“给我讲讲吧?”莎拉心中盼着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盼着这个故事能够暂时占据她的注意力,盼着杰戈说的故事能跟他的身体一样,足以让她分心。

除了那件事,随便想到什么都好,除了射进他脑袋的那颗子弹,随便想到什么都好。

杰戈果真如她所愿地述说起来。“那是我参加的第三次械斗。当时我只有十二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本来我可以很轻易赢过那两个家伙。一个是二十五岁的前职业拳手,我刚好险胜他一招;另外一个是十九岁的大块头,当时是老爹得宠的手下,我们都叫他拉得里洛。”

莎拉继续用手指抚摸着杰戈脸上粗糙突起的伤疤,这条伤疤一直延伸到他的下巴。“他叫拉得里洛。”莎拉很慢很慢地重复着杰戈的话,似乎沉醉其中的样子。“那是什么意思?”“‘砖块’,真是人如其名。他就是一个又壮又傻又固执的家伙。我先是尝试着佯攻,结果他果然受骗了。等到他准备再次移动的时候,我已经赢过他了。”

莎拉轻笑出来,尽管有些假装的成分,但这是她从巨石阵回来以后的第一次笑。杰戈继续说着故事:“我对阵的第三个对手是一个年纪稍大、个头较小的家伙。我此前从未遇见过他,据说是从里约来的。不是秘鲁人,也不是奥尔梅克人,而是里约人。”

杰戈很清楚,讲述自己的故事对莎拉来说是件好事,至少现在是这样。只要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再去想那件事:亲手杀了自己的男友、找到大地之匙、引发了大事件、掩盖了无数人的死亡。相较之下,玩耍、械斗、逃亡、开枪——这些事情似乎好得太多了。权宜之计,他还要继续说下去。“他出生贫民窟,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浑身的肌肉就像绳子捆在骨头上。动作倒是快似闪电。他只说两句话,一句是‘嗨’,一句是‘祝下次好运’,从不说别的话。还算是挺聪明的,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从刀光剑影和血汗缠斗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他跟别人学东西,但是多数的本领都是他与生俱来的。”“听起来跟你挺像。”莎拉评价说。“确实挺像。”杰戈笑着说,“跟他打架,就像是跟我自己的倒影打架。我拿刀捅他,他也拿刀捅我。我向他猛攻,他也猛攻过来。他用反击的方法来回避攻击。他完全不同于我接受训练时的那些对手——前拳击选手、老爹,谁都不像。感觉就像是……在跟动物搏斗。对方的反应迅速,无可挑剔的知觉,动作先于思考。他们不断在攻击。你有没有跟动物搏斗过?”“有过,跟野狼。遇到它们更惨。”“一匹狼还是……”“一群狼,好几匹。”“手里没枪?”“没有。”“我遇到过狗,但是没遇过狼。对了,有一回我遇到了美洲狮。”“我很想说,你让我印象深刻。但是,抱歉了。”“阿洛佩,我们已经上了床,哪里需要再让你印象深刻。”杰戈试图用幽默感来缓和气氛。

莎拉又笑了起来,抬手打了他一拳。杰戈心想,这是一个好兆头,证明莎拉正在恢复。“不知怎的,我就是无法近身攻击。当时的规则是‘第一滴血即战斗结束’,只要见红,就得停手。很简单的规则。”“可是,你脸上的疤——看起来伤口很深。”“没错。我当时脑子一蒙,正中他下怀。坦白地说,我还算是运气好的。如果没有正好攻击到我的面部——你知道的,我差点没了眼珠子——他可能就会要了我的命。”

莎拉点了点头。“所以说,出血、见红、停手。他跟你说‘祝下次好运’,然后就走了,是不是这回事儿?”“我还得要缝几针,就是这么回事。当然了,我训练时候可用不上麻醉剂什么的。”“哈?麻醉剂?那是什么鬼东西?”

杰戈大声笑了出来。“说得没错,该死的终极游戏。”“该死的终极游戏。”莎拉重复着这句话,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她翻身平躺在床上,眼睛死盯着天花板。“你们有没有再次交手?”

杰戈停顿了几秒钟。“当然,”他说得很慢,似乎是在认真回忆,“大概是在一年以后,距离我的生日还有两天,只要过了生日,我就算是合格了。”“然后呢?”“这次,他的速度变得更快。不过,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我速度比他更快。”“所以说,你弄出了第一滴血?”“不是。我们对战的时候拿着刀。没过几分钟,我就使出了一拳封喉,他根本喘不过气来。等他倒地,我就一脚踩上他的脖子。连一滴血都没流,就把他给解决了。我到现在还能想起他的眼神,那种难以置信、困惑不已的眼神,就像是你开枪打到的动物。它们无法理解你的行为。这件事情并不符合他的本性。这个贫民窟小子是我遇过最厉害的对手。他并不理解,其实他的规则不适用于我。”

莎拉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背对着杰戈。

我正跟一个杀人犯躺在床上呢,她想。

不过,她再转念一想,我也是一个杀人犯。“对不起,莎拉,我没想要”——“我也这样做了。”莎拉深吸了一口气说。“他的规则同样不适用于我。我自己选择的结果。我杀了他。我杀了……克里斯托弗。”“就在那个地方。”莎拉说完这句话,身体突然开始颤抖,就像是按上了某个开关。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断发着抖,轻声啜泣起来。杰戈轻抚着莎拉裸露的背部,试图安抚她,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努力都是白费。他是无法安抚莎拉的。

杰戈从来都不怎么关注克里斯托弗,不过他知道莎拉很爱他。

她爱他,而她杀了他。杰戈不确定自己能做出跟莎拉一样的抉择。他会在最好的朋友背后开枪吗?他会忍心杀死何塞、廷波、尚戈吗?他会开枪射死自己的父亲,或者更糟杀死母亲吗?他并不确定。“莎拉,你没有别的选择。”杰戈小声地说。自从他们进了这间酒店,他已经把这句话重复了17次。当然,多数都是随口说的,只是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

无论说多少次,这句话听起来总是很空洞。也许,这一次更是如此。“是他让你这样做的。他很清楚,终极游戏肯定会要了他的命,既然难逃一死,他必须帮助你逃出去。他帮助了你,牺牲了自己。所以说,你拥有了他的祝福。如果你听从了刘安的指令,那么拿到大地之匙的人就会是千代子,那么赢得比赛的人就会是——”“够了!”莎拉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她并不确定,哪种情况更糟糕——是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或是拿到了重现巨石阵的大地之匙。“千代子不应该死的,”莎拉喃喃地说,“她不应该就这么死去。她是那么得优秀,那么得厉害。而我……我不应该开枪杀他的。”她做了一次深呼吸。“杰戈……所有人——所有人都会因我而死的。”

莎拉把腿抱得更紧。杰戈将自己的手指轻轻拂过莎拉的脊椎骨,就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你当时并不知情。”杰戈安慰她说,“大家都不知情。你只是按照开普勒22b所说的执行任务。你只是在玩游戏。”“没错,只是在玩游戏,”莎拉有些自嘲地说,“我以为艾斯林知道……天哪。她为什么不瞄准?她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击落我们的飞机?”

对于艾斯林的做法,杰戈同样有所疑惑——倒不是因为击落那架黑鹰直升机,而是因为她试图告诉他们的事情。“假如她真的选择把我们击落,那么克里斯托弗还是会死,”杰戈没有拐弯抹角,“如果那样的话,你我都已经是尸体了。”“你说的对,可是……”莎拉觉得,自从他们离开意大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倒不如像以前那样一了百了。“你只是在玩游戏,”杰戈又说了一次。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谁都没有出声。莎拉不断哭着,杰戈不断抚摸着她的后背。凌晨一点钟,外面在下着细雨,可以听到街道上奔驰而过的车辆声音,偶尔有希斯罗机场飞机起落的声音。遥远处,传来一声轮船的汽笛声,警车的警报声,以及喝醉酒女人的微弱说话声。“去他妈的开普勒22b,去他妈的终极游戏,去他妈的玩游戏。”莎拉抛出一串咒骂声,随后再次陷入沉默。

莎拉停止了哭泣。杰戈的手滑落到床单上。莎拉的呼吸变得更重更慢,几分钟后,她睡着了。杰戈起床冲了个澡,任由水柱冲刷着他的身体。他想到了那位持刀对手的眼睛,想起他临死前的眼神,想到自己感受着、旁观着、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生命正在流逝。他走出淋浴间,拿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默默穿上衣服,离开了酒店房间,轻轻关上门。莎拉一动也没有动。“你好,希拉,”杰戈跟大厅里的酒店职员打招呼。

杰戈认识酒店和餐厅所有职员的名字。除了希拉,还有普拉蒂、伊丽娜、保罗、德米特里、凯罗尔、查尔斯、蒂姆普,以及其他的十七个人。

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因为莎拉,因为他,因为千代子,因为刘安,因为所有的参赛者。

因为终极游戏。

他走到克伦威尔街,把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克伦威尔,杰戈在想,就是那个遭人记恨的清教徒,英联邦的护国主,过渡时期的军事独裁者。这个人是如此招人厌恶、遭人唾骂,以至于后来的英王查理二世下令挖出克伦威尔的尸体,恨不能让他再死一次。他的尸体被斩首,头部被插在威斯敏斯特大厅外面的木杆上,风吹日晒了好几年,接受民众的唾弃、指戳和咒骂,最后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骷髅。这个晚上,杰戈走着的这条街,走在这条以篡位者之名命名的著名街道,距离克伦威尔死后被斩首示众的地点仅几千米远。

这就是他们战斗的原因。为了让克伦威尔这样的恶魔、查理二世这样的浪荡子长存于世,为了让仇恨、权力、政治永垂不朽。

他不禁开始疑惑,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

然而,他不能疑惑。他没有权利疑惑。如果老爹听到了他的心中所想,肯定会说:“选手们不需要提问,选手们只需要参加游戏。”

没错。

选手们只需要参加游戏。

杰戈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向着格罗斯特路走去。一个比他高十五公分、重二十公斤左右的男人突然从街角拐了过来,猛地拍在杰戈肩上。杰戈转过身去,双手还插在口袋里,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你小子没长眼睛呀!”对方挑衅说。这个男人闻起来浑身酒味,怒气冲冲的样子。看起来,他今晚很不顺遂,想找人打一架。“对不起了,哥们儿。”杰戈模仿着伦敦南部腔,想要打发了他,准备继续赶路。“你这是在嘲笑我吗?”对方还在不依不饶,“想要当个硬骨头吗?”

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男人抡起巨大的拳头,朝着杰戈的脸部就是凶狠的一拳。杰戈的身体往后一仰,拳头刚刚擦过他的鼻尖。男人再次挥拳,杰戈往旁边一躲。“动作够快的,娘娘腔,”被激怒的男人骂了句脏话,“把你的手拿出来。难道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杰戈笑了一笑,露出了闪闪发亮的牙齿。“我哪里需要用到手。”对方猛地向前,杰戈迎上前去,脚跟狠狠踩在对方的一只脚面上。男人痛得鬼哭狼嚎,想要抓住杰戈的手臂,结果被杰戈一拳打在胃部,深深地弯下腰去。直到最后,杰戈仍然没有拿出自己的手。他转过身,继续朝着马路尽头走,那里有一家全天营业的汉堡王快餐店,杰戈准备拿几个培根奶酪汉堡垫肚子。选手们不需要进食。即便他们中的一人曾经宣称自己再也受不了这场荒唐的游戏了。杰戈听到身后的男人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了什么东西。他没有回头,直接警告对方说,“你最好把你手里的刀收好了。”

对方似乎被吓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拿着刀?”“我听到了,也闻到了。”“混蛋!”那个男人低声咒骂,继续向前冲。

杰戈还是不想费劲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银色金属在路灯的照射下发出阴冷的光。杰戈直接抬起一条腿踢在男人的肋骨,身体前倾再次抬腿猛击对方下巴,躲过锋利的刀尖。接着,屈膝抵住对方握刀的手,把他的手腕踩在地上,刀脱手后,再用鞋头把刀踢远,直接滚进马路边的水沟里。挑衅者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竟然在手插口袋的情况下把他痛打一顿。

杰戈笑了一笑,转过身去,走到街的另一边。

那里有一家汉堡王快餐店。

没错。

选手们只需要参加游戏。

但是,他们也需要进食。Odem Pit'dah BareketNofekh Sapir YahalomLeshem Shevo AhlamahTarshish Shoham Yashfeh

希拉尔·伊本·伊萨·阿尔索特,艾本·伊本·穆罕默德·艾尔—朱兰

北埃塞俄比亚,阿克苏姆王国,圣约教堂

希拉尔在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不断呜咽着,浑身颤抖。他的头部、面部、右肩、右臂都被纳巴泰人扔过来的燃烧手榴弹烧伤了,当时他正准备向地道撤退。

艾本把他拖到了安全地带,用毯子扑灭了身上肆虐的火苗,试图使他镇静下来,并且给他注射了吗啡。

希拉尔终于不再尖叫了。

当时敌方来袭时,正好发生了停电,他们只有启动备用电源。伊本使用手动的曲柄收音机给远在亚的斯的那布利尔打电话,对方告知此次停电原因是太阳耀斑,而且是一场大规模的太阳耀斑活动,规模之大前所未有。凑巧的是,这次太阳耀斑活动正好聚集在阿克苏姆王国,就发生在希拉尔写信给其他选手的当下,就发生在东胡人和纳巴泰人发动突袭的同时。这一切几乎绝无可能。太阳耀斑通常影响到相当广阔的范围,几乎覆盖整个大陆。它们不可能具备精确瞄准的能力。它们根本不会瞄准任何对象。

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除非是创世者。

伊本一边照顾希拉尔,一边揣测这次伏击可能造成的后果。他手下有两名担当助手的献身者,均为哑巴。他们把希拉尔抬上担架,给他做了静脉注射,将他隐藏到这座古老教堂的地下七层。伊本和他的助手正在用羊奶给希拉尔沐浴,他们一边做着手上的工作,一边默默地祈祷。他们悉心照顾希拉尔,极力拯救他的性命。希拉尔的皮肤起泡变皱,烧焦的头发飘散出硫黄的味道,羊奶和鲜血混合发出古怪的气味。

伊本静静地流下眼泪。希拉尔曾经是族群当中将近一千年来最为美貌的阿克苏姆选手,此前得此殊荣的是传奇女选手艾琳·布哈拉·阿尔—布鲁。希拉尔拥有近乎完美的面容,他那蓝色的眼眸、光滑的肌肤、整齐的牙齿、高耸的颧骨、小鼻子、圆鼻孔、方下巴、卷翘的头发、略带孩子气的脸庞。他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中的神祇。然而,一切都变成过眼云烟。希拉尔·伊本·伊萨·阿尔索特再也不复美丽的容貌。伊本特地从开罗请来一名外科医生,进行了三次皮肤移植手术。一位来自突尼斯的眼科医生试图挽救希拉尔的右眼。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移植手术可算是成功的,但是希拉尔的面容将永远保留可怖的疤痕。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就像一个七拼八凑的洋娃娃。右眼终于保住了,但是视力将要遭受永久损伤。现在,他的眼眸不再是纯净的蓝色,而是变成了血红色,中间的瞳孔变成了奶白色。“他的眼睛恐怕再也无法恢复原样了。”眼科医生不无遗憾地说。

他曾是那样的美丽绝伦。简直就是天使的最佳范本。再看看现在的他,简直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样子。

伊本心想:即便他已经半人半鬼,还是我们的一员。

距离那次突袭,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希拉尔躺在一间陈设简单的石头卧室的床上,伊本跪坐在旁边照顾他。床架上悬挂着小型的木质十字架。靠墙的地方,放着白色的瓷质水槽。旁边墙上有几个挂衣服的挂钩。小衣柜里装着洗干净的床单和绷带。床头挂着静脉注射所需要的挂钩。床边的小推车里,装着心脏监控仪、引线和电极等设备。两位献身者——身材魁梧,一男一女——安静地、全副武装地侍奉在他的床边。

希拉尔始终没有醒来。他不时发出呜咽声,连续地呻吟着,身体不住地颤抖。他还在注射吗啡,但是伊本已经开始减少注射剂量。希拉尔必须学会忍受痛苦,这种痛苦将比以往经历的任何痛苦都要剧烈而持久。如果希拉尔继续参加终极游戏,那么他就必须适应自己的新处境。

适应更多的伤痛。适应更多的缺陷。适应他的全新的身体。

如果希拉尔不打算继续参赛,伊本需要知道他的想法。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必须删除希拉尔的记忆。

出于这层考虑,伊本减少了吗啡的注射剂量。

就在希拉尔昏睡的时候,伊本不断祈祷着,沉思着。他还记得,在吗啡起效前,希拉尔说过的那句话:我可能错了,大事件可能无法避免。

伊本知道,事情确实有点不对劲。电视上说的是一回事,太阳耀斑集中爆发在阿克苏姆又是另一回事。很明显,创世者正在干预游戏。唯一的一种解释就是:堕落者是事件背后的真凶。那是阿克苏姆历经数个世纪不断找寻,但却至今渺无音讯的对象,那个叫做埃亚的家伙。

但是,就连堕落者也不可能拥有控制太阳的超强能力。

因此,伊本大胆推测:始作俑者就是创世者。

伊本很清楚,这是一种再野蛮不过的行径。他们创造人类生命,他们理应知晓人类即将迈向万劫不复,重设地球的生命之钟,使得这个星球从毁灭的边缘恢复过来。但是,他们不应该干预终极游戏的进行。他们制定了这些规则,现在又要打破规则,这就意味着:时机已经成熟。

现在应该看看传说中的,但却又真实存在的那个容器中究竟装着什么东西。

还记得当年摩西叔叔伪造了容器已毁的表象,暗中将它藏起来,并且告诉亚伦的子孙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容器,但是绝对不要看容器,更不能打开容器。他给出了指示:等到最终审判日降临,才能打开容器的封印。

这一天似乎已经不远了。

这将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很快,勇猛的阿克苏姆人将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向世人展示荣耀天使金色翅膀下的强大威力。很快,艾本·伊本·穆罕默德·艾尔—朱兰将会冒着自我毁灭的危险,继续终极游戏的征途。

等到希拉尔恢复清醒意识,伊本将会打破他们与创世者的契约,让他们尝尝阿克苏姆人的厉害。

科学前沿,1981年5月

1967年3月,美国空军安全局的技术人员拦截到一架俄制古巴MIG-21战斗机飞行员与指挥官之间关于遭遇UFO的一段对话。技术人员说,飞行员曾经向着不明物体开火,结果MIG-21战斗机坠毁,飞行员丧生。技术人员还宣称,有关该事件的所有报告、录音带、日志记录、笔记已在国家安全局的要求下全部完成移交。

不出所料,几个月后,美国国家安全局起草了一份名为《UFO假说及生存问题》的报告。依据美国的信息自由法案,这份报告最终于1979年10月公开,报告指出“以往总是使用过于散漫的科学态度来应对UFO问题”。美国国家安全局得出结论,无论UFO假说是真是假,“它们都将引发严肃的人类生存思考。”

爱丽丝·乌拉帕拉

澳大利亚,北领地,纳基环礁湖

爱丽丝和萨里背靠背站立着,摆出了战斗中的姿势,还有一个小姑娘挤在她们中间,吓得瑟瑟发抖,不断地啜泣着。爱丽丝握着一把匕首和回旋镖,萨里的武器则是一根缀满尖钉的金属棍。一群人将她们围绕在中间,手中同样持有武器,还在不断发出威胁式的低吼声和咆哮声。除此之外,外面围着一群红着眼的恶犬,还有一帮黑衣壮汉手握来复枪、镰刀和警棍。在他们的上方,飘浮着一些星形物体,隐约显露出开普勒星人的脸部样貌;它们伸出七根手指的手,极薄的身体保持静止,嘲笑声不断盘旋在半空中。在它们的中间,出现了黑洞一般的时空扭曲现象。还没等爱丽丝思考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对方决定要先发制人,小姑娘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爱丽丝只能迅速做出反应,一边抛出回旋镖,同时将匕首刺进了袭击者的心脏;那是一个皮肤黝黑且矮小的男孩子,他的鲜血不断从胸口涌出,甚至喷到了爱丽丝的脸上。小姑娘仍然在尖叫着,不断尖叫着,就像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一样。

爱丽丝从吊床上惊坐起来,双手紧握着吊床的绳索边缘,以免自己在慌乱中掉落下去。她散落的头发如同黑色的瀑布,月光在发梢卷曲处洒下了点点银光。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拍了一下脸颊,再次检查了回旋镖和匕首。它们还在,就在她睡的吊床一端金属环上方的木桩上。

爱丽丝,独自一人,待在环礁湖附近小屋的门廊里。环礁湖以外的地方,就是帝汶海。在她的身后,就在小屋的另一侧,生长着辽阔北领地的灌木丛和矮树丛。那里就是爱丽丝家的后院。

她在家中冥想着,思考梦中出现的情景,并且利用自己的记忆,追随梦之轨迹。她思考着祖先们、海洋、天空、地球。自从开普勒播放“开始”信号,自从她在睡梦中接收到另一条线索,她就一直呆在这儿。这条线索并不神秘,显得相当简单直白,但是并不确切指向什么。

她不断在想,也许其他选手已经得到新的线索,也许已经有人猜出她的下落,也许她的周围已经有人设下埋伏,正在静悄悄地、充满死亡气息地用狙击步枪瞄准她的所在。“我发现你了!”爱丽丝向着暗处大吼一声,她的声音传到了这片贫瘠土地的各个角落。同时,她迅速地跳下吊床,瞬间冲到了门廊尽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趾头,并将手臂向外伸展出去。“我就在这里,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来找我呀!”然而,并没有子弹朝她射来。

爱丽丝暗中偷笑了一声,吐了口唾沫,在屁股上挠了挠痒。她望向线索中的明亮光线,那是她想象中的金属灯塔。她很清楚,那就是东胡人巴依萨克罕所在地,那个可怕的幼童,那个想要杀死萨里的人,那个反复出现在幼年爱丽丝梦境中的人。根据爱丽丝的推测,那个小姑娘就是幼时的爱丽丝,萨里的小女儿;但是,她并不知道东胡人,或任何人,想要将她置之死地的原因。幼年的爱丽丝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重要角色——如果她确实很重要的话——她仍未洞察缘由。

无论如何,成年后的爱丽丝一定要找到巴依萨克罕,并将其杀死。那就是她的参赛的最终原因。如果说,这将引导她靠近终极游戏的三大钥匙之一,那就顺其自然。如果结局最终事与愿违,亦当顺应天命。“世事不可强求。”爱丽丝默默地说。

此时,一颗流星正好划过天际,渐渐消失在西方。爱丽丝转了个身,走进环礁湖边的小屋里,从木桩上抓起了匕首。然后,她拿起一部旧式按钮电话的听筒——上面还绕着线圈——拨出一串数字,最后把听筒放到耳畔。“嘿,蒂姆,我是爱丽丝。听着,在明天黎明前,我会在一艘货船上,需要借用你那无人能及的追踪技术,需要你帮助我定位某一个人,你应该没问题吧?之前应该跟你提过的,就是那个哈拉帕人。没错,就是她。她叫乔普拉。印度人。没错,没错。我知道,那个国家大概有无数个人都叫乔普拉,但是你必须仔细听我说。她大约在十七岁到二十岁之间,我想更靠近二十岁吧。她有一个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样子。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个女孩的名字叫爱丽丝。应该可以帮你缩小一些范围。没错,如果你找到了任何线索,就给这个号码打电话。我会随时关注信息的。好的,就这样吧,祝好运,蒂姆。”

爱丽丝挂了电话,转头盯着床上的背包。那是一个黑色的帆布书包,里面还放着不少武器。

她必须做好准备。

她告诉她的学生们,她的信徒们:

你能感受到。

所有好的东西都是海市蜃楼。

没有什么值得永存。

如果饿了,你就会吃,然后你会感到饱足,然而饱足感提醒着你,你很快就会再次感到饥饿。如果冷了,你就会升起火堆,然而火堆终将熄灭,而后寒冷将会席卷而来。如果孤单,你就会寻找陪伴,然而他们终将厌倦于你,或者你厌倦他们,最终你还是孤单一人。

幸福、满意、知足,所有这些都会织就一个薄如蝉翼的面纱,似乎能够掩盖痛苦的本质。然而,痛苦永远在暗处潜伏,伺机而动。孩子们不断创造的梦想以及他们不断沉迷的事物——欲望、玩乐、美酒、美食、财富、冒险、游戏——存在是为了隔绝恐惧。

恐惧是唯一不变的事物,这就是我们应该倾听恐惧的原因。我们应该拥抱恐惧,将它永存于心,并且珍爱恐惧。

伟大源自恐惧,我的孩子们。利用恐惧,我们抗争的武器。利用恐惧,我们将取得胜利。

—S

刘安

HMS无畏者号,45型驱逐舰,英吉利海峡,50.324,-0.873

哔。

颤抖。

哔哔。

颤抖。

哔哔。

颤抖、闪烁、颤抖、闪烁。“千代子!”

刘安试图坐起身来,但是他感到自己被捆绑住了。手腕、脚踝、仍在颤抖的胸部。他左右来回扫视,脑子里乱作一团,几近窒息。

痛到无法忍受。

在右眼、太阳穴周围、颅骨后侧以及颈部下方,刘安感到一阵阵的强烈疼痛。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如何来到这里。他正躺在轮床上,旁边立着一个输液架,手推车上放着心脏和呼吸监测仪。仪器上面闪烁着光。四周都是白墙。低矮的灰色天花板。上方悬挂着明亮的白炽灯。墙上挂着一幅伊丽莎白女王的画像。椭圆门中间有一个铁的轮子,上面有四个黑色大字。他能感觉到房间发生了移动,听到了破裂声。

门上有一个轮子。

房间向另一个方向发生移动,伴有破裂声。

现在,他在一艘船上。“千……千代子……”他喃喃自语道。“她叫千代子,额?那个被压得粉碎了的女选手?”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种声音来自他的头顶上方,来自于他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刘安转过头,拼命想要挣脱束缚。他转动着自己的眼珠,直到疼痛变得难以忍受的程度。他仍然看不到说话的人是谁。“千代子。我本来还在好奇她叫什么的。”刘安听到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我还要谢谢你,总算解答了我的疑惑。她就是那个被压扁的可怜姑娘,简直就跟馅饼似的。”

压扁了?他到底在说什么鬼话?“别……别……别说……”“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别……别说她的……她的名字!”

男人叹了口气,向前走了一步。刘安大概能够看清对方的面部特征。那是一个白人男性,被刻意晒黑的皮肤,棕色头发,细直的眉毛,前额的纹路很深。不过,这些纹路并不是年老的皱纹,而是皱眉过多、喊叫过多、斜视过多所致,也许这是英国人而过于严肃所致。

刘安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他们肯定是英国特种部队。“这是……哪里?”他已经很久没有颤抖得这么厉害了……

自从千代子那晚离开他,就再没有这么严重地颤抖过了。

他的脑袋前后晃动着,双腿不住地颤抖。

他需要见到她。

她能让他平静下来。“我说,老兄,你已经抖成这副德行了。”对方一边说,一边走到轮床的一侧。“还想知道你女朋友的下落吗?”“千……千代子……”

刘安不断重复着名字,他的思维似乎陷入了一种无限循环。“千……千代子……”

男人将一只手放在刘安的手臂上。这是一只温暖的手。看来对方比刘安想像中更瘦一些。相对于体型而言,他的双手显得有些过于大了。“我也有一些问题。不过,我们要等到你能够控制自己,才能继续我们的对话。”男人说完就转过身去,拿起旁边托盘中的注射器。刘安扫了一眼注射液的标签,上面写着“血清#591566”。“放轻松,试着呼吸,伙计。”男人卷起了刘安左手的衣袖,然后说:“可能会有点疼。”

不要!

不要!“放松,呼吸。”

刘安剧烈地抽搐起来。他感觉注射的药物逐渐蔓延到手臂、心脏、颈部、头部。疼痛消失了。冰冷的黑暗席卷他的脑部,就像猛烈摇晃着船身的巨浪。刘安觉得,注射的药物似乎将他拽进深海,拖进无尽黑暗的万丈海底。他悬浮着、失重着,飘在海中。他不再颤抖。他再不觉得眼前的闪光。一切都是寂静无声,一切都是幽暗无光。寂静的,轻松的。“你现在能说话了吗?”男人的声音好像是在刘安的脑中回荡。“可以。”刘安已经能够毫不费力地说话。“很好。你可以叫我查理。你叫什么名字,伙计?”

刘安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视线中的物体边缘仍然显得模糊,不过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叫梁安。”他回答说。“不对,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刘安试图转过头去,但是没有办法做到。很明显,他的行动受到了更多的束缚。额头好像被绑住了?还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刘畅,”他随便说了一个名字。“不对,你还是说实话吧,我会告诉你千代子的下落。我可以保证。”

刘安正准备说话,男人将一只大手覆在刘安的嘴上。“我是认真的。如果你再不说实话,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既没有千代子,也没有你了。你懂了吗?”

刘安无法移动头部,更无法点头,只好睁大眼睛。是的,他已经懂了。“很好,伙计。现在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刘安。”“好多了。你多大年龄了?”“十七岁。”“你从哪里来?”“中国。”“别想糊弄我。中国哪里?”“待过很多地方。最后一个是西安。”“你为什么出现在巨石阵?”

刘安感到耳朵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挠动的声音。“为了帮助千代子。”刘安说。“跟我说说千代子。她的姓氏是什么?”“武田。她是幕族。”“幕族?”男人停顿了一下。“没错。”“什么是幕族?”“我不清楚。反正就是很古老的家族。比古老还要老。”

刘安又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挠动声。那是测谎仪发出的声音。“他没说谎。”男人说话了,“我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确实没说谎。”

刘安发觉,听筒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有人正在观察和倾听着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听筒里的这个人在发布指令,手掌很大、前额很多皱纹的查理就是听命于他。“你在我的体内注射了什么?”刘安问。“伙计,这可是头等机密。如果我告诉你更多信息,那就不得不杀了你。另外,你可没资格向我提问。等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也许我会让你问几个问题,你说如何?”“一言为定。”“在巨石阵的时候,你要帮千代子什么忙?”“帮她拿到大地之匙。”“什么是大地之匙?”“拼图的一块。”“哪里的拼图?”“终极游戏的拼图。”“终极游戏是什么?”“终结时间的游戏。”“你是参与其中的选手?”“是的。”“千代子也是选手?”“是的。”“她是幕族?”“是的。”“你是什么身份?”“我是商族。”“什么是商族?”“商族是我们族人的父辈。商族是我们的族人。商族就是我。我就是商族。我憎恨商族。”

查理再次陷入了停顿,他似乎是在一块板上写了些什么。但是刘安什么都看不到。“大地之匙有什么用途?”“我不确定。也许什么用都没有?”“还有其他的钥匙吗?”“有。还有另外两把钥匙。”“大地之匙就在巨石阵?”“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不确定。”“其他两把钥匙在哪里?”“我不知道。这就是游戏的一部分。”“终极游戏?”“是的。”“谁组织了这场游戏?”

他无法不说到那些字眼。“他们。创世者们。天神们。他们有很多名字,有个叫做开普勒22b的创世者告诉我们关于终极游戏的事情。”血清,或是他们注射的其他物质,正在不断刺激着刘安大脑前额叶的突触。不论如何,这种药物的效果确实不赖。

查理将一张图片放在刘安面前。自从巨石阵发生巨变,光束直冲云霄以后,这个人的脸反复出现在全世界的各种屏幕上——电视、手机、平板电脑、电脑屏幕。“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没有。等等,我可能见过他。”“可能?”“是的……是的,我见过他。那是他的伪装。那可能是开普勒22b。但是,也可能不是他——或她——或它。那不是一个人。”

查理将图片移走。换上一张巨石阵的图片。

巨石阵不复以往的模样,不再古朴,不再神秘。

所有细节都被揭露出来,前后的差异之大叫人瞠目结舌。只见一座由石块、玻璃、金属组成的神秘高塔,足有一百英尺高,高耸入云,而以往标志性的巨石块纷纷散落在高塔的底座周围,就像是孩童随意丢弃的积木。“跟我说说吧。”

刘安瞪大了双眼。他记忆中的巨石阵仍然停留在此前的模样。“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我能向你提问吗?”“你已经问了,那么,你问吧。”“这就是巨石阵?”“是的。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我不知道。我记不得了。”

查理向后靠了靠。“我猜你应该不记得了。你中了枪,你知道吗?”“不知道。”“你头部中枪了。你的头部伤势很重。不过,还算幸运,你的脑袋里有一块金属碎片,而且是包裹着凯夫拉尔纤维的金属碎片。还真算是有先见之明。”“是的。挺幸运的。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当然。”“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查理再次停顿了一下,听筒里传来一阵声音。“我们并不确切知道。我们知道,你中了枪。那是一种特殊的子弹,只有少数人见过。你当时紧紧握着一根绳子,绳子末端是一具年轻男子的尸体。或者说,那是他残留的尸体。他胸部以上完全被炸碎了。只有下半身。”

刘安回想起来,是他把炸弹的皮带绑在那个男孩的身上。那里还有一个奥尔梅克人,一个卡霍基亚人。“你的女朋友,千代子——”“不许你提到她的名字。从现在起,她的名字就是我的名字。”

查理瞪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从蓝色,变成了绿色,最后变成红色。

刘安对自己说,那都是药的效果。这药真不赖。“千代子,”查理再次重复了这个名字,似乎是故意要刺痛刘安。“她就在你的身边。当巨石阵下面的东西再次出现的时候,其中一块巨石砸到了她的身上。结果,把她三分之二的身体都砸烂了。当场毙命。我们只能把她的尸体拼凑起来。”“她就在我的身边?”刘安继续问。眼皮不住地颤抖起来。“就在我中枪以后?”“是的。是她开枪打你的吗?”“不是。”“谁开的枪?”“不确定。还有两个人在场。”“这两个人有陶瓷和聚合物子弹?”“不确定。枪是白色的,所以,也许吧。”“他们叫什么名字?”“莎拉·阿洛佩和杰戈·特拉洛克。”刘安很费力地吐出了这两个外国名字。“他们也是参加游戏的选手吗?”“是的。”“他们为谁而战?”

刘安的眼睛再次抖动起来。“为了……为了他们的族人。女的是卡霍基亚人,男的是奥尔梅克人。”刘安的头部突然痉挛起来。新一轮的疼痛席卷他的后脑延髓。显然,药效正在减弱。

查理又把一张纸放在刘安的面前。那是两幅人像。“你说的是他们俩?”

刘安斜眼看了图片,然后说:“是……是的。”

颤抖。“很好。”

查理朝着话筒说着什么,刘安听不清楚。

哔。哔—哔。哔。哔—哔。

心率监测仪再次出现。房间的其他细节再次出现在刘安眼前。视线边缘不再模糊。他仿佛是从幽深水面浮出来。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千……千代子……她在哪里?”“无可奉告,伙计。”“在这艘船上吗?”“无可奉告。”“我……我能见她吗?”“不能。现在开始,你只能见到我。你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了。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噢。”

刘安的脑部出现了痉挛。手指也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你们……你们……”刘安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终于放弃,转而低语道。“你们知道吗,那场游戏……”“知道什么?”“你们都要死。”刘安的声音几不可闻。查理根本没听清楚。“你说什么?”查理将一只耳朵凑近刘安。“你们都要死。”刘安的声音变得更轻。

查理把身体凑得更近。他们的脸相隔不到半米。查理斜眼看过来,额头又皱了起来。刘安双眼紧闭,嘴唇张开。

查理问说:“你们都要死?你是要说这……”

刘安突然狠狠咬住查理。查理清楚地听到,他的嘴里发出一种塑料碎裂的声音。刘安又呼了一口气,就像泄气的气球,嘘的一声吹出一口气,牙齿后方喷出一股橘色气体,正好命中查理的脸部。查理的眼睛猛地睁大,眼泪随即流出,根本无法呼吸。他的整张脸都在燃烧,全身皮肤都跟着了火一样,眼睛仿佛要融化,肺部不断收缩。最后,他倒在了刘安的胸前。全程只用了4.56秒,刘安再次睁开了双眼。“是的,”刘安喃喃地说,“你们都要死。”

刘安把假牙从嘴里吐出来,他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对这种毒药产生免疫。假牙掉在金属地面上。查理耳机里的微弱声音发出了尖叫。两秒钟后,警报被拉响,回荡在金属船体的各个角落。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红色的警报灯在闪烁着。

房间不断转变,发出碎裂声。不断转变,发出碎裂声。

我在船上。

我在船上,我要出去。

未来是一场游戏。

时间,是其中的一条规则。

马卡比·阿德莱,巴依特萨罕

提泽则酒店,亚的斯亚贝巴,埃塞俄比亚“是我,”马卡比·阿德莱,第八区选手,对着一个不起眼的无线话筒说出这句话。他所说的语言全世界只有十个人能听懂。“Kalla bhajat niboot scree。”

这句话无法翻译。它们比古老更古老,但是电话另一端的女人能够听懂。

她回答:“Kalla bhajat niboot scree。”他们正在以这种方式确定对方的身份。“你那边安全吗?”女人问道。“我觉得很安全。不过,谁在乎这些呢。反正世界的终结无法避免。”“其他人可能会找上你的。”“去他们的吧。”马卡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抚弄着口袋里的玻璃球,“再者说了,就算他们找来了,我也会察觉到。听着,叶卡捷琳娜。”马卡比总是这样对母亲直呼其名,从小就是如此,“我需要一些东西。”“任何东西都行,我亲爱的选手。”“我需要一只手。机械的,或是钛合金的,有没有皮肤都行。”“神经融合的那种?”“只要能尽快送来。”“这取决于伤口程度。我看到伤口就能确定。”“在哪里?多快?”

叶卡捷琳娜思考了一下:“柏林。两天后。我明天把地址发给你。”“很好。不过,这只手不是给我的。”“没问题。”“这只手不是给我的,我需要植入一些东西,隐藏的东西。”“没问题。”“我会通过加密的僵尸网络M-N-V-八区,把规格和编码传输给你。”“好的。”“再重复一次。”马卡比对母亲说。“M-N-V-八区。”“这通电话结束后,文件会在二十秒内传输完成。文件名称是‘山茱萸的嘲笑’。”“明白了。”“那么我们柏林见。”“好的,我的儿子,亲爱的选手。Kalla bhajat niboot scree。”

马卡比挂断电话,登录了手机上的僵尸网络,启动了程序,点击了发送按钮。文件“山茱萸的嘲笑”已传输。他把手机反过来,取出电池,丢进酒店前台旁边的垃圾桶。

他两只手拿着手机,在经过礼品店的时候,用力挤压手机的中间。他走到装满苏打水的冰箱前,打开了冰箱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他用力将冷空气吸进肺部。感觉很不错。

他伸手去够货架深处的两罐可乐,同时把手机扔进去,发出了一阵撞击声。

他付了可乐钱,向酒店房间走去。

巴依特萨罕坐在这间普通套房的沙发上,几乎坐在了坐垫的边缘,背部挺直,闭着双眼。手腕上的纱布沾染着深红色的血迹。另一只手成握拳状。

马卡比关上门。“我给你买了可乐。”“我不喜欢可乐。”“你当然不喜欢。”“扎赉尔喜欢可乐。”

我倒是希望跟他搭档,马卡比心想。他打开自己那罐可乐,拉环发出了轻响,然后喝了一小口。可乐弄得他的舌头和嗓子有些痒痒的。味道还不错。“我们要去柏林,巴依特。”

巴依特萨罕睁开深褐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马卡比。“风并不把我吹向那里,兄弟。”“风就是往柏林吹的。”“不对。我们必须杀死那个阿克苏姆人。”“不,我们没必要杀死那个阿克苏姆人。”“我们必须杀死他。”

马卡比拿出口袋里的玻璃球:“我们没理由那样做。希拉尔差点没命了。他哪儿也去不了。再说,他的族人会等待他,守护他。如果我们回到那里,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们最好耐心等待。也许他会自己死掉,这样我们就不必亲自前往了。”“那么,谁来给巴特和博德报仇呢?哈拉帕人呢?”

马卡比走到巴依特萨罕身边,轻拍了一下对方的残肢。马卡比理解这种痛楚,巴依特萨罕只是咬紧了牙关说:“她离得太远,巴依特。其他人更近一些——那些拥有大地之匙的人。那些遵守游戏规则的人。你还记得玻璃球的显像吧?”“记得。那座石碑。那个叫莎拉的女孩拿到了第一把钥匙。”“没错……你是对的。”

马卡比心想,这可是我有史以来从巴依特口中听过的最接近道歉的话了。巴依特萨罕点了点头:“我们必须找到他们。”“我很高兴你赞成我的想法。先说重要的事情。你必须修复你的手臂。”“我并不想让它复原。没那个必要。”

马卡比摇头说:“难道你不想再用弓箭了吗?难道你不想再骑马挥剑吗?难道你不想用两只手杀死那个哈拉帕人吗?”

巴依特萨罕摇了摇头说:“那已经不可能了。”“你听说过神经融合术吗?还有智能假体?”

巴依特萨罕皱起了眉头。“你和你的族人来自于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纪,所以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所说的话。但是我保证,这种技术能够使你如虎添翼。简单地说,你会获得一只性能更好的手臂。”

巴依特萨罕抬起自己的残肢,不解地问:“难道是什么魔法吗?”

马卡比窃笑着说:“柏林。两天后见分晓。”“那好吧。然后呢?”“然后,我们就用这个。”马卡比拿起玻璃球说:“我们用它找到那个卡霍基亚人和那个奥尔梅克人,夺走大地之匙。”

巴依特萨罕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要去狩猎了。”“没错,兄弟,我们要去狩猎了。”“针对英国南部巨石阵,人们猜测纷纷。根据当地人描述,他们首先在黎明前听到剧烈的爆炸声,随后几秒钟内看到一束光柱直冲云霄,距离时间发生已经过去将近一周时间。根据古老石碑的神秘传说,人们推测可能是外星人造访地球,或是政府秘密机构所为甚至有人认为是莫洛克斯族——没错,你听得没错——那群聚居地下的穴居人是该事件的始作俑者。现在让我们连线福克斯新闻记者米尔斯·鲍尔,自从报道大量出现,他就一直驻守在附近的埃姆斯伯利。你好,米尔斯?”“你好,史蒂芬妮。”“你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当地的情况吗?”“现场十分混乱。这座古老的村庄挤满了人。政府车辆不断来往于事件现场和这个村庄。空中有数架直升机。根据匿名线报,现有三架高海拔CIA或米-6掠夺者侦察机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控现场。整片区域目前已经宣布戒严,包括英国、法国、德国、美国在内的多国政要已经赶赴现场,并将整片区域用巨型的白色马戏帐篷遮盖起来。”“所以说,没人知道据称的光柱的真正成因?”“没错,史蒂芬妮。不过,这束光柱并非据称。福克斯新闻已经获得智能手机拍摄的四段光柱视频,正如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段。”“天哪……我从来没有见过……”“没错。场面太惊人了。你可以看到光柱直直冲向天际——很显然,这束光柱来自巨石阵中被称为踵石的所在区域。不过,史蒂芬妮,真正奇怪的是,四段视频都在同一时间停止拍摄,使用者都试图重新开始拍摄未果。”“巨石阵是——曾经是——著名观光景点。除了视频拍摄者,还有没有目击者?还有从事发地回来的人吗?”“如我所说,消息都被封锁了。据称,政府已经扣留了一部分人,他们可能在皇家海军驱逐舰HMS无畏者号上,目前正在英吉利海峡。当然,基于调查正在进行,海军方面的发言人目前不可能确认或否认这种谣传。如果公众继续追问调查进程,官方回应通常会是——引用——‘巨石阵及其周边区域的未预料到的发展。’再无其他。我们能够确定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想让公众知道真相。”“是的,确实如此……很显然。米尔斯,谢谢你的报道。请继续追踪事件的最新进展。”“我会的,史蒂芬妮。”“下一条福克斯新闻,叙利亚持续危机以及来自阿联酋艾尔艾因陨石坑的暖心故事……”

艾斯林·考普

肯尼迪国际机场,一号航站楼入境登记大厅,皇后区,纽约

透过机舱窄小的椭圆形窗户,艾斯林·考普看到了传闻中的那个陨石坑。陨石坑呈现出碗的形状,就像这座城市的一道黑色疤痕,相较于2001年人为恐怖袭击的真实图片,这里的惨烈程度不下于前者的十倍。

然而,这个陨石坑发生了一些改变。

倒不是说,现场被修复或是被清理了——这项工作至少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

真正发生改变的是陨石坑中央,陨石撞击地面的那块区域。如今,这里不再是碎石和废墟,而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白点。

一顶帐篷。就像是遮盖巨石阵的那个帐篷。

不知道那个卡霍基亚人和那个奥尔梅克对古老的凯尔特遗迹做了些什么。

那是属于她族人的一处建筑。古老的拉坦诺文化的权力中心。

使用。丢弃。遮蔽。

在艾斯林看来,这种白色帐篷传递出一种信号。政府对此感到恐慌,他们一无所知,只能在暗中摸索。如果他们无法解答发生的现象——例如:陨石、巨石阵——他们就会选择掩盖真相,直到他们发现真相为止。

当然,他们不可能发现真相。

就在飞机驶过皇后区的几分钟后,她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她想看的一些东西。就在连接洛克威半岛和皇后区的一大片平地——布罗德通道上面。她看到了波普家的房子。当时,陨石猛烈撞击距此地数英里以北的地区,最后造成了4416人殒命、8千多人受伤。如今,这栋鸭绿色的小木屋仍然完好地坐落在西十大街上。幸好,陨石当时正好坠落在一片空旷的墓地,否则将有更多的死伤者。这些逝者显然代替了生者,承受了主要的冲击力。

艾斯林幸免于难。她的房子同样幸免于难。

还能幸存多久?答案无从得知。肯尼迪机场还能幸存多久?政府的白色帐篷能够存在多久?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与事物还能幸存多久?

大事件即将降临。艾斯林知道具体的时间,却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如果大事件集中爆发在菲律宾、或西伯利亚、或南极洲、或马达加斯加,那么波普的小木屋应该还能保留下来。纽约还能保留下来。肯尼迪机场还能保留下来。

然而,如果大事件发生在北大西洋的任何地点,巨浪将会席卷沿海区域,摧毁无数房屋。如果大事件发生在陆地,甚至是城市,那么她的家园将在数秒之间付之一炬。

艾斯林深信,无论大事件爆发于何地,它都将以小行星的形式出现。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她曾在贝鲁伊索湖的古老岩画上看到这样的场景。从中生出了炙热火焰,生出了死亡气息,同样孕育了生命意识。巨大的铁镍金属厚块,似乎跟银河系一样悠远,将要撞向地球,在此后的一千年间,持续改变着地球生命。它是超大规模的宇宙入侵者。它是杀手。

那就是开普勒星人。他们是杀手。

从理论上说,我也是他们的一员。

她在漫长而缓慢的入境登记队伍中,向前移动了一些。

她明明有机会射杀那个卡霍基亚人和那个奥尔梅克人,为什么最后没那么做呢?也许,她原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也许,在那一瞬间,她手里握着阻止终极游戏的钥匙。

也许。

她应该先开枪,晚点再提问。

她太软弱。

在终极游戏中,你必须要坚强。早在她符合条件以前,波普就曾告诉她。必须坚不可摧。

艾斯林心想,我必须要更坚强,才能阻止这一切。我不要再软弱下去了。“下一个,三十一号,”一个穿着棕色运动外套的印度女人喊道,打断了艾斯林的思绪。这个女人有着一双带笑意的眼睛,深色的嘴唇,乌黑发亮的头发。“谢谢!”艾斯林回答。她向女人笑了笑,同时观察着这个偌大的机场大厅里来自世界各地的形形色色的人们,他们的个头高低不一,肤色深浅有别,性格不同,贫富各异。出于这些原因,艾斯林始终很喜欢肯尼迪机场的入境登记大厅。在多数国家里,你只能看到某一种特定类型的主流人群,不如这里多元化。一想到这种情景可能永远消失,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人们将不再能够微笑着、欢笑着、等待着、呼吸着、活着,她就感到无比的悲伤。

他们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疑惑着。等到事件真正发生的时候?等到一切终结的那一秒钟?事发前几小时?几周?几月?还是明天?或是今天?

今天。那应该会很有趣。非常有趣。

政府应该会需要更多的白色帐篷。

艾斯林来到三十一号桌。排在前面的还有一人。那是一个体格健美的非洲裔美国女性,穿着皇家蓝的连身衣裤,戴着时髦的蝇眼墨镜。“下一位,”入境官继续说。前面的那位女性跨过红线,走到了桌前,总共花了78秒钟完成手续。“下一位,”入境官重复着。艾斯林走上前去,拿出准备好的护照。入境官大约六十岁,戴着方形眼镜,头顶微秃。他大概已经在指望着退休了。艾斯林把护照递了过去。这本护照已经很旧了,盖了很多地方的章,不过在艾斯林看来,这本护照还是很新的。她是在米兰法布里诺大街的秘密情报传递点拿到这本护照的,当时距离她前往马尔彭萨机场仅剩几个小时。波普通过情报员,在53个小时前将护照送达。护照上面的名字是迪安德拉·贝拉方特·库珀,也就是她的新化名。迪安德拉出生于克利夫兰,曾经去过土耳其、百慕大、意大利、法国、波兰、英国、以色列、希腊,以及黎巴嫩。对于二十岁的姑娘来说,算是相当丰富的经历。没错,她只有二十岁。如果陨石再晚几周出现,她就超过二十岁了。艾斯林躲在洞穴里庆祝了自己的生日。“庆祝”这个词语可能言过其实,因为她只吃了几只炸麻雀,喝了点冰冷的山泉水。她还在餐后吃了几块方糖,从酒瓶里喝了一些肯塔基州生产的波旁酒。可惜的是,她没有能够举办生日宴会。“你一直在四处旅游嘛!”入境官翻阅着护照说。“是的,我在上大学前停了一年学。结果,一年又变成了两年。”艾斯林将整个身体的重心转换到了另一只脚上。“这是要回家了?”“是的,在微风角。”“哦,你是当地人。”“没错。”

入境官将护照放在扫描仪下方,放下了小蓝本,开始打字。他看起来有些无聊,不过还算快活——退休近在咫尺——不过,他在打字的手指突然停顿了几秒钟,随后微不可察地斜眼看了一眼艾斯林,并且调整了整个身体的姿势。

他继续开始打字。

艾斯林足足等了九十秒,随后入境官说:“库珀小姐,我接下来请你站到旁边,我在那边的同事们要跟你聊聊。”

艾斯林装出担忧的神情:“我的护照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不是护照的问题。”“我能拿回护照吗?”“恐怕不行。请吧。”入境官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在装有皮套的手枪把柄上说:“请往那边走。”

艾斯林用余光看到了两个神情困倦的男人,他们装备了M4手枪和柯尔特军用手枪,其中一人还牵着一条异常兴奋地喘着粗气的阿尔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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