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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4 10:4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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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素华

出版社:大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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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拼图

琉璃拼图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琉璃拼图作者:彭素华排版:JINAN ENPUTDATA出版社:大连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6-01ISBN:9787550510470本书由大家出版传媒(大连)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总序用幻想文学经营生命共感的空间——王泉根

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我国原创儿童文学势头看好,亮点多多,其中最令人欣喜的是儿童文学新人新作新面孔越来越多,70后已成为创作的中坚力量,80后甚至90后正在大踏步地走向前台。由大连出版社携手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大连圣亚旅游控股股份有限公司、大白鲸世界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共同举办的“2015‘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征集活动”及其评出的作品,同样有力地印证了我对儿童文学“新人辈出”的这一判断。

资料显示,“2015‘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征集活动”共收到投稿作品550部,总字数高达1800余万字,其中长篇168部,中篇71部,中短篇结集14部,短篇297篇。作者来自包括台湾在内的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以及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500多位作者中,大多数都是70后、80后、90后,年龄最大者81岁,最小者仅9岁。

由于整个作品评选过程(包括初评、复评与终评)均采取“盲评”,统统隐去作者姓名,只看作品不看人,不仅确保了评选优秀作品的质量与公正性,而且直接推出了一大批儿童文学圈子以外的新人新面孔。从最终获得优秀作品等级的17位作者看,除了王晋康、彭绪洛外,其余均是我所不熟悉的新人。以我从事文学评论三十余年来对儿童文学、科幻文学圈子内作家的熟悉了解程度,竟有10余位是首次进入我评论视野的“闯入者”,这着实使我惊喜:儿童文学事业真正是后继有人,而且是“高品质”地后继有人。

被评为“钻石鲸”作品(如果是评奖,此应是特等奖)的《拯救天才》的作者王林柏是一位成都的高级软件工程师,另一部“钻石鲸”作品《梦街灯影》的作者王君心,则是厦门大学的大三学生。其他分享“玉鲸”“金鲸”“银鲸”的作者,既有报社、出版社的编辑,农场的管理员,贸易公司、物流公司的经理,也有乡村教师、在读研究生,更难得的是有一位“白天汗出如浆干农活,晚上文思泉涌写童话”的甘肃农民工。他们的身份不同,职业不同,地域不同,但对文学、儿童文学、幻想儿童文学都有着一致的理解与践行:保卫想象力,讲好中国孩子的故事,用幻想托举远大理想。

幻想不是古希腊神话中的雅典娜,已经成熟了才从宙斯的脑袋里突然爆发出来。幻想一直伴随着人类的漫漫长途。“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女娲有体,孰制匠之?”两千年前中国诗人屈原振聋发聩的《天问》,如闪电惊雷,穿越历史隧道,至今依然回响在21世纪的思维晴空。

德国文学家赫曼·赫塞动情地说:“大自然是上帝最伟大的创作,但是人类最伟大的创作尽在书本当中。”在我们迷茫、不知所措、生命面临危难的时候,那些用人类幻想之光烛照的幻想文学作品,就成为当今世界最重要的文学读物。因为,运行了三百年的工业文明已是千疮百孔,试图保留其内核,对社会结构修修补补,已很难挽回人类文明衰落的命运。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人类所用的材料都是大自然已经有的物质,从自然中来,也能回到自然中去。但进入工业文明以后,人类则越来越多地依赖于人造的物质。尤其是在化学工业产生之后,人类大大地改变了地球上的物质的化学组成。而这些人造的东西,比如苯和甲基叔丁基醚这样的物质,从来不是大自然物质循环的一部分,也无法正常地加入大自然的物质循环,并且必然会干扰和破坏大自然本身的物质循环(参见田松《警惕科学》)。人类在对工业文明进行彻底反思并探寻生态文明之路的同时,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人文精神,从而情不自禁地向幻想文学发出了求助的呼吁。君不见,纠缠人类的不少问题,都在等待着借助幻想文学的神奇之箭击穿那些迷惘失控的靶心。

比如,“人虫大战”。人类与“害虫”已经战斗了将近一个世纪,但是“害虫”在人类发明的各种农药的磨炼下,反而越战越勇。据统计资料,我国每年农药用量高达337万吨,分摊到13亿人身上,即每人2.59公斤!这些农药除了一小部分(小于10%)发挥了杀虫作用外,大部分进入了生态环境:或飘浮空中,污染大气;或被雨水冲刷,流入江河;或渗入地层深处,污染地下水。更糟糕的是侵入人体,危及生命。现在国家明文规定的食品中农药最大残留限量指标就高达3650项,其中与鲜食农产品相关的高达2495项!在漫长的人虫战争中,为什么昆虫总能立于不败之地?为什么农药越用越毒,而虫类却越治越多?当然,虫子多了就必然要再花钱去买农药,这就给农药生产厂商带来了滚滚利润,拉动了GDP。但这是人类需要的GDP吗?或许消灭昆虫,并不是地球人要做的事情。未来的“人虫大战”又该怎么办?法布尔笔下《昆虫记》中人虫静好的画面何处去寻?看来人们只有从幻想文学中去探求人虫共存的正当性与途径。

再比如,全球气候危机。刚刚结束的“巴黎气候变化大会”(2015年12月12日),提出到本世纪下半叶实现温室气体净零排放。我们知道,人要呼吸,就要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这就是温室气体排放。烧饭做菜使用液化气、煤球或柴草,都会排出二氧化碳。养猪养牛养宠物,这些牲畜要呼吸要排泄,也会排出二氧化碳。“净零排放”就意味着你呼出的二氧化碳必须及时收回,除了在森林中生存,否则谁也无法做到。全球如果真的实现了“温室气体净零排放”的标准,那么人类自诞生以来的呼吸、做饭和吃肉这些天赋权利都将变成社会义务,也即你的呼吸、做饭和吃肉都得净排放,都得为此付出代价,说不定那时候就要交“呼吸税”。为了实现和推动“净零排放”,全球最聪明的人已经想出了办法,这就是使用“碳货币”,即将碳排放货币化。有专家称,“碳货币”的出现是非常重大的货币金融事件,在人类货币发展史上,是继黄金货币化、美元与黄金脱钩之后最重大的变革,其等级甚至要超过石油美元和粮食美元一级(张庭宾《气候协议或推碳货币成为中国新绞索》)。怎么办?“碳货币”真能解决全球气候问题?真的是人类的不二法门?看来人类也只有从幻想文学中激荡出更多的灵感与创意。

再比如,人类科技的发展,有望揭开生死之谜,从此阴阳两界的大门将被彻底开启。21世纪出生的人,将有可能生活几个世纪,远古神话中的不老泉、长生果将有可能变得如同网购一件T恤那样容易。然而阴阳大门两边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梦幻王国的色彩到底又是如何浸染的?这也只有幻想文学才能呈现给我们。中国第一位“冰冻遗体”者杜虹女士就是刘慈欣《三体》的责编,同时也是儿童文学作家。幻想文学给予人的精神力量是如此强大,愿人世间一切美好的梦都能成真,愿杜虹五十年后如同格林童话中的睡美人那样苏醒过来。

再比如,今日人类的想象力和智慧,已足够将自己送上火星遨游太空,欧洲一家公司正在招募第一批前往太空的移民。但是,这是一次注定有去无回的旅行。到达火星的人们将只能在那里建设和发展,直到他们建造出能回到地球的飞船。对于这样的探险移民,谁能告诉他们火星上会发生什么,怎样在火星上生存?这还是要依靠幻想文学,过去两百年里人们撰写的关于火星探险的幻想文学作品,无疑都将成为他们的培训教材。

再比如,3D打印技术、媒体新技术、脊髓干细胞技术等,都在改变着我们的世界。至于它们将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变革,目前也只有依靠幻想文学来呈现。在这个未来与科技无限地嵌入当前的时代,幻想文学已然成为表现人类生命共感的最重要的文学形式。

但是,在今天人们的现实阅读环境中,特别是青少年儿童的阅读,理性、知识与幻想、游戏总是如同楚河汉界那样沟壑对峙,家长和老师始终不放心孩子们手上标明“幻想文学”的读物品质,因为他们不相信幻想能给孩子带来需要由理性与知识作为支撑的考试分数。对此,哈维·达顿敏锐地指出,理性说教类图书创作与幻想文学类图书创作之间的对决是一场哲学意义上的信仰的冲突,是针锋相对的厮杀。坚持理性原则、反对幻想的理性主义者本质上奉行的是功利主义的教育原则,将生活简化为数字与事实的功利主义,并进而把道德教育、理性原则与幻想精神、游戏精神完全对立起来。事实上,优秀的幻想文学作品能够激荡读者的心灵,激发他们的头脑风暴与想象力,理性与幻想并非水火不容,而是手心手背一体两面互相贯通的。正如托尔金所言:“幻想是自然的人类活动。它绝不会破坏甚或贬损理智;它也不会使人们追求科学真理的渴望变得迟钝,使发现科学真理的洞察变得模糊。相反,理智越敏锐清晰,就越能获得更好的幻想。”这也正是爱因斯坦特别强调童话故事的重要性的原因所在: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局限于我们目前所认识和理解的东西,而想象力却包容整个世界,包容我们想认识和理解的一切。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保卫想象力,用幻想文学托举远大理想,这是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协调发展的需要。我们希望在幻想文学的共感空间里,每一个灵魂都得到安抚,每一个生命都焕发出令人感动的容颜,而不会因剧毒的农药与“碳货币”而恐惧与迷惘。(2015年12月于北京文慧园)导读专家拼图中的拼图——林文宝

这个小说从一本看不见的书开始,吊尽读者的胃口。

这是一本奇特的书,别人看不到,只有被挑选上的人可以看见。这本书用火烧不坏,当主人公把这本书丢掉,它还会爬回来,如同鬼魅一般纠缠。

这本不知名的书,竟然写下四个六年级的孩子从未泄漏的秘密,接着还成功预测他们未来的遭遇。他们的命运似乎被这本书所掌控,记录。

面对如此状况,他们相当恐惧,唯有互相扶持信任,才能破解这本奇幻之书,获得解脱。因此,同年级的四个同学在这场奇幻之旅中,从互不对眼到互助合作,认识到友谊的可贵,并在这趟旅途当中,打败各自的心魔,获得成长。

或许对于少年小说而言,成长是共同的课题,需要让故事中的孩子体悟苦难,心灵获得成长,才能有足够的能力挣脱现有的泥淖,获得成长后的甜美。关于这个方面,《琉璃拼图》做得不错。作品中,黄书炜的“思念之珠”、李聿航的“勇气之珠”、林楷崴的“友谊之珠”和汤玲绒的“智慧之珠”,各代表这四个孩子的四个人生课题。他们必须学会处理相思、学会勇敢、学会友爱和产生智慧。这四个目的也是本书想要给予读者的四个重要的人生礼物。若是能成功得到,人生将会更为丰富圆满。

另外,对于幻想而言,《琉璃拼图》也处理得相当不错,虚实相掩,玄幻之中又有大量的各式各样的植物与动物知识穿梭在小说当中,可见作者对于生态的了解与喜爱,在小说中使用得也非常恰当。奇幻作品容易不小心奇幻过头,让读者总觉得故事飘起来,踩不到底,没有任何的说服力。这篇小说刚好以庞大的知识群扎根,使得故事不再虚无缥缈,而是能深根盘旋人心。

但是过多的知识,没有善加处理,或许也会变成一场灾难。知识通常较为坚硬难咀嚼,创作者如何把知识神不知鬼不觉地置入故事当中,使得读者能在没有咀嚼太多知识,还未丧失耐心的状态之下,兴致不减地读完故事,这需要技巧。《琉璃拼图》已经达到此要求,对于知识的处理相当完整。作者不只熟稔动植物的特性,还懂得许多药草知识。这些药草知识或者是生物特性,都是相当重要的情节关键。这代表着知识血肉已经成功长在故事骨头上,使得读者能一边享受情节的演进,一边享受学习知识的喜悦。

再则,这个小说一个相当大的主题是如何面对恐惧。我引用小说里面的一句话:“我们每个人的试炼都是心底最大的恐惧,同时也是最大的渴望!现在是你的试炼,是你的战场,问问自己,什么是你的渴望,这样就知道该怎么做!”作者透过主角说了这句话,告诉读者恐惧与渴望通常一体两面,若是了解自己的渴望,就能间接处理恐惧。恐惧在小说当中一直出现,唯有战胜恐惧,才能向前迈进,获得重生的机会。

小说的作者是台湾人,她成功地把台湾独有的生物形态,透过小说与大陆的读者交流,让大陆的读者更进一步了解台湾不独有美食美景,生物、气候以及文化也都相当特别。在这篇小说当中,虽然没有极度强调生态保护的重要性,不过却可以从作者的笔墨之中,感受到她对于生态的认识与观察,这是我非常喜欢此部作品的很大原因。许多作品为了表现自己关心环保的精神,在小说当中频繁地交代强调,使得读者似乎不是在阅读小说,反而倒是像在阅读一篇倡导,完全丧失阅读小说的乐趣。小说还是必须要以剧情牵动读者的心,使得读者在阅读过程里,犹如经历一场未知的旅程,透过作者精心安排的情节,获得作者想要给予读者的礼物。一、梦境“玲绒,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你在干什么呀!”门外传来妈妈的呼叫声。“好啦!好啦!我就要睡了!”嘴巴虽然答应,但玲绒仍埋头振笔疾书,丝毫没有要去睡的意思。

汤玲绒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念光明小学六年级,长相秀丽,拥有一双慧黠大眼,思考时喜欢扇动两排毛刷似的眼睫毛,食指无意识地在嘴唇上轻轻搓揉。功课不错,办事能力强,最大的兴趣是编故事。她每天都不停地写不停地写,写了一本又一本的奇幻小说给同学看。有人建议她学某本美国少年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复印卖给同学,但她不肯,只希望满脑子的故事与人分享。“玲绒,”妈妈打开门,探进半颗头,“最后警告喔!你再不睡,我就把电源切掉!哪有小学生这么晚还不睡的!”说着,妈妈张嘴打了一个大哈欠。“好啦!好啦!我把这一句写完。”汤玲绒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

汤玲绒忽然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森林。森林里全是高耸挺拔的桧木、圆柏,每棵树都高到伸入天际,像一个个低头凝视的巨人,深如刀刻的树纹是千年的痕迹,枝干上挂着一条条藤蔓,浓密的枝叶几乎把天隔绝在外,偶尔透过缝隙,阳光才支离破碎地渗进来。但是稀稀疏疏的光影并没有为森林带来一点点明亮的感觉,反而与晃动的枝叶交织出一股如魑魅般的影子。大树下则是密密麻麻七横八竖的灌木丛,一根根带着刺的枝丫张牙舞爪地伸展着。相反地,小径旁除了蕨类外,还被一些小花球盘踞,有的紫色,有的橘黄,更多的是多色混杂。小花球虽然花形简单,但颜色鲜丽五彩缤纷,甚是可人。尤其所结的紫黑色果子,油亮饱满,小巧可爱,有一种诱人的甜美。

黑色、巨木、荆棘,五彩、小花、果子,这片森林透着浓浓的矛盾!

走在爬坡的泥泞小径,旁边虽有许多小花,可是空气里混杂的尽是泥土、树叶腐败和各种植物混乱的、沉重的气息。这股气息浓稠得像膏状,堵着汤玲绒的喉头和胸口,让她因缺氧而面露痛苦表情。她嘴巴大开,用力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双手紧紧压着胸膛,仿佛害怕胸膛因过度换气而爆裂,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在静谧的林间回荡。

在林间回荡的不只此起彼落的喘息,还有踩踏落叶的噼里啪啦的碎裂声,玲绒的后面跟着三个男孩:一个是现在的同学李聿航;一个是中年级的同班同学林楷崴;另外一个则不认识,汤玲绒想看仔细,却觉得他有一张模糊的脸。

后面传来林楷崴的声音:“你干吗停下来呀!”

只见李聿航蹲在地上,伸手拔了小径旁的紫色花球,汤玲绒大叫:“不要拔!”一个跨步向前打了一下李聿航的手背。“小心!这花有毒!”汤玲绒说,“这种花叫马樱丹,虽然很普遍,花朵小巧可爱,但茎叶和果子都有毒,因为它的枝叶有刺鼻的气味,所以又叫臭草。我爸爸以前念的是森林系,有次在爬山时他教我的。他说曾经有儿童误食这种果实而死掉,也有小学生在学校摘玩马樱丹,造成十几个人集体过敏气喘送医的案例,所以千万别拔。”

林楷崴一听,立即瞪着大眼呵斥:“累都累死了,路又难走,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蹲下来玩花!”

这时李聿航像是脑袋被打了一棍,如梦初醒般赶紧把手收回来,茫然又惶恐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真的想拔!”“没有真想拔?”林楷崴音量拔高,“那你刚刚伸手过去是干吗?说你不想拔,难道是花叫你拔它的吗?花活得不耐烦了,想自杀啊!还是你是饿死鬼投胎,连这种小野果都想吃?万一中毒,这个荒郊野外,谁有办法救你!”“我真的真的不想,”李聿航急于解释,“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的脑袋里好像……好像有个声音,叫我去拔……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把手伸过去,那花朵好像有魔力……”“见鬼了!”林楷崴翻一个白眼。“别再吵了!没事就好,我觉得这片森林有点怪怪的,”汤玲绒说着四下张望了一下,打了个寒战,“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

话才说完,一转身,汤玲绒惨叫一声:“哎哟!”整个人狠狠跪在地上,膝盖硬生生撞上横在小径的树根上。“玲绒!玲绒!快醒来!”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用力摇晃汤玲绒的肩膀:“你干吗叫那么大声,做噩梦了是不是?”妈妈轻拍她的脸颊,“快醒醒,到床上去睡啦!叫你到床上去睡,你不去,偏偏趴在桌子上睡……”

汤玲绒迷迷糊糊听不清妈妈在絮絮叨叨些什么,她很想醒来,但醒不过来,总觉得身体好重好沉,仿佛有一股力量一直把她往下拉,就像溺水一般,双手拼命滑动,但水却像强力吸盘,甚至将她淹没。她努力地想撑开眼睛,眼睛却好像上了千斤重的锁。“玲绒!你还好吗?”是妈妈的声音,也是林楷崴的声音。“玲绒!玲绒!你快起来!”是妈妈,也是林楷崴。“你到底怎么了?”是妈妈,也是林楷崴。

两个声音重叠……是实是虚……是里是外……“我……我起不来!”是回答妈妈,也是回答林楷崴。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汤玲绒无法辨别,脑中有好多声音像电流般窜来窜去。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感觉影像却极为清晰,而且还清清楚楚感受到整个躯体忽而往上提升,忽而急速坠落。两种力量不断拉扯,弄得她五脏六腑翻腾,胃里残存的食物直往上涌。接着,她感觉自己依在另一个人怀里往上飘浮,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起来!玲绒!”是爸爸爱怜地呼唤,“八成睡到脚麻了!这孩子!”

第二天一大早,汤玲绒一拐一拐地走到学校,对于昨夜栩栩如生的梦境不太在意,因为最近常做梦,而自己平常就好胡思乱想,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没什么好稀奇的,只是每次做梦后,第二天就会觉得特别累。

走过穿廊,李聿航从后面追过来:“汤玲绒,你的故事写得怎么样了?”

汤玲绒停下脚步,转头正要说话,看见班上最皮的黄政杰和杨念祖也跟在后面。“玉米浓汤,你的眼光也太差了吧!天下男生死光了,也不该喜欢这只猪啊!”杨念祖边说边鄙夷地快速扫视李聿航全身上下。李聿航习惯性地低头回避,右手不自觉地伸进嘴里,他的指甲已经被咬得光秃秃。“是啊!你觉得我们两个怎么样?比他一身猪油好吧!”黄政杰挑着眉,撇着嘴说。

黄政杰与杨念祖才六年级就与附近的中学生混在一起。黄政杰甚至仗着哥哥在中学的恶势力,在小学里耀武扬威拉帮结伙,是师生眼里的头疼人物。

汤玲绒怒眼圆瞠,扬起下巴:“你们两个说话不要太过分!”说完拉着李聿航疾步走向教室。

李聿航和汤玲绒从三年级起就同班,两人是最好的朋友。汤玲绒爱阅读,满脑子胡思乱想,尤其喜欢编一些奇幻故事;李聿航则爱画画,他不像一般男孩毛躁好动,下课时多半窝在自己的位子上涂鸦。每次汤玲绒有灵感时,就会抓着李聿航侃侃而谈,而李聿航总是默默地听着,然后用复印纸帮她做一个小本。汤玲绒写故事时会在每一页适当的位置上留白,让李聿航画上插画。所以两个人可谓合作无间,所做的小书虽没有专业水准,但在这小小的校园里也算是畅销作品。

这天汤玲绒一直想找机会和他分享最近的作品,但暑假后开学的第一天,班主任不断地叫她帮忙,一会儿清点新课本,一会儿拿坏掉的麦克风到学务处送修,一会儿去复印通知单,一会儿又被叫去找科任老师,完全不顾及她的脚伤。有时候她不免抱怨:难道我们班就只有我这个学生吗?班主任则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些不关痛痒的话,什么“能者多劳啦”“你办事我放心啦”之类的。

回到家早累趴了,而今夜是一个无梦的夜晚。二、钥匙

开学的第一天没什么功课,只要把一大堆新课本写上名字就没事了。李聿航对于白天黄政杰与杨念祖说他是猪的事,还是耿耿于怀。他在纸上画了两只猴子:一只歪嘴缺牙,胸口挂个牌子,写着“黄政杰”;另一只大小眼朝天鼻,额头写着“杨念祖”。李聿航放下铅笔,侧头欣赏这两只滑稽的猴子,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欣赏一会儿后,他用剪刀仔细地把猴子剪下来,贴到挂在门上的飞镖盘上。接着,站在距离五米远的地方,拿出飞镖,眯着一只眼,嘴里念念有词:“两只变态猴子,你们死定了!看我的‘小李飞镖’!”

李聿航手一掷,飞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咚一声正中猴子“黄政杰”的胸口。“Yes!”李聿航握拳,曲了曲手臂,“黄政杰!看你能嚣张到哪一天!”李聿航脸上露出得意笑容,他伸展一下筋骨后,跨前一步再度摆出掷飞镖的姿势。

就在掷出的前半秒,门忽然打开,他吓一跳,手赶紧往旁边一偏,飞镖撞向门边五斗柜上方的墙面,掉到摆放的卡通玩偶上面后又滚落到柜子与墙壁的缝隙里。“嘟嘟!你在干什么呀!还不出来吃饭!”门缝探进半颗人头,是李聿航的奶奶。“阿嬷……你怎么每次进我房间都不敲门啦!”李聿航气得鼓起两颊,一张脸显得更圆更肿。“敲门?我是你阿嬷,进你房间还要敲门?”李聿航的奶奶挑着一边眉毛。“是我阿嬷也要敲门呀!这样很不尊重人耶!”“小孩子也要人家尊重,我进你爸爸的房间都不用敲门,到你的房间要敲门,天地是翻过来了吗?而且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吗怕人家进来!”奶奶说着用力啧了一声。“算了!算了!跟你说不清楚啦!我马上出来吃饭啦!”李聿航不耐烦地挥挥手,想了想又补充道,“阿嬷,以后不要再叫我嘟嘟啦!很难听耶!”“嘟嘟有什么难听,你就是胖嘟嘟很可爱呀!”奶奶碎碎念地走开。

匆匆吃完饭,立刻跑回房间,他得赶紧找出那支飞镖,一则是因为这组飞镖是他的最爱,虽然是夜市打弹珠得来的廉价品,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玩飞镖玩得特别顺手,仿佛已经玩了几辈子,如果失去了飞镖就像不能画画一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另外一个原因是,还没解决另外一只变态猴子“杨念祖”,难消心头之恨。

李聿航把指头插进柜子和墙壁之间的缝隙,肉脸用力挤压贴在墙壁,眼睛尽可能在夹缝中仔细搜寻,黑暗中仿佛看见红色飞镖的影子。他使劲拖拉,柜子纹丝不动。这个柜子是爸爸还小时爷爷托人定做的,材质坚固,但样式老气,奶奶舍不得丢,妈妈又不愿意用,就堆到李聿航房间里。李聿航倒是无所谓,反正能用就好,只要大人不要啰哩巴唆就谢天谢地了!

李聿航又用力拉一次,但柜子还是没有丝毫移动:“可恶!竟然这么重!”他气得踢了柜子一脚,“连你也欺负我!”

忽然,缝隙里闪了一下微弱光芒。“嗯?”李聿航眨了眨眼,“什么东西在亮?”他又把眼睛贴在缝隙边,甚至趴到地上试图更接近飞镖,但昏暗里除了红红的镖尾外,看不见其他东西。这下李聿航更决心要把柜子弄开,他站起身,打开手掌,“呸!”在手心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两掌互相搓一搓,接着右脚往后退一步,左腿屈膝,双掌贴在柜子侧面,憋住一口气,用身体全部的重量加力气,使劲一推。“嘣!”沉重的柜子竟然变得非常轻,几乎是瞬间自己滑动着撞上旁边的衣柜,发出巨响。

爸爸、妈妈、奶奶应声跑来使劲敲门,还好这次他记得锁门。“聿航,你在干什么呀?”爸爸扯着喉咙问。“没什么!没什么!对不起啦!不小心的,我只是想捡东西!”李聿航自己也吓一跳。“每天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淑君啊!你也管管你儿子,不要变成电视上说的那个什么‘菜男’的!”“妈!是‘宅男’啦!”李聿航的妈妈说。“没事!没事啦!我说过只是捡东西嘛!”大人真是烦,李聿航心里一边嘀咕,一边用身体抵住门,真怕他们冲进来。

待门外不再有任何声响,他赶紧低头,一眼就看见鲜红色的飞镖躺在地板上。他弯腰捡起,忽地,微弱的红光又在墙壁与地板间的裂缝中闪了一下,是错觉吗?李聿航揉揉眼睛,心想:还是以前有东西掉进去?瞬间,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那道闪光幻化成一丝既轻柔又让人无法抗拒的声音搔刮他的耳际,李聿航半眯着眼仔细听,但除了客厅传来电视八点档连续剧的嘈杂声音外,没有其他声响。

几秒后,声音又响起。李聿航心头一震:这不是真实的声音!但它又真实存在,存在于他的脑袋里。

刹那间,浓浓的麻颤从脚底直蹿脑门,就像被高压电击到一样,李聿航僵立原地又不断颤抖。他两眼发直,不自觉地把指甲塞进牙缝,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被一股力量从背后推了一把,他身体往前暴冲,两条腿像装了弹簧自动跳到柜子前面,双膝一软,整个跪趴向裂缝。闪光又出现了!

闪光出现的同时,渴望拿到那个东西的欲望如排山倒海而来。

李聿航眯眼把瞳孔聚焦,手极尽所能往裂缝塞,塞到手指的肉在地板被挤成团状,红红肿肿的,像一排香肠。但是还是够不到,于是他又爬起来从书桌拿了一把美工刀,把刀片推到尽头,然后伸进缝里拨弄。没多久,拨出一把古铜色的上面一部分已经锈绿的钥匙。钥匙虽然陈旧,长相并不奇特,奇特的是,就在钥匙出来的瞬间,裂缝立刻密合。

李聿航惊恐万分,钥匙咚一声掉到地上。他吓得立刻箭一般冲到床上,用薄被整整包住身体,额头冒着冷汗,牙齿用力咬着指尖,肉体的疼痛似乎可以缓和他内心的焦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心跳在耳膜搏动,不久,他迷迷糊糊睡着,但满脑子钥匙、闪光、飞镖、黑暗……

忽然他感到屁股一阵刺痛,“哎哟!”惨叫一声。“还睡,都几点了,闹钟响了几百次还不起床,快迟到了!”妈妈说着又在他的屁股补上一掌。

李聿航跳起来:“完蛋了!七点多了!”他匆匆穿衣,连牙都没刷就奔出门。

到达学校,正准备抄联络簿,伸手往书包一捞,有样东西竟自动跳进掌心。他一看,整个人像被冰水当头淋下,冷冽直刺进骨髓,令他不断打战,因为……因为掌心是那把昨日丢在地板上的旧钥匙。三、一本书

晚上,林楷崴和爸妈一起吃饭。“我们班主任很莫名其妙,”林楷崴说,“今天竟然把我的书没收。她很奇怪耶!我又没有在上课的时候看,只是晚一点收到抽屉里,这样也不行!”“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带课外书到学校吗?”爸爸把夹起来的鸡肉定格在半空中。“为什么不行?我又没在上课时看!”林楷崴说着垮下脸。“你虽然没在上课看,可是课堂上仍会沉浸在刚刚的情节里,脑袋怎么有办法专心!”爸爸索性把碗筷放下,“年轻时我也曾迷金庸,一旦读下去绝不是你想停就停得了——”

爸爸还没说完,林楷崴就插话:“我看的书又不是武侠小说。再说,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停不了。”“就算我不是你,也可以猜到一二,更何况,我希望你利用下课时间多和同学接触……”爸爸有些动怒。“下课是我的自由时间,为什么不能选择喜欢的事去做!”“爸爸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多交些朋友。”妈妈打圆场。“可是我的同学都很无趣啊!像我前面的陈彦勋,没事就拿我的笔戳鼻孔,有一次拿出来时,上面还沾满黄绿色的鼻屎;坐我后面的张斯宇一天到晚喊我‘楷崴妹妹’,动不动就乱摸别人。你要我和他们做朋友吗?”“除了这些人,难道没别人?”爸爸说。“别人也差不多!”“你就是这样!”爸爸深吸一口气说,“你不要看谁都不好,为什么不学着欣赏别人的优点,就算那个叫什么勋和什么宇的,也一定有他们的优点……”“他们一个叫陈彦勋,一个叫张斯宇,你根本没听我说什么,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好了!好了!别说了,吃饭啦!”妈妈拉拉爸爸的衣角。“算了!我吃饱了!”林楷崴放下碗筷就往房间走。

妈妈在他的背后大喊:“赶快做功课,明天要到乡下看爷爷奶奶喔!”

林楷崴的爷爷奶奶住在屏东县内埔乡,由于路途遥远,爸爸大约三四个月才会带他回去一次。这次因为爷爷农耕时不慎跌倒受伤,又不肯就医,爸爸就回来“押”他到医院。

一家人就在“免啦!免啦!”“去啦!去啦!”一阵拖拖拉拉中簇拥着上车,独留林楷崴在阴暗陈旧的古厝里。林楷崴觉得很无聊,从台北带来看一半的《牛顿传》放在车上被爸爸载走了,这穷乡僻壤,连电视信号都不好,更别说好看的节目了,林楷崴只好闲着到处晃晃。

走出四合院,南部的骄阳刺得人眼睛睁不开,皮肤瞬时麻辣,林楷崴只好往屋后围绕的一片竹林走。爷爷家的黑狗本来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可是当林楷崴一脚跨进林子,它忽然紧急刹车,两颗眼珠直溜溜地看着深处,拱起身,黑毛倒竖,龇牙咧嘴地低吼。林楷崴顺着它的目光,看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他眯起眼睛,原来是一只黑猫。黑猫半个身子在几棵竹子后面,它并没有躲藏的打算,就只是默默地坐着,两颗炯炯有神的眼珠在林子中闪闪发亮。林楷崴觉得它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势。两只动物隔着十几米对峙,果然不到一分钟,黑狗眼神逐渐黯淡畏缩,夹起尾巴,几声哀嚎后,转身狂奔回房子内。林楷崴回头再看林子,猫不见了……“喵——喵——喵——”林楷崴弯着身,咧着嘴学猫叫,想把猫逗出来,其实他没有特别喜欢小动物,但是乡下地方闲得发慌,只好找乐子打发时间。“喵——喵——”他低头东张西望,竹林里一点风也没有,安静得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走着走着,猛然抬头竟见一个黑衣男孩站在一棵竹子旁,他吓得连退几步。“啊!你吓了我一跳!”林楷崴惊吓地张着大口,手不断拍着胸脯。

男孩没有说话。

林楷崴吞口口水,不敢贸然前进。两人对峙,就像方才的狗与猫,眼神在空中互相探索,空气中凝结一层霜。他再仔细盯着黑衣男孩的眼睛,感觉那一双闪闪发亮的瞳眸似曾相识!可是又说不出是哪种感觉。一两分钟后,也许更久,男孩走上前,林楷崴谨慎地往后退几步:“你是谁?”

男孩没有回答,从身后拿出一本书递到林楷崴面前,林楷崴不敢伸手,防备地看着他。他的嘴角轻轻地牵动一下,露出浅浅的笑:“别怕!林楷崴!”男孩的声音轻柔,带有一种孩童不该有的磁性,神秘而安定。“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楷崴瞪大眼睛。“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等我?”林楷崴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要等我?”“为了交给你这本书。”“你是阿嬷的邻居?以前为什么没看过你?”林楷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男孩。

隔着竹林紧邻着几户人家,有的和阿嬷家一样是四合院,有的稍作整修,古厝旁加盖了新式洋房。这里的人并不多,除了少数几个小孩外,大多是老人,因为之前几个暑假曾在这儿长住过,所以几乎都认识。

男孩先是摇摇头,接着说:“因为时候到了!”“时候到了?什么意思?”林楷崴皱着眉,不断上下打量男孩。

男孩再走上前几步,把手中的书硬塞进林楷崴的手里:“他来了!你将会遇见该遇见的人!”接着转身跑走。“嘿!嘿!嘿!”林楷崴挥手大喊,“你别走,你还没说清楚,你到底是谁?”“我!就是你!”声音回荡在竹间。男孩的黑影跑没几步,忽然隐匿不见,接着一只黑猫从一旁的枝叶中闪跳而出,消失在尽头……四、转学生

星期一一大早林楷崴拿着那本书冲到六年七班:“汤玲绒、李聿航,你们出来一下!”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汤玲绒往走廊的角落走。

汤玲绒挣扎着:“干吗啦!我联络簿还没抄耶!”李聿航则顺从地跟在后面。“我给你们看样东西。”林楷崴拿出那本书在手中挥一挥。“干吗?”汤玲绒皱皱眉。“你们看得到我手中的东西吗?”林楷崴说。“你神经啊!不过是破本子,故弄什么玄虚呀!”汤玲绒眉头皱得更紧,早自习她可是有很多事要忙的。

李聿航伸出手想摸摸林楷崴的额头,被林楷崴挡下:“你干吗!我没病啦!我只是想先确定你们是不是看得见这本书。”说完便把书塞进汤玲绒手里。

这本书的封面是泛黄的兽皮,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右下角有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深咖啡色痕迹;内页是十几张纸,说是纸又不太像,纤维粗糙,色泽暗沉,比一般的纸厚上几倍;整本书装订非常简陋,就是用咖啡色粗线缝制而成。汤玲绒随意翻了两下,嘴里啧啧两声:“这是什么书,又脏又旧,这又是什么纸啊?”“感觉很像手工纸,我以前买过类似的。”李聿航用手搓一搓说。“都是空白页啊!这也叫书?”汤玲绒用不屑的眼神斜睨林楷崴。“也不全都是空白,前四页就有字。”林楷崴神色慌张地说,“你们看:第一页写着‘玲绒·梦境·森林’,第二页是‘聿航·裂缝·钥匙’,第三——”

话没说完,汤玲绒就尖叫:“啊——”“怎么了?”林楷崴看着汤玲绒,但手腕却被李聿航一把抓住。

李聿航虚弱惊恐的声音,像丝缕般从颤抖的双唇飘出:“你……你……你怎么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奇怪书上怎么有你们两个的名字!”林楷崴低头用手指着书,“这是我屏东老家一个男孩给我的!”说完,他抬头看向李聿航。

李聿航面色如蜡,眼神发直,身体摇摇欲坠。“李聿航!李聿航!”林楷崴用力地摇李聿航,“你怎么了?”

李聿航突然发狂似的猛摇头:“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他眼睛因用力而眼珠暴突。“李聿航!你发什么神经啊!”汤玲绒说。“不可能!”李聿航的指尖几乎陷进林楷崴的肉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不可能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青筋在他的太阳穴旁鼓动,声音因过度用力而破碎。“很痛耶!你放开我啦!”林楷崴哀号一声,“我什么都不知道啦!”“不……不……不……”李聿航像发疯似的喃喃自语,接着抛下莫名其妙的汤玲绒和林楷崴,狂奔回教室。

当天,李聿航一直哭,任谁问话,他都不回答,最后由他妈妈接回家休息。

中午吃饭时间,林楷崴和汤玲绒又在走廊的角落碰面,一见面汤玲绒就急着噼里啪啦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知道什么?李聿航为什么看见这本书就像发疯一样?还有,这本书是从哪儿弄来的?为什么有我和聿航的名字?还有——”“你停一停好不好!”林楷崴不觉大声,他从鼻子喷出一股气,“哼!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我才来问你们!其实不只你们两个人,”他停顿一下,整理情绪后把书翻到第三页“楷崴·男孩·一本书”和第四页“书炜·项链·琉璃珠”,“上面也有我的名字啊!还有另一个名字‘书炜’,但书炜是谁啊?”“林楷崴,”汤玲绒挑挑眉,“是不是你在恶作剧?”“拜托喔!我不会这么无聊,而且你看我写得出这种字吗?我做得出这种手工书吗?”他把昨天在屏东老家遇见男孩的事,一五一十讲给汤玲绒听。汤玲绒越听眼睛睁得越大,不断地从喉头发出稀里呼噜呓语般的声音。

第二天,李聿航情绪已经平稳许多,他也把自己遭遇的事和他们分享,只不过脸色仍然惨白,说起话来嘴角不自觉抽搐,声音颤抖。为了不刺激他,打听“书炜”的责任就落在林楷崴和汤玲绒身上,可是一个早自习,从一班问到十二班,都没有一个叫书炜的学生。“现在怎么办?根本是大海捞针!说不定在别的年级,也可能不在我们学校。”林楷崴沮丧地说。

汤玲绒不知怎么接话,叹一口气后,说:“先回教室吧!也不急着今天一定要找到。说真的,就算找到也不知道要干吗!”

他们各自回到班上。

汤玲绒若有所思地坐在位子上发呆,这时进来一位皮肤黝黑、瘦瘦高高、一脸酷相的男同学,看样子应该是原住民。班主任“台湾黑熊”熊亦辉要他做自我介绍,他一开口:“我是转学生,名叫黄书炜……”

汤玲绒和李聿航应声从座椅上跳起来!五、琉璃珠

一下课,汤玲绒和李聿航就冲到黄书炜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你真的叫黄书炜?火字旁的炜?怎么会这样?”“干什么!”他不耐烦地把汤玲绒的手拨开。

没有回答,汤玲绒立即奔到隔壁班,一把揪住林楷崴就往自己班上扯,林楷崴一边“哎哎哎”,一边踉踉跄跄地来到黄书炜面前。汤玲绒激动地喘气,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有黄书炜,真的有……他……就是他,我们班的转学生。”“真的?”林楷崴也跟着激动起来,他仔仔细细盯着眼前的男孩子瞧了一会儿,突然伸手翻他的衣领,露出他宽厚结实的半个胸膛,“你!你!你真的有项链?”

事出突然,黄书炜先是一愣,接着站起身用力一挥,把林楷崴的手打掉:“干什么?”接着一推,“别碰我的项链!”

林楷崴重心不稳,倒退几步,腰部撞到桌子,手又试图扶住一旁的椅子,但因为用力不平均,椅子倾斜砰地倒下。没有扶住椅子让林楷崴更加失去平衡,身体歪歪斜斜地往后倒,说时迟那时快,李聿航及时伸手托住,他才没有跌倒。

但巨响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原本就站在旁边的黄政杰和杨念祖上前几步,黄政杰用手戳一戳黄书炜的肩膀:“转学生,你很嚣张啊,一来就找同学干架!”

杨念祖则站成三七步,抖着一只脚,挑着眉斜着眼说:“我刚刚看见了,你还戴项链?女生才戴项链!”“你们两个不要这样欺负转学生!”汤玲绒说。“别跟他们吵啦!叫老师来处理就好了!”李聿航在汤玲绒的耳边小声说。“没你的事!闪一边去,”黄政杰对着李聿航说,“我是在帮你的好朋友出气耶!”

黄书炜站立不动,冷冷地看着黄政杰与杨念祖一搭一唱,他挺直身躯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跟他无关似的。虽然不知道他的心里想些什么,可是林楷崴却觉得他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气,寒得令人有压迫感。

旁边的同学越聚越多,不过大家也只是看热闹,不敢吭声。“哎!”杨念祖嬉皮笑脸把手搭在黄书炜的肩膀上,“我刚刚看见项链的坠子,好像很漂亮耶,借我看一下。”说着,他伸手拨开黄书炜的领口,手正触碰那条项链,刹那间,黄书炜像即将爆发的火山,眼睛燃起两把火,肌肉紧绷,弓起身,一拳挥过去。杨念祖受了重击,闷哼一声,喷出一口唾沫,正触摸项链的手一缩,身体一斜,顺势把项链扯下,接着整个人撞到桌椅,跌坐在地。围在旁边的同学也跟着惊呼,现场一片乱哄哄。“谁也不可以碰我的项链!”黄书炜说。

杨念祖蹒跚地起身,黄政杰作势想打黄书炜,这时上课音乐响起:“蒲公英孩子般任性,穿越操场与教室的屋顶……”旁边的同学也适时大喊:“老师来了!”

接着门口一阵狮吼:“你们在干什么?”声音之洪亮,连教室的玻璃都被震得嗡嗡作响,“我上一下厕所就给我打架!你们造反了啦!”七班的班主任名字叫熊亦辉,绰号“台湾黑熊”,是全校最凶的老师,据说是特别安排在这一班,为的就是要镇住黄政杰和杨念祖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有天大的事也是逃命要紧。

所有同学像老鼠见到猫,纷纷闪躲回自己的座位,林楷崴也拔腿,忽然,余光瞥见一颗闪闪发亮的椭圆珠子在前方的桌脚边。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心灵感应,他趁乱弯下腰捡起珠子然后跑回自己班上。

他的心脏咚咚咚地猛击胸膛,手掌心紧握的那颗珠子一直扎着肉,虽不痛,可是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种……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它是活的。

这颗椭圆形的琉璃珠约一个拇指大小,乳白色为底,头尾为湛蓝的波纹,中心部位是状似水滴的凹陷图形。为什么说是状似?因为它好像会变化,忽大忽小,时而较圆,时而在尖端有拖曳的痕迹;有波纹的地方感觉既不像固体,也不像液体,凝视它时,仿佛能感受到流动,颜色也略有不同。林楷崴不敢肯定,总觉得每一次看它,都不太一样。最奇特的是,林楷崴觉得全身不舒服,这不是拿人东西的罪恶感,而是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感到闷闷的。

晚上他把它放在枕头边的书上。

自从拿到这本书,不管前一刻林楷崴把书丢到哪里,它都会在下一刻如影随形地回到身边。刚开始,林楷崴把它丢进垃圾桶,但一眨眼,看都还没看清楚,书就已经回到手里,让他大惊失色;后来又拿剪刀剪,书页明明就很柔软,可是使尽全力却怎么也剪不下去,他焦躁地满头大汗,索性挥起剪刀发狂似的猛刺,然而竟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越是刀枪不入,越令他惧怕。

他拿着书向爸妈求助,结果爸爸不耐烦地说:“楷崴!你在开玩笑吗?这一点都不好笑!”“爸!真的,这本书好奇怪!”他把手伸过去,想把书递给爸爸。

但爸爸依然捧着报纸,斜瞄一眼,说:“书?书在哪儿?”“这儿啊!”林楷崴激动地把手举高,在空中挥舞,“就在我手上啊!你没看到吗?”

就连妈妈也认为他胡闹:“楷崴!爸爸工作很辛苦,在家时想休息一下,你要玩,去找同学玩!”

显然爸妈看不见这本书,更别说他所叙述的经历了,若再解释下去,恐怕会被当成疯子。林楷崴既惊恐又无奈,默默地把书带回房间。

第二天,趁爸妈出门,他溜进厨房把书放在瓦斯炉上,熊熊火焰往上蹿升,本来他还担心火势太大酿成灾害,没想到这本书好像有保护膜似的,红色火舌贪婪地、不断地舔着它,它丝毫不受影响,接着火焰逐渐变小、变蓝,最后幻化成一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中。

几次重新点火,火都自动熄灭,林楷崴愣愣地呆立原地,他的身体反而像被火烧过一般,满脸涨红,皮肤滚烫,似乎还可以听见自己血液噗噗噗的沸腾声。他深深吸一口气,伸出颤抖的手,猛一拿就往屋外冲,冲到附近的公园,把书往垃圾桶一丢,头也不回地奔回家。一进房间,林楷崴的眼珠差点掉出来,那本书静静地躺在桌上,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本书除了摆脱不了,没有让林楷崴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倒像是一只忠诚的小狗。但这颗琉璃珠则不同,它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上。

一天的折腾,林楷崴感到身体异常沉重,虽然早上撞击的腰部隐隐作痛,但他已累得像一摊烂泥,趴在床上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半梦半醒中,他迷迷糊糊听见了潺潺的流水,缓慢的波浪轻轻拍打岸边,推击出规律、单调但寂寞的节奏,在阵阵的波浪中,夹杂着一声重重的、长长的男人叹息:“唉——”林楷崴顿时惊醒:“是谁?是谁在那儿?”他惊异地望向四周,黑暗中只有时钟嘀嘀嗒嗒和电流通过微弱的嘶嘶声。他的心哽在喉头,不知多久以后,就在他以为是错觉,放松心情准备躺回枕头时,清清楚楚又听见流水和一声比方才更悲凉的叹息,“唉——”叹息声仿佛承载了千年的哀痛,穿透黑暗直击林楷崴的心房,让他眼眶中盈满泪光,两行泪顺着脸颊,缓缓地,缓缓地流下。六、毕业旅行

第二天,林楷崴带琉璃珠来到黄书炜面前,他才打开手掌,黄书炜就霍然站起,一把抢走琉璃珠:“你凭什么拿走我的东西!”“我是想还啊!可是……”林楷崴急于解释。“是你拿走的呀!”李聿航坐在黄书炜的前面,转头说,“黄书炜昨天像疯了一样,到处找,差点没叫老师搜全班的书包。”“我不是拿,是在地上捡到的,”林楷崴瞪着李聿航,提高音量,“还好是我捡到,如果是杨念祖捡到,你想后果会怎样?”其实,林楷崴话只说一半,另一半是他自己也很好奇这颗琉璃珠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说谎让他脸红气粗。“那你也可以下课还我啊!”黄书炜连看都不看林楷崴一眼,眼睛只是死盯着琉璃珠,左翻翻右看看,确定没有破损,才舒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还吗?‘台湾黑熊’不准你们下课,我贸然跑进你们教室不是自己找死吗?”

黄书炜没有回答,也不再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把琉璃珠套上项链,重新挂回脖子。林楷崴觉得无趣,走回自己班上,但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起初汤玲绒还曾试图把四个人聚在一起,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林楷崴很厌烦李聿航胆小怕事的个性,也不喜欢黄书炜冷酷的模样,而黄书炜也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再加上没什么事再发生,大家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件事。

时间过了将近一个月,就在毕业旅行前夕,林楷崴从行李中捞出那本书随手翻了一下,忽然,整个人像坐到针山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手中握着书的第五页,泛黄的纸上出现“火伞高张·出口入口”八个大字。

整夜林楷崴没办法入睡,脑袋一直被书里的文字盘踞。一大早他在人群中搜寻汤玲绒和李聿航,可是整个六年级乱哄哄的,有些人已经到穿廊集合,准备上游览车。林楷崴伸长脖子,看见他们蹲在隔壁队伍的最后面,正挥手想呼叫,班主任大叫一声:“林楷崴,你还恍神,上车了!”

一回头,前面的同学已经不见踪影,后面的刘明华推了他一把:“还不走!”他才悻悻跟上前。

在游乐场,林楷崴一直遇不到汤玲绒他们。虽然对于刺激的游乐项目期待已久,但心里牵挂着事让他提不起劲,况且同组同学都不是喜欢的,老师又规定小组要团体行动,更令他意兴阑珊。眼看第一天的行程就要结束,同组同学想要再玩一次最刺激的“飞天轰浪”,那是四人共乘一辆云霄飞车,沿途经过高高低低快速的冲刺后,渐渐会攀升进入一个宛若矿坑的山洞。山洞时而昏黄,时而黑暗,旁边装饰一些矿工废弃的工具和运输的煤车,最后山洞陷入一片漆黑。十几秒后,眼前乍见光芒,但云霄飞车也会从洞口沿着轨道极速往下冲,底部是一条人造小溪,车子下降激起满天水花,这是这个项目的最高潮,游客会在一片尖叫声中全身湿透。“嗨!林楷崴!”

好巧,汤玲绒、李聿航和黄书炜正好排在他的后面,隔着几个人,汤玲绒兴奋地朝他猛挥手。

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他们,林楷崴本来还蛮高兴的,但正好接住黄书炜漠然的眼神,心中立即漫开一阵厌恶,他冷冷地撇撇嘴,算是回应。“同学!”服务员指着他说,“四个人一车,你跟别人拼车!”

真倒霉!林楷崴心想:虽然同组的同学也没有很喜欢,但排了这么久,跟别班的拼车更尴尬!再说,别人也都排好了,我临时去跟谁啊!

就在他进退两难时又听见汤玲绒的声音:“林楷崴!快来跟我们同一车啦!有组员跟我们分散了,我们这一车正好缺一人!”“我?”林楷崴指指自己的鼻子,他瞥一眼黄书炜,黄书炜刻意转身,连招呼都不打一下,更别说邀请他了。既然这样何必自讨没趣,林楷崴翻个白眼:“哼!算了,我不坐了!”“干吗这样啦!”李聿航走过来抓着林楷崴的手臂,“来啦!一起来啦!”“黄书炜,林楷崴跟我们坐一车喔!”汤玲绒试探地问。“随便!”黄书炜的声音冷得像冰。“哎!后面的同学快上车,要起动了!”服务员催促着。林楷崴鼓着腮帮子,扁扁嘴,被李聿航推上车。他和李聿航坐在后排。车子嗒嗒嗒地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没多久车子缓缓地往上攀升,接着急速俯冲,旁边的李聿航一边尖叫一边狂笑,等到车子行驶在比较平缓的轨道时,又紧紧地抓着林楷崴的手说:“好恐怖啊!好恐怖啊!好好玩啊!好好玩啊!”简直像精神错乱一样。待车子开始以离心力方式旋转俯冲时,他又开始又叫又笑。

到最后车子进入完全的黑暗,一片漆黑中只有齿轮的回响,大家都有默契地沉默,一颗颗心提在胸口。李聿航紧紧地抓着林楷崴的手臂,林楷崴虽然觉得痛,但紧咬着牙关不敢吭声,接着一点点的光线从眼前渗出,车子开始接近三十度角坠落,空气快速流动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风似箭猛刺眼睛,风似刀刮切皮肤,头发一根根地站立起来,脸部扭曲,五官拉扯:“啊——啊——!”响起一声声既兴奋又惊恐的呼叫,声音穿破黑暗往前奔腾。

一秒,两秒……五秒……九秒,十秒……“啊——!”嘣!嘣!嘣!嘣!汤玲绒、李聿航、林楷崴和黄书炜四人纷纷坠落,落在一片杂草丛生的林地里。他们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旁边散落着从背包里掉出来的东西。“喔!痛死了!”林楷崴撑起半个身子,茫然地看着四周。

汤玲绒也皱着眉,揉着屁股坐起来:“这是什么情况啊!我们坐的云霄飞车出事了,是不是?”“哎哟!哎哟!痛死了!”李聿航双手抱着头,躺在地上不断扭动身躯。黄书炜则只是微蹙眉头,揉揉手臂和拍拍身上的泥沙,站起来靠近李聿航,其他两人也赶紧过来蹲在李聿航两旁:“你有没有怎样?”汤玲绒问。“我撞到头,痛死了!”李聿航龇牙咧嘴,从牙缝发出嘶嘶嘶的声音,“我会不会脑震荡?!痛死了!”“你压着撞到的地方,不要动!”汤玲绒摸摸李聿航的脑袋,“嗯!肿了一个包,但还好啦!”“我们到底在哪儿呀?”林楷崴环顾四周,望向森林的深处,心中充斥着一股茫茫然又不祥的感觉。黄书炜和汤玲绒也跟着站起身,惴惴不安地看着这片不可预测的茂密丛林……七、火伞高张·出口入口

四人坠落的地方是丛林中的一小片长方形空地,空地大小约五米长、七米宽,四周被一圈比人高又密不透风的灌木,夹杂一些蕨类和高山植物围绕,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唯一连接的是一条羊肠小径。小径在经年累月的落叶与杂草覆盖下,仿佛一条蜿蜒的咖啡色溪流。小径旁是纠缠的枝丫、藤蔓和浓密的箭竹,枝丫上层是耸立的巨大冷杉。层次不同的植物像一个倒扣的碗,仅靠上层枝叶间的稀疏缝隙流动空气。“这到底是哪里啊?”李聿航抚摸着头站起来,随着脑袋逐渐清醒,他的声音也逐渐激动,“这是哪里?这到底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天啊!救命啊——救命啊——”他几近歇斯底里,一会儿抓着汤玲绒,一会儿又不断扯着黄书炜的衣服。“我不要在这里!这到底怎么回事?”李聿航的脸色发青,牙齿咯咯作响。他的声音回荡在森林里,扭曲成鬼魅一般的哭号,惊动了小鸟,数只小鸟振翅从草丛中疾飞而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吓了大家一跳。李聿航更加失控,张着大口,双手乱抓头发,猛甩脑袋:“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不是在做梦吧!”

林楷崴走过去双手抓着他的肩膀,狠狠摇晃:“你给我镇定一点!”

经过猛力摇晃,李聿航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傻傻地看着林楷崴。林楷崴说:“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你镇定一点,我们才能想办法!”“我……我想回家!”李聿航红了眼眶。“我也想回家,我们都想回家。”林楷崴转头看看汤玲绒与黄书炜,接着说,“可是我们得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应该不是游乐场,”汤玲绒说,“我们坐过‘飞天轰浪’,它的出口不是这样,就算是,也应该有其他同学或游客啊!怎么会只有我们四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边说边走近树丛查看。“我们坐的那部车呢?”李聿航的声音里有浓浓的鼻音。“对耶!那部车怎么不见了?照理来说,我们四个绑着安全带,如果车子出事,应该连人带车一起摔下来才对。”林楷崴搓着下巴东张西望,“现场怎么只有我们四个和背包里散落的东西,却连一颗车子螺丝也没有见到?”“对呀!车子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汤玲绒声音很小,仿佛喃喃自语。

这时,浓密沉闷的林子里忽然吹起一阵风,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吹得啪啪响,尤其是林楷崴的那本书,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书页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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