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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4 18:5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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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杰

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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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斋漫录

益斋漫录试读:

自序

这本小册子,汇集了我多年来谈论中国文学与文化的一些文字,名曰《益斋漫录》。

所谓“益斋”,盖由东坡先生“益斋铭”而起,其云“为学务日(1)益,此言当自程。为道贵日损,此理在既盈”,至理名言,深得我心。不禁忆及少年时,常常登上家乡古彭南郊的云龙山,观茫茫云天,诵《放鹤亭记》。因不揣谫陋,以此命名自己那间小小书房。谈不上“为学日益”,权且是“开卷有益”,聊表向学的理想吧。

所谓“漫录”,乃因其中涉及范围较广,文体亦不拘一格,如与友人相对,月下品茗,随兴漫谈,交流心得体会而已,也就不求绵密、不计工拙了。约略可分三类:一是篇幅较长的文章,二是篇幅较短的札记,三是古典诗词的鉴赏。最后,以一组学术访谈作为附录。虽不足以言著述,敝帚自珍,亦请尊敬的读者不吝赐教。

老友崔仁辉(子岚)先生惠为题签,马庆洲先生精心编辑,并此致谢!郭 杰二〇一三年五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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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轼(1037—1101)《张寺丞益斋》诗云:“张子作斋舍,而以益为名。吾闻诸夫子,求益非速成。譬如远游客,日夜事征行。今年适燕蓟,明年走蛮荆。东观尽沧海,西涉渭与泾。归来闭户坐,八方在轩庭。又如学医人,识病由饱更。风雨晦明淫,跛躄喑聋盲。虚实在其脉,静躁在其情。荣枯在其色,寿夭在其形。苟能阅千人,望见知死生。为学务日益,此言当自程。为道贵日损,此理在既盈。愿君书此诗,以为益斋铭。”苏轼之弟苏辙(1039—1112)亦有《张恕寺丞益斋》诗云:“人生不读书,空洞一无有。羡君常斋居,散帙满前后。开编试寻绎,阅岁行自富。纵横画图出,次第宫商奏。汪洋畜江河,眇莽包林薮。兴亡数千岁,络绎皆在口。”

礼乐传统下的孔子音乐美学

孔子所开创的儒家思想学派,继承了中国上古时代(特别是西周以来)悠久的文化传统,并加以发扬光大,对后来中国文化的发展,起到了极为重要的凝聚和定型的作用,成为千百年来居于统治地位的主流意识形态,也就是中国思想文化的核心。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孔子对于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的贡献和影响,是无与伦比的。

作为中国文化的伟大代表,孔子具有多重的历史身份。第一,他作为杰出的政治家,参与了当时许多重要的政治活动,发挥了积极的社会影响;第二,他作为杰出的思想家,开创了具有深远影响的儒家学派,产生了深远的历史影响;第三,他作为杰出的伦理学家,按照古代以来“君子”的标准,提出并实践了“仁”的道德范畴;第四,他作为杰出的教育家,培养了一大批学业有成的弟子。所有这些都表明,孔子不是囿于一技一艺的单纯的书斋型的学者,而是做出了多方面的杰出贡献的哲人,是一位伟大的历史人物。

不仅如此,孔子还是一位具有深厚艺术修养的哲人。要了解中国古代的文艺思想,也必须要深入分析孔子与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的关系,具体揭示孔子的精湛的艺术素养、深刻的美学思想,及其对于后世广泛的意义和影响。一、礼乐传统与孔子的君子人格理想

自从商代和周代之际的政权更替,周武王伐商,推翻了商纣王的暴虐统治,建立起周朝的天下,中国历史出现了新的面貌。西周初年,周公“制礼作乐”,因而周代形成了不同于商代的思想文化传统,其特征就是讲人伦、重德行,也就是根据人的血缘关系的远近来确定社会地位的尊卑,根据道德水平的高下来衡量政治状况的善恶。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和谐、稳定的宗法等级社会,也就是“天子—诸侯—大夫—士”的金字塔形的政治结构。这一社会制度,被后人称为“礼乐制度”。但是,到了孔子生活的春秋时代,由于社会动荡的加剧,周王朝作为天下共主的地位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当时出现了“礼崩乐坏”的政治局面,礼乐制度开始崩溃了。孔子以恢复周礼为己任,他梦寐以求的,就是恢复到西周早期的那种和谐、稳定的鼎盛局面。他认为,要想恢复周代的礼乐制度,首先人们就必须克制自己的私人欲望,遵循社会的共同规范,从而在自觉的道德追求中达到“仁”的理想境界,即所谓“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论语·颜渊》)。可以说,“仁”的范畴的提出,是孔子在中国伦理学说史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贡献,是在周代礼乐文化基础上所进行的质的飞跃,因为它把伦理观念的重心,从外在的社会规范转向了内在的心理追求,更加强调道德主体的自觉意识和能动作用,这与春秋时期蓬勃兴起的理性思潮相一致,也是对人的价值的充分肯定。

春秋时代,官学衰微,私学兴起。孔子就是在民间普及学术文化的引导者。他开设私学,教授“六艺”课程:礼(礼仪)、乐(音乐)、射(射箭)、御(驾车)、书(语文)、数(数学)。在他的教育体系中,强调德、智、体齐头并进、全面发展。他采用的教材是“六经”(包括《易》、《书》、《诗》、《礼》、《乐》、《春秋》),这是对古代典籍进行整理编订,对传统文化进行继承弘扬,并结合时代需要加以阐释发展,形成了儒家学派的重要经典,也成为中国文化的重要经典。在这些教材和课程里,都有“乐”这项内容。由此可见,在孔子一生,音乐艺术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

孔子的音乐思想,是其整个思想体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人们知道,孔子所憧憬的社会理想,就是恢复西周以来所建立的礼乐制度(简称“周礼”)。孔子认为,只有每个人都能够克制自己的私欲,顺应社会的共同规范,每个人就能够达到“仁”的道德境界,社会才能够达到“礼”的理想境界。因此,孔子认为,“仁”是最高尚的、最完美的道德境界。

那么,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达到“仁”的境界呢?孔子认为,只有“君子”才能够达到“仁”的理想境界,当然,这也要经过不断努力超越自我的过程。如《论语·宪问》所谓:“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上古时代,“君子”这个词,一般有两种含义,一种是指地位高、有权势的人,另一种是指品质高、有德行的人。孔子所说的君子,主要是指后一种人。因此,成为品德高尚的“君子”,就成了孔子的人生理想。孔子对于“君子”,有一个很好的定义,那就是“文质彬彬”。他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所谓“质”,是指人的质朴天性,这是先天就有、与生俱来的;所谓“文”,是指人的文雅气质,这是后天养成、学习得来的。如果过于质朴,直通通的,一点儿也不讲文化,人就会显得粗野;如果过分文绉绉的,客套太多,毫无真情流露,人就会显得虚伪。只有“文质彬彬”,两者完美结合,才称得上是一个“君子”。

在孔子看来,君子不仅要有纯朴的天性,还要有文雅的气质。两者要有机结合起来。那么,文雅的气质从哪里来呢?音乐的修养是一个很重要的来源。在儒家的思想中,是否懂得音乐,能不能够理解音乐的丰富内涵和深厚底蕴,是一个人是否称得上“君子”的重要标志。因为只有“君子”才能够真正懂得音乐,理解其真谛,以此来提高自己的人格境界。后来《礼记·乐记》阐发了孔子的思想:“乐者,通伦理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惟君子为能知乐。”这段话,把音乐在人格培养方面的重要意义,讲得非常透彻。二、孔子主张美与善相统一的美学观点

与世界各民族的情况一样,中国上古时代的艺术,基本上也是诗、乐、舞三位一体的形态。因此,当时人们的艺术修养,主要体现为对诗、乐、舞艺术的理解和领悟。而孔子在诗、乐、舞方面的感受能力,可以说是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他对音乐艺术是有着极为深厚的修养、精湛的鉴赏能力的。

公元前517年,孔子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来到齐国,有机会观赏了古代著名的《韶》乐。相传这是帝舜时代流传下来的一部大型乐舞,规模恢宏,气势磅礴,表演起来,定非易事。而齐国是一个大国,实力雄厚,资源丰富,所以才有条件来表演《韶》乐。这次观赏,不仅给孔子以精美的艺术享受,也使他受到强烈的心灵震撼,他当时发出这样的感叹:“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甚至因此而“三月不知肉味”(《论语·述而》)。我们知道,《韶》是艺术性的乐舞,它诉诸人们的听觉;肉是日常生活中的美食,它诉诸人们的味觉。两者在给人提供感官刺激的方面是相似的,因而具有一定程度的可比性;但它们毕竟处于不同的层次,肉食只是让人吃饱,带来单纯的生理快感;而音乐却可以让人陶醉,带来高级的审美愉悦,所以又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孔子欣赏《韶》乐,居然“三月不知肉味”,说明他在欣赏中是把感性体验和理性思考结合起来了,把单纯的生理快感和高级的审美愉悦结合起来了,从而达到音乐欣赏的最高境界。

在上古时代,流传下来许多不同的大型乐舞。后来孔子对这些不同的乐舞,曾有所比较和评价。孔子不仅直接抒发过欣赏《韶》乐的感受,还曾把《韶》乐和周武王时代流传下来的《大武》乐章,做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比较。据《论语·八佾》记载:“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关于这段文字,何晏在注中引述了孔安国的解释:“《韶》,舜乐名,谓以圣德受禅,故尽善。”“《武》,武王乐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未尽善。”孔子认为,《韶》乐是尽美的,又是尽善的。所谓“尽美”,是说它在艺术形态上达到了美的极致;所谓“尽善”,是说它在思想内涵上达到了善的极致。但是《大武》乐章就有所不同了。虽然它在艺术形态上同样达到了美的极致,但是在思想内涵上却没有达到善的极致。为什么呢?因为尧舜实行的是禅让,舜靠着高尚的品德受到尧的信任,因而得到天下,所以歌颂舜的乐舞《韶》乐充满了祥和欢乐之气,是尽善尽美的。周武王实行的是征伐,是依靠武力推翻了商纣王,完成了朝代更迭,所以《大武》乐章里不免会流露出某种杀伐之气,虽然它在艺术形态上已经炉火纯青,达到了美的极致,但在思想内涵上却略有欠憾,没有达到善的极致。虽然孔子对于周文王、周武王是非常敬仰的,但在比较《韶》乐和《武》乐的时候,他还是实事求是讲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感受,强调禅让比征伐更好,品德高比武力强更重要。

在中国上古文化观念中,“善”与“美”原本是字义相通的。许慎《说文解字》解释“美”字时说:“美,与善同意。”解释“善”字时又说:“此与义、美同意。”可见“美”、“善”二字,原本是意蕴相通、可以互训的。但到了春秋时代,人们实际上已经朦胧地意识到艺术审美之“美”与道德伦理之“善”的分途。据《国语·楚语上》记载,楚灵王在筑成章华之台后,登而叹曰:“台美夫!”大夫伍举则劝谏说:“臣闻国君服宠(韦昭注:“服宠,谓以贤受宠服。”)以为美,……不闻其以土木之崇高、彤镂为美。……夫美也者,上下、内外、大小、远近皆无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则匮,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在我们看来,楚灵王面对雄伟高大的章华之台而发出“台美夫”的感叹,实际上陈述了外物经由感官(视觉)达于内心所唤起的审美体验,并不算错;只是这种审美体验过于纯粹,未能与一定的道德观念结合起来,缺乏必要的社会功利目的,所以才引起了坚守传统意识、反对玩物丧志、主张以社会功利为指归(亦即“美”、“善”统一)的正直大夫伍举的不满和非议。

比较而言,孔子的美学观点显然是与伍举更为接近的。一方面,孔子已经意识到,“善”属于道德伦理领域,“美”属于艺术审美领域,在人类精神生活中,两者各有不同的特性,不能完全划上等号;另一方面,孔子又特别强调,艺术审美不能够脱离道德伦理的引导,因为单纯的“美”还不是艺术的最高标准,只有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也就是至高无上的道德理想和完美无缺的艺术形态的和谐统一,才算臻于审美意义上的极致。“尽善尽美”这个口号的提出,可以说,是孔子对中国古代文化艺术理论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奠基性的贡献,对后世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而这一切,孔子都是通过对于音乐艺术的批评和阐发来完成的。三、孔子对音乐的社会规范性的高度标举

在周代,礼和乐交互为用,构成一个和谐稳定的宗法等级制度,这就是孔子所向往的礼乐制度。要实行礼的社会秩序,需要乐的熏陶教育,所以礼乐是一体的。在孔子看来,礼乐最重要的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容;不在于外在的仪式和形态,更在于内在的思想和精神。所以,孔子非常重视音乐艺术的社会规范性。

孔子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论语·阳货》)礼并不仅仅是向神灵献上玉帛祭品那么简单,乐也并不仅仅是给人们演奏钟鼓音乐那么简单。孔子认为,乐的精神实质,就是“仁”的境界,也就是君子的境界。所以他说:“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论语·八佾》)可见,礼乐的目的,是要培养人达到“仁”的境界,也就是君子的境界。因为乐是用来配合礼的社会规范的,所以如果有人在乐的表演上违反周礼的规范,孔子就会坚决反对。例如,在周代礼乐制度中,乐舞艺术的社会等级是非常明确的。按照传统规范,只有天子才配享受“八佾”(八人排成一行,八行共同起舞来表演)的乐舞规模。诸侯只能够享受“六佾”的乐舞规模,大夫只能够享受“四佾”的乐舞规模。可是在鲁国执政的贵族大夫季氏,却在自己家里“八佾舞于庭”,公然僭越了周礼。所以,当孔子听说此事,不禁发出“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的激愤之语(《论语·八佾》)。可见,孔子对音乐舞蹈的社会功能是非常重视的,是与礼乐制度的规范要求和精神实质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因为有了这样的规范要求,所以孔子的音乐思想,相对来说又是很传统、很正统的。对于那些他认为是内容轻薄浮靡的音乐,孔子是非常反感的。他说过:“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也,恶利口之覆邦也。”(《论语·阳货》)所谓“郑卫之音”,是指当时郑国和卫国(今河南一带)的乐曲轻艳、内容多表现男女欢爱的地方音乐,大都不符合古代礼乐传统的规范。孔子在坚守古代音乐传统和高雅音乐的品味、维护音乐的社会规范性的时候,有时会对当时民间流行的新兴音乐缺少理解,不免略显保守了。

在孔子看来,音乐是表现高尚正大的政治伦理内涵、培养和提高人的精神境界的,而不是单纯用来享受声色之乐、寻求感官刺激的。因此,孔子在高度重视音乐的社会规范性、努力维护古代传统典雅音乐的权威性的同时,也做了许多编订整理音乐的工作。比如,他周游列国以后,晚年回到鲁国,就重新编定了《诗经》的乐谱,使它恢复了古代原初的风貌。即所谓“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子罕》)我们知道,《诗经》是由周朝乐官编成的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是配乐歌唱表演的、诗乐舞三位一体的艺术形态。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已经出现了乐调紊乱的情况。孔子所做的工作,就是对《诗经》的音乐谱调进行重新编定和整理,旨在恢复其本来的面貌。这个工作,没有相当精湛的艺术素养和音乐技能,显然是无法胜任的。而孔子,恰恰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自觉地承担起了这项历史性的任务,为古代音乐艺术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此外,孔子作为一位具有深厚艺术修养的哲人,不仅对于音乐具有精湛的领悟和理解,并能够从中阐发出一套精辟的美学理论思想,而且他还多才多艺,能击磬,善鼓瑟,会弹琴,掌握了演奏多种乐器的技艺,并从中抒发自己的深沉情感和远大理想,从而在音乐艺术的实践方面,也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和境界。四、孔子的音乐天赋及其艺术实践

在我国的周代,音乐艺术是非常发达的。根据音乐史学家的研究,“到了周代,见于记载的乐器,约有近七十种,其中被使人们所提到,(1)见于后来的《诗经》的,有二十九种。”

1.孔子击磬(2)

磬,是古代的一种用石(或玉)制成的乐器,悬挂于乐架上,敲击而发出鸣响。用专业术语来说,磬是一种石制板状击奏乐器。磬的起源甚早,根据考古发掘,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了。“磬”字也起源甚早,在甲骨文中已经出现了。在《诗经》、《尚书》等上(3)古典籍中,也多次提到磬。音乐史学家认为:“在石器时代,基于长期劳动和社会实践,我们的祖先发现某种能发出乐音的板状石器,并逐渐使之转化为磬的可能性,应是充分存在的。近年来的一些远古(4)考古发现,就是有力的证明。”由此可见,这是一种古老而质朴的乐器。磬有两种,一种叫特磬,是单独的一只磬,悬挂敲击的;一种叫编磬,是编组排列起来,悬挂敲击的。

孔子不仅善于击磬,而且能够把自己的理想和情感寄托在乐声中,引起别人的了解和批评。孔子在55岁的时候,离开鲁国,周游列国,第一站是来到了卫国(今天的河南安阳)。他感到了人生的坎坷不平,不免有些惆怅和失意。据《论语·宪问》载:“子击磬於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5)哉!末之难矣!’”这个挑着草筐的汉子听到孔子击磬的乐声,发表的评论是:“这个击磬的人,好像心事挺重的嘛!”再往下听,又说:“听这乐声,好像是怀才不遇、不被别人理解的情绪。算了吧!人这辈子就像过河,水深呢,索性连着衣裳走过去;水浅呢,不妨撩起衣裳走过去。又能怎么样呢?”孔子听了这样的评论,只好叹息说:“他语气这么绝对,我也就没法沟通了。”这说明,孔子击磬的水平是很高的,能够曲折地表达出自己的深微情感。那个挑着草筐的汉子,不认同孔子的积极入世的思想,但是对他击磬的乐声,以及其中表达的情绪变化,却是听得出来,并且能够理解的。

2.孔子鼓瑟

瑟,是中国古代起源甚早的一种拨弦乐器。用专业术语来说,瑟(6)是一种弹奏板箱体弦鸣乐器。传说它是远古时代的伏羲所发明的。这当然不足为据,但瑟的起源确实很早。《诗经》开篇的《关雎》一诗中,有记载“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的句子。古时,瑟与琴是常常合奏的。根据音乐史家的研究,“瑟在考古发现的弦乐器中所占比重最大。”结合古代文献和考古材料,可以看出,在上古时代,瑟的基(7)本形制是“以25弦最为流行”。弦的粗细不同,每弦有一柱,按五声音阶定弦。

孔子很会鼓瑟(也就是弹瑟)。据《论语·阳货》载:“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孺悲上门求见孔子,孔子借口生病,拒不接见。可是过去向他通报的人刚出门,孔子就取出一把瑟来,边弹边唱,故意要让孺悲听到自己其实是在家里的。孔子既然又能唱歌,又能鼓瑟,那么显然并不是真正生病了。这就传递出一个信息,孔子其实是想借此告诉孺悲,自己是不愿意见到他这个人。既然不愿意见到这个人,为什么又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呢?孟子说过一句话:“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8)已矣。”据此看来,这大概是孔子教育孺悲的一种方式吧。这里我们更感兴趣的是,孔子在仓促之间,就能够随手取出一把瑟来,边弹边唱。可见,这把瑟在平日生活中,时时被置于孔子的身旁,已经成为他生活内容的一部分,他是随时会取过来弹奏一曲的。

其实,不仅孔子本人经常鼓瑟,他的学生子路,也是经常鼓瑟的。一次,孔子让学生们各自表达自己的志向和抱负。这时子路正在鼓瑟,他慢慢停下来,最后猛然一拨,发出铿然的声音。然后,子路放下瑟,站起身来,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可见,瑟在孔门师生的音乐生活中,是一件使用非常广泛的乐器。

3.孔子弹琴

琴,是我国起源很早的一种拨弦乐器,相传是远古时代的神农所(9)发明的。用专门术语来说,琴是一种带长尾的半箱体弹奏弦鸣乐器。(10)一般为七至十根弦。“琴”字,在古代竹简中本来写作“珡”。这是一个象形字,像乐器的形状,上面“”像弦和弦柱,下面像琴身。在古代,琴是一种使用范围很广泛的乐器。

孔子曾经向当时著名的乐师、音乐家师襄子学习弹琴。有趣的是,(11)这位师襄子本人原来是以击磬为专业的。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学鼓琴师襄子,十日不进。师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习其曲矣,未得其数也。’有间,曰:‘已习其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间,曰:‘已习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为人也。’有间,(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远志焉。曰:‘丘得其为人,黯然而黑,几然而长,眼如望羊,如王四国,非文王其谁能为此也!’师襄子辟席再拜,曰:‘师盖云《文王操》也。’”由此可见,孔子弹奏乐器,并不是停留于一般性的娱乐,而是要通过音乐来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丰富自己的思想内涵。这种对待艺术的态度,的确值得后人深思和借鉴。

4.孔子歌唱

很多人想象孔子,以为他总是一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模样。应该说,孔子思想深邃,学识渊博,一生又经历了如此之多的磨难,在他的性格中,确实有其严肃深沉、坚韧刚毅、勇于坚持到底的一面。但是,孔子性格开朗,心胸宽阔,目光远大,气度平和,在他的性格中,其实还有着宽容温静、和蔼亲切、甚至不乏幽默的另一面。

孔子很喜欢唱歌。他有时候自己独自歌唱,也有时候与别人相伴合唱。他把歌唱作为乐教的重要内容,传授给学生,形成了孔门“弦(12)歌之声”的传统。

两个人或者更多的人,彼此对唱,相和而歌,这是上古时代常有的一种民间文化传统。最早在男女恋爱的时候常常出现,后来扩大到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在今天,许多少数民族还保留着这种相和而唱(13)的民间习俗。孔子很喜欢与别人彼此对唱,相和而歌。当他和别人合唱,感觉唱得很好的时候,就一定要别人回过来再重唱一遍,自(14)己跟随着伴和歌唱。不仅如此,孔子对于别人的歌唱也很重视。《论语·微子》:“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论语·微子》)这说明,孔子不仅自己喜欢唱歌,而且希望从别人的歌唱中学到一些东西。

但是,“子于是日哭,则不歌”。(《论语·述而》)我们知道,哭有两种原因,一种是生理性的原因,由于悲伤、难过、气愤、绝望、激动等原因,都会导致人哭泣;另一种是社会性的原因,由于自己的社会关系中有人遭遇到死亡、疾病、灾祸等重大不幸事件,也会导致人哭泣。孔子是一个睿智的哲人,身居大夫之位。他有很多的社会关系,如亲人、朋友、老乡、同僚等等,当他们遭遇不幸的时候,孔子会为之而哭。这种哭,既是出于悲伤难过的情感流露,同时也是由于当时的社会习俗和礼节。如果有一天,孔子由于亲人、朋友、同事、同胞等人遭遇不幸,为他们而哭,那么这一整天他就不会再歌唱了。他这样做,既表达了自己的真情实感,也表达了对他人的由衷尊重,从而表达对社会的责任和义务。当然,人生中哭泣的日子,毕竟只是少有的情况。我们固然不能因为孔子在哭的日子里不歌唱,就反推他在不哭的日子里一定歌唱,但是孔子在平日里歌唱的时候一定不少,歌声成了他生活中一个不可缺少的内容,成了他抒发情感、表达思想的一个重要途径,这倒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孔子晚年,在他七十三岁的高龄,已经是沉疴在身、日薄西山了。一天,他的学生子贡前来看望他。这时,孔子正拄着拐杖,艰难地蹒跚在自家的门前。据《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病,子贡请见。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曰:‘赐,汝来何其晚也?’孔子因叹,歌曰:‘太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几天以后,孔子这位一代哲人,这位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带着他深深的遗憾,带着他对人民、对国家的无限眷恋,带着未能实现的理想,终于离开这个世界。孔子是在用歌声,向他所挚爱的人间,作了最后的告别。

但是,孔子给后世、给人类留下了无限丰富的思想资源和精神财富。他亲手整理的“六经”,成为中国文化中最重要的奠基;他开创的儒家学派,成为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思想流派;他所倡导的仁爱、和谐的思想,成为中华民族的最普遍、最深入的思想观念;他的人格力量,成为人们坚守理想、迎接挑战、百折不挠、奋力向前的精神动力。而这一切,在世界各种文化交往日益密切的时代里,也早已转化为全人类的共同财富。

音乐,只是孔子精神生活中的一个局部。但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局部里,孔子也表现出深厚的修养、精湛的见解、高超的技能,令人叹服,更值得认真的继承和永久的借鉴。(原载《春秋左传研究》,中华书局,2009年)附记:

本文是我于2008年5月18日在“深圳市民文化大讲堂”做讲演时所用的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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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册),第41页,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

(2) 《说文解字》:“磬,乐石也。”

(3) 《诗·小雅·鼓钟》:“笙磬同音。”《诗·商颂·那》:“依我磬声。”《书·禹贡》:“泗滨浮磬。”

(4) 刘纯一:《中国上古出土乐器综论》,第30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

(5) 《论语·宪问》。又见《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击磬。有荷蒉而过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硁硁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

(6) 《说文解字》:“瑟,庖牺所作弦乐也。”庖牺,即伏羲也。

(7) 刘纯一:《中国上古出土乐器综论》,第425、440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

(8) 《孟子·告子下》:“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参见杨伯峻《论语译注》,第188页,中华书局,1980。

(9) 《说文解字》:“琴,弦乐也。神农所作,洞越练朱五弦,周加二弦,象形。古文从瑟,金省声。”《广雅·释乐》:“神农氏琴,长三尺六寸六分,上有五弦,曰宫、商、角、徵、羽。文王增二弦,曰少宫、少商。”

(10) 参见湖南省博物馆、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长沙马王堆二、三号汉墓发掘简报》,《文物》1974年第7期。

(11) 《孔子家语·辨乐》:“孔子学琴于师襄子,襄子曰:‘吾虽以击磬为业,然能于琴。’”

(12) 《史记·孔子世家》载,孔子困于陈、蔡,“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行,”依然“讲诵弦歌之声不衰”。《庄子·秋水》载:“孔子游于匡,宋人围之数匝,而弦歌不辍。”《论语·阳货》载,子游为武城宰,“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

(13) 参见郭杰:《〈诗经〉对答之体及其历史意义》,载《文学遗产》,1999年第2期。

(14) 《论语·述而》:“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屈原:民族文化中的不朽歌魂

一、屹立于古老民俗中的诗人——屈原与端午

中国古代的许多传统节日,往往是与古老的民间习俗、奇幻的神话传说、著名的历史人物联系在一起的。如“寒食”(“清明”的前一天)是为了纪念晋国的功臣介之推,“七夕”(农历七月七日)来源于牛郎织女的美丽神话传说……,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而“端午”,则因为与伟大诗人屈原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千百年来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成为广大人民最喜欢的节日之一,具有重要的民俗意义。“端午”,即农历每年的五月初五,又称“端午节”。“端”是“开端”、“起初”之意;“午”与“五”声音相同、意义相通。所以,“端午”也就是“初五”的意思。古代历法以地支纪月,正月建寅,二月为卯,……以此类推,五月为午,所以五月又称午月。“五”为阳数,五月初五,时处仲夏,当然是阳气旺盛的日子,甚至被认为是毒气兴起的日子。专门记载星象、物候的上古典籍《夏小正》中曾说:“此日蓄采众药,以蠲除毒气。”意思是这一天因为毒气太盛(也就是今人所谓“上火”),要采集和服用各种药材,来袪除毒气。汉代的《大戴礼》中记载:“五月五日,畜兰为沐浴。”这一天,人们要在芳香的兰草浸泡的水中沐浴,以驱邪祛灾,祓除不祥。从现存的史料来看,五月初五“端午”的称谓,最早见于晋代周处的《风土记》:“仲夏端午,烹鹜角黍。端,始也,谓五月初五日也。又以菰叶裹黏米煮熟,谓之角黍。”意思是在端午节这一天,人们不仅要烹制水鸭(“鹜”),还要用菰叶把黏米包裹成有角有棱的粽子(“角黍”),煮熟来食用。由此可见,端午节的许多习俗,如吃粽子,赛龙舟,挂菖蒲、艾叶,熏苍术、白芷,喝雄黄酒等,都有着古老的传统,从来源上说,它们都与这一节日的时令有关,含有驱邪避疫、祛火除毒的意义。

关于端午节的由来,过去曾有不同的传说。而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则是纪念屈原这一说法。据说,战国时代楚国的伟大诗人屈原(约前340—前278),竭智尽忠,报效国家,却遭受了昏君佞臣的打击迫害,拳拳忠心不为黑暗的现实社会所容,他在愤懑绝望之中,于五月初五这一天,自投汩罗江而死。楚国人民爱戴他、怀念他,于是每年都在这一天,用竹筒盛满黏米,投入江中来祭奠他。这种说法,最早出自南朝梁代吴均的《续齐谐记》:“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而死,楚人哀之,每至此日,竹筒贮米,投水祭之。”其中还记述,汉代建武年间,长沙人欧回,一天忽然遇见一人,自称是三闾大夫屈原,对他说,承蒙您每年前来祭祀,很感谢,但是投入水中的米,常常被蛟龙窃取去了。所以,希望以后再来祭祀的时候,能够用楝树叶塞住竹筒口,再用五色彩丝扎缚起来,这两件物品,都是蛟龙所惧怕的。欧回果真按照这话去做了。后世的人们制作粽子,都是用楝树叶包裹,并用五色彩丝扎缚起来,这就是当年汨罗江畔流传下来的风俗啊。这样的记述,内容丰富而曲折,显然是一个古老传说在长期流传过程中不断增益发展的结果,从中可以看出,这是在节日起源上把古老的民间习俗、著名的历史人物、奇幻的神话传说融会起来的典型例证。后来在北周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中,也有同类记载:“荆楚人五月五日并蹋百草,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屈原以是日死于汨罗,人伤其死,所以并将舟楫以拯之。今之竞赛,是其遗迹。”可见在五月五日,楚国人原本就有采集艾草、扎成人形、悬挂门上、禳除毒气的传统。而屈原在这一天自投汨罗江而死,让人们感到极为痛惜,于是他们争相划着舟楫,前往江上去拯救他。后来就形成了龙舟竞赛的传统。这说明,包粽子、赛龙舟、挂艾草等众多习俗,不仅是端午节的传统活动项目,而且也都与纪念屈原的内容紧密相连。

著名诗人和学者闻一多在《端午考》一文中,曾经指出:“端午可能最初只是长江中下游吴、越民族的风俗,自从东汉以来,吴、越地域渐趋开辟,在吴越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对流中,端午这节日才渐渐流行到长江上游以及北方各地。”他还推测:“端午的起源与龙有着密切的关系,……它就是古代吴越民族——一个龙图腾团族举行图腾(1)祭的节日,简言之,一个龙的节日。”显然,这一考论是很有说服力的。也就是说,端午作为一个民俗性的节日,它的出现应该是很古老的事情,其中某些活动内容(如赛龙舟等),甚至可能带有史前图腾社会的遗俗,而远远早于诗人屈原所生活的战国时代。但是,我们知道,任何民间习俗的形成,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发展的,其内容逐步充实丰富,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一个民俗节日,当它发展到某一个关节点上,会由于取得了最具标志性的文化内涵,因而确立起它的约定俗成、为天下后世所公认的意义——即使不是这个节日最原始的内涵,也已经具备了这个节日最本质的属性。从这个角度来看,虽然端午作为民俗性的节日起源甚早,但是只有到了战国时代,当一位伟大诗人出现于历史的地平线上,当屈原选择在五月五日自投汨罗,他的命运悲剧落幕于浩淼波动的江水之中,端午节的文化意义,顿然定格于那浪花飞溅的瞬间——一个高贵生命的投入,赋予端午这古老的节日,以无限的精神价值和永恒的历史意义。

千百年来,人们总是把端午节与诗人屈原紧紧联在一起,在这一天里,通过包粽子、赛龙舟等多种方式来怀念屈原,表达敬仰之情,就像唐代文秀《端午》诗中所写:“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时至今日,端午不仅依然是中国民间的一个盛行而隆重的节日,而且已经列为国家法定节假日,并作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受到高度的重视和应有的保护。这一切,正是出于一种必然的历史选择,体现了深沉的文化认同感和精神凝聚力,民俗文化与精英文化由此紧密地结合起来,从而形成中国文化传统中一道壮丽的景观,并且辐射到东方许多国家,产生了深远的人文影响。二、从现实人间到神灵世界——《离骚》中的理想追求

讲到屈原,就不能不讲《离骚》。

后世的人们提到屈原,首先会想到,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诗人。这当然是事实。但在当时,他本人首先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怀抱着美好的政治理想,要在楚国的现实社会中加以实现,富国强兵,拯世济民,建一番壮丽的功业,留下千古的青史美名。所以,当他在黑暗势力的政治打击下,受疏远,遭放逐,历尽坎坷,饱经磨难,内心的痛苦之深切、愤懑之强烈,是可以想见的,犹如炽烈的岩浆在地层下滚动,终将像火山爆发那样喷涌出来。这一切,都鲜明地体现在他的长诗《离骚》之中。正如汉代伟大史学家司马迁所说:“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能无怨乎?屈原之作《离骚》,盖自怨生也。”(《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离骚》是屈原的代表性作品,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篇幅最长、影响最大、成就最高的抒情诗。关于篇题的意义,司马迁曾经解释说:“《离骚》者,犹离忧也。”后来汉代学者进一步引申,班固认为,《离骚》是遭遇忧愁之意;王逸认为,《离骚》是离别的忧愁之意。不管怎样说,诗篇从题目到内容,都充满了忧伤、痛苦、激动、愤懑的情感基调,从古到今,人们对此是一致公认的。然而,诗篇的内容远不止于此。其中叙写了诗人的家世和出身,陈述了自己的志向和理想,以及在政治上遭受打击、孤立无援的过程。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诗人并没有沉溺于怨天尤人的悲观情绪中,而是树立起奋勇抗争、绝不妥协的决心和勇气。诗篇中反复表白:“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这种宁死不屈的态度,与孔子所谓“杀身成仁”、孟子所谓“舍生取义”的人生态度,是完全一致的。后来屈原自投汨罗而死,是他以自觉的方式,对黑暗势力所能进行的最后的、也是最激烈的抗争,也是他勇于坚持理想、绝不同流合污的必然结果。屈原正是以“死”的悲壮之举,揭示了“生”的真谛,谱写出永恒的生命乐章。

在《离骚》中,当诗人遭遇到严重的政治挫折、陷入极度的苦闷和失望之际,他幻想自己沿着浩荡奔流的沅、湘之水南行,来到巍峨连绵的九嶷山,向古代圣明的帝舜倾诉内心的衷曲。他颂扬了历代圣君贤臣严明法度、举贤授能的治国方略,也抨击了历代昏君佞臣荒淫暴虐、败坏国家的衰亡经历,从而表达了自己的社会政治理想。一定是得到了帝舜的鼓励和指引,于是,诗人开始了从人间迈向神灵世界的漫长遨游。诗篇中的遨游,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它表明,即使美好的理想在现实世界里不可能实现,即使转入幻想中的神灵世界里,诗人也不会停息于探寻,理想的追求将伴随自己的一生。遨游的场面真是辉煌而壮丽,令人神往:诗人乘坐着华美高贵的车子,虬龙和鸾凤为他驾车,风神、雨神、雷神、电神、云神、月神纷纷汇集,簇拥于前后左右,他们一行浩浩荡荡,旌旗招展,飞腾于辽阔高远的天空上。著名诗人郭沫若曾经感叹:“作为诗人,屈原的想象力,在中国文学史上是独步的。特别是通过他的《离骚》——最宏大的一篇抒情诗,我们可以看出,他把宇宙中的森罗万象都看成有生命的存在,而且都可以用来替他服务。……他忽儿飞到了天国的门前,忽而攀上了世界的屋顶,忽而跑到了西极的海边,结果是上天下地都不能满足(2)他的要求,而不得不决心自杀。”这里,从民俗意义上,最值得关注的是,屈原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居然幻想着驱使龙、凤为自己驾车,召唤众多的神灵充当侍卫,俨然取得了类似于天帝那样的显赫权威。这当然不仅是出于高度自由的想象力,同时也受益于楚国巫风盛行的民俗氛围。这也让我们饶有兴味地联想到,1973年在长沙子弹库1号汉墓发现一幅人物驭龙帛画,“画的正中为一有胡须的男子,侧身直立,手执缰绳,驾驶着一头巨龙。龙头高昂,龙尾翘起。龙身平伏,略成一舟形。在龙尾上部站着一鹤,圆目长颈,昂首仰天。人(3)头上方为盖,三条飘带随风飘动。”长沙旧属楚地,这幅帛画自然也是表现着先秦时代楚国流行的巫风习俗。由此可见,屈原那种瑰玮奇幻的艺术想象力,是深深植根于丰厚的民俗文化土壤之中的。

可以说,理想的执著追求,是《离骚》的根本主题。为理想而奋斗,为理想而牺牲,这种执著坚韧的人生态度,是诗篇艺术感染力的内在源泉。诗篇中有两个著名的诗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人生的道路修远而漫长,充满了太多的坎坷和磨难,难以预料而又无可回避,要追求美好的理想,那就要不畏艰险,不怕牺牲。诗人早已下定了坚如磐石的决心,他将在漫漫人生路上,上下求索,勇往直前。这两句诗,把抽象的时间性的人生,比喻为具体的空间性的道路;把深沉强烈的情感,融化为鲜明可感的生动形象,产生了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二十世纪新文学运动的主将鲁迅先生,一定是在他的脑海里,对这两句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当1926年他的小说集《彷徨》出版之际,他亲笔手书了这两句诗,排印在全书的扉页上,来表达自己追求理想、永不动摇的决心,以此作为激励自我、鼓舞同道的座右铭。同样显然是受到屈原诗句的启发,鲁迅还在小说《故乡》中,写下这样一段至理名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人们在咀嚼其中丰富深邃的哲理意味的同时,也不可忽视,历史上那些承前启后的文化巨人们,完全超越了浩瀚的时空距离,他们其实靠得很近很近,心灵世界是紧密相通的。三、悲歌一曲祭英烈——《国殇》的英雄主义精神

在屈原的全部诗篇中,《九歌》是一组非常特殊的作品。它们在性质上,是表现着祭祀神灵的内容,带有浓厚的巫风习俗的色彩;在形态上,是诗歌、音乐、舞蹈的三位一体,带有明显的综合艺术的特点。西方的人类学研究表明:“戏剧、舞蹈、音乐形成了一种协调的综合艺术,它一般来说和宗教仪式有关。”(马克斯·德索《美学与艺术理论》)《九歌》的情况正是如此。这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艺术珍品,反映出那个时代的宗教、艺术、文化等丰富的精神内涵,一直受到后世人们的高度重视。《九歌》的名称起源甚早。相传,当年帝启(帝禹之子)到上帝的天庭做客时,趁其不备,把它偷偷学来,带到了人间。这当然只是神话传说而已。但由此反映出,《九歌》的来源是极为古老的,其性质是祭祀神灵(甚至天帝)的大型乐舞。但是,屈原笔下的《九歌》,从内容上看,显然与上述传说存在很大的区别。根据汉代王逸《楚辞章句》中的说法,屈原在放逐途中,心情郁闷而痛苦,“出见俗人祭祀之礼,歌舞之乐,其词鄙陋,因为作《九歌》之曲,上陈事神之敬,下见己之冤结。”后来宋代朱熹也同意这个说法,并作了一番补充。这样看来,在楚国民间山川荒野之地,原本流传着一部祭祀神灵的乐舞,但是文辞过于鄙陋,不登大雅之堂。屈原对它做了一番加工整理,使其文辞比较雅训,而且在其中寄托了自己人生的愁绪和悲慨。由此再进一步引申,那么《九歌》这一名称,很可能是屈原在整理这部乐舞之后加上去的,取其祭神之意而已,那就与帝启时代的《九歌》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了。

古代祭祀神灵,一般分为三类:天神、地祇、人鬼。在《九歌》中,祭祀天上之神的,有《东皇太一》(东方大神)、《云中君》(云神)、《东君》(日神)等;祭祀地上之祇,有《湘君》、《湘夫人》(湘水配偶神)、《河伯》(黄河之神)、《山鬼》(巫山之神)等。而祭祀人间之鬼的,只有一篇,就是《国殇》。《国殇》所祭祀的,是在战场上奋勇战斗、为国捐躯的烈士的英灵。这是一篇悲壮激烈、低沉坚毅的挽歌,是一部充满了悲剧气氛、而又昂扬着英雄主义精神的歌舞史诗。诗篇开头,就刻画了将士们手操吴戈、身被犀甲、斗志昂扬、冲向战场的英雄形象。战场上的形势,极为紧迫而险恶:“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无边的战旗遮天蔽日,强大的敌人犹如黑云压城般直涌过来,密集的箭头在空中交错射过,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紧接着,我方的阵列被敌方的战车冲决,我方将帅的战车已经是车轮损毁、战马伤亡。可是,尽管如此,将帅仍然挥动着玉枹,猛力敲击着战鼓,指挥战士们勇猛冲锋,奋起杀敌。最后,诗篇描述了战争结束以后,勇敢的烈士们为国家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横尸在荒凉空旷的野地之上:“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是的,烈士们即使首身相离、一去不返,洒尽最后一滴热血,他们坚强的意志也没有改变,他们捍卫国家的决心也不会动摇。他们是国家的精英、人民的骄傲,身死之后,也堪称是刚毅的“鬼雄”。这是一幅多么悲壮感人的、充满英雄主义精神的画卷!可以想象,无论是楚国民间歌舞祭祀的人们,还是执笔进行修改整理的屈原,他们的内心,对这些烈士们该是多么的敬仰,在表演中、在写作中,一定是流下了无数感奋的泪水!

一千多年以后,宋代杰出女诗人李清照,曾写下《夏日绝句》一诗,讴歌了楚国贵族的后代、楚霸王项羽:“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项羽当年率领三千江东子弟,推翻暴秦,横扫天下,虽然兵败垓下,四面楚歌,却宁愿自刎而死,不肯渡江逃生,表现出一个悲剧英雄的壮烈气概。他确实堪称是一位令人仰慕的“鬼雄”。其实,古往今来,那无数为国捐躯、为民献身的烈士们,无论他们生前的身份高低、名声大小,都堪称是超拔高贵的“鬼雄”,值得后人永远的敬仰和怀念!四、“魂兮归来”——《招魂》的主题及其民俗意蕴

在世界各地的古老文明中,曾经流行过各种不同的招魂民俗,有的是呼唤逝者亡灵,也有的是招喊生者魂灵。这种民俗,起源于原始时代所形成的灵魂与肉体既依存、又分离的观念。人类学家发现,在原始民族中,“灵魂是一种稀薄的没有实体的人形,……它独立地占有它的从前或现在的肉体拥有者的个人意识和意志;它能够离开身体很远,并且还能突然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出现。”(爱德华·泰勒《原始文化》)由于死亡、疾病、惊惧等原因,灵魂可能会离开肉体而去,这就需要通过招魂的仪式,千呼万唤,使之归来。

屈原的作品《招魂》,就是这样一篇表现楚国的招魂民俗、富于浓厚巫风色彩的。

关于《招魂》的主题,一般认为是招唤已故的楚怀王的灵魂。公元前303年,楚怀王和秦昭王盟会于秦国的武关,秦国背信弃义,竟然劫持了楚怀王,强行带回到咸阳,并要求割让土地。楚怀王断然拒绝,三年后竟客死于秦国。这件事,加深了楚人对秦国的同仇敌忾,也增强了对于怀王的怀念同情。怀王曾经听信谗言,怒疏屈原,导致屈原在政治上的困顿挫折,也给国家社稷带来严重的后果。但怀王早年确曾有过励精图治的决心,甚至联合六国,身为合纵之长,共同抗拒强秦,一度展现出上升发展的气象和魄力。而在屈原早年,怀王对他也是信任有加,任命为左徒,兼管内政、外交的诸多要务,能够发挥相当的政治作用。所以,屈原对怀王实在是感其信任、恨其昏聩,充满了复杂的感情。然而,无论如何,怀王毕竟是国家的代表,而且在危难时刻敢于坚持原则,宁死不肯屈服,这些都是让屈原无比痛惜、难以忘怀的。因此,他根据楚国广为流行的招魂民俗,写下了这样一篇具有特殊文化风貌的作品。《招魂》在民俗内容上的独特性,决定了它在艺术形式上的独特性,从而开辟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崭新境界。有的学者甚至认为:“在屈赋中,除了《离骚》以外,《招魂》一篇算是最为完美、最为伟大(4)的作品。”这种空前的审美高度,使得诗篇超越了当初命笔之时具体对象和题材的局限,说它是招怀王之魂,当然不错;说它是招楚国之魂,又何尝不可!由此,诗篇达到了极为深广的文化意义,从而取得了永恒的艺术魅力。

具体说来,诗篇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部分。按照汉代王逸《楚辞章句》的总结,就是“外陈四方之恶,内崇楚国之美”。前半部分,极力渲染了上下四方的种种凶险怪异,以此警惧游魂,让它赶快归来。例如,说到东方的险恶:“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那里有身高千仞的巨人,专门索取人的魂魄,而且十个太阳交替升出,不仅焦热难耐,甚至连金石也会熔化。游魂啊,还是赶快回来吧!说到南方的险恶:“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那里有额头画着花纹、牙齿漆黑的怪人,专门拿人肉来祭祀,拿人的骨头做肉酱。那里有蟒蛇遍地,身长千里的大狐狸。那里还有九头怪蛇,来去匆匆,专门吃人肉。游魂啊,还是赶快回来吧!……其余各处,全都如此,无不充满恐怖之感,而目的就是劝告游魂不要在外停留,赶快回到楚国来。后半部分,着意烘托了楚国故居的种种华奢享乐,以此吸引游魂,让它赶快归来。说到宫室之美:“高堂邃宇,槛层轩些。层台累榭,临高山些。”那些宫室屋宇高大而宽敞,台上有台,馆上有馆,沿着巍峨连绵的高山,重重叠叠地建筑起来。这是多么恢宏的气象!说到乐舞之美:“肴羞未通,女乐罗些。陈钟按鼓,造新歌些。”酒肴还没有吃完,乐舞已经排列开来,敲着编钟,打着腰鼓,表演着《涉江》、《采菱》、《扬荷》等新兴的乐舞,美轮美奂,令人难以忘怀。其他如美食、游戏等描写,大都如此,同样意在劝告游魂不要在外停留,赶快回到楚国来。应该说,诗人在这里,既不是表示某种迷信,也不是追求一种奢华,而是借助于具有广泛精神感召力的民俗形式,抒发了对于逝者的由衷尊敬和深挚怀念,表现出慎终追远的人类普遍情怀。这种情怀,已经远远超越了某些具体的个人,而突现着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所以,诗篇的结尾:“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也就成为千古不朽的名句,感动了古往今来无数人们的心灵。

在《招魂》中,有一句话,犹如交响乐的主旋律一般,反复不断地回环出现,达到十二次之多,那就是——“魂兮归来!”是的,“魂兮归来!”让我们手挽手,心连心,衷心祈祷:愿天下那些在灾难、疾病、饥饿、战争中失去生命的无辜的、善良的人们,灵魂得以安息!愿天下那些生活于不同地区、不同文化中的人们,感念生命,关注未来,共同努力,创建一个和平美好的世界!2008年6月6日,端午节前夕(原载《深圳特区报》,2008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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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闻一多:《端午考》,载《闻一多全集》第5卷,第34~36页,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

(2) 郭沫若:《卷耳集·屈原赋今译》,第5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3) 湖南省博物馆:《新发现的长沙战国楚墓帛画》,载《文物》,1973年第7期。

(4) 陈子展:《楚辞直解》,第723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军歌永远嘹亮——纪念著名诗人公木

今年,是公木先生(1910—2010)一百周年诞辰。

这位毕生耕耘、做出了杰出贡献的著名诗人、学者、教育家,历经20世纪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的主要事变,他是历史的直接见证人,更是历史的卓越参与者。每当我们唱起“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这嘹亮雄壮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原名《八路军进行曲》),就不能不想到诗人公木;每当我们读到《老子说解》这博大精深的学术著作,就不能不想到学者公木;每当我们听到那些直接、间接承受公木先生教诲而在不同岗位上奋斗的人们的消息,就不能不想起教育家公木……公木是一个时代的呐喊者、战斗者、工作者。在他百年诞辰的日子里,我们站在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之末,敬仰他、纪念他、学习他,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

我很有幸,在公木先生晚年,曾作为学术助手在他身边工作过整整七度春秋。那绿荫覆盖的长春东中华路上,坐落着一座淡黄色的吉林大学教授宿舍(人们习惯地敬称“十八家”)。先生那朴素而温暖的寓所,就位于二层楼上的一套单元内。这里对我来说,是一座启迪智慧、增长学识的殿堂。师生对坐,如沐春风,谆谆教诲,受益无穷。而今,在公木先生百年诞辰之际,回顾恩师毕生的辉煌历程,回想起当年对自己的耳提面命,情景历历,如在眼前,仿佛时光倒流,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心中无限感慨,更增添了深深的怀念之情。一、从文学青年到左翼作家

公木,原名张松如,1910年5月出生于河北辛集北孟家庄一个普通农民的家庭。那是一个社会急剧变动的时代。公木早年入读私塾,学习传统经典。1924年以名列榜首考取省立七中,受到新文化运动影响,开始阅读《新青年》等期刊,接触和学习鲁迅等人的作品,自己也尝试进行文学创作。17岁那年,曾在《大公报》副刊发表小诗《脸儿红》:“……那人儿何处去也?/秋千底下喜相逢。/无奈人前却装不相识,/低头过,/空把脸儿红。”表现少男少女的朦胧情愫,虽然还没有突破传统诗词的樊篱,而能够洋溢出青春的气息,语言也很生动。这大概是公木平生发表的第一首诗歌作品。1928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关注和探讨中国社会出路和发展前途等问题,思想更加倾向进步,曾发表一篇《孟老先生歪传》,讽嘲当权者与封建势力的合流。在此期间,在党组织的影响和帮助下,于1930年春加入共青团,并参与左翼作家联盟等进步组织的活动,发表许多揭露黑暗、鼓动抗争的文学作品。

1930年“八一”,因参加纪念南昌起义、反对军阀混战的示威游行,公木与老师范文澜先生等人一同被捕,羁押于北平警备司令部的监狱中。他曾回忆道:“一道被捕的五十人,连同前期已拘留的共三百多位同志,我的老师范文澜先生也在其中,一个大号子里住二三十人,十几个大号轮番放风,到院子当中转一个圈儿,再去‘稀屎洞’解解手,镣铐声叮当相应,整日不断。这实际上成为一个传授革命理(1)论和交流斗争经验的学习班。”在狱中,他砥砺意志,坚持斗争,进一步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后因时局变化而获释。此后他作为左翼作家和学生运动骨干,更积极地投身于救亡运动。

对于新文学运动的主将鲁迅先生,公木是敬仰已久、并奉为楷模的。1932年冬,他曾通过左联的关系,以北师大学生代表的名义邀请鲁迅先生来校讲演,并在演讲前夕,和几位同学一起去拜访鲁迅先生,听先生畅谈了许多关于政治和文艺的问题。随后,公木写出一篇《鲁迅访问记》,发表在《文艺月刊》上。其中充满深情地描写了初到鲁迅家中的情形:“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站在北房门口的那位老头身上去——这老头,便是鲁迅。四年前,我听过他一次讲演。他曾为我留了一幅永不能磨灭的小影,映在我的脑膜上。鲁迅先(2)生以微笑欢迎他的访问者。并且和蔼地把我们引进房里去。”后文还详细记述了有关叙谈的具体内容。时至今日,在研究鲁迅的生平思想方面,这也是一篇不可忽视的重要历史文献。而鲁迅后来的这次讲演《论第三种人》,也成为展示其思想风貌的名篇。

正是在鲁迅的精神引导下,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影响下,在波澜壮阔的时代浪潮推动下,公木完成了从文学青年到左翼作家的转变,形成了将古典传统、民间形式、外来文化融会贯通的文学思想,并且确立了以诗为武器、投身于民族解放和祖国振兴的伟大征程的终身的事业。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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