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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5 23:0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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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恒栋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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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侠传

江湖奇侠传试读:

前言

《江湖奇侠传》写于二十世纪初,作者是平江不肖生,本名是向恺然,为20年代侠坛首座,领导南方武侠小说发展的潮流,他被视为近代武侠小说的先驱,有些人甚至认为本书才是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武侠小说。本书根据近代史上湖南平江、浏阳两县县民争夺赵家坪的真实事件为基础,昆仑、崆峒两派弟子的恩怨为主线,并写入了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的张汶祥刺马,在历史的真实中进行演义,让读者感到既生动又不脱离现实。本书总共为160回,前106回为向恺然所写,后来因为稿费原因,就没有继续续写下去。从107回起为走肖生(赵苕狂)续完,这样前后的风格有些不同,在此说明。

本书以柳迟为中心人物,把金罗汉、陆小青、桂武、常德庆、黎一姑、红云老祖、江南酒侠等一批人物串联起来,以赵家坪为中心,两派为了门派的恩怨,各自帮助其中一县农民争夺赵家坪,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死伤人数也不断增多,这样一来,两大武林门派和个人的恩怨情仇也不断加深,最终由世外高人出面,平息了两派的争斗。本书面市后,被众多公司改编为电影,搬上荧幕。其中民国时期胡蝶主演的《火烧红莲寺》,红极一时,备受人们的推崇。2007年底拍摄的《投名状》,更成为武侠片的经典之作。

原书有百万字以上,我们在这里改编为10万字左右,奉献给读者。这样一来,书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细致入微的情节和心理描写,以及个别人物的活动只好割爱,不能把全书完全呈现给大家。我们把书中的主要内容和人物关系提炼出来,用通俗的语言进行加工,从而编成这本小书,希望读者在批评指正之余,能够喜欢本书。

本书的原作者为了吸引读者,在写作过程中加入了类似神话的写法,这样就免不了有糟粕的东西,我们希望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能够取其精华,从整体上把握、感受本书的魅力。编者

第一回 柳迟清虚观初学艺

从长沙小吴门出城,向东走去,过了苦竹坳,远远的就能看见一座高山。长沙、湘阴两县的人,都把那山称作“隐居山”。故老相传说,那山有明朝的遗老隐居在里面,所以叫做隐居山。

隐居山脚下,有一个叫柳大成的读书人,中年时才有了一个儿子,故取名一个“迟”字。说来也奇怪,这柳迟打小儿身体就不好,好几次已是死过去了。柳大成延医配药,陈夫人拜佛求神,好容易才保住了这条小命。然性命虽保住了,直病得枯瘦如柴,五岁还不能单独行走,相貌也是出奇的丑:两道扫帚眉,眉心相接,远远的看起来像个“一”字,两眼深陷,颧骨比常人高出许多,口大唇薄,脸色黄中透青。柳大成夫妇,有时带着他去亲戚朋友家,人家全不相信这般一对漂亮的夫妇,会有这样一个奇丑的儿子。只是柳大成夫妇因中年才有了这个儿子,以后再也没有生育,夫妇两个疼爱柳迟的心,并不因他生得奇丑而减少。

柳迟七岁的时候,柳大成拿了一本《论语》,亲自教柳迟读书认字。谁知柳迟天分极高,只教一遍,便能背诵,把夫妇俩欢喜得不得了。他还有个奇特的本领:过目不忘。不管是多少东西在一起,他只要一看,就能说出结果。最初他喜欢和许多老头儿混,后来又看上了叫化子,把自己也装成一个叫化子模样。这样子混了三年,背上已有背七个袋子的资格了。

这天,柳迟从一个村庄经过,见晒稻子的场里有一只老母鸡,大约有四五斤重。他从袋中掏出一把米来,把老母鸡引到跟前,右手掐着鸡脖子,左手往鸡肚皮下一托,那只老母鸡就到了柳迟的手,只略微扑腾了两下,连叫都没叫出一声。他到近处的酒店里买了点儿白酒,然后上山捡了些柴枝,打算把鸡做了大吃一通。忽然看见一个老道人,身穿一件破布道袍,背上背一个黄布包袱,坐在一块石头上打盹。身旁放着一口六七寸宽、一尺多长的红漆木箱。木箱两旁的铜环上,系了一条蓝布带。柳迟心中忽然一动,觉得这老道肯定不是寻常人。双膝跪倒,磕头说:“弟子求师三年,今日才遇见师傅。望师傅开恩,收我做个徒弟吧!”说罢连连磕头。那老道合着双眼,好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根本就没答理他。柳迟又不停地磕头:“师傅可怜弟子一片诚心,求师三年,今日才见着了师傅。师傅慈悲,就收了我吧!”老道终于开口:“哈哈,原来你想改行啊,不做叫化,要做道士了?也好,我老人家正愁没人替我拿包袱,跟我走吧。”

柳迟提了药箱,跟着老道走了二十多里路,远远的看见一盏很明亮的灯光,从树林中透了出来。柳迟朝着有灯光处走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很庄严的庙宇。庙门大开,神殿上点着一盏大琉璃灯。柳迟立在门外,朝庙里张望,身边也不见了老道,大概自己先进去了。他一抬头,看见大门牌楼上,悬着一方金字大匾。借着星月之光看去,“清虚观”三个大字映入眼中,柳迟进了清虚观。

一个小道童正伏在神案上打盹,听得脚步声响,立刻跳了起来,对柳迟大喝:“哪里来的穷叫化?怎么讨吃讨到我庙里来了?还不快出去!幸亏我不曾睡着,你是打算来这里偷东西的吗?”柳迟也大喝一声:“胡说,谁稀罕上你们这里偷东西,你坐在这里打盹,为什么大门也不关上呢?”小道童一眼看到柳迟提的那药箱,马上有了笑容,问柳迟:“你是送药箱给我师傅的吗?我坐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才伏在案上打了一会盹。”柳迟笑着说:“真对不住,劳师兄久等。不知师傅可曾吩咐了什么话?”小道童答:“师傅吩咐等你一到,就带去见他。”

小道童领着柳迟来到了一间洁净无尘的房内,只见老道盘膝坐在一张床上,垂眉合眼,像是睡着了。老道的衣服,灿然夺目,哪里还是白天看见的那件破道袍呢?床的两边,烧着两枝胳膊粗的大蜡烛,床前放着一个蒲团。墙上悬挂一把三尺来长的宝剑和一个朱漆葫芦。柳迟不敢怠慢,双膝跪在蒲团上,将药箱举过头顶说:“弟子送药箱来了。”老道两眼一睁,二目如电,柳迟不禁吓了一跳。老道微笑着点头:“你今天十分疲乏了,先去睡吧,明早再来见我。”又向身边小道童说:“你带着他找地方住下。”

小道童领着柳迟到了外面,低声问柳迟的姓名、住址,柳迟都一一说了,又回问小道童的法号,小道童道:“我本姓陈,小名叫能官,山东人。九岁的时候,被卖艺的给拐走了,去了河南。拐我的那个坏蛋叫周保义,总是打我。幸亏师父救了我,还传授给我静坐吐纳的方法,替我取名双清。”柳迟这才明白他的身世。第二天开始,就在清虚观朝夕用功。时光飞逝,不觉已过了半年。

这夜,柳迟正独自在房中静坐,忽听得屋瓦声响,再侧耳细听,那声音直奔师傅的院子去了。他心里一动,悄悄走到老道人房外,只见房间里亮着灯光。柳迟用一只眼睛,从窗缝里向里面张看,只见师傅盘膝坐在床上,两边椅上并排坐着十二个人,全都是玄色衣服,青巾缠着头,背上斜插一把长剑,腰间挂着一个革囊,双清坐在末尾的椅上。

只见坐在第一把椅上,一个二十来岁书生打扮的少年说:“贯晓钟在外面杀人、抢劫、强奸,无恶不作,弟子规劝了他三次,可他背着弟子,仍然不改恶习。弟子遇见红姑后,把贯晓钟的恶行说了一遍。可红姑还不大相信,弟子就没有再说。等遇到宋满儿,才知道贯晓钟早在红姑跟前说了弟子不少坏话,把事情都推在弟子身上,还逼着宋满儿作证。宋满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弟子原想把贯晓钟找来见师傅,可宋满儿说,他已奉了红姑的命,去常德乌鸦山见朱三师伯去了。弟子恐怕耽误了会期,只得赶回来,请师傅发落。”少年说完坐下。老道点了点头,用拂尘指着右边第六把椅上一个瘦削如柴的汉子说:“宋满儿,你大师兄杨天池说的是不是真的?”宋满儿说:“弟子奉命去北荆桥探听甘瘤子的举动,半夜伏在房上,正听甘瘤子和一个河南口音的男子说和师傅争水陆码头的事。贯晓钟将弟子倒提起来,来到了一片青草中。弟子责备他,他反而笑嘻嘻地说:‘幸亏我把你提跑。你为何公然伏在人家房上?我若来迟一步,只怕你已被贼人的飞剑斩了。’弟子听了这话,问他怎么知道?贯晓钟说:我在路上遇见一个河南的珠宝商人,随身带了十万银子的珠宝,就一路跟到了甘瘤子的家,谁知这珠宝商人是甘瘤子的师叔杨赞廷,绰号四海龙王。我仗着红姑给的六丁六甲的符,便大胆进了甘瘤子的内室,伏在天花板里面。才伏下,就听见瓦上有响动。只听甘瘤子说:还是飞剑快,都不用起身。我就急忙借遁出来,提住你的脚就跑。”

老道接着问宋满儿:“后来怎样呢?”宋满儿说:“他拉着我去见红姑。我们俩从北荆桥动身前往临湘。在鱼矶遇见了解清扬,说红姑不在临湘,现在喻洞欧阳净明师伯的家中。弟子和他到了喻洞,在欧阳师伯家住了一夜。贯晓钟把他自己干的坏事全推在大师兄身上,还要弟子证实他的话。弟子因不曾听说大师兄有这些违戒的事,也不知道这些事是他自己干的,也就不好说。红姑也没问弟子。红姑吩咐弟子去临湘传信给桂武夫妇,让贯晓钟送信到乌鸦山朱三师伯家里。弟子到临湘的第二日,大师兄也到桂武家来了。”

柳迟正偷听得入了神,陡觉得一阵凉风过去,两眼被红光晃的睁不开眼睛,仿佛房中着了火,就听房中齐说:红姑来了。柳迟一看师傅下了床,两旁的十二个人,全都站了起来。一个遍身穿红的女子,站在房中间。那女子从头到脚红的像火炭一样,红得让人眼睛发花。头和脸都蒙着红的,只露出两眼、鼻子和嘴。满身红飘带,足有二三百条。衣袖裙边都拖在地下,看不见她的手脚。两点黑漆般的眼珠,像两颗明星。樱桃般的嘴唇开处,微微露出碎玉般的牙齿来。红姑一开口,几乎把柳迟的魂都吓掉了。只听红姑说:“你们不知道窗外有人偷听吗?”柳迟听师傅哈哈大笑说:“自家徒弟,有什么关系?”师傅向窗外喊:“柳迟,到这里来!”柳迟定了定神,走了进去。先向红姑行了礼,再向自己师傅叩头,承认偷听的罪。老道命柳迟坐在双清下首,让红姑床上坐,自己坐在旁边。

众人刚刚坐下,猛听得半空中笑声大作,笑声中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劳老弟与红姑久等,恕罪。”话音刚落,就从外面飘进二十五个人来。房中的人一齐起立迎接。首先着地的是一个儒衣儒冠,须发皓然的老者。老者后面跟着一个头似雪、发如霜的老太婆。柳迟猜想这老太婆的年纪,必已在八十开外,手中却拿了一条水磨纯钢的拐杖,估计至少也得五六十斤。那老太婆提在手中,和寻常竹杖一样轻巧。老太婆的后面,也是一个白胡须老头,顶上光滑滑的,没一根头发。两条白眉毛,却向两只眼角边垂下,两眼笑眯眯的,活像是画中的寿星,手中握着一串念珠。后面人的装束和杨天池等人一样。

老道先向老太婆行礼:“劳嫂嫂远途跋涉,心实不安。但这回非要请嫂嫂出面不可。”老太婆笑着说:“自家人,何必客气。”说着,她在床上坐下来。老道让两个老头儿坐下。柳迟走上前,向三人磕头行礼。三人指着柳迟问老道:“这小子是哪里来的?”老道就把柳迟的来历说了一遍,然后指着白胡须老头,向柳迟说:“这位是常德乌鸦山的朱三师伯,名讳镇岳,是雪门祖师爷大弟子。”柳迟忙应了声是,向朱镇岳叩头。老道又指着拿凤头拐杖的老太太向柳迟说:“这位是朱师伯母。”柳迟又恭恭敬敬地向朱老太太叩头。红姑接过话说:“这位是喻洞的欧阳净明师伯。”柳迟也过去叩了头。

欧阳净明看了看柳迟的相貌,开口问:“柳大成是你什么人?”柳迟心里一惊,连忙回话:“是家父。”欧阳净明点头又问:“你有多少兄弟姐妹?你离家几年了?你父母知道你在这里么?”柳迟说:“只有小侄一人,小侄心恋道术,三年没有回家,父母不知小侄在此。”欧阳净明说:“我前月在南岳进香,在路上遇见夫妇两个,那妇人旋走旋哭,男子安慰一会,自己也哭一会。我忍不住,便问他们为什么哭。那男子说:‘我是长沙东乡隐居山底下的人,姓柳名大成。夫妇两个,中年后才得一子,取名柳迟。三年前,他跟着一群叫化子跑了,至今渺无音信,也不知是生是死。我夫妇老年无靠,而柳家的香火也要断了。我夫妇只得求菩萨显灵,让我儿子回家来。’我当时问明了柳迟的身材、容貌,就帮着他夫妇到处物色,没想到你就在这里。”

柳迟听完之后,掩面痛哭起来。老道止住他说:“不用哭泣,你回家吧。你学道的年龄本来就早,我派你大师兄杨天池送你回家。不过你到家后,不要荒废了吐纳的功夫。我会找时间到你家来指点你,不用你来找我。”柳迟又是高兴,又是依依不舍,只得拜辞了众人,和杨天池连夜回到家中,柳大成夫妇见了,真是如获至宝。从此柳迟便在家中,专心致志地练习吐纳的功夫。不知不觉间,两年的时间过去了,也没见师父前来指点。他本想再去清虚观,可四处打听,却始终没有打听到清虚观在什么地方。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金罗汉收徒传绝艺

这一天是柳迟姑母的生日,柳大成夫妇叫柳迟带着寿礼,前去拜寿。柳迟的姑母家,在湘阴白鹤洞。从柳迟家到白鹤洞,有四十来里路,中间隔着一座大山,叫黑茅峰。黑茅峰的形状和笔管相似,一峰直立,山上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石上长着两三寸深的黑苔,光滑无比。不是晴朗天气,那山峰总是云遮雾隐,看不出峰头是什么模样。莫说是人,便是鸟雀,也不容易飞上峰头。柳迟吃过早饭,提着寿礼,独自向白鹤洞走去。

柳迟走到黑茅峰底下,想验看下自己功夫的长进,便决定从峰顶过去。他做了两年多的吐纳功夫,不知不觉的,已是身轻如燕,毫不费力就上了山峰,只见一块大石头,尖角朝天,竖起来有三丈多高,五丈多宽,立在峰头上,和一座屏风相似。石下有两只大鹰,每边翅膀足有五尺多长,它们都把翅膀亮开,在那块大石上不断磨擦。大鹰见柳迟上来,并不畏惧,仍不住地磨擦。鹰翅膀磨擦的地方,原本粗糙的石头,都被磨得光可照人。两鹰越磨越快,只听得喳喳声响。磨了好一会,两鹰冲天飞去。两鹰在半空中打了两个盘旋,忽将双翅一收,头朝下,尾朝上,比流星还快,向山头直冲下来。两鹰的四只铁钩一般的爪子,在俯冲的时候,抓了四块斗大的石头,又回到了半空中,用嘴在石上连啄几下,啄声锵然,好像石匠用钢钻击打石头一样。那石头经不住鹰这么几啄,石屑纷纷向山头落下。柳迟见了,觉得是旷古未有的奇观,看得都有点呆了。他心想:若不是我登这山峰,怎能见得着这般奇事?

两鹰正在那里啄得起劲,柳迟也正看得入神,猛听得大石屏风背后一声长啸,两鹰顿时敛翅而下,并排站立在大石的尖角上。柳迟听到那长啸的声音,急忙抬头,就见一个白发飘潇的老者,巍然站在石尖上面,伸开两条胳膊。两鹰一边一只,分立在两条胳膊上,争着向老者显出亲昵的样子。柳迟一见老者那种仙风道骨的样子,心中立刻产生钦敬的念头,他放下寿礼,朝老者跪下说:“弟子柳迟,向道心切,求老师父传弟子得道。”说完,连连叩头。老者见了,哈哈大笑,笑声响彻云霄,柳迟的耳鼓被震得呜呜的响。老者问:“你这个小孩,跪在这里干什么?”柳迟重申:“求师父传弟子得道。”老者说:“这山中哪有稻?你要求稻,得向田中去。”柳迟道:“弟子要求的,是道德之道,不是稻谷之稻。求师父可怜弟子,几年下来,弟子还是找不到道的门径。”老者点头笑着说:“原来你这个小孩子,也知学道。只是道有千端,你想学的,是什么道?”柳迟道:“弟子未曾入门,听凭师父指教。”老者说:“可以,我传你道。不过你得拜师。”柳迟大喜:“自然要拜师,弟子在此叩拜了。”说完,又叩头下去。

老者连连摆手说:“拜师不能这样拜。”柳迟忙问:“弟子不知怎样拜法,求师父指教。”老者说:“你拜的时候要记着数,应叩三百个头,叩完了,我才收你作徒弟,传你道。”柳迟应道:“谢师父教诲!”就一个一个地叩下去,心里记着数,叩到二百九十八个时,心想只有两个头,随便叩两下就完了。柳迟心里才一想,老者又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像你这样不诚心的叩头,是不能作数的。你要学道,得重新拜过。”柳迟惶恐地说:“弟子该死!求师父恕罪,重新诚心拜过。”柳迟这回又拜到二百九十八时,老者生气地说:“算了,你哪里是拜师,简直是和我开玩笑,不重新拜过,你这个徒弟,我不能收。”柳迟心想:不错!刚才一颗石子垫得膝盖有些痛,身体略偏了些,所以师父怪我不诚意。此后就是疼的要断气了,我也要一心一意地叩拜。就这样,柳迟又叩了二百个头。

正要继续叩下去,老者跳下来,弯腰将柳迟拉起说:“不用再拜了。你向道的心非常坚诚,你回去吧,我收你做徒弟了。”柳迟说:“弟子跟着师父走,不愿回家。”老者说:“还不到传道的时候,你跟着我也没用。”柳迟不依道:“弟子无论如何得跟着师父走。”老者说:“你跟我走也行,但要事事听我的话。”柳迟欢喜着说:“自然听师父的命令。”老者笑着说:“那么,你在前面走,我走你后面。”柳迟说:“都是师父在前面走,弟子在后面跟着。”老者不高兴地说:“你方才不是说了,要事事听我的话吗?怎么现在就不听了?”柳迟只好把寿礼提起来,走过了石屏风,回头一望,师父已不见了。他急忙跳上石尖,四处一望,不见一些踪影。思量师父是有道之士,绝不会哄骗我,方才师父说还不到传道的时候,一定有他的深意。师父是得了道的高人,到了可传授我道术的时节,师父自然会找到我家来。柳迟主意打定,转身下了黑茅峰。不一会,就来到了白鹤洞,在姑母家吃了寿酒,午后辞别姑母回家。

第二天一早,柳迟做完吐纳的功夫,还没等下床,就听得家里长工在大门口高声说:“化缘哪有来这么早的,你一会再来吧。我们东家这个时侯还没有起来,我是在这里做长工的,比你更穷,哪有钱和米化给你?”柳迟心中一动,暗想:从来没有来我家化缘的,就是化缘,也没有这般早的道理。我何不出去看看,是不是师父找我来了?柳迟急忙跳下床,来到大门口一看,看见清虚观的老道在门外笑嘻嘻地看着他。柳迟紧走几步,上前叩头说:“弟子该死,不知师父大驾来临,跪接来迟。求师父惩处。”老道伸手将柳迟拉起,两眼在柳迟脸上看了又看,忽然哎呀一声说:“你在什么地方又拜过师了呢?很好,很好,这是你的缘分,我不怪你。”柳迟听了这话,如闻晴天霹雳,脸上露出惭愧的样子,重新跪下说:“弟子两年来四处打探清虚观,想去跟师父请安,并求师父传授弟子道术。无奈找寻不着,只好在家,做吐纳功夫。昨日弟子去白鹤洞给姑母拜寿,在黑茅峰遇见一个调鹰的老者,弟子看那老者白发飘潇,年龄不小,那么陡峭的山峰,岂是寻常老人所能上去?并且那两只大鹰,不是有道行的人,也不能调教。因此弟子动了学道之念,便跪下来向老者求道。老者命弟子拜了八百拜,才承诺收弟子为徒弟。但是不和弟子同走,一转眼间,老者就不见了。这就是弟子昨日拜师的实情。”老道又将柳迟拉起,哈哈大笑着说:“既是调鹰的老者,更不是外人。我不但不怪你,而且替你高兴,这都是你的缘分好。”

柳迟刚想问师傅老者的来历,就看见父亲柳大成从门里走了出来。老道好像认识是柳迟的父亲似的,向柳大成稽首说:“贫道和公子有缘,今日路过宝庄,特地前来看望。惊扰了施主,甚是不安。”柳迟连忙对自己父亲说明:老道就是两年前拜的师父,柳大成见是儿子的师父,又见老道风神潇洒,不是寻常道士的模样,忙答礼让进客厅,陪坐着说了会话,即起身进去,叫人预备斋饭去了。

柳迟向老道问:“师父认识那个调鹰的老者么?”老道点头笑着说:“他是我的前辈。他老人家的外号,江湖上人称金罗汉,姓吕,讳宣良。江湖上没人知道他老人家的年龄籍贯,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你前年在清虚观见到的欧阳净明,今年八十八岁了。十六岁时就拜金罗汉为师学道。他老人家没有一个确切的住处,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就是那两只鹰,也不知有多大岁数了。金罗汉游遍天下名山,在外野宿的时候,两只鹰轮流守卫,毒蛇、猛兽不敢相近。他可算得我们剑客中的第一奇人!”柳迟听得出了神,听到这里才问:“他老人家有多少徒弟呢?”老道摇头说:“哪有多少徒弟!除欧阳净明外,就只有一个河南人,姓刘名鸿采。据欧阳净明说,金罗汉很不容易收人做徒弟。你的缘分真是了不得,所以我很替你欢喜。”说话时,柳大成已备好了斋饭,请老道饮食。老道也不谦让,就坐在上面了。柳大成父子陪着老道吃饭。

他们刚刚吃上没一会,就看见天井里的一株梧桐树,忽然飘下几片叶子来。老道敛容说:“吕老师来了。”说完,离开座位,拱手而立。柳迟眼尖,看见金罗汉的那两只大鹰立在梧桐枝上,接着便看见吕宣良哈哈大笑的大踏步进来,笑着对老道说:“我已料定你在这里。”老道赶紧上前行礼。吕宣良把老道挽起说:“对不住,我夺了你的徒弟。”柳迟也跟着上前叩头。老道鞠躬答:“这是小孩子有福,有你老人家玉成他。”柳大成也忙走过来行礼。老道让吕宣良上坐,吕宣良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然后对老道说:“不是我和你争徒弟,只因我有一桩事,只有这小孩才能替我办到。今日趁你在此,所以赶来向你说说。不然,显得我不讲理。”

吕宣良说完,拿出一本旧书来,对柳迟说:“你这两年半的吐纳功夫,足可以抵得上旁人一生的修炼。虽说是你的夙根深厚,然而笑道人的启蒙之功,不能磨灭。你现在虽然拜在我门下,但笑道人的恩德,你终生是不可忘记的。”柳迟到此时,才知道老道叫笑道人。只听吕宣良指着那本旧书继续说:“这是一部《周易》,本来传给你太早了些。但你已有了这样的内功,道念又坚诚可嘉,不妨提早传给你。这部《周易》,你不可轻视,这是我师父的手写本,上面有许多批注,我又精研了几十年,把我几十年的心得也写在了上面。欧阳净明从我二十年,我所以不传他《周易》,是因为他没有过人的天分,怕他白费心思,没多大的益处。河南的刘鸿采,资质悟性不在你之下,但他不像你诚朴。你潜心钻研,自能得到益处。明年八月十五日子时,你到岳麓山顶上云麓宫的大门口坐着,我有用你之处。切记,切记!不可忘了!”说完,把《周易》递给柳迟。

柳迟慌忙跪下,接了《周易》,拜了四拜,说:“弟子谨遵师命,不敢忘记。”吕宣良含笑点头,向笑道人说:“欧阳净明告诉我,说你和甘瘤子争水陆码头,事情怎么样了?”笑道人说:“这回多亏了欧阳师兄给小侄帮忙。杨赞廷是一把辣手,欧阳师兄和他一场恶斗,才把他逼走,否则胜负还未可知!”吕宣良道:“你们较量的所在,不就是在赵家坪吗?在北方平原地带,都很难找到一平如镜的地方,何况是南几省,也不怪平江、浏阳两县的人相争不下。战场是好战场,地方也是好地方。”笑道人说:“地方虽好,却和小侄无关。”吕宣良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说:“世人所争的,何尝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遂向柳大成点头作辞。

梧桐树上的两鹰见吕宣良作辞,也都插翅飞了起来,在天井中打了两个盘旋,像是很高兴的样子,望着吕宣良唧唧的叫。吕宣良抬头笑着说:“席上全是斋供,等一会给你们肉吃。”柳迟忙说:“弟子家有肉,但不知要生的,要熟的?”吕宣良摇手笑说:“不要。这两只东西的食量太大,吃饱了又懒得很,不能惯它们。它要今日在这里吃饱了,便时常想到这里来。云麓宫的梅花道人就被拖累得不浅。猎户送梅花道人的两条腊鹿腿,被这两只东西偷吃了。”笑道人问:“它们背着你老人家,私去云麓宫偷吃的吗?”吕宣良摇头说:“那倒没有,它们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如果敢背着我私去那里偷盗,那还了得?我早就重办它们了。几次都是我叫它去云麓宫送信,梅花道人不曾犒劳它们,它们便干出这种没羞耻的事。但是也只能怪梅花道人,头一次不该惯了它们。因我初次到梅花道人那里,梅花道人拿了些熏腊东西给它们吃了,它们就吃甜了嘴。从那回起,凡是经过熏腊店门口,这两只东西便在我肩上唧唧的叫,必得我要些熏腊给它们吃了,才高兴不叫了。如果派它们去云麓宫的差使,直欢喜得乱蹦乱舞起来,谁知它们早存心想去云麓宫讨熏腊吃。”说得柳大成和笑道人都大笑起来。两鹰好像听出吕宣良的话,越发叫得厉害。柳大成连忙跑到厨房里,端了一大盘切好了的腊肉来。吕宣良道谢接了,用手抓了十多片向空中撒去。两鹰迎着肉片,嘴衔爪接,迅速异常,一片也没有掉下来。只片刻工夫,就把一大盘腊肉吃干净了,最后飞到吕宣良肩上。笑道人也告辞,二人飘然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深山落陷坑遇奇人

柳迟拿到吕宣良所赐《周易》后,日夜不停地口诵心念。最开始的时候,多数内容都不能理解,看了吕宣良的注释,也是一片茫然。但他坚持熟能生巧的想法,周而复始,不厌其烦地反复领会、揣摩书中的内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况且柳迟本来就是个有慧根的人,时日渐久,领会的渐渐多了起来。几个月之后,凭着自己的心得理解,已经可以预测三日之内的天气变化,且异常准确。这让他喜不自禁,更坚定了学道的信心。

柳大成夫妇中年才得这一个儿子,家中虽不能说是豪富,但已是小康之家了。他夫妇最希望柳迟能够刻苦读书,将来图个上进之路。谁知柳迟从小就与寻常小孩不同,种种举动,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都是不务正业的表现。但自柳迟从清虚观回家后,接着就有清虚道人来探视,吕宣良来赐《周易》。柳大成才觉得自己儿子不是没出息的,只不过是所学的不同而已。不过他夫妇对于柳迟有两个希望:一个是希望柳迟能飞黄腾达,光耀门庭;一个就是希望从速替柳迟娶个媳妇,他夫妇好早日抱孙子。柳迟结交清虚道人、吕宣良这类怪人,希望他读书的念头,是不用想了。不光耀门庭还可以,不娶妻生子,这是关系柳家香火的,绝不能听柳迟的意见。

这天,柳迟的母亲把柳迟找了过来,问:“你知道人生的第一件不孝的事,就是没有儿子么?”柳迟连忙答应知道。柳母笑着点头说:“是呀,好孩子。知道就好,你父亲现在要替你讨老婆了。”柳迟道:“不行,我老婆得我自己讨。”柳母诧异地说:“你这是什么话,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小的年纪,知道些什么?如何能由你自己讨?”柳迟道:“我自然知道,绝不敢欺骗母亲你老人家。”柳母知道他平日预言气候变化和人事变迁大多灵验,又问:“你知道自己讨老婆在什么时间?”柳迟摇头说:“早呢。”他母亲说:“早点好,我和你父亲巴不得你早点讨媳妇,我们好早点抱孙子。”柳迟道:“我是说讨来的时候还早。我推算我媳妇不在这里,需要我自己去找。”柳母发怒了:“胡说!那不是要等到我和你父亲死了,你才能讨老婆吗?自从那个老头送了你那本书之后,你就终日躲在书房里,失魂落魄似的,现在又说出这样的鬼话。别的事可以由你,这事不能由你胡闹。我和你父亲,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若按你的性子胡闹,不怕绝了我柳家的香火吗?”柳迟见自己母亲生气,便叹了一声,“孽障,孽障。”随后退了出来。

柳迟的姨母嫁给刘家,生了个女儿名细姑,比柳迟小两岁,德言工貌都好。柳迟的母亲,早有意定做自己儿媳,便托人向刘家示意。刘家不置可否,只打发人来迎接柳迟母子到新宁去。柳大成夫妇立刻带着柳迟动身到新宁去。柳迟明知此去的目的,也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思,只好勉强跟着来到了新宁。

柳迟到新宁后,发现新宁山水明秀,远胜长沙,心里十分高兴,也不在刘家与姨母、表妹亲近,每天只是在丛山深谷里面游逛,晚上才回去睡觉。柳母再三叮嘱他言语举动要谨慎些,柳迟只是嘴上答应,每天用过早点,仍是独自去山里游玩。

这天,柳迟游到一处丛山之中,独自站在一个山峰之上,正在眺望四周景物之际,忽然看见远处一个山谷当中有一个很大的岩石,岩石口处仿佛有人在走动,只是隔得太远了,看不清楚。柳迟一时好奇,认准了方向,从高处直向那岩石奔去。等跑到距岩石不过一箭之地时,猛觉脚底下一软,来不及上跳,就已全身掉下了陷坑。上面的泥砂石子纷纷落下,把两眼迷得睁不开。柳迟刚要举手揉眼,才发觉手脚都已被绳索捆住了,他又动弹了几下,谁知不动弹还好,一动便觉得捆得更结实了,连身体头颈,都不能动弹了。这时就听见陷坑外面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笑声,不过一个字也听不懂,渐渐地到了陷坑上头。

柳迟眯缝着眼睛朝上看,只见七八个衣服装束和寻常人不同的大汉,围着陷坑站着。有手拿钢叉的,有一手握弓,一手持箭的,相貌都带着几分凶恶,但是都对着坑里狞笑,其中一个人对他说了几句话,从表情上看,似乎是在问柳迟的来历。柳迟说自己是游览的,失脚踏下了陷坑。那几个大汉却好像明白了,把柳迟给拉了上来,放到一边,然后把坑填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柳迟不由得有些着急,向那几个人背后大声喊叫,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答理他。他用尽浑身气力,想挣断绳索,可越用力越捆得紧,皮肉都隐隐生痛。他一看无法挣脱,也就懒得白费气力,听天由命地躺着,静等路过此地的人来解救。

就这样过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日天要亮的时候,才听见远远的有脚步声响。脚步声越响越近,转眼之间,都响到身边不远了。就听得一个好像十几岁的童子声音说:“哎呀,这不是大师兄吗?你这么早上哪里去?”另一个滞涩声音回答:“原来是四师弟啊,我有件极要紧的事,要去找一个朋友,所以出来得这么早。四师弟怎的也跑到这来呢?难道是师尊让你来的?”那童子答道:“是,师兄有什么要紧的事?”那人叹了口气说:“既然是师傅叫你来,我的事也不瞒你了,不妨说给你听。一来可以使你今天看了我的榜样,不再上我这样的大当;二来我原本也有事想托付你,也要把其中的情况告诉你。你还记得师傅第一条戒律是什么吗?”童子仿佛笑着说:“这如何会不记得呢?第一条是不许干预国家政治大事。”这人又问:“恩,那第二条呢?”童子答:“第二条是不许淫人妻女。大师兄忽然盘问我这些东西干什么?”这人说:“哪里是盘问你呢?老实对你说吧,我犯了师门中不许淫人妻女的大戒。”童子失声叫:“大师兄怎的如此糊涂?”

那人说:“这种事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只能说是冤孽。前几日我惦记你二师兄,看看他被虎爪伤了的左膀医好了没有,就特地骑了马去看他。你二师兄的左膀伤口虽然好了,但是不能使劲,那条胳膊基本上是废了。我在他家看了他那不高兴的样子,我也很难过。我找了个借口出了蓝家,放马奔驰,等到了晚上来到了一个苗人的家,我上前去敲门,就听得里面有女子的声音说:‘这时候来敲门的,大多不是好人,咱们别给他开了。’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说:‘他如果不是有紧急的事,怎么会这时候来敲门?你快去开门吧。’接着,我就看见门开了。我借着灯光看见房中有两个苗族女子,大的有二十来岁,小的有十七八岁。他们两个人都长得美若天仙,行动举止比汉人更加大方。我心里不得一动,然后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拱手对她们俩说:‘我迷了路,现在没有地方休息。恳求两位慈悲,允许我在这里借宿一晚,天明就走,打扰你们了。’她们笑盈盈地点点头,二人又咬着耳根说了几句话,就把我领到一间房中休息。屋里的姐妹二人拿了酒菜给我去吃,我吃了一些,就感觉欲火大动,那女子趁着机会过来找我,片刻的工夫我就犯了第二条大戒了。我现在没脸见师父,等我死后,你就帮我把尸首收了好了。”一语才毕,柳迟就听见一阵奇快如风的脚声,渐渐的远去了。柳迟深山遇险

柳迟听见那人走的远了,马上朝着童子方向喊:“过来救救我!”童子顺着声音,走了过来,用手在柳迟身上按摩揉擦了几下,柳迟身上的绳子就全部断了,并且童子手到之处有一股热气,直透骨髓,说不出来的舒服。他翻身坐了起来,向童子拱手说:“感谢阁下救命的大恩,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我想和阁下结为兄弟,往后慢慢地报答。”童子也拱手说:“我是奉师傅之命前来救你的。你要感谢我师傅。我姓周,名季容。我师傅离此地不远,教我请你到他老人家那里去。”柳迟说:“令尊师救了我的性命,我理应前去叩谢。但不知尊师法讳,怎么称呼?”

周季容说:“我师傅姓方,讳绍德。二师兄叫做蓝辛石,是苗族里面的读书人,自从拜在我师傅门下后,因欢喜显些本领给苗人看,苗人都改口称他为蓝法师。刚才在这里谈话的大师兄叫卢瑞,他犯了色戒,不久便要自杀,托我替他收尸。我大师兄平日恪守戒律,这回虽欠了把持,但师傅也不至于十分责罚他,何必要自杀呢?”柳迟说:“要是一句话能救得一人性命,便是不相识的人也应尽力量去救。我蒙令师救了性命,此去叩谢时若能进言,必为你大师兄尽力。”周季容听了,连忙道谢。

此时红日初升,周季容和柳迟向东方走去。才走过了两个山峰,柳迟就听见一种很凶猛怕人的吼声,而且发声的所在并不很远。柳迟问周季容:“这是什么东西叫?”周季容伸手向前面一指说:“看,那山洼里不是吊着一只上钩的老虎吗?那孽畜不小,足有二三百斤呢。我师兄在那驯服老虎呢。”柳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看到对面一个山洼之中,有一根绝大的钓鱼竿,竖在地下,一只水牛般壮的斑斓猛虎,一条后腿被绳索缚住,倒悬在钓竿之上,一个人似乎在驯服那老虎。那虎在半空中乱动乱吼,绳索钓竿都被弹得来回晃动。二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就走到了钓虎的山洼。

到了山洼里,柳迟只见一个身高七尺多的苗家大汉,大踏步从那山上走过来,浑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神情举止之间处处露着文雅的气息,绝不像一般的苗人。柳迟问:“那就是你师兄蓝辛石吗?”周季容点了点头。说话时,蓝辛石已走了过来,冲柳迟笑着说:“你是金罗汉的徒弟,怎么误落陷坑,就出不来了呢?”柳迟听了,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再看见蓝辛石的神气很怠慢,好像竭力表示出瞧不起人的样子。也不愿意多解释。他们向前走了一会,来到一个山坡处,忽然停下不走了。

柳迟看见坡中有一个黑色的圆东西,有七八尺高,上小下大,走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口极大的瓦缸,足有一丈二三尺的口径,八九尺高下,西方开了一个小门,仅容一人进出。里面坐着一个瘦如枯蜡的老头,六七十岁年纪,容貌异常清古,衣服也很质朴,不过精神充足,两眼灼灼有光芒,不是寻常老年人所能有的。柳迟一看这老年人必是蓝、周二人的师傅方绍德。

周季容走上前去,向师父方绍德复了命。方绍德点点头,然后一挥手,蓝、周二人站在一旁,听候师父的吩咐。柳迟趁着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向方绍德叩头说:“蒙老丈解救之恩,特地前来叩谢。”方绍德笑着说:“用不着这么客气。你来这里一趟,很不容易,你帮我给你师父传个话,就说他徒弟刘鸿采实在不像话,让他好好管管。你现在所住的刘家,有五鬼为祸。你此时还没有能力驱除五鬼。我派二徒弟蓝辛石送你回去,顺便驱除五鬼。”柳迟连忙拜谢:“晚辈初到新宁时,就觉得姨父家阴气过重,却苦于没道法,看不出所以然来。不过我姨父是个读书人,对于神鬼的事,恐怕认为荒诞。”方绍德摇手笑着说:“你回去时自会知道,不用我多说。”柳迟又说了卢瑞的事情,方绍德叫他不必管,一切都自有定数。柳迟拜辞了方绍德,和蓝辛石一同退出来,奔刘家而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岳麓山上柳迟悟道

蓝辛石在路上对柳迟说:“你先进去,我在门外等着,等到用我的时候,你就向空中呼唤三声蓝法师,我就会出现。”柳迟嘴上答应着,然而心里仍不免有些怀疑。他暗想:“我离开的这三天中,难道刘家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如何能使我姨父相信确有五鬼为殃,我又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说,请法师前来驱鬼呢?”他一路上踌躇着,不知不觉已快到刘家了。蓝辛石在一棵很大的枣树下站住,然后对他说:“我就在这树上听候你的呼唤。你自己去吧。”柳迟一看这树离刘家还有半里多路,不由表现出怀疑的表情,他对蓝辛石说:“我姨父家的房屋很大,离此又太远了,恐怕你听不着我呼唤的声音,反倒不方便。不如过了那一座桥,在那边树下等候。”蓝辛石笑着说:“十里之内,我听苍蝇的声音和雷鸣相似。”柳迟这才知道蓝辛石是修天耳通的。

柳迟一个人独自回到刘家,刚进门,就听见里面有哭泣的声音。走进一看,只见自己的母亲和姨母,两人正对坐着哭泣。柳母看见他回来,一把将柳迟搂住,哭着说:“我的心肝儿子,你还有命回来么?可怜我和你姨母,已哭了一整天了。”柳迟先把失足掉下陷坑,然后被人营救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孩儿在家中的时候,经常出门多日不回,你老人家是见惯了的。怎么这回才三日,你老人家和姨母就这样了呢?”柳母擦干了眼泪说:“你哪知道这几天的情况啊,自从你前天出门后,你表妹就说头昏目眩,心里难受。我和你姨母也没太在意,以为是受了些凉,睡睡就好了。谁知才到黄昏,你表妹就胡言乱语,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还模仿我们的声音,一会还假扮是你,称你姨母为岳母,然后,你表妹就是昏迷不醒,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三天了,而你又一去不回,教我和你姨母怎能不哭?”

柳迟听完,急忙安慰:“母亲,姨母,都不用着急,我在苗峒里就知道这里闹鬼,所以特意带了个法师回来,可以驱除妖魔鬼怪。”说完,向空中连呼了三声蓝法师。话音刚落,就看见蓝辛石从门口应声而入,把柳夫人、刘夫人都惊得呆了。柳迟把蓝辛石请到刘小姐的房中。蓝辛石走进房来,刘小姐躺在床上,口中吐出许多白沫,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儿。刘夫人看了,又伤心地哭了起来。蓝辛石对柳迟说:“那鬼见我来,已经躲藏了。你找人在正厅上设起坛,准备几件应用的东西,我施展法力,将他们收服。”刘夫人问:“法师,把鬼驱走后,我女儿能醒过来吗?”蓝辛石说:“这容易,现在病人口吐白沫,额头出汗,是因为身体亏损过甚。把鬼驱走后,认真调理就能恢复。”蓝辛石要了一杯清水,用指头在水里画了一阵,喝了一口,远远地对床上喷去。刘小姐像被人牵动一般坐了起来,抱住刘夫人痛哭流涕:“我被五个大汉拘禁了,直到现在才逃了出来。”刘夫人、柳夫人也都觉得凄惨,流泪问刘小姐昏迷中的情况,蓝辛石和柳迟退了出来,回到正厅上。

柳迟的姨父听到消息后,也从长沙赶回来了,正好看见两人出来,问明了情况后,马上去准备应用的物品。不一会,就把蓝辛石需要的物品置办齐全了。蓝辛石又要了一大碗清水,双手捧着,吩咐别人不许说话。他从容移步到神龛前面,背向神龛,盘膝往地下一坐,双手捧水齐眉,两眼合着,嘴唇微微的开合。过了一会,站起身来,走到搭的坛上,在当中放下那碗清水,然后从袋中取出一把有连环的师刀来,放在坛上。蓝辛石右手拿起师刀,左手托着那碗清水,用师刀在水中画符一道。画毕,就将师刀竖在水中,就像有人扶着一样,不歪不倒,将清水供放原处,回身让柳迟帮他烧香点烛。蓝辛石提朱笔在黄纸上画了五道符,就烛上烧了,左手捏着诀,右手又取了一条戒尺,口中念念有词。这时就看到檐瓦上的一大叠瓦片对准蓝辛石劈了下来,蓝辛石喝了一口清水,把头迎上去,仰面朝檐上一喷,跟着一戒尺就坛上拍下,只见烛光闪了几下,五团黑影由上而下直落到蓝辛石面前,蓝辛石用瓷罐把黑影装了进去。

蓝辛石当下吩咐刘家人把瓷罐埋到地下,越深越好。刘家出去办理去了。柳迟的姨父母感激蓝辛石救了女儿性命,特意盛筵款待。蓝辛石在席上向柳迟的姨父说:“这回你女儿的病,虽经我给治好了,不过现在只是治标,不是治本。”柳迟的姨父问:“治标虽好,但不如治本好,请问怎么才能治本呢?”蓝辛石笑着说:“说起来很奇怪,或者你府上的人听了也不相信。你女儿近来是不是正在商议许配人家?”柳迟的姨父望了柳迟一眼,点头说:“我和内人正在商量,还没有决定下来。”蓝辛石点点头:“我也知道还只是商量,就因为还在商量才有可救药,若已经说好了,只怕你女儿的病,恐怕就治不了了。我劝你快把这一段婚姻的念头打消,另选人家,这就是治本的方法。”说到这里,他用手指着柳迟说:“我曾听得我师傅说,他的夙根极深,然夙孽也是极重。这番在府上骚扰的五鬼,便是他的孽障,是绝对躲避不了的。”柳迟的姨父虽不十分相信这些话,只是既听说自己女儿的奇病,是由于许配柳迟发生的,当然就把这种念头打消了。

蓝辛石在席上不知被主人敬了多少杯酒,喝得有八九成醉意了。天色也已过了二更,刘家挽留蓝辛石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回去。蓝辛石不肯在汉人家歇宿,一定要乘着酒兴,踏月回家,柳迟姨父一家千恩万谢,把他送出门外,柳迟也跟了出来。有些依依不舍的说:“我们这次别后,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蓝辛石回身笑着说:“这有何难,我们不久便又能见面的。”说完,一路趔趔趄趄地回家去了。

八月十四这天,蓝辛石正独自在家研练法术,忽听有人在门外高喊:“二师弟在家吗?”蓝辛石一听,就知道是大师兄卢瑞来了,赶紧出门迎接。卢瑞与蓝辛石见面后,就把自己糊里糊涂破了淫戒的情形,又说了一遍,然后叹息:“我枉做了师傅的大徒弟,这一点儿操守也没有,真是有辱师门,没有颜面偷生人世。你我同门十多年,情同骨肉,我知道你听了我为破戒而自尽的话,心里必然悲伤难过,我要死就死,原可以不必前来见你,无奈有两种缘由,我不得不当面向你说说。第一,因师傅定这极严的戒律,是为约束门下弟子专心学道,不为私心杂念干扰,我侍奉师傅左右十多年,深知师傅垂戒的苦心。若不幸是你和三、四两师弟犯了戒,我也断不敢姑息,使戒律归于无用。我如果悄悄地寻个自尽,不但天下后世,无人知道我派戒律之严,便是我同门的兄弟,也不知道前车之鉴,因此我要说个明白。第二,我既然以死殉戒,那便选择一个好地方,使同道中人容易知道。现在地方已选妥了,在长沙对面的岳麓山。我十五年前八月十五日拜在师傅门下,到今年八月十五,整整十五年。所以我自尽的日期,也定了八月十五日子时。身后事都已办妥了,就是我自尽后的孽报之躯,虽已托付四弟替我收拾,但怕他年轻,三师弟又不在跟前,只得麻烦你陪我去岳麓山走一遭。”说完向蓝辛石一拱手:“拜托。”他们师兄弟虽是情同手足,然这种违戒的事,非同小可,谁也没力量能使卢瑞不死。蓝辛石除了流泪叹息之外,也不知道和卢瑞说什么好。

这天晚上,卢瑞拜辞了师父方绍德,和蓝辛石、周季容两个师弟一起来到岳麓山上,这时天色已是二更时分。卢瑞跳上云麓宫前面的飞来石,盘膝坐了下来,运用他的内功,不一会,他就张口喷出一股烈焰,火焰围绕着卢瑞的身体,直烧到皮焦骨烂,那火焰才熄了。蓝辛石、周季容看了卢瑞坐化的景象,都忍不住痛哭。哭过之后,他们拿出皮袋,将烧化的骨灰装好,正准备下山回禀师父。忽然听见有人在黑暗中问:“前面不是周季容兄吗?”周季容觉得声音好熟,不过一时悲痛,想不起来是谁。正要回问,那人已经走了过来,对他说:“季容兄,我就是承蒙老兄解救的柳迟,因师父命我八月十五日子时,在这云麓宫大门外等候他老人家。才到不久,就看见了令师兄这种难能可贵的举动。如果我等学道的人都能以令师兄为鉴戒,真是可喜可贺的事,何必如此悲伤?我那夜被困的时候,听得令兄这样说,心里就只是疑惑,还怕他没法做到,谁知此刻竟得亲眼看见了。你大师兄真是我等学习的楷模。”柳迟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山上有声音传来:“柳迟,你亲眼看见了吗?”

柳迟一听,正是他师傅吕宣良的腔调,当即回话:“是弟子亲眼看见的,弟子对道又有了新的认识。还请师父指点。”蓝辛石、周季容都吃惊地问他:“这是谁?”柳迟还没有回答,吕宣良已在飞来石上站住,笑着说:“不是别人,是你师傅的老朋友金罗汉吕宣良。蒙你师傅的盛情,上次救了小徒,贫道在这里谢过了。至于我那不肖的徒弟,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收拾他,绝不姑息。麻烦你们转告你师父一声。”说话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蓝辛石、周季容收拾了卢瑞的尸骨,向吕宣良辞过,下山去了。

吕宣良看着二人走远了,才回头对柳迟说:“你这一年来的进步很大,你生来就是只有修道的缘分,钱财和你没有缘。你这回为娶妻的事去新宁,你表妹才被鬼缠,你自己才落陷阱。落陷阱之后,你接着就听见卢瑞犯淫戒、谋自尽的话。这都是可以使你醒悟的地方,而你却糊里糊涂地经过了,当时心里并没有思索,直到亲眼看见了犯淫的结果,你心中才有些感觉。你如果没有这回的经历,将来一犯淫戒,便不免堕落,这是修道人最大的关头,所以必须你自己领悟。我约你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事。你现在既然已经明白了,我再传你修炼的诀窍。”当下柳迟就在飞来石下听吕宣良指教修炼的要诀。修道的诀窍只在名师指点,三言两语,一经金罗汉道破,柳迟便豁然贯通。吕宣良传完了诀窍,接着说:“方绍德他定的戒律,第一条就是不许干预国家大事。这条就没有道理,只能说这事不应干预,不能说不可以干预。现在就有一桩事,若按照方绍德定的戒律,是不能干预的,而我却不能不管。不过这件事我暂时不能露面,就是清虚门下的弟子,也有许多不方便之处。你很少出外远游,外面认识你的人少,这件事只有派你去最好,事情办完后,你就去赵家坪,我们要和崆峒派去争水陆码头。你先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先要去办的事情。”柳迟忙凑近身去,吕宣良低声叮嘱了一番,柳迟连连点头。师徒二人即此分别,柳迟领了师父的命令,去做方绍德要求的不许干预的事去了。究竟那事是什么事?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万二呆捕鱼收义子

看到这里,读者可能会心生疑惑,笑道人、吕宣良口中提到的争水陆码头,到底是桩什么事?如果不写出来。一定心中纳闷得很,现在就说说这水陆码头的事情。

却说平江、浏阳两县交界的地方,有一块四十多里的大平原,地名叫赵家坪。这个赵家坪,在平、浏两县的县志上都记载了。平江人说是属平江县的,浏阳人说是属浏阳县的,几百年来争论不清。赵家坪在靠山种地吃饭人的手里用处极大。每年春、夏两季,坪中青草长起来,就是一处天然的畜牧场;秋、冬两季,还可以晒农产品,堆放柴草,作为物资存放之地。两县邻近这坪的农民都少不了这坪。不过,这坪没有一个确定的界限,两县的人都各不让步。又都想独自占有,不肯把它平均分开。于是每年不是因畜牧,便是因晒农产品,都得大斗一场。每次争斗,两方都和行军打仗一般。每边都在赵家坪内聚集男女老少一千多人。年轻的在前,老弱的在后,妇人、小孩便担任后方勤务。两方所使用的武器,扁担、铁锄为主,木棍、竹竿临时取来接济的也不少。每大斗一次,死伤无数,打得一方没有继续抵抗能力才罢手。也不议和,也不告官。打死了的,自家人抬去掩埋,只怨死的人命短,不与争斗相干。受了伤的,更是自认晦气,自去医治,没有旁的话说。打输的一方,这一年就放弃赵家坪的主权,任由打赢的一方随意处理赵家坪,不闻不问。第二年又开始争斗起来。在这坪里,也不知争斗过多少次,死伤过多少人。

那时做官的人,都是民不举、官不究的心理,只要打输了的不告,即使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两县知县也不愿意过问。所以平、浏两县的人,年年都争赵家坪,年年都打赵家坪,年年都无法解决问题。赵家坪本来是块陆地,并不靠水。然争赵家坪的人,都不说是争赵家坪,而称为争水陆码头。这种称呼,也有一个原因在内。清朝初年宝庆人和浏阳人争长沙小西门外的水陆码头,两边都选了会拳棍的好手,在南门外金盘岭,刀枪相对的争杀起来。两边最开始有二百多人,三天斗下来,死的死,伤的伤,一边都只剩一个人了。浏阳的首领姓戴名汉屏,宝庆的首领姓常名葆元,两人功力悉敌,起初都用单刀相杀,不分胜负。后来换兵器,还是不分胜负。三天之内,所有的兵器都换了一遍,仍然没有分出胜负。两人不甘心,又斗了一会拳脚,最后看同伴都伤亡了一个干净,两个人议和,最后结为生死兄弟。从这次大争斗以后,凡是两个团体争什么东西,无论是田地,是房屋,或是坟墓,都顺口叫争水陆码头。这争水陆码头几个字,成了两方相争的代名词。

离赵家坪五里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每年春季涨水时候,也不过两丈来宽,七八尺深。若在秋、冬两季仅有二尺来深的水。只将裤脚捋起,便可在水中走过河去。如果载粮食过河的话,要连下了几天大雨,发水后才能可以。平时这条河里是没有船走的。唯有靠河岸居住的一些农人,每家都有一两只小划子。他们在农闲的时候,便将小划推到河里,就在河里网鱼。这网鱼的生计算是这条小河附近农民的副业,每年也有不少的收入。

在平江农民中间,有一家姓万的夫妇两人,年过五十,没有儿女。姓万的人极敦厚,又排行第二,地方上都叫他万二呆子。一年正月十三,万二呆子向他老婆说:“马上就要到元宵节了,咱们今日网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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