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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7 03: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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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连达

出版社: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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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乎檐角梁柱间:寻访晋南乡野古建(一本有故事的古建手绘图解)

得乎檐角梁柱间:寻访晋南乡野古建(一本有故事的古建手绘图解)试读:

前言

我们历史悠久的祖国以自身独特的文明形式屹立于东方,建筑艺术更是独步世界。城市的面貌由建筑来体现,中式建筑两千多年来传承延续不断发展,乃至影响了整个东亚地区的城市形态和构造理念,曾经是东方文明的象征,但却随着近代化的来临和西风东渐的冲击而走向了消亡。今天当我环顾四周林立的充满现代化气息的高楼大厦时不仅感到疑惑,我们中国的传统建筑在哪儿?我们赖以自豪的文明古国到底还留下了些什么?怎样才能够找到作为中国人的精神归属感?这是我多年来一直在追寻的方向,并且幸运地找到了保存着诸多古老村镇和庙宇以及精美城阙楼阁的如同诺亚方舟般保护着中国古建筑精华的地方,那就是山西。

山西省的外形好像一片狭长的叶子,东侧是太行山,西边有吕梁山,黄河沿着吕梁山一路南下又往东一挑勾勒出了叶子的大致轮廓。这片有表里山河之称的古老土地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是上古神话中女娲造人、黄帝战蚩尤的地方,尧、舜、禹在这里垂拱治天下,稷王于此处劝导稼穑农耕,叔虞执桐叶以创唐国,重耳据此地以成霸业。秦赵长平之战,刘邦白登之围,五胡乱华,北魏肇兴,李唐起事,五代割据,杨家将抗辽,三晋的历史紧紧联系着中华的兴衰。拥有如此深厚积淀的山西因而遗留下了众多的文物古迹,这里元代以前古建筑的保有量超过全国总量的70%,明清两代的古迹更是浩如烟海,难以计数,拥有这样无可比拟的优势,想领略中国古建筑的风采只能是非山西莫属了。

所以我只要有闲暇时间便会往山西跑,并且尽可能深入到更偏僻的地方,追寻那些未被更多扰动,仍保持着沧桑原貌的古老建筑。这些历经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屋不仅具有独特的造型和结构,更具有打动人心的古朴魅力,也是其所处时代工艺水平、审美取向和社会经济状况等诸多方面的一个反映与一种记载。有许多古建筑除了自身的构造外还附带保存有年代久远的珍贵壁画和雕刻、碑碣等文物,一些早已被社会遗忘或者消失了的宗教崇拜和艺术形式也会有所遗存,因而具有相当宝贵的艺术价值和历史研究价值,甚至就是一些重大历史事件曾经发生的地方。实地寻访既能感受建筑本身之美,更多地则是感受历史,追寻已经远去的华夏文明的点滴记忆,从精神上找到作为一个真正中国人的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找到自己的根。

我多年来已经习惯用钢笔写生的形式将寻访到的古老建筑描绘和记录下来,并乐此不疲。其实我的工作和画古建筑并没有关系,为什么画呢,简单来说就是对古建筑喜爱到无以表达的程度,即使我围着一座庙转多少圈,拍多少张照片都不能让我觉得尽兴,如果仅仅是拍照留念然后离开,那么我千里迢迢赶来和这座庙宇相聚的时间就只是拍摄照片的一会儿工夫,实在觉得于心不安,于是尝试着拿起笔来画一画。因为绘画是个比较耗时的过程,需要集中精力观察写生对象的每一处细节,也就等于认真地盯着古建筑看了很久,最后几乎牢牢地印在脑海之中,甚至能够感觉到与写生对象在精神上的沟通和交流,将自己对古建筑和传统文化的深爱用绘画形式表达和释放出来。

山西南部的平阳(今临汾)、河东(今运城)地区保存古建筑多,跨越年代长,涵盖形式广,古建筑密度大,唐、宋、金、元、明、清各个时期的建筑无所不有,堪称古建筑的宝库。我多次来到这里寻访古迹遗存,进行写生描绘,感受原汁原味的中国古建筑独特之美和无穷魅力,探究其中的历史和故事,记录许多鲜为人知的古建筑现状,并加以整理分享给广大读者朋友。

说到古建筑的现状真是喜忧参半,我想大多数人看古建筑都会想看到它真实的本来面貌,也就是风尘仆仆地从历史中走来的模样,但这种愿望经常要面对残酷的现实。山西的古建筑为什么保存得多,一是古时候这里商业繁荣,比较富裕,有能力修建和修缮很多庙宇民居;再者山西的乡亲们淳朴善良,对祖先敬畏对信仰虔诚,无论是信奉佛道还是地方性神灵,都不是随便应付的,在建庙时候会认真造出精品,平时维护起来也会尽心尽力,不敷衍了事,在战争和各种运动中都竭尽所能保护这些庙宇少遭破坏,因此今天山西留给我们的古建筑是全国最多最好的。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农村的人口尤其是年轻人大量向城镇转移,乡下人口日益稀少,留守的多是老人和孩子,很多古老宅院无人居住,逐渐就坍塌了;还有的村庄比较富裕,盖起了大片新房子,传统的古民居或者被拆旧盖新,或者被废弃。许多村中的庙宇也多是如此,无人维护,年久失修,倾颓垮塌。再者现在的文物盗窃十分猖獗,从房顶的琉璃,檐下的木雕、房基的柱础到石刻石兽,只要能搬走的都有人偷,许多庙宇被偷得精光,连屋脊都光秃秃的。再比如我看见许多建筑的柱础被撬走,仅以几块砖头一垫了事,还有根本连砖头都不垫就强行拆走柱础的,可想而知,没有了柱础的房子构架很快就会变形下沉坍塌,这种仅为了一个价值并不高的柱础就不惜毁掉一座几百年古建筑的杀鸡取卵式的疯狂偷盗情况越来越多,达到了令人发指的恐怖程度。还有就是一些地方富裕之后,也许是出于好心对破败的庙宇或者古民居等古迹进行修缮,但由于缺乏专业的古建筑修缮理念和技术,没有专业的古建筑施工队伍参与,仅凭一腔热情就开工,经常把庙宇刷得花红柳绿,艳俗不堪,完全失却了文物本身应有的特征,和新建的仿古建筑别无二致,这样的修缮对于文物本身来讲又是一种伤害甚至等于毁灭。这些类情况见得多了,怎能不痛心疾首深感忧虑。近些年也有许多古建筑得到了专业的修缮,使一些濒临倒塌的古迹在尽可能保存自身文物信息的情况下获得新生,这就是好事,我支持这种专业性的修缮和保护,反对盲目胡乱的修缮。比如电视上曾经报导过山西一些古建筑状况堪忧的事情,之后不久我正好去当地写生,就看到好几处古建筑仓促上马,盲目开工,把红砖水泥这样的现代建筑材料都用上了,把有明确修造年代题记的旧木构件当垃圾给扔了,这种修缮实际上就是一种伤害,是我所不赞成的。有些古建筑在不具备修缮条件和资金的情况下,先行加固做保守治疗保证不进一步毁坏就可以了,没必要急于开工,对文物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对祖先,对当代还是对后人都是没法交代的。

所以在这种严峻的现实面前,我只能尽量多走多看,抓紧记录,古建筑每一时刻的形象都很可能会成为它最后的留念。这些辛苦奔波所得来的作品是我这个深爱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古建筑迷用所有的心血和真诚创作的,每一幅都浸透着我的汗水和辛劳。无论酷暑暴晒还是大风降温,我都会坚持完成作品;许多偏僻地方连人都没有,更不要说吃饭,就是饿着肚子也要画;交通不便的地方,背着沉重的行囊徒步十几里甚至几十里也决不退缩;吃过数不清的闭门羹,听过那么多的冷嘲热讽,也得到过热心老乡温暖的帮助,足迹踏遍了晋南的山山水水,这些经历和古建筑本身一样让我难以忘怀。我热爱古建筑,描绘古建筑,触摸历史感受沧桑之余也希望通过自己的画作和叙述使更多人能够进一步了解我们祖国传统文化的美好和所面临的严峻现状,为保护和传承我们中华民族的文明尽一份绵薄之力。连达

|霍太山下存古邑|

|霍州市地图

中国五大镇山之一的中镇霍山古称霍太山,位于太岳山脉的南端,相传曾是大禹王祭天之处,霍山脚下的霍州因山而得名,是个历史悠久的千年古邑。现在这里是临汾市最北部的一个县级市,北边同晋中市的灵石县接壤,南面和洪洞县为邻,西连汾西县,东屏浩荡的太岳山脉与沁源县、古县相望。太岳山层峦叠嶂,连天接云雄踞于左,吕梁余脉丘陵起伏,博大浑厚护持于右,中间汾河谷地便是晋中连通晋南的咽喉要冲。这里既是中华民族最早繁衍生息的地区之一,也是古今兵家必争之地。霍州是西周时的霍国,春秋时的霍邑,历来征战不休。隋末唐初,李渊起兵反隋,其子秦王李世民就曾两次大战于霍州。先是斩杀隋将宋老生,长驱直入关中建立了唐朝,后又打败刘武周,收降猛将尉迟敬德,在这里留下了众多家喻户晓故事。

|霍州鼓楼|

霍州古城千年以降始终繁华富庶,哪怕烽烟散去,因其扼守于西安通往太原乃至北京的官道通衢上,所以始终为一方重镇,曾经留下了大量精美的文物古迹。1934年8月,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位先生来到晋南考察古建筑,曾经拍下了霍州城北门外的一景。那时候的霍州称作霍县,依然是雉堞严整,城楼高耸,一派古朴而庄严的面貌。两位先生写到“霍州县城甚大,庙观多,且魁伟,登城楼上望眺,城外景物和城内嵯峨的殿宇对照,堪称壮观。以全城印象而论,我们所到各处,当无能出霍州右者。”而今这一切已经飘然远去,成为了不可触摸的一丝追忆,但幸好霍州还有鼓楼,有可昭示曾经繁华往昔和精美辉煌的寄托。

霍州鼓楼也名文昌阁,建于明朝万历十一年(1583),位于老城十字街的中央,通高近30米,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部为高大坚厚的砖石城台,开十字穿心门洞通行车马,上建三重檐十字歇山顶木楼阁,外观为两层,腰部设平坐,内部还有一个的暗层。此楼主体平面为正方形,面阔和进深各五间,但在每层每面的中部各出一个歇山式抱厦,使楼体外轮廓极富变化,甚至有点眼花缭乱,形成了飞檐迭起的复杂韵律感。两层楼都设有回廊,进一步增加了楼体的层次,使鼓楼显得玲珑剔透,精巧无比。虽然在许多古代绘画作品中见过那些造型华美超乎想象的琼楼玉宇,但在现实生活中霍州鼓楼是我所见到的第一座如此俊秀华丽,堪称极致的古代楼阁作品,把中国古建筑无限的构造之美和打动人心灵的独特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山西省霍州鼓楼

凭着历代的修缮维护和不错的运气,早已丧失了使用功能的鼓楼至今还被保留着,孤独地矗立于早已面貌不再的古城街心,沦为环岛里的城市景观。身旁纷繁嘈杂的汽车和行人川流不息,挺拔的鼓楼在四外水泥楼房的逼视下显露出一丝绝世独立的冷峻与孤傲,好似在用传统文化凝练出的华贵美好对那些简陋僵直的水泥房子进行着嘲讽,然而大家对这座美轮美奂的楼阁已经熟视无睹,甚至没什么人会对它驻足观看。我专程赶来霍州,第一时间就跑到鼓楼下,来看望这个首次谋面却毫无陌生感的朋友,将它的美好留驻于笔墨纸间,用以追思那逝去的千年古邑。

|霍州祝圣寺|

从鼓楼东街前进路口进去不远,在左边的巷子里尚存一座千年古刹——祝圣寺,这也是霍州古城内唯一残存的寺庙建筑群了。说是建筑群,其实规模也不大,我来到这里时,寺院仅剩下正殿、后殿、垛殿和两侧的配殿,是一个四合院的格局。

这座祝圣寺是唐朝贞观四年(630)高僧清宣奉敕创建,原名为东福昌寺,当然在同一条街的西段自然曾经有一座相呼应的西福昌寺了,这在梁林两位先生的考察中曾经有过明确的记载。“西福昌寺与东福昌寺在城内大街上东西相称。按《霍州志》,贞观四年,敕尉迟恭监造。”。但据当地人讲,西福昌寺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已经被毁掉了,其旧址大约在五一购物广场一带。唐代的东福昌寺则在元代大德七年(1303)毁于大地震,延祐四年(1317)在圆琳法师的主持下得以重建,但后来被改为霍山驿。明朝洪武十八年(1385)得以恢复为寺院,景泰元年(1450)进行了全面的重建,到万历年间重修时,才正式更名为祝圣寺,与西福昌寺是上下寺关系。|山西省霍州祝圣寺

祝圣寺的正殿面阔五间,进深六椽,悬山顶,前檐下设与殿等宽的抱厦,建在一米多高的砖石台基上,正面还前出有宽大的月台,看起来应该是明代建筑。我来到这里时,正殿前的抱厦已经坍塌了,周围堆满了沙土和建筑材料,似乎正要进行一次大修。僧人很友好地带我从后门进殿参观,幽暗的殿内塑像黑漆漆如剪影般高耸在神台之上,充满了神秘的气氛。梁上的题记也根本看不清楚,一切都影影绰绰,仿佛进行着魔幻的探秘。

后殿面阔三间,进深四椽,单檐歇山顶,正面也建有抱厦,两侧连建垛殿,东西有配殿,这些建筑都曾被严重改建,外观已非旧貌。寺中东西两路正在复建钟鼓楼,水泥斗栱堆得满地都是。

霍州城里原本有很多辉煌的古建筑群,梁林两位先生记述里除了祝圣寺外,还提到了北门内太清观、火星圣母庙、西福昌寺、文庙等,这些建筑如今仅剩下文庙的明伦堂还残存在第三中学主教学楼的身后,被逼到屋檐紧贴在楼外墙的地步。八十多年来,曾经的文明遗存日渐凋零消逝,令人无限惋惜!

|霍州署大堂|

霍州鼓楼东街路北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古建筑群——霍州署,即历代霍州官府衙门所在地。相传霍州署最早源自于隋朝大将宋老生的幕府,唐朝时,尉迟敬德将其改建为帅府行辕,自那时起1300多年来,一直是当地衙署所在地,也正因此才得以保留到今天。唐代以来的州署占地广袤,规模庞大,可惜于元代大德七年(1303)的河东大地震中毁于一旦。第二年即进行了逐步重建,后来明清两朝也不断修缮增补,虽总面积有所增减,但主体的中路建筑大部分幸存至今,甚至建国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内这里仍是当地政府部门的办公场所,完全腾退大修是2011年前后的事了。

虽然现在霍州署修缮一新,庞大而完整,但最核心也最宝贵的古建筑却非大堂莫属,这里既是州署内规格最高体量最庞大的建筑,也是现存年代最古老的建筑,是州署的核心。大堂为元代大德八年(1304)重建,面阔五间,进深六椽,悬山顶,体量高巨,跨度宏敞,因采用减柱造,使内部空间得到了最有效的释放。粗大的梁栿和敦实而稀少的内外柱都充满着阳刚的力量,这些巨硕之材势若千钧,仅以几点的连接托举就撑起了壮观雄伟的厅堂,虽看起来好似临界点上的骨牌般危急,却七百年来稳如泰山。大堂前还连建有一座面阔三间进深一间的悬山顶抱厦,同样是粗硕之材的构造,共同的特点是在前檐下都架设有一根粗硕的额枋,而额枋上的斗栱都均匀排布,并不与下边的柱头相对应。这种超粗的额枋实际令柱间跨度大增,减少柱子的数量,也弱化了斗栱与柱子相依托的承重功能,此形式的构造在元代以前是没有的。|山西省霍州署大堂

当年梁思成和林徽因两位先生一路考察晋汾古建筑,在霍州署首次遇到这样的元代木构,深感奇异,他们写到“在霍县县政府的大堂的结构上,我们得见到滑稽绝伦的建筑独例。大堂前有抱厦,面阔三间。当心间阔而梢间稍狭,四柱之上,以极小的阑额相联,其上却托着一整根极大的普拍枋,将中国建筑传统的构材权衡完全颠倒。这还不足为奇;最荒谬的是这大普拍枋之上,承托斗栱七朵,朵与朵间都是等距离,而没有一朵是放在任何柱头之上,作者竟将斗栱在结构上之原意义,完全忘却,随便位置。斗栱位置不随立柱安排,除此一例外,唯在以善于作中国式建筑自命的慕菲氏所设计的南京金陵女子大学得又见之。”最后还加了一句“做法及权衡,古今所无,年代殊难断定。”

梁林两位先生所处时代交通不变,资讯不畅,限制了他们对不同地域古建筑的了解,实际上这种用材巨大,稍加修整即行使用,并且斗栱不与柱头对应的做法,是山西南部及与陕西、河南相邻地区元代建筑的特色,许多建筑的大额枋几乎就是一株巨树去掉根冠后,直接架设上柱子,一改宋金以来建筑的严谨和规范做法。我猜想或许与元灭金战争中惨烈的屠城和人口大量逃散有关,建筑工匠的大量死亡或流失使这一地区的建筑无法传承旧制,不得已产生了这样新的建筑方式。梁林两位先生局限于时代,今天我们借助了互联网发达的信息和公路、铁路的快捷便利游历了山西更多的地区,知道了这种粗犷不羁的元代建筑是广泛存在的,诸如晋城市大阳镇汤帝庙、高平市河西三嵕庙、芮城城隍庙等可以轻易列出许多尚存的实例,因此也更有感于两位先生当年寻访的艰辛和求索的宝贵。

|赵家庄观音庙|

霍州市新市区向老城的东边不断扩张发展,许多乡村都逐渐融入市区内,赵家庄就是其中之一。村东南有处观音庙,听说里边有元代楼阁,我来赵家庄主要是为寻访此楼。

观音庙建筑群坐北朝南,分为东西两路,东路有山门、武仪厅、三圣殿和配殿、厢房等,山门旁还建有一座文昌阁,布局完整紧凑;西路有戏台、献殿、观音殿,两侧也建有配殿和厢房,两路之间还夹建有土地殿、关圣帝殿、财神殿、药师佛殿等。庙宇面积不小,很显然,名字虽叫观音庙,正殿里也供奉观世音菩萨,但总体来说是一座众神齐集的杂烩庙,文星、土地、关圣、财神、药师佛等儒释道诸尊竟然汇聚在观音菩萨周围,很不合理,却又是客观存在的。乡下经常把生活中所能祈求到的神明都放在一座庙中,既方便叩拜打理,也节约修造成本,比如三教庙、全神庙;或者设一个主神,再添加进来许多不同派系的神,只要用得着,就大方地请进来,没有什么抵触和不适。民众并不在乎教派和位次,只要能给予帮助和庇护,能够寄托精神就可以,因此具有极大的包容性,日久年深,在人民心中儒释道都是一家。

赵家庄观音庙相传创建于宋代,后来屡经修缮,延续至今者多为明清遗构,唯有一座元代楼阁时间最早。元代留存至今的建筑多为单体殿宇,楼阁则少之又少,此处尚有所存,堪称弥足珍贵。当我来到观音庙时,供人日常出入的西北角门紧锁,我向老乡打听,有人说也许管事的老汉过一会就回来了,也有的说他可能是下田干活了,晚上才回来。我正不知所措时,一个黑影忽地从我面前掠过掉在地上,吓了我一跳。定睛观瞧,原来是房顶上掉下来的蝙蝠。我一琢磨,这是好兆头啊,那就再等等看,于是沿着庙宇外墙向南走去,准备看看村景消磨一下时间。刚转到南墙边,一直在期待的元代楼阁陡然出现在眼前,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山西省霍州赵家庄观音庙

原来我一直想找的元代楼阁并不在观音庙内,而是与西路建筑群的戏台背靠背相连接,突出于院墙外侧。这座楼阁平面为长方形,面阔五间,进深两间,重檐歇山顶,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与庙内的戏台持平,檐柱间设有围栏,可凭栏远眺田园村舍的景致。下层为开敞的通道,可供行走,实际上就是一座连建在庙外的过街楼。在正脊中央的脊刹上有“昊川雄镇”四个字,意在夸耀雄伟的楼阁镇住了浩荡的汾河之水。此楼应也是元代大地震后所重建,最初就是一座意在镇压汾河水患的镇河楼,粗硕的梁架用材体现了元代建筑狂放硬朗的风格,但许多做法又展现了宋金以来工整细致的技艺,并且出现了斜梁和垂柱之类的构造,具有承上启下的风格特点,堪称与众不同。

明朝嘉靖二十二年(1543)碑文中关于这座楼阁有如下描述“前楼一葺,形势壮观,东距霍山,西临汾水,北有高岗之倚,南有平川之望,乔木巍峨,阴木华盖,虽盛暑之时,凉风可以解吾心之愠,野景可娱吾目之欢,诚妥神之胜地,即郡庙之冠也。”

可惜今日四周民房密集,将楼阁围在当中,明代时候楼前所见美景再也不可复得了。我坐在楼阁与前面民房间的一小块菜地旁开始画画,潮湿的田中蚊子如潮般袭来,真是苦不堪言。

|杨枣村普照寺|

霍州东边李曹镇下辖的杨枣村其实比李曹镇距离霍州市区近得多,村西头有一座极其残破的古寺。我从前坐长途客车从晋南返回太原时候路过霍州地界,被高速公路旁闪过的一座苍老的悬山顶建筑所吸引,从那转瞬即逝的一瞥中我断定,这么宽大的起脊悬山顶一定是庙宇,经过查证才知道这就是杨枣村的普照寺。

普照寺是一个坐北朝南的长方形院子,由山门、正殿和垛殿以及两侧的配殿、厢房组成。现存的山门为砖砌拱门,没有门楼,看起来更像是乡下的普通民居。上面镶乾隆甲寅年(1794)的石匾“普照寺”,门洞封闭已久,陷在杂草丛中。院中更是成了植物的乐园,夏日的野草灌木几乎填满了院子的各个角落,不知道这里荒废了多久,草木已经尽情地疯长组成了一张大网,看起来既松软又深不可测。院子东西两侧的配殿和厢房几乎全部坍塌,仅剩下一些残缺的山墙凄凄惨惨地还在强撑着。最北端有一座至少两米多高的大平台,上面的正殿和东西垛殿一字排开,如今平台前部已经坍塌,露出里面的夯土来,好像黄土断崖一般。正殿面阔三间,进深六椽,悬山顶,体量巨大,两侧垛殿则很矮小。正殿已经极度残破,右半部几乎全部垮塌,仅正面墙体和前檐前部尚在,檐下硕大的斗栱和门窗也基本完整,所以从正面看似乎还没那么惊人。殿宇左半部相对完整,但因为右边的坍塌使构架扭曲变形,导致剩余的屋顶和墙体也好似随时要崩塌一般。正脊的扶梁签上清晰地写着“大明永乐二年(1404)岁次甲申季冬十一日吉时建……”东边墙壁上还残存着一些明代的佛本生故事壁画,但境况实在是太惨了。这里应该曾被改造成工厂,在墙壁上随便扒出了门窗,还涂刷了“安全生产”之类的标语。在这一切破坏下勉强幸存的壁画很显然又遭到了窃贼的盗割,有几大块墙皮都被方方正正地切掉揭走,尚存者也被渗漏的雨水冲刷得泥痕密布,残缺不全。

我小心翼翼地贴着正殿外墙仰观尚且完整雄壮的斗栱,真是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一失足跌落到已经塌方的高台下那不可见底的草丛里去,也怕一个大的震动会令这岌岌可危的大殿完全崩塌,我不知道这座大殿还能撑多久,但它真的已经不行了。|山西省霍州李曹镇杨枣村普照寺

|洪赵大地映飞虹|

|洪洞县地图

洪洞县北靠霍州、汾西,南接临汾,东连古县,西临蒲县,地处晋南太岳山脉和吕梁山脉之间的要冲地带,我不止一次来过洪洞县,但这里的文物古迹遗存实在是太丰厚了,于是我就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来寻访。洪洞县南部有名胜曰洪崖古洞,洪洞县的名字就是来源于此,不过本地人却是读作洪洞(同)县。记得小时候,所能接触到的宣传媒介只有奶奶的小收音机和家里那台只能收到三个频道的小黑白电视,几乎没有选择余地的跟长辈们翻来覆去地听和看那些总是重播的节目,于是那句著名的京剧唱词“苏三离了洪洞县”真是早就听得烂熟了。

因此洪洞县对于我来说,似乎既陌生却又像老相识,仿佛居住在远方的一位亲戚。难道我多年来痴迷于在山西各地寻访古建,感受人文遗迹是自己骨子里有山西的情节吗?或许我也是从洪洞大槐树迁向全国各地的山西人的后裔,这种事虽无法考证,但我似乎天生对山西有好感,从小对洪洞县的名字十分熟悉,哪怕云里雾里看不清晰。

当我来到这个山西南部的小县城之后,完全有一种意外的感觉。县城虽然不大,但干净整洁,绿树成荫,也许是因为县境之内的霍山围屏,霍泉滋养,给人的湿润葱郁之感完全不同于晋省别处。

洪洞县在尧、舜时期便是人类文明的热土,秦朝统一天下后,在这里设置杨县,隋朝义宁二年暨唐朝武德元年(618)正式定名为洪洞县,至今已经有1400年了。

|洪洞县关爷楼|

我在初春时节再次来到了洪洞县,在我的眼中,这些普通的内陆县城之所以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就在于那些街头巷尾间不时闪现出的与众不同的楼阁庙宇和斗栱飞檐。

在县城中部有一座规模不大,但造型优美、雍容华贵的关帝庙,当我穿街越巷,远远看见庙前飞檐迭起的楼阁时,不由得赞叹起来,有这样穿越了时空的美好建筑存在,城市的历史和根脉就不会断绝。

洪洞关帝庙创建于元朝大德十年(1306),后世屡有修缮,现存多为明清所建,占地规模并不算大,是一所坐北朝南的长方形院落。最前端为春秋楼和山门,山门两边分别建有钟鼓楼,院子北端为献殿和正殿,两厢是东西配殿,正殿硬朗的歇山顶宽大的飞檐遮蔽了院旁的小路。

这组建筑中最美观和先声夺人的就是山门前的春秋楼了。这座楼阁建于明朝嘉靖十年(1531),是平面呈正方形的十字歇山顶三层木楼阁。最下层辟十字穿心门洞,既增加了关帝庙的建筑面积,又不妨碍街上通行,并且还能为行人遮风挡雨,无论过去还是今朝,都算得上是县城里的标志性建筑。楼体由八根金柱直通顶层,二、三两层均出回廊,三重飞檐层叠比翼,整体造型古朴、优雅而端庄。当初楼内将真武大帝、二郎真君、关圣帝君一起供奉,所以曾经称作三真阁。后来改为只供奉夜读春秋的关老爷神像,于是也就改称春秋楼了,不过当地的百姓还是喜欢亲切地称之为关爷楼。|山西省洪洞县关爷楼

关爷楼和山门两旁小巧纤秀的两层十字歇山顶钟楼、鼓楼呈三角形排布,看起来倒像是威武的关老爷两边侍立着关平和周仓。而北面不远处高耸的天主教堂双塔楼昭示着另一种文化形态,一切看起来既对比鲜明,又和谐共存。

我清早顾不上吃饭,在春寒料峭之中迫不及待地跑到关帝庙前,想画一幅关爷楼。却见天空阴云低沉,似乎就要有雨袭来,只好选择躲在庙西边一户商铺屋檐下开始作画。天气越来越糟,凛冽刺骨的寒风一直在刮,我身上的热量似乎要被完全吹走了。在一个劲不停的颤抖中我咬牙坚持把画完成,那种如坐针毡的寒意在天气多变的山西我已经多次领教过了,但比起来能享受与古建筑相伴的绘画过程,我宁愿一次次地忍耐下来。

看着马上就要砸下来的大雨,我为之后的寻古绘画行程开始担忧起来,毕竟要是下个没完,我就什么庙也画不了了。想起苏三曾经就在这座关帝庙祈求关老爷保佑,最后果真得以昭雪的奇迹,我也不自觉地边画边希望关老爷给予照顾。说也奇怪,雨居然就没有下,画作完成时候,已是乌云散尽,蓝天如洗,艳阳也投下了暖烘烘的光,把几乎冻僵的我又救活了。

|广胜下寺|

洪洞县城以东约十七公里是中镇霍山的余脉,一片巍峨苍翠的山峦连绵不绝地延伸向远方。山脚下有一座小镇名叫广胜寺镇,很明显是围绕着著名的千年古刹广胜寺而发展起来的,绝大部分外地人来到镇上的目的就是要去广胜寺游览。

早在佛教传入中国的东汉时期就开始在此处的山顶上创建寺院,香火传承绵延不绝,至唐代改称广胜寺,因居于山巅,称为上寺。元朝至元二十年(1283)于山脚下创建下院,称为广胜下寺。

广胜下寺坐北朝南居于霍山余脉的西坡之下,寺前有一股清泉奔涌而出,汇成深潭,其水青碧如玉,其声轰鸣如雷,从远古滚滚而来,至今仍然灌溉滋养着洪洞县广袤的土地。这便是三晋名泉之一的霍泉。《水经注》载,“霍水出霍太山(即今霍山),发源成潭,不测其深。”在唐代时霍泉之水就可灌溉农田十余万亩,于是千百年来,洪洞县和此地当时所归属的赵城县为了争夺霍泉的水源争斗不休、死伤无数,甚至不相婚嫁。直到建国后将赵城县降格为镇并入洪洞,泉水统一调配,才终结了这旷日持久的夺水之争。

下寺建筑群由最前端的山门兼天王殿、前佛殿、大佛殿和两厢的钟鼓楼、配殿、垛殿等建筑组成。寺西一墙之隔还有供奉霍泉之神的水神庙。

山门坐落在高台之上,是一座三开间歇山顶的小巧殿宇,前后屋檐下又加设雨檐,使其看起来有重檐殿堂的效果,颇为精巧别致。

走进山门,仿佛进入了另一时空,寺外游人的喧闹和霍泉的轰鸣都被隔绝在身后,眼前则只有佛国世界的幽静素雅,满目是生机盎然的繁茂树木映衬着暗红色的古朴墙垣,小径也半埋在鲜花修竹之下。

前佛殿面阔五间、进深六椽、悬山顶,明间前后开隔扇门,两次间直棂窗高悬于墙壁上半部,其余再无门窗。整体架构简练,空间高阔敞朗,沉稳的造型给人以宽厚长者般的感觉。殿宇两旁十字歇山顶的钟、鼓楼小巧纤秀,与体量庞大的前佛殿相伴在一起,倒好像佛祖身旁的胁侍菩萨。

最后一进建筑是寺内的主殿大佛殿,俗称后大殿,面阔七间、进深八椽、悬山顶,体量是寺中最巨大者。其实整座广胜下寺在元代大德七年(1303)的河东大地震中全部被摧毁,后来才逐步得到恢复。大佛殿重建于元至大二年(1309),与前佛殿一样都有特别高敞的空间,因开间更多,所以也更具有巍峨磅礴之气势。明间和两次间开隔扇门,两梢间的直棂窗也是开于墙体上半部。檐下正中悬有巨匾曰“宝筏金绳”,为清末赵城知县李寿芝书篆,引自李白的诗句“金绳开觉路,宝筏渡迷津”。

我轻轻跨入幽暗的殿内,怕惊扰了须弥座上诸佛和菩萨们的清修。这里的主尊供奉的是三世佛,文殊和普贤两位菩萨护持于左右,这些造型粗犷生动的彩塑与大殿都是同时期作品,尊尊堪称国宝,但使大佛殿名声在外的却是四壁上原来精美的壁画。据1929年刊刻的《重修广胜下寺佛庙记》碑所载:“山下佛庙建筑,日久倾塌不堪,远近游者不免触目伤心。邑人频欲修葺,辄因巨资莫筹而止。去岁有远客至,言佛殿壁绘,博古者雅好之,价可值千余金。僧人贞达即邀请士绅估价出售,众议以为修庙无资,多年之憾,舍此不图,势必墙倾像毁,同归于尽。因与顾客再三商榷,售得银洋一千六百元,不足以募金补助之。”于是前佛殿和大佛殿的两铺元代壁画就这样辗转被卖掉,最终永远离开了中国。大佛殿西壁的《药师佛佛会图》现在收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东壁的《炽盛光佛佛会图》收藏于美国的纳尔逊博物馆。前佛殿的壁画落户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而下寺之内仅余少量残片。|山西省洪洞县广胜下寺天王殿|山西省洪洞县广胜下寺后大殿

如今在互联网上已经能够搜到这些壁画的图片了,许多朋友也曾远赴重洋专程前往瞻仰。佛祖安详静谧地在墙壁上继续俯瞰人间沧桑和世事变幻,迁居到大洋彼岸对他来说不过只是换了个地方修行。而我望着大殿白森森空荡荡的墙壁,心中却有无限的感慨,也许是冥冥之中佛祖有灵,以迁居到地球另一端的方式来躲避近百年来的种种战乱纷争和毁灭浩劫,也许吧。

|水神庙|

与广胜下寺一墙之隔的西侧院落中有一座水神庙,是供奉霍泉之神的地方。

据记载,早在唐朝贞观年间就已经创建此庙祭祀水神,金末毁于战火,元朝中统元年(1260)进行了重建。据延祐六年(1319)《重修明应王殿之碑》述“大德七年(1303)八月初六日夜地震,河东本县尤重,靡有孑遗,书云,火炎崑岗,玉石俱焚……”在地震中,庙宇坍塌无存,16年后才得以完成重建。也就是说与广胜下寺一样,这也是一组元代后期遗留的古建筑群,经过明清的增修和维护,到近代时候规模尚且可观,有山门兼倒座戏台、献殿、仪门、正殿以及配殿等建筑。但随着战乱和人为破坏,时至今日,只剩下戏台和正殿犹存,院子中显得有些空荡落寞。

正殿叫做明应王殿,为面阔进深皆五间的重檐歇山顶殿堂,殿前有宽大的月台,这是元代建筑所常见的形制。檐下设回廊,陈列着历代碑刻甚众,只开中门,不设窗。门前有两尊文官打扮的塑像侍立,都是造型魁伟、不怒自威,双目向下逼视,如同要穿透参拜者的内心。

殿内采用减柱造,仅在明间后部以两根金柱撑起复杂的梁架。两柱之间设神台、宝座和背屏,水神明应王冠带华丽,双手扶膝,正襟危坐,剑眉高挑,怒目圆睁,一派威严之气。身旁左右各侍立男女从人两名。书案前两厢有两对官员毕恭毕敬相对而立,神情生动若有所思,这便是水神爷的朝堂威仪,似乎天上甘霖、霍泉碧波,尽在掌握之中。那么这位明应王到底是何许人也?相传正是战国时秦国的蜀郡太守李冰,他修建的都江堰至今仍在发挥作用。唐德宗曾于贞元年间(785~805)封其为明应王以护霍泉。

明应王殿内四壁上还有大量的元代壁画保存至今,但这些壁画不同于寻常寺庙中仅仅以宗教为题材的作品,而是描绘了众多当时的文化艺术与生活场景,除了文物艺术价值以外,还有更珍贵的历史研究价值。比如东壁上方有广胜上寺地震前的建筑全貌,南壁左侧更以写实的手法画了一组正在演出的戏班子形象,其上挂有横幅“大行散乐忠都秀在此作场”,下边生旦丑净各行当形象明确,台前幕后的化妆、道具、布景、伴奏等分工一应俱全,是研究我国戏剧发展的重要史料。其余墙壁上除了众多人物簇拥着水神爷临朝理事的场景外,还绘有诸如梳妆(镜)、下棋(弈)、打球(球)、卖鱼(鱼)的生活片段,其实是古人采用谐音的方式在表达“敬意求雨”的美好愿望。殿中水神爷塑像两侧的墙壁上还绘有两组侍女正在准备水果茶点的《尚食图》,从中可见诸如以冰块冷藏水果、用煤炉烧水等细节的刻画,堪称是古人在日常生活里用冰和煤的最好实证。|山西省洪洞县广胜寺镇水神庙

|广胜上寺|

早在东汉建和元年(147)有西域僧人慈山法号俱庐舍利者在霍山南麓建寺,筑阿育王塔,故名“俱卢舍寺”。北魏太武帝始光元年(424)大举灭佛,寺院毁为瓦砾。北周保定三年(563)年开始重建寺院,再筑佛塔,但至北周建德三年(574)周武帝再次灭佛,兴建工程遂废止。到了唐朝大历四年(769),汾阳王郭子仪奏请朝廷重建了寺院,并取佛法“广大于天,名胜于世”之意,正式定名为“广胜寺”。彼时寺院之胜,殿堂巍峨,宝塔接天,僧众如云,冠绝一时。宋金更迭之际,寺院遭遇兵燹,有所损毁,后得到重建,可惜在元代大德七年(1303)的大地震中,广胜上下两寺五百余年来的累世营造转瞬之间化为乌有。好在从大德九年(1305)起开始逐步重建,并基本形成了今天所见的格局。

镇上有盘山公路直达山顶广胜上寺门前,我却宁可背起沉重的行囊沿着渐已湮没于山林间的石阶小径如数百年前的僧人那样虔诚地从下寺爬山上去,任凭汗水流淌,踏着古人的足迹,感受岁月的流转。当高耸入云的琉璃宝塔刺破林丛陡然出现在眼前时,上寺就到了。

广胜上寺以霍山为靠,面南背北建在顶峰之上,视野极为开阔,洪赵大地的城镇与村庄、田野和山峦尽收眼底。寺东有小山凸起,上建一亭,在那里回望可见寺院全貌。最前端为山门,之后是仪门和飞虹塔,塔后有前殿(弥陀殿)、正殿(大雄宝殿)和后殿(毗卢殿),两厢还有地藏殿、观音殿等配殿建筑,全寺被茂密的林木环抱,飞檐斗栱点缀在苍山古柏之间,充满了古朴醇厚的魅力。

走进山门,迎面就是塔院,华丽的飞虹宝塔即耸立在院中,这是一座平面八角形,高47.6米的十三层琉璃塔。由一位叫达连的高僧募资于明朝正德十年(1515)年开工,至嘉靖六年(1527)方才建成,因塔身遍饰琉璃绚丽异常,宛若凌空飞虹而得名。飞虹塔这时候终于从汉、周、唐、元阿育王塔的废墟中再次涅槃重生了。在明天启二年(1622),从京城来的大慧禅师又出资为塔下部加建了一圈木结构围廊和两层楼阁式塔门,为宝塔增辉。不过飞虹塔的故事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明朝嘉靖三十五年(1556)的关中大地震和清朝康熙三十四年(1695)的平阳大地震纷至沓来,两次都是八级以上的强震,黄河两岸城郭尽毁,洪赵大地尽成丘墟,死伤者以数十万计,然而新生的飞虹塔经受住了考验,巍然屹立,傲骨依旧。

飞虹宝塔自下向上渐次收分,形如巨锥,最顶上设置覆钵式塔刹,有如大塔顶端的一座小塔。塔身内里为砖石修造,除了第一层外部加筑的木结构围廊,其余各层表面都镶嵌着精美绝伦的琉璃构件和浮雕装饰。塔檐、斗栱、平坐勾栏也用琉璃烧造而成,墙面遍布佛龛、造像、神将、瑞兽、楼阁、花卉和佛教纹饰,尤其一至三层间的琉璃塑像最为巧夺天工。诸多菩萨、天王以及供养人环列在三层平坐之上,宛若现身于天界的一场法会,脚下是如祥云般绚烂而密集的七踩斗栱。二层众金刚力士似乎正在努力向上扛托起宝塔的重压,身旁有团龙、狮子和麒麟等瑞兽盘绕,这些琉璃作品尺寸等身,工艺精湛,虽远远仰观,亦足赞叹。塔上的琉璃以红、橙、黄、绿、蓝、青、紫等色烧制而成,历经500年仍然色彩饱满艳丽,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华彩。我距离镇子很远的时候就能望见山顶这尊傲然挺立的浮屠散发出晶莹的光泽,及至塔下,已经被这美轮美奂的景象看得呆了,如此美好的创造真是让人发自心底的倾倒折服。|山西省洪洞县广胜上寺

塔后的前殿(弥陀殿)是一座面阔五间、进深四间、单檐歇山顶的建筑,在飞虹塔的光辉之下显得并不出众,有点泯然众人的味道。但殿内墙边那一排黑色的大木柜却无声地诉说着辉煌而曲折的历史。

这就要说起举世闻名的金代大藏经《赵城金藏》的故事了。藏经是唐代高僧玄奘自天竺取回的梵文经卷汉译善本,我国最早的一部木刻版大藏经是北宋开宝四年(971)起刊刻的《开宝藏》,辽代重熙年间(1032~1055)刊刻的《契丹藏》即以《开宝藏》为蓝本。在宋末金初,怀州人尹矧迺出家为僧,法号寔公律师,他拜谒五台山之后,夜里梦见佛祖嘱托“汝于晋绛之地大有缘法,当雕造大藏经版”。于是寔公律师开始以《开宝藏》为蓝本雕版印经,并将初成经书进献给金世宗完颜雍,其死后被金朝加谥为“弘教大师”。印成的藏经就收藏于其弟子崔法珍为住持的广胜寺内。及至崔法珍去世后,由他的一位师弟绛县太阴寺住持慈云法师带领两个徒弟法澍、法满继续进行刊刻,穷三代人前赴后继之力,到金世宗大定十三年(1173)终于完成,共有7000余卷之巨。因为存放经书的广胜寺当时属于赵城县地界,所以这部金代大藏经就被后世称为《赵城金藏》。|山西省广胜寺飞虹塔

1933年当人们发现《赵城金藏》时,它们就静静地存放在殿内那十二个黑漆漆的木柜中,当时尚存5400余卷,已经是海内孤本了。但随后觊觎者也纷至沓来,寺中住持力空法师便将经书放入飞虹塔顶层集中收藏。后来日寇侵入山西占领此地,限期让力空交出经书。力空法师为保藏经,冒死连夜下山到数十里外找到太岳抗日武装,并带游击队百余人悄悄潜回,将经书全部转移。为躲避日寇报复,法师本人也就此离去不知所踪。

今天《赵城金藏》已经是国家图书馆的镇馆之宝,与《永乐大典》《敦煌遗书》《四库全书》一起成为中华文化不朽的丰碑。我站在幽暗的大殿内,注视着沉默无言的经柜,好像能看到无数代人的辛勤刊印和竭力守护,用执着虔诚的心对抗着贪婪暴虐与掠夺,还好,这场近800年的长跑,我们终于坚持到了胜利,藏经保住了,文化也留存了。虽然我看不清那一辈又一辈先人远去的背影,但我轻抚依旧坚实的木柜,仿佛能够感知他们赤诚之心所留下的余温,这些中华文化默默无闻的传承者也和经书本身一样值得我们铭记。

怀着同样的虔诚与敬畏之心,我参观完各殿宇内元明以来的彩塑和壁画,转身回到飞虹塔前,认真地为宝塔画像。期间有个在晋南工作的山东人小李边围观边和我攀谈了一阵。待到傍晚我终于画完宝塔,背起行囊走出山门,准备到山下再想办法,却吃惊地发现小李就坐在路边等我已有数小时之久了。他说知道我独自旅行很是不易,画了一天已经很累了,天黑想回城也很难找到车,专门等我出来,他开车把我带回洪洞县去。我极为感动,有他乡遇故知的幸福感,这份热心与真诚我至今铭记在心中。|山西省洪洞县广胜上寺前殿

|早觉村北门楼|

从洪洞县前往广胜寺的途中有个早觉村,村子不大,路边倒有一座不小的城楼,与那些贴了瓷砖的水泥小楼房拥挤在一处,体量竟然不落下风,而且古朴传统的造型更是马上就从那些僵直的板块式房屋包围中脱颖而出,于是走进村中,不需打听,我直向这座城楼奔过去。

城楼下部是高大坚厚的城台和门洞,上部建有一座面阔进深各三间、重檐十字歇山顶的两层木楼阁,下层设回廊,楼北面开窗,南面开门,十字歇山顶高高隆起,比旁边的小二楼还高出好大一截。看建筑风格,应该是清代所遗留,但很显然村里也进行过一些修缮,许多装饰细节已经被改变,整体外观则古意依旧。

看这座城楼的雄伟、城台的厚重和门洞的幽深,当年的城堡应该规模不小,等级不低。门洞外侧上部镶嵌有一块青石匾额,上书三个大字“营田堡”,下款为“嘉靖二十四年(1545)十一月吉旦立”。仔细看洪洞县地图我发现,在早觉村以东不远处还有个村子名叫营田庄,那么这两个营田有什么联系呢?经查阅清代《赵城县志》发现这一带正是元、明两朝的营田里所在地。明成化版《山西通志》云“大德癸卯(1303)秋八月河东地震,营田东北山摧阜移,其土之奋怒奔突数里,跨涧湮谷,直抵营田。”指的是在元代大地震时候,大约在今天广胜寺以北的郇堡村附近霍山余脉大面积崩塌,形成的地滑向西南倾泻而下,一直到达了早觉村所在的营田里一带。那可真的是地崩山摧,排山倒海,沿途村舍人家瞬间被吞没无存。《元史·孝友一·李忠传》则说了个跟此次地震山崩有关的故事,“李忠,晋宁人(元代地震后改平阳路为晋宁路,即今临汾一带,下辖包含洪洞、赵城等地),幼孤,事母至孝。大德七年八月,地大震,郇堡山移。所过居民庐舍,皆摧压倾圮。被坏房屋一万八百区,人民压死,不可胜数。惟将近忠家,分为二行,五十余步复合,忠家独全。”据清光绪版《山西通志》记载,元代赵城县教谕李崇德曾为之立“李忠孝感碑”,碑文有“李忠,营田里人”。也就是说这件惊人的故事就发生在今天的早觉村一带,巨大的滑坡到了李忠家附近竟忽然裂成两半而过,五十余步外又重新合拢,营田里只有李家幸免于难。“李忠辟震”成为激励仁孝的故事一直流传下来,并有诗曰“李忠事母,地震山移。民庐尽毁,至孝独遗。”而明代之后的营田庄或是营田堡都是重新在滑坡的山体上修建的。|山西省洪洞县广胜寺镇早觉村北门楼

那营田堡又是什么时候改称早觉的呢?据传说因村南有一条大河名叫涧河,在清朝同治年间曾经泛滥成灾将村庄冲毁大半,恰逢洪水将要袭来前有人提早发觉,于是通知乡亲及时撤离,后来人们就将村子叫做早觉了。

|早觉村二郎庙|

走进早觉村门洞,狭窄的巷子左侧有一座破败的大庙,苍老衰颓的悬山顶紧靠在路边,山面上弯曲的梁架和斑驳的老墙尽显岁月的久远和古拙质朴的味道。庙门面南开在院子的西南角上,只是一座寻常民居般的小门楼,门额上镌刻着清朝乾隆年间的匾额“衆靈垂應”。

这是座二郎庙,原本是一所四合院格局,由正殿和两厢对称的耳殿、配殿以及对面的戏台组成,现在仅正殿、耳殿和西侧配殿尚存,东侧配殿和戏台则正在用红砖、水泥进行重建,但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半途而废停滞下来了。这里最有价值的就是元代修建的正殿,是一座面阔五间、进深六椽的悬山顶大殿,前檐下出廊。两根木柱支撑起一根粗大且不规则的通檐大额枋,十一朵斗栱按等距排布于其上,这些都是山西南部元代建筑的典型特征。殿内的塑像早已在破四旧时候被砸毁,已经不能根据村里近年新补的塑像来判断二郎庙的过去了,正脊下的扶梁签上依稀可见“康熙七年(1668)岁次戊申”的字样,说明大殿在清初曾经有过一次大修。

明间门楣上方的横匾引起了我的兴趣,上面写着“绩著桃山”,落款时间为“康熙拾柒年(1678)岁次戊午仲春吉旦”。那么所谓二郎庙通常是供奉《西游记》和《封神演义》里勇猛的二郎神杨戬的庙宇。说起二郎庙我也并非头一次见到,从前我就曾在晋东南拜访过高平市的王报村二郎庙和沁水县的李庄二郎庙。不过关于二郎庙的主神到底是谁,总是有颇多争议,有一种观点认为古时候的二郎庙并非供奉杨戬,而是战国时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的次子李二郎。传说李二郎协助父亲治水有功,在成都都江堰的灌口至今尚有二王庙,就是后世加封李冰父子为王后所建。假设说李二郎和二郎神本就是同一个人,倒符合在早觉村这边的实际状况。试想如果在霍泉水神庙里供奉的真是李冰,距离不远的二郎庙里供奉李冰的儿子也合乎情理,父子二人共同治理霍泉之源、涧河之水也就再合适不过。推而广之,前面提到过的高平市王报村旁边有一条丹河,沁水县李庄濒临沁河,这些二郎庙几乎都建在大河之滨,难道仅仅是偶然吗?应该是古人出于治水镇水的需求而专门修建更为合乎逻辑,而且那两座二郎庙都是金代创建,早觉村二郎庙是元代所建,似乎可以推断至少在元代以前修建的这些二郎庙都是以治水为目的的李二郎的庙宇。到了明代《封神演义》中,杨戬被封二郎神并驻扎在灌江口时候,我想作者也许就是受到了灌口李二郎的启发吧。只是在小说中的杨戬太过出名,以至于后来民间逐渐淡忘了李二郎,把他与杨戬混为一谈。|山西省洪洞县广胜寺镇早觉村二郎庙大殿

那么早觉村二郎庙正殿上清代的“绩著桃山”匾额就很清楚地说明了到此时,民间已经基本上用杨戬取代了李二郎,桃山是杨戬劈山救母之处,业绩著于桃山,这不正是三只眼的二郎神吗!

|坊堆村碧霞圣母宫|

从早觉村向东南走不多远便来到了坊堆村,这个村东西向狭长,也是座古老的村庄。相传村南曾有两座巨大的土堆,所以曾名双堆,但日久年深,土堆逐渐坍平,人们就在其上建了牌坊,村庄也就得名坊堆了。在上个世纪50年代,坊堆村发现了商周时期的遗址,并且首次出土了西周时期的甲骨文。坊堆村距广胜寺不远,这一带地下水资源特别丰富,虽不及霍泉之水闻名天下,但也曾经是泉眼遍地,如出佛泉、龙王三泉等古泉流传至今。村中曾有古庙宇、楼阁近二十处,可惜历经劫难幸存下来的也仅剩村西北角上的碧霞圣母宫了。

碧霞圣母到底是何许人也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东岳大帝的女儿,也有人说她是黄帝的女官,但关于她的传说应当成熟于明代以后,以泰山为核心向外传播,被尊奉为“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道经称之为“天仙玉女保生真人宏德碧霞元君”,民间则尊为“泰山娘娘”“泰山老奶奶”,几乎是道教中一位无所不能的女神,与南方所信奉的妈祖相并列。至今在泰山之巅还有规模宏大的碧霞宫建筑群,所以坊堆村里的碧霞圣母宫就是供奉泰山娘娘的地方。

坊堆村碧霞圣母宫现存老建筑只有一座单开间牌坊门和一座正殿而已,周围还有几座配殿、厢房都是现代的红砖瓦房。正殿面阔三间,进深六椽,单檐庑殿顶,造型端庄精致,正脊很短促,修长的垂脊向两侧抛出优美的弧线。这陌生的村落一隅竟然隐藏有如此精美的高等级古建筑,有点不可思议。

正殿檐下只施简洁的三踩斗栱,明间设隔扇门,两次间开隔扇窗,正中横匾上写着“碧霞圣母”四个大字,时间为“崇祯戊寅孟冬吉旦”,就是崇祯十一年(1638)。两侧各有斗匾一块,左边为“三天慈悲母,度脱众生愿”,时间是“嘉靖二十二年(1543)”,并有“赵城县营田里施牌”的落款。右边为“天仙碧霞圣母神宫”,时间为“万历拾柒年(1589)”。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这座小殿里竟然隐藏着满堂的彩塑。正中央神龛里背屏华丽宝座雍容,手持笏板的圣母娘娘端坐当央,身旁有花卉簇拥游龙盘绕,阶下左右各有两名女官相对侍立。两侧屋梁下塑有连绵的群峰,其下用泥塑的手法做出了纹饰各异的垂花遮罩与隔扇门窗,从殿顶到墙壁,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女神府邸美轮美奂的华贵之气。正脊之下的扶梁签上有“时大明嘉靖二十年(1541)岁在辛丑夏”的建造纪年。看来圣母宫的落成时间早于西边的营田堡。|山西省洪洞县广胜寺镇坊堆村碧霞圣母宫

但我仔细观察,发现殿内塑像的头部竟然全都是新补上去的,很显然原来圣母和女官的头像应该是被盗割了,而墙边那些浮雕的隔扇门下就扔着许多残缺不全的泥塑头像,冷一看颇感惊悚。庙里的大叔后来告诉我,这些头像是补塑师傅所做的试验品,无用之后就遗弃在这了。

也许正因为被偷盗破坏的太过惨烈,看庙大叔对我这个扛着大背包来的外地人充满了警惕,不准参观,在我苦苦哀求之后,才紧盯着我进殿看了看,然后立即紧锁殿门,见我要坐下来画画,又是一番紧张。好在随着圣母宫的形象逐渐出现在纸上,大叔开始赞叹不已,还去找来了几个老哥们一起围观。他们对我画的圣母宫特别满意,待到完成,立即热情地把我让进配殿里泡茶款待。大叔执意帮我拎背包,吃惊地叫到“哎呀,你这包可太沉了,真比我们一袋子白面还重了,你背着它在外面跑可太不容易了”。几位大叔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愉悦,毕竟深藏于村落一角的圣母宫平日来的人实在太少了,真正对古建筑感兴趣的人就更少,于是大家不断给我倒茶,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坊堆村昔日各种寺庙的模样,然后都会加上一句叹息:“全都破坏没了!”

当我说下一站要去石桥村的时候,一位大叔主动骑摩托送我前往。

|石桥村泰云寺|

石桥村在三国名将徐晃家乡封里村北边,所以最早曾名封北村,相传唐代李世民路过此地时,改名石桥村,不过现在乡亲们习惯叫石碣头。这里与坊堆村南北相望,洪洞县通往广胜寺的公路就从两村之间穿过,一座高大的悬山顶殿宇背靠公路而建,这就是泰云寺了。|山西省洪洞县广胜寺镇石桥村泰云寺

泰云寺面南背北,现在是一片很大的院落,院子最北端正中央为大雄宝殿,东西两厢有许多整齐崭新的配殿和厢房,很显然新修过不久,几位大姐、大妈正在里里外外地洒扫庭除,院子干净整洁,种植了许多花卉树木,可见维护之用心。《洪洞县志》载“泰云寺在县东石桥村,唐天宝十载(751)建”。另根据碑刻可知,北宋雍熙四年(987)重修,元朝初年再次进行扩建,到清朝乾隆、嘉庆、宣统三代也都进行过全面的修缮。清宣统三年(1911)《重修泰云寺序》碑记载“殿庑、北窑及东西楼房、寺后石塔一律重修”,这也是泰云寺流传到近代所剩的规模。可惜建国后寺院改作它用,文革时候变成了机械厂,佛像被毁,戏台等众多建筑被拆,幸存者也被改建得面目全非。直到近年才得以腾退和修缮,算是重获新生,但这时候也仅剩下大雄宝殿孑然独存了。

大雄宝殿面阔三间,进深六椽,单檐悬山顶,造型严谨,体量适中,檐下仅施四铺作斗栱,明间开隔扇门,两次间为隔扇窗,墙面新刷的暗红色涂料显得有些抢眼。看内部梁架,依稀有宋风,这也符合文物部门对其断为宋代建筑的结论。殿内东西两山墙上的壁画侥幸保存至今,东墙上为“西方三圣”,西墙上是“华严三圣”,殿门内墙上还绘有“哼哈二将”。这些壁画主要以墨线白描为主,在一些局部简单地着以红、黄、绿、赭等色,云雾、波浪、衣服和披帛等大段的钩线显得飘逸灵动,文殊、普贤两位菩萨塑造得颇有气势。但看人物和动物面部表情模式化、符号化和僵硬化的技法,又是清代壁画走向没落时期的风格。结合画中表现水准差距大、发挥不稳定以及菩萨留有胡须等特点,我觉得这应该是清代画工在墙上旧有宋元壁画表面重描或者依照旧的粉本所绘。

可是问题来了,寺里的大妈很自豪地告诉我,这壁画是唐朝的,我就疑惑了,宋朝的墙上怎么可能出现清朝画风的唐朝壁画呢?大妈听了大怒,差点把我轰出去。把别人家乡引以为自豪的东西说破了是很伤人,我慌忙逃出大殿在配殿檐下找了个角落默默地开始作画,再不敢多嘴了。

|辛南村女娲庙|

从洪洞县城向西过了汾河走不多远就到了辛村乡,这里是县城与西部的万安镇、左木乡连接的枢纽要道。辛村乡所在地实际上分成辛南村和辛北村两部分,女娲庙就位于辛南村东南部。

女娲是传说中炼五彩石补天和抟土造人的人类始祖与大地之母,被认为是世间万物的创造者,相传她造人之处就位于山西南部汾河与黄河交汇的地方,因而在晋南的女娲庙和与女娲传说相关的遗迹较多。女娲的传说应当与人类早期的母系氏族社会形态有关,人们传颂她伟大的母姓就像大地孕育万物般博大宽广,是全人类的母亲,因此女娲娘娘在后世也被尊奉的后土圣母。

辛南村女娲庙是晋南地区众多女娲庙中相对普通的一座,但也有其与众不同之处。比如在洪洞县侯村曾经有规模庞大的女娲陵建筑群,是历代官方至祭的地方,但如今已经损毁殆尽。还有几处规模更小的女娲庙则相对简单平淡。辛南村女娲庙的独特之处在于院子当中建有一座造型别致的梳妆楼,这是别处所未见的,也是这座乡村小庙最吸引人的一个原因,我就是专程为了看这座楼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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