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集(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7 11:37:53

点击下载

作者:(英)柯南·道尔

出版社: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福尔摩斯探案集

福尔摩斯探案集试读:

前言

近百年来,推理小说迅猛发展,大量的作者参与创作,涌现出了许多优秀作品。然而在大量的推理作品里,《福尔摩斯探案集》绝对是其中最闪亮、最耀眼的一颗明星,其影响力之广、读者之多,是其他同类作品无法比拟的。福尔摩斯这个人物从出现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同许多名著中的人物一样,他的面世,也是几经周折。柯南·道尔在1886年4月完成具有历史意义的《血字的研究》,直到第二年,终于在沃德·洛克公司的《比顿圣诞年刊》上发表,从此福尔摩斯这位文学史上的经典人物才逐渐走进读者视野,并被大众熟知。柯南·道尔作为优秀的小说家,在首部作品发表后,自然是一发而不可收,在以后的40年里,他一共写了60个福尔摩斯的经典故事,这些故事由于设计精巧、人物形象鲜明,迅速被读者接受,获得了巨大成功,而与此同时,柯南·道尔也成为了世界文学史上的一代名家。在1928年到1929年,英国把福尔摩斯的所有故事收集起来,整理出版了《福尔摩斯探案集》,这部系统而全面展示福尔摩斯探案的作品集,刚出版就成了畅销一时的热门书,在欧美一版再版。在中国,它同样是出版数量和版本最多的侦探推理小说。侦探推理小说作品之所以能够风行,绝非偶然,是有一定历史和社会原因的,其在欧美读者心目中的地位,一如中国曾风靡一时的武侠小说。这两类作品中都有种个人英雄主义的情结。许多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的抱负,就寄托在小说里的英雄人物身上,所以每当我们看到小说主人公惩恶扬善、抱打不平时,总会觉得畅快淋漓。而福尔摩斯就是这样一位集智慧、勇敢和正义于一身的英雄人物。他不是警察,只是以私人侦探的形象出现,官方无法办理的事情,他都能一一化解;他是一个极具魅力的中年男人,身材消瘦,有一双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身着风衣,奔走在伦敦的各条街道;他学识渊博,无所不知,且淡泊名利,极具爱心。但是,他也有缺点,比如他有时说话刻薄,冷嘲热讽,在没事做的时候他会很忧郁,有时得靠注射兴奋剂来维持正常生活;他愤世嫉俗,高傲而冷漠,不屑于跟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结交……正是这种极具人性化的人物塑造,使得福尔摩斯的形象真实、饱满、鲜活。他在探案时几乎是神一般的人物,但在生活上却糟糕得一塌糊涂,这两种极端表现勾勒出了机智、可爱的福尔摩斯形象。当然,仅仅人物形象塑造得成功,尚不能使其成为一部经久不衰的名著,《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每个故事都结构严谨、惊险离奇,情节布局精巧,人物的一句话或一个动作,都有可能是埋下的伏笔,不读到最后,绝对猜不到结局。纵观整部《福尔摩斯探案集》,没有一个故事的情节是牵强附会、草率了事的,这正是这部作品备受欢迎的主要原因。本书无愧于“推理小说中的《圣经》”之称,而柯南·道尔更无愧于“英国侦探小说之父”的光荣称号!Part 01血字的研究

1887年,柯南·道尔历经万难,发表了第一部侦探小说《血字的研究》,从此,一位头戴黑色礼帽,手执手杖,叼着烟嘴的精明侦探风靡全球,他就是——福尔摩斯。年轻的医生歇洛克·福尔摩斯和从阿富汗战场受伤退役的华生医生一起住进了充满雾气的伦敦贝克街221号公寓,而每当有神秘的访客,整日漫不经心的福尔摩斯便变得睿智而兴奋……初见福尔摩斯

我叫华生,是一名军医,在第二次阿富汗战役中受了重伤,幸好我的勤务兵把我从战场上救了出来。可没想到大难不死后,我又染上了伤寒,只好被送回国内,得到了九个月的休养假期。

回到英国后,我无亲无友,像空气一样自由自在。我先在伦敦的公寓过了一段奢侈的生活,花掉很多积蓄。后来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便决定换个地方居住。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小斯坦弗。“真是奇怪,今天是第二个人跟我说房子的事了。”他嚷嚷说。

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实话,小斯坦弗并不看好我和福尔摩斯合租房子,他说:“福尔摩斯在一家医院化验室工作,是一个思想古怪的家伙,痴迷于一些科学研究,冷血到无情的地步,我曾经见他用棍子抽打尸体呢。”“他精神上有问题吗?”我忍不住问。“不,不,据我了解,他是一个非常正派的人。他懂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连他的教授都感到惊讶。”“这就没问题了。我愿意和一个好学又沉静的人住在一起。”于是,在我的坚持下,小斯坦弗带我去找福尔摩斯。

走过一条窄窄的胡同,来到一所大医院的侧楼,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这才看到走廊尽头的化验室。

化验室是一间高大的屋子,里面杂乱无章地摆着无数器皿。一个瘦瘦的男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工作。他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兴奋地喊:“我发现了,我发现了!”就算发现了金矿也不会比他现在显得更高兴。“我发现了一种试剂,只能用血色蛋白质沉淀,别的都不行。”他兴高采烈,像小孩子拿到了新玩具似的,让我们看他的惊人发现。

他用一根长针刺破自己的手指,用吸管吸了一滴血,放在水中,向我们解释说:“这点鲜血放在一升水里,占不到溶液成分的百万分之一,看着,好戏就来了!”说着,他加了几粒白色的晶体进去,又滴了几滴透明的液体,很快,溶液变成暗红色,一些棕色颗粒沉淀在瓶底上。“看到了吗?用这种新试剂比以往的方法好多了,不论血迹新旧都可以发生作用。”福尔摩斯依然很兴奋。

我们都向他表示祝贺。然后,小斯坦弗给我们相互做了介绍,福尔摩斯热情地和我握手,俏皮地说:“看得出,您到过阿富汗。”我听了,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福尔摩斯没有理会我的吃惊,嘟嘟囔囔地说:“如果我早点发现这个方法就好了,它差不多可以在二十多个案件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说着,他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把一小块橡皮膏贴在手指破口上。我看到他手上几乎贴满了同样大小的橡皮膏,由于受到强酸的侵蚀,手已经变了颜色。

我趁机观察了一下福尔摩斯。他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人,瘦瘦高高的个子,眼睛总爱眯着,像时刻都在思考问题,细长的鹰钩鼻很高,看上去格外机警、果断,方正的下颔有点突出,可以看出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

福尔摩斯听到我想和他合租房子,似乎非常高兴,立刻和我约定好明天一起去看房子。

走出化验室,我忍不住问小斯坦弗:“见鬼,他怎么会知道我是从阿富汗回来的呢?”“这就是他特别的地方。”小斯坦弗意味深长地一笑,“他在了解别人方面,几乎比所有的人都高明得多。”血字的研究

第二天,我们到贝克街221号看了房子。房子很舒适,有两间整洁的卧室,一间宽敞明亮的起居室。我们都很满意,当即租了下来。我们很快就搬到了一起同住。我整天没什么事做,福尔摩斯成了我最好的观察对象。他是个非常有规律的人,每天早睡早起,把多数时间消磨在化验室或是解剖室里。他高兴的时候,精力旺盛,懒散的时候整天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从早到晚,几乎一动不动。他的知识面非常广博,化学、解剖学、植物学、地质学、惊险文学、法律等等相当精通,但对于现代文学、哲学和政治,又几乎一无所知,令我惊叹又好奇。

我原本以为福尔摩斯和我一样孤独,没想到他的拜访者竟然有很多很多,而且社会上各个阶层的人都有。有衣着整洁的绅士,有时髦的年轻姑娘,还有邋遢的老妇人……每当这些人光临我们的房子,福尔摩斯就会请求让他使用起居室,说那些都是他的顾客。天知道,这让我对他的职业好奇到何种程度。

我们逐渐熟识起来,在一次闲聊中我坚持说肯定是有人事先告诉了他我刚从阿富汗回来,或者是他瞎蒙的。福尔摩斯急切地分辩说:“嘿,那是我用观察力和直觉分析法分析出来的!”“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军医,华生。虽然你的脸很黑,但手腕处却露出黑白分明的皮肤,这说明你的皮肤本来是白的,脸上、手上都是在热带晒黑的。而且,你憔悴的面容,僵硬的左臂,都可以看出你刚刚经历了战争。从国内目前的状况看,在热带参加的战争肯定是在阿富汗。这就是我对你的判断。”

原来如此,听完他的解释,我心中豁然开朗,忍不住对他所谓的直觉分析法稍稍表示了一些兴趣。这令福尔摩斯非常兴奋,他带着点孩子式的得意告诉我,他是一名私家咨询侦探,也可以说是侦探们的最高裁决机关。葛莱森、雷斯垂德、麦克唐纳等官方侦探遇到困难时都会来找他帮忙。世上还有这种职业?我觉得他在吹牛皮,可又不想与他争辩,就转脸看向窗外。这时,街面上一个体格魁伟、衣着朴素的人正在焦急地寻找门牌号。我想换个话题,就随口说:“不知道那个人在找什么?”

福尔摩斯跟过来,看了一眼,立刻说:“你是在看那个退伍的军曹吗?”

我心中暗暗发笑,这个狡猾的家伙,明知道我无法去取证,就顺口胡说八道。我正在心中遗憾不能揭穿福尔摩斯的阴谋让他出丑,刚巧,那人竟然走进了我们的房子,把一封信交给了福尔摩斯。

哈,机会来了!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走过去问:“请问您的职业是什么?”“当差的,先生!”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端正身体回答说。

我看向福尔摩斯,故意提高嗓音问:“您过去是做什么的呢?”“军曹,先生。”他高声简单地回答说。

福尔摩斯的理论又一次得到了证明,我心中大吃一惊,忍不住向他请教:“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呢?”“这很简单。”福尔摩斯说,“隔着一条街我就看到他手背上刺着一只蓝色大锚,再看看他军人的姿态,军人式的络腮胡子,还有他自高自大、发号施令的神气。从这些都不难判断他做过军曹。”“太妙了!”我情不自禁地称赞。“这算不上什么。”福尔摩斯说着给我看刚收到的那封信,“这件事看起来才不寻常呢。请你好好看一下吧。”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昨夜凌晨两点钟,巡警在一长期无人居住的房中看到了灯光,他们前去查看时,发现一男子死在了房中。房间中有几处明显血迹,但死者身上并无伤痕。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明显的线索,更不知道凶手的情况,所以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葛莱森

 

葛莱森和雷斯垂德都是伦敦警察厅的侦探,他们两个相互不服气对方,常常因案件的处理方式而争吵,都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侦探。不过雷斯垂德比葛莱森更踏实、肯干,也肯听取别人的意见,所以他和福尔摩斯合作的机会多一点。“他们只会等我解决案子后再宣扬为他们的成绩。”福尔摩斯讽刺地说,但他仍然招呼我动身去凶案现场。

距离凶案发生的空房子还有一百米左右,福尔摩斯就坚持下了马车,在泥泞不堪的路上走来走去,两眼茫然地注视着地面,一会儿蹲下来比较马车的痕迹,一会儿检查地上的脚印,忙得不亦乐乎。我冷眼旁观,认为他纯粹是在装模作样。因为那泥泞的路上即使有凶手的脚印也早已被踏乱了,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葛莱森从房子里跑出来迎接我们,他是一个头发浅黄、皮肤白皙的高个子。他热情地握住福尔摩斯的手,欢快地说:“你来了,真是太好了,我把现场保护得很好,一切都没有动。”“可是那条小路除外。”福尔摩斯说,“我想你肯定是觉得从那里找不出什么线索了才没有保护现场吧。”

葛莱森躲躲闪闪地说:“我负责房子里的事,外面的归雷斯垂德先生管。”

福尔摩斯嘲弄地笑了一下,问:“你没有坐马车来吗?”“没有,先生。”“雷斯垂德也没有吗?”“他也没有,先生。”“那么,咱们到屋子里去瞧瞧。”

房子里没有任何摆设,空荡荡的,由于长久没人居住,灰尘堆积了很厚,光线也很昏暗。餐厅里光光的地板上僵卧着一具男子的尸体,约有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黑黑的卷发,留着短硬的胡子。死者紧握着双拳,两臂伸张,两腿死死地蜷在一起,僵硬的脸上露出龇牙咧嘴的可怕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福尔摩斯在尸体前跪下来,检查尸体。他神情很严肃,这里摸一摸,那里按一按,还抬起死者的头嗅了嗅他的嘴唇。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宣布尸体检查完毕。

葛莱森派人进来抬尸体,“叮咚”,从尸体身上掉下一枚戒指。葛莱森把它捡起来,看了一眼,立刻大喊:“哈哈,被我发现了。一定是有个女人来过这里,这可是一枚女人的结婚戒指哟。”

没想到福尔摩斯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弯下身去检查死者的随身物品。葛莱森闹了个没趣,只好嘟嘟囔囔地自己把戒指收了起来。

死者名片夹上的名字叫锥伯,是个相当有钱的家伙。他身上的两封信是一家轮船公司通知开船时间的,一封是寄给他的,另一封是寄给约瑟夫的。从信上通知的时间相同不难看出,他们是约好要一起到纽约去。

福尔摩斯又仔细询问那些警官几个问题,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到这里来!”伦敦警察厅的另一个侦探雷斯垂德欢喜地跑了过来,他身材矮小,结实有力。“到这里来看,朋友们!”他兴奋地领着我们来到前厅,在壁炉的位置附近停下来。他点燃火柴,照亮墙面,墙上有一个用鲜血潦草写成的词,“瑞契(RACHE)”!“你们有什么看法?”雷斯垂德得意得像马戏班的班主似的炫耀着自己的把戏。“这算什么发现,没有任何意义。”葛莱森嘲弄地说。“那是因为你忌妒我的发现!我认为这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这应该是一位女子的名字,‘瑞契’!不然,请福尔摩斯先生说说看。”雷斯垂德激动地反驳说。他们两个人立刻面红耳赤地争吵了起来。

福尔摩斯兴奋地吹了声口哨,不理会他们的吵闹,迅速拿出卷尺和放大镜检查这些血字,他有时测量墙壁,有时趴在地上放大一些尘土。我在一旁看着他的行动,觉得他像一只猎犬在丛林中活动,跑来跑去,寻找属于它的猎物。

福尔摩斯一直折腾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又把血字的每一个字母都仔细查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把工具收了起来。“别再吵了,伙计们。”福尔摩斯点燃了他的桃木烟斗,轻松地说,“这是一宗毒药谋杀案。凶手是个六英尺(1英尺=0.3048米)多高的男人,穿粗皮方头靴子,抽印度雪茄烟,脸色赤红,右手指甲很长。还有,他是和被害人一起乘坐四轮马车到空屋来的,这辆马车是一匹马拉的,马有三只蹄铁是旧的,但右前蹄的蹄铁是新的。”福尔摩斯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发现,雷斯垂德和葛莱森如呆头鹅一般听得目瞪口呆。“哦,顺便说一声,不要再白费力气瞎猜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女子出现过。血字的意思是‘复仇’,而不是什么‘瑞契’!”说完,福尔摩斯就带着我离开了现场。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福尔摩斯:“你是怎么得来的那些信息?”“观察。”福尔摩斯咬着烟斗笑着说,“我发现有两道马车的痕迹,其中一道很深,证明是昨天晚上的痕迹,因为这里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下雨了。巡警们说案发后再没有马车经过,这就说明车痕是凶手和死者一起来时乘坐的马车留下的。”“至于新的马蹄铁嘛,”福尔摩斯嘿嘿一笑,“那是因为新换的马蹄印特别清晰。只是一般人不注意这些细节罢了。”“哦。”听了福尔摩斯的解释,我一下明白了许多,忍不住又问,“凶手的身高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呢?”“一个人的身高是可以从他的步子的长度来测量的,另外从他站在那里在墙上写字的高度也可以判断出来,因为一般人都会写在与自己视线平行的地方,现在字迹距离地面是六英尺,证明他身高不会低于六英尺。”

哎呀呀,真好,听福尔摩斯分析案子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如同看魔术表演一样,让人觉得精彩不断。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过道里和楼梯上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房东太太的抱怨声,我站起身来张望,“发生什么事了?”

福尔摩斯得意地说:“没事,是我的侦缉队贝克街分队。”

说话间,六个孩童冲了进来,他们看上去又脏又坏,像是六条小泥鳅,站在那里扭动不停。

福尔摩斯站起来,冲他们喊:“立正!”六条小泥鳅立刻像一条线似的站成了一排。

福尔摩斯又喊:“队长维金斯出列汇报。”

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小男孩向前跨出了一步,高声喊:“报告,没有找到您让找的马车夫。”

福尔摩斯点点头,拿出一些先令来:“继续寻找,不找到不算完哟。现在把工资拿上继续去找吧。”

小孩子们高兴地上前领了自己的“工资”,嬉闹着像一窝小耗子一样跑下楼去。“别小看这些孩子。”福尔摩斯严肃地说,“他们搜索消息的能力要超过几打警察呢。他们可以到处乱跑,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什么事情都可以想法打听到。别看他们淘气,但他们很机灵,像针尖一样,无缝不入,可以做很多重大的事情呢。”“向我道喜吧,我已经找到凶手了!”葛莱森突然闯进房来,抓住福尔摩斯的手晃个不停。

原来,葛莱森从死者锥伯的遗物中看到他的帽子很新,就拿着帽子找到了他买帽子的商店,又从商店的记录上找到了死者以前租住的房东。在和她们的谈话中,他发觉两位女房东很不自然。他抓住这一线索,顺藤摸瓜,终于追问出死者在她们这里租住时曾多次调戏房东的女儿,昨天他的恶行被女孩的哥哥看到了,曾拿着木棍追打锥伯,而且当晚很晚才回来。所以房东母女听说锥伯死了,还以为是女孩的哥哥做的呢。葛莱森喜出望外,立刻去找女孩的哥哥,可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了锥伯,说他追到门口时,那家伙已经逃上一辆马车跑了。而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朋友拉去喝酒,所以才很晚回家。葛莱森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直接把他拘捕了。

葛莱森正得意扬扬,雷斯垂德也来了,不过,他是垂头丧气地来的。因为他追查的约瑟夫·斯坦节逊,也就是被害人的秘书,昨天晚上也在旅馆被人杀害了。

有个送牛奶的小孩曾路过那里,见过一个红脸膛儿的高大男子,正沿着梯子从三楼窗户上下来,不慌不忙的,那小孩还以为是个木匠呢。

葛莱森听完,脸色就变了。因为这个消息无疑证实了他找到的不是凶手。

案情越来越复杂了,葛莱森和雷斯垂德都相信,这肯定是某个集团组织的暗杀行动。福尔摩斯却轻轻摇摇头,微笑着说:“案子已经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什么暗杀出现了。”“结束了?”我们都着急地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福尔摩斯狡猾地眨眨眼睛,说:“你们一会儿就会知道的。”

这时,门外传来喊声,“先生,马车已经来了。”我听出来了,是那个贝克街侦缉分队的队长维金斯。“好的,请他进来帮我搬东西吧。”他站起身来,到卧室里拖出了一只大箱子,我非常纳闷儿,福尔摩斯要出远门吗?他怎么没跟我提起这事呢?

维金斯带着马车夫进来了。那马车夫身材很高大,看上去十分强壮。他很不乐意地走向福尔摩斯,伸手去搬福尔摩斯刚从卧室里拖出来的大皮箱子。

突然,福尔摩斯迅速跳起来,用手铐铐上了那人的双手。“先生们,”福尔摩斯带着胜利的微笑宣布,“他就是杀死那两个人的凶手,杰弗逊·侯波先生。”

我们都被眼前的戏剧性变化惊呆了,有点不知所措。马车夫趁机从福尔摩斯手中逃出来,冲向窗户,一拳击碎了玻璃,准备从窗子跳出去逃走。

幸好我们都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抓住了他,用绳子把他的手脚都捆得结结实实的。那车夫十分凶猛,被捆上后还在奋力挣扎,最后等他完全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后,才放弃了逃跑的念头,靠在墙上喘息。“没想到我会被困在这里。不过,也许你们愿意听一下,我为什么要杀掉那两个恶棍。”他不等我们发表意见,就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二十年前,杰弗逊·侯波是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他聪明能干,和几个伙伴一起到一个山谷寻找银矿。在六月里温暖的一天,他偶然遇见了美丽的露茜·费瑞厄小姐,被她的美丽和温柔深深吸引,热烈追求她。而露茜小姐也欣赏他过人的才能,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追求,两个年轻人就这样深深相爱了。不久,侯波为了他们将来的幸福,要到更遥远的峡谷寻找银矿去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幸福之路灾难重重。露茜和她的义父约翰因为曾经得到过摩门教徒的援救,从此就一直生活在摩门教的控制范围内。

尽管老约翰完全是凭自己的能力开辟了一片沃田,从不依靠惨无人道的摩门教,但他的行为却依然被摩门教徒所左右。他们允许他不去掠夺别人的财产,不去抢夺附近的女人,却不允许他单身,一定让他多娶上几个妻子,扩充摩门教徒的人数。

摩门教义规定,摩门教徒的女儿必须嫁给摩门教徒,约翰漂亮的女儿露茜绝对不允许嫁给摩门教徒以外的人。

露茜是当地最美的姑娘,早就有很多人看上了她,最有势力的两个是摩门教其中两个首领的儿子伊瑙克·J.锥伯和约瑟夫·斯坦节逊。他们以三十天为期限,逼迫姑娘选出其中一个来和她结婚。露茜深爱着侯波,不肯答应嫁给那两个恶棍。老约翰也不想宝贝女儿失去幸福。

可是摩门教徒们的势力太大了,他们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暴徒,整日杀人如麻,他们父女两人怎么反抗得了呢?

为了女儿的幸福,老约翰决定冒险逃亡。他托人给侯波带去消息,请他赶快回来帮助他们父女。

侯波得到消息后立刻飞奔回来,一路遭受了多次劫难,直到期限的最后一天夜晚,他才像蛇一样爬进了约翰的家。

约翰父女俩在侯波的安排下,躲过守卫他们的人,悄悄向山边走去,那里有侯波准备好的三匹马,可以让他们逃亡远方。

他们艰难地逃到山谷,骑上马,快速奔跑,奔跑。他们不停地跑啊跑,一直跑了一天一夜,终于逃进深山里,离摩门教徒们越来越远了。

眼看逃出了虎口,三个人都很高兴,他们决定在一个小山洞里躲一躲,歇歇脚。侯波点起火堆,让他们父女俩取暖,安心休息,自己出去为他们打些猎物来充饥。

那天,似乎猎物特别难打,侯波不知道跑了多远,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打到一只猎物。他扛着猎物回到山洞,天哪,火还在燃烧,老人和少女却不见了!就在他们歇息的地方,一座新坟立在那里,“约翰·费瑞厄,生前住在盐湖城,死于1860年8月4日”。

侯波发疯般找遍了整个山谷,都没有找到露茜的坟墓。他想一定是那些摩门教徒杀死了老人,抢走了露茜。侯波跪在约翰老人的墓前发誓,他剩下的这一生只为复仇而存在,他一定要亲手杀掉那些仇人们!

后来,侯波打听到,果然是斯坦节逊杀死了老人,锥伯强行娶走了露茜。可怜的露茜结婚后不到一个月就忧伤地死去了。侯波偷偷去看她,取下她手上的结婚戒指,他要让锥伯看着那枚戒指死去!

这时,锥伯他们也发现了侯波的行踪,带人四处追捕他。侯波避开他们的追捕,住进大山里,过着原始的非人类的生活,寻找一切机会报仇。锥伯和斯坦节逊多次带人到深山里去杀他,但都被他巧妙地逃掉了。

侯波顽强地活着,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报仇,好几次都差点把他们杀掉。锥伯他们害怕了,就悄悄变卖了家产离开盐湖城,期望能够摆脱掉侯波。

可是他们想错了,侯波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追了出来,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寻找他们。

有一次,侯波在一个城市发现了他们,可还没等他采取行动他们就溜掉了。然后他们就开始更加频繁地东奔西跑,想把侯波拖垮。因为他们知道侯波根本没有钱和他们这样赛跑,他必须得靠替别人工作,挣钱来维持他的生活。

可是他们再次失望了。坚强的侯波忍受住了这一切苦难,像最忠诚的猎犬黏着猎物,终于在伦敦又一次发现了他们。

得知他们会在伦敦停留几天的消息,侯波兴奋极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他在伦敦找了一份马车夫的工作,紧紧跟踪他们。一连两个星期过去了,侯波终于找到有利的时机,亲手杀死了他们。

复仇计划完成后,侯波原本计划再赶几天马车,攒点钱回去守候露茜,没想到却被福尔摩斯派出的维金斯带到了这里。

侯波的故事讲完了,他的生命也快要完结了。现在对他来说,回不回美洲见露茜都不重要了。因为长期的艰苦生活让他患了动脉血瘤,早已到了晚期,每当他激动的时候就会喷血。锥伯的死亡现场出现的鲜血就是侯波找到仇人时,太过激动而流出来的,当然那个血字也是他用自己流出来的血即兴写的。

完成了一生的复仇计划,侯波再无牵挂,他在被捕的第二天就带着微笑死去了。

整个案件结束后,报纸上又开始吹嘘两位官方侦探的破案才能,并称福尔摩斯在这两位侦探导师的培养下,已经逐渐开始在侦探方面有所进步等等一类黑白颠倒的话,真让人气愤不已。

葛莱森和雷斯垂德经过这次案件都对福尔摩斯非常敬佩,不敢再猖狂,雷斯垂德还衷心地说福尔摩斯完全可以去当警察局局长。

福尔摩斯淡然一笑,对我说他只关心案件的离奇程度,至于功劳最后会被吹嘘给谁,他从来不会考虑。我现在已经彻底被福尔摩斯征服了,决定以后跟随他侦查所有的案件,当然,我也会把他的功劳忠实地记录下来,公布于众。Part 02四签名《四签名》是柯南·道尔的第二部中篇小说,也是他一举成名之作。四个参与过印度战争的军官,在偶然的机会下获得一批宝藏。而多年之后,这批宝藏却成为了他们的后人遭逢不幸的根源……福尔摩斯抽丝剥茧,为读者演绎阴谋、背叛、宝藏、谋杀……六颗神奇的大珍珠

福尔摩斯好动不好静,喜欢刺激的活动,给他一个难题,让他破解深奥的密码,或做最复杂的分析工作,这就是他追求的精神上的兴奋。

福尔摩斯除了醉心于离奇的案件外,还喜欢一些技术性的研究,例如,他曾写过一篇《各种烟灰的辨认》,一口气列举了一百四十多种烟灰,并详细说明了它们的区别和各自的特点。作为他个人的喜好我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对我一个外行来说,一大早就被他的这些枯燥的烟灰理论折磨,可真是有些残忍了。

于是,我拿出我的怀表递给福尔摩斯,带着一点捉弄的想法说:“喏,你不是常说任何一件日用品上留下的痕迹,你都可以辨认出使用者的特征吗?这是我新得来的表,看你能不能找出它原主人的性格和习惯。”

福尔摩斯接过来,先看看表盘,又打开表盖,看看里面的机件,最后又拿高倍放大镜观察了好大一会儿。看着他有些沮丧的神态,我有点报复后的快感。“这块表上几乎没有遗留的痕迹,因为它最近才擦过油泥,把那些痕迹擦掉了。”福尔摩斯说。“是的,它的确是擦过油泥后才到我手上的。”我淡淡地说着,心中不免对福尔摩斯用这个借口掩饰他的失败有些轻视。“虽然留下来的痕迹很少,不过我还是观察到了一些东西。”福尔摩斯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说,“这只表是你哥哥的,而且是你父亲留给他的。它差不多是五十年前制造的,表上刻的代表你姓氏的‘W’和制表的时期差不多,因此,我断定这是上一辈的遗物。你父亲已经去世多年,按照习俗,珍贵的东西多数传给长子,所以它应该归你哥哥所有。”“是的。”“你哥哥的性格放荡不羁,他原本有很好的前途,不过他很爱喝酒,结果生活潦倒,最后因为好酒而死。”

听了这话,我难过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福尔摩斯,你可真不够意思,你一定早知道了我哥哥的境况,竟然还用这样的手法来嘲弄我。”“亲爱的华生,我只是观察这只表推测出来的啊。要知道,我连你有一位哥哥都不知道呢。”福尔摩斯和蔼地说。

我想想果真如此,便又忍不住问:“那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呢?”“你看,这只表上有很多划痕,说明他经常把零钱、钥匙什么的随手和它放在一起,对这么一只价值五十多英镑的表这么不在乎,说他放荡不羁毫不过分吧?一只表已经这么贵重,那他得到的遗产一定更丰富。“但是,看这里,这是当铺里用针尖刻的号码,每当一次就会多一个号码。这里至少有四个,说明你哥哥经常会陷入窘困,不过他境况一好就会把表赎回来的。”福尔摩斯分析说。

我忍不住点点头。

福尔摩斯接着说:“再看看这个给表上弦的里盖,围绕孔部有上千个痕迹。这说明他经常喝醉,才会手腕抖动,留下这么多痕迹。顺便说一句,醉汉的表没有不留下类似痕迹的。”“真是对不起!”我诚恳地向福尔摩斯道歉,为自己误解他而道歉。

福尔摩斯挥挥手,耸耸肩,表示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时,房东太太进来了,手里拿了一张名片。福尔摩斯接过来看了一下说:“哦,梅丽·摩斯坦小姐,好像没听说过。不过没关系,赫得森太太,请她进来吧。”

很快,摩斯坦小姐迈着文雅的步子进来了,她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非常有神,一看就是一个有智慧的姑娘。

她嘴唇颤抖,双手无措,看起来非常不安。她说:“您好,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一个家教老师,我的女主人西色尔·弗里斯特夫人介绍我来找您。”“很好,请说说您的案情吧。”福尔摩斯搓着双手,兴致勃勃地说。“是这样的。”摩斯坦小姐说,“多年来,我一直有个困惑,因为每年的同一时间都会有人给我寄一颗珍贵的珍珠,目前已经送了第六颗了。所以我的女主人建议我来找您。”

福尔摩斯问:“这真是怪事,您认为谁会寄来这些珍珠呢?”“我是个孤儿。”摩斯坦小姐叹口气说,“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莫名地消失了,但是除了他可能会给我这些宝物外,我再也想不出别人了。”

摩斯坦小姐说,她父亲是一位驻印度的军官,由于她母亲去世得早,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往爱丁堡读书。1878年的一天,她父亲忽然从伦敦给她发了封电报,约定在伦敦的朗厄姆旅店相见。

但当摩斯坦小姐赶到那里时,并没有见到她的父亲,旅馆的人说她父亲的确订了房间,但是当天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摩斯坦小姐在旅馆里等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没办法,她只好报警,在各大报纸上登寻人广告。可是,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父亲确实已经在人间消失了,直到六年前有人给她寄珍珠,才又让她燃起了希望:父亲应该还活着,只是不方便出现。“你父亲失踪的日期还记得吗?”“记得。1878年12月3日,差不多有十年了。”“他的行李当时还在吗?”“在旅馆里,有一些衣服和书籍,哦,还有不少安达曼群岛的古玩,他从前是那里监管囚犯的军官。”

福尔摩斯打开记事本记了一下,又问:“他当时在伦敦有没有朋友?”“只有一个,舒尔托少校,我父亲在安达曼群岛的一位同事。我们当时去问他,他说他连我父亲回到英国这件事都不知道呢。”“珍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寄的?”“1882年5月4日,大约六年前,我在《泰晤士报》上发现一则广告,征询我的住址,还说会对我有利的。不过广告下面没有署名和地址,我猜想是父亲在找我,就在广告栏里登了我的地址,当天就有人寄给我一颗大珍珠,以后每年都会在同一日期收到一颗同样的珍珠。”

说着,摩斯坦小姐拿出她带来的一个扁平盒子,里面有六颗我从未见过的上等珍珠。她又拿出一封信,说:“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福尔摩斯接过来,认真查看了一番,“嗯,邮戳是伦敦西南区,信纸非常好,看来写信人非常讲究。嗯,‘今晚请到莱西厄姆剧院外左边第三个柱子前等我。您如怀疑,可以带两个朋友一起来。您是被委屈的女子,一定会得到公道。另外,请不要带警察来,否则就不能相见。您不知名的朋友。’哈,真有意思!”“福尔摩斯先生,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去,咱们一定得去!”“好的,我晚上六点再过来。”摩斯坦小姐文静地笑笑,告辞走了。

刚刚送别摩斯坦小姐,早上原本还精神蔫蔫的福尔摩斯立刻像刚睡醒的狮子,愉快地吹着口哨,出门去了。四个签名的故事

一直到晚上五点半,福尔摩斯才兴冲冲地回来了。“嘿,这个案子没什么神秘的。”他兴奋地对我说。“什么,你已经把真相搞清楚了?”我惊叫起来。“嗯,我发现了一些细节。瞧,《泰晤士报》刊登了前驻孟买陆军第三十四团的舒尔托少校在1882年4月28日去世的讣告。”“这是什么意思?”“很明显!摩斯坦上尉在伦敦最可能去拜访的只有舒尔托少校一个人,可他竟然说毫不知情,这不值得怀疑吗?另外,四年后舒尔托死后不到一个礼拜,摩斯坦上尉的女儿就收到了珍珠,还说她是‘被委屈的女子’。这说明什么?很有可能舒尔托的继承人知道一些秘密,要来补偿她。”“可那继承人为什么现在才写信,何不在六年前还她公道呢?”“嗯,这其中肯定还有一些问题。”福尔摩斯说着,拿一把手枪放在口袋里。看来,他预见到今晚的行动有些冒险。

晚上六点,摩斯坦小姐来了,她听了我们的疑问,说:“舒尔托少校和我爸爸都是安达曼群岛驻军的指挥官,我爸爸经常会提起他的。噢,福尔摩斯先生,您看,这是我从我爸爸的皮夹里找到的,不知道有用没有,我还是把它带来了。”

那是一张旧纸,福尔摩斯用双层放大镜看了一遍,说:“这是印度的土产纸,似乎是一所大建筑的建筑图。哦,纸的左上角有一个神秘的怪字,还有几个文字,‘四个签名——琼诺赞·斯茂、莫郝米特·辛格、爱勃德勒·克汗、德斯特·阿克勃尔’。嗯,我要好好想一想……”

说完,福尔摩斯就陷入了沉思。这一路上,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借助怀中手电筒的灯光,不时在记事簿上写着什么。

那是九月的傍晚,天气阴沉,浓郁的大雾笼罩了整个伦敦。街道上一片泥泞。很快,我们来到了莱西厄姆剧院,只见两旁入口处的观众拥挤不堪,双轮和四轮马车川流不息。

我们刚刚走到第三个柱子前,一个身材短小、面貌很黑的男子就驾着马车来到了我们身边。他先向摩斯坦小姐打了招呼,又追问我和福尔摩斯是不是警察,等得到了否定回答后,他才让我们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快速奔跑起来,街道上雾气很大,令人感觉神秘而沉闷。我发觉摩斯坦小姐有些紧张,于是就竭力说一些我在阿富汗冒险的故事,希望能消除她的紧张和不安。其实,我当时的紧张并不亚于她,所讲的故事也乱七八糟,至今她还记得,我如何在黑夜里用一支双筒枪打死了一只钻到帐篷里的小老虎。

马车一直在奔跑,我很快迷了路,只知道走了很远,很远。福尔摩斯却丝毫没有受影响,车子每经过一个地方,他都能喃喃地说出我们的方位。

忽然,马车转入一个灰暗的区域,这里是郊区扩建的新区域。灯光昏暗,一片寂静。马车停下来,另一个仆人开门把我们迎了进去。

这是一个奢华的房间,窗帘和挂毯都很考究,软软的地毯,踏上去像走在草地上一样。房间的装饰富有华丽的东方风味,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位个子不高的秃头男子站在那里,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他打量了一下我们,不安地站在那里,显出一副紧张又可怜的神态。“您好,摩斯坦小姐。”男子紧张地自我介绍说,“我是塞迪厄斯·舒尔托,您父亲的朋友舒尔托少校的儿子。”“您好,这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华生医生。”“医生?”他听了兴奋地喊叫起来,“太好了,快帮我听听我的心脏吧。我觉得它好像出大毛病了。”

我帮他听了一下心脏,“心脏很正常,您只是有些紧张罢了。”“是的,我是有些焦虑。”他说着,不安地看了一眼摩斯坦小姐,遗憾地说,“您父亲是死于心脏病发作,否则您还能见到他呢。”

摩斯坦小姐的脸色一下苍白了。她喃喃地说:“我,我心里明白,永远见不到我父亲了……”我爱怜地看着她,怒视塞迪厄斯,生气他的话太直接,伤了摩斯坦小姐。

塞迪厄斯没看懂我的脸色,反而更激动地讲起了去世的摩斯坦上尉。原来,摩斯坦上尉失踪那天的确来找过舒尔托少校,他们在分宝物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摩斯坦上尉突发心脏病,摔倒在地上,撞破了头,不一会儿就死了。

舒尔托少校非常害怕,因为他们当时正在激烈地争吵,他害怕警察会认为是他害死了这位老朋友,就和仆人偷偷把他埋掉了。他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情,直到他病得快要死去的时候才告诉他的两个儿子,并要儿子们找到摩斯坦小姐,给她一部分宝物,因为那是她父亲应得的。

塞迪厄斯的双胞胎哥哥巴索洛谬并不同意把宝物分给摩斯坦小姐,塞迪厄斯竭力劝他哥哥,最后他终于同意每年寄一颗珍珠给摩斯坦小姐。当然这些珍珠只是宝物的一部分,因为其他宝物在舒尔托少校突然死去后就不知去向了。“你父亲从哪里得来的宝物?”福尔摩斯突然问。“我不知道。但父亲似乎对这些宝物很紧张,唉,我也很紧张,瞧,我都成了病人了。”塞迪厄斯说着穿上厚厚的大衣。虽然那天晚上天气闷热,他还是穿得厚厚的,而且戴上了一顶兔皮帽子。

舒尔托少校一生都被恐惧缠绕着,他平时每次出门都要带着保镖,做任何事都万分谨慎小心。尤其是他去世前收到一封从印度来的信后,大受打击,本来就有病的身体更加糟糕,而且对装有木腿的人特别敏感,有一次他还打伤了一个装有木腿的英国商人。

就在他去世的那天晚上,塞迪厄斯兄弟俩都在身旁守着他,突然,舒尔托少校惊叫一声,手颤抖着指向窗外。塞迪厄斯兄弟俩急忙回头,看到窗子上有一张被拉长的、凶狠的脸。舒尔托少校受了惊吓,没来得及说出宝物的下落就去世了。

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父亲卧室的窗户开着,所有的柜子、箱子都被翻动了,在箱子上还钉了张破纸,上面写着“四个签名”。“‘四个签名’?”福尔摩斯感兴趣地挑挑眉毛,让塞迪厄斯继续说下去。

塞迪厄斯和哥哥知道那个神秘人在寻找父亲的宝物,他们当然也没闲着,花费了几个月时间把家中各个角落都挖了个遍,可是连财宝的影子都没找到。塞迪厄斯有些失望了,他哥哥巴索洛谬不肯放弃,还在一直寻找。“最终找到了吗?”我忍不住问。“找到了!”塞迪厄斯兴奋地说,“我哥哥是个聪明人,他觉得宝物应该是藏在房间里,于是,他把整所房子的容积都计算出来,连每个角落也都准确测量了。最后,他发现,楼房高度是74英尺,可他测到的所有高度只有70英尺,这差出来的4英尺肯定在房顶。于是,他在最高一层房屋的房顶上打了一个洞,真的,那个宝物箱就在那里!”“你们能猜得到吗?”塞迪厄斯依旧兴奋地说,“那批珠宝的总值不下50万英镑!摩斯坦小姐,你应该得到一半,以后就不用再做家庭教师了。”

我和福尔摩斯不禁对这个小个子的男人有一些敬意,面对大笔的宝物竟然这么坦然,而且在摩斯坦小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宝物还给她,真的是非常可贵。我们都向他表示了敬佩和谢意,他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说是谁的就是谁的,他不愿意霸占别人的钱财。“宝物现在在我哥哥的住处,咱们必须得赶到那里才能要回属于摩斯坦小姐的那部分财宝,因为我哥哥性格比较像我父亲,他并不想把财宝分给摩斯坦小姐。”塞迪厄斯有些扭捏地说。

于是,我们重新登上了马车,前往塞迪厄斯·舒尔托哥哥的住宅——樱沼别墅。

天哪,他哥哥竟然住在一片荒凉的空地里。在静悄悄的月光下,这片空荡荡的大房子显得阴森可怕。开门的仆人审问了我们半天,才引我们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黑,一片狼藉,不难想象他们兄弟在六年中几乎把这个大宅院翻了个遍。院子里几乎所有的屋子都是黑的,只有楼房门口的一间房子里闪烁着一盏孤灯。

忽然,一阵阵尖锐的女人的叫声从房子中传来,我和摩斯坦小姐吓得缩成了一团,紧紧地拉着手站在一起。

塞迪厄斯·舒尔托告诉我们说那是他们女管家的声音,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女管家哭着跑了出来,“塞迪厄斯,您来了,太好了!您快去看您的哥哥,他好像出事了。”

我们把摩斯坦小姐留下来陪伴女管家,我、福尔摩斯和塞迪厄斯立刻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塞迪厄斯紧张得牙齿打战,两腿哆嗦,我只好扶着他行走。福尔摩斯已经率先走在了前面,边走边搜索一些痕迹。

来到房子门前,福尔摩斯敲了敲,没有回应,他趴在钥匙孔上向里看了看,立刻跳了起来,“华生,这的确有点可怕。”

我凑上去一看,立刻倒吸了口冷气,房子里面的人仰面坐在椅子上,面带僵硬的微笑,在月光照射下十分恐怖。

我们撞开房门,房子的主人已经死去多时了,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签名”!

塞迪厄斯仍然站在门口哆嗦,忽然他指着天花板上的一个大洞喊:“宝物丢了!当时我和他就是从那里把宝物拿出来的!”“天哪,这可怎么办!”他发疯似的喊叫,“警察一定会怀疑是我杀了他,我该怎么办?”

福尔摩斯走过去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等他稍微镇定点后,又让他快去警署报案。塞迪厄斯一脸茫然地去了。

福尔摩斯开始检验尸身,他从尸体的耳朵上发现一根黑色的长刺,“瞧,就是这个东西,不出我的所料啊!”

我伸手去拔刺,福尔摩斯说:“小心,刺上有毒!”真是令人惊奇,刺刚刚拔出,伤口就完全合拢了,很难再找出刺伤的痕迹。“你摸摸他的身体有什么变化?”福尔摩斯说。

我摸了一下,嗬,肌肉硬邦邦的,像木头似的。“这是怎么回事?”我惊叫。“那是中了植物性生物碱的剧毒!哈,我再弄清几个环节就完全可以搞懂了!”福尔摩斯激动地搓着双手说,“好了,华生,我们开始工作吧!先来想象一下,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他说着,提着灯往前走着,并不期望我的回答,“瞧,窗户是关好的,窗框也非常牢固。嗯,附近没有雨水漏管,离房顶也很远。噢,看到了,窗台上有人站过。看哪,华生,这有一个脚印,还有一个圆泥印,嗯,那边也有。真是太好了,这些都是很好的证据。”

我看了看,说:“那好像不是脚印……”“是的,是一根木桩的印痕。瞧,这旁边的是一只后跟镶有宽铁掌的厚靴子的痕迹。嘿嘿,他一定是那个右腿装有木腿的人!”

我也赶紧跟着伸头去看,“福尔摩斯,人不可能进来啊,门锁着,窗子没开,烟囱又太窄了。”“这里!”福尔摩斯得意扬扬地指着屋中一个通向天花板洞口的梯子,他边说边爬了上去。我也跟着爬了上去,哇,积满灰尘的地板上竟然全是小小的赤脚印!

我吃了一惊,大叫:“是小孩子吗,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摇摇头,掏出卷尺和放大镜开始细心观察,他皱起眉毛,“未必是,华生。你看他的脚印和我们的有什么不同?”“他的脚趾全是分开的!”“是的。这是一个小生番,所以才有不同于我们种族的脚印。哈哈,他踩翻了木馏油,华生,让我们顺着找下去。”

福尔摩斯动作敏捷,像一只熟练的猎犬,收获着捕猎后的喜悦。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埃瑟尔尼·琼斯警长来了,他喘息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立刻说:“不用问了,肯定是塞迪厄斯和他哥哥发生争吵,然后杀了他哥哥,带着珠宝逃走了。”“我们来的时候房门是关着的,难道说是那个死人细心地爬起来把门反锁上的?”福尔摩斯讽刺地问。“嗯,这倒是个问题,不过,他们哥俩的确有过争吵,现在哥哥死了,珠宝也丢了,他自然逃脱不了干系。”说完,琼斯警长就要人把塞迪厄斯带回警局。这个可怜的矮子沮丧地喊:“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放心吧。我会为你洗脱冤屈的。”福尔摩斯说。

琼斯警长嘲笑地说:“得了,大理论家先生,不要随便答应别人。”“我不是随便说的,我相信这是琼诺赞·斯茂和他的同伙做的。琼诺赞·斯茂是个中年男人,皮肤晒得很黑,曾经是个囚犯。另外,他右腿装了一条木腿,左脚的靴子下面有一块粗糙的方形前掌,后跟上钉着铁掌。”

说着,福尔摩斯把我喊到一旁,让我把摩斯坦小姐送回家,顺便帮他去借一只名叫透比的狗来。

等我回到樱沼别墅,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可怜的塞迪厄斯和整座房子里的所有仆人都已经被带回警局。福尔摩斯正站在台阶上等我回来呢。

福尔摩斯让透比闻了闻浸过木馏油的毛巾,透比就汪汪狂叫起来,我们跟在它后面跑。它一直把我们引到紧靠水边的地方,看着我们用鼻子哼哼。“看来他们上船了。”福尔摩斯说着,绕着那个租船的小砖房转了一圈。这时,一个妇人追着一个小男孩从房中跑出来,福尔摩斯很巧妙地从这妇人口中打听出那装了一条木腿的人正是租的她家的汽船——“曙光”号,船身黑色,有两道红线,黑烟囱上有一道白线。

我们回到家中,福尔摩斯立刻招来他的“侦探小分队”,让他们去寻找“曙光”号的下落。

消息陆续传来,都说没有找到那只船。福尔摩斯有些着急了,他换上水手的衣服亲自出门去寻找线索,直到晚上才兴高采烈地回来。“有消息了吗?”我催问。“当然,”他得意地说,“我后来想到,那个人绝不可能让他的同伴在白天被人看到,否则很容易暴露,那么,他就只能暂时把船停在船坞处修理,等到天黑才能走。”

正在这时,琼斯愁眉苦脸地来了,他当初意气风发地抓走了那么多人,结果,证据表明他抓的人是无辜的。福尔摩斯安慰了他一番,让他立刻去联系一艘警察快艇,等待在“曙光”号停留的船坞附近。

晚上,“曙光”号果然开出了船坞,一路跑得飞快。我们紧紧追赶,好不容易才向它靠近。可以看到那个木腿人正站在船头,他的腿边有个黑色的东西在蠕动,远远看去像是一条狗。这时,灯塔上的灯光照了过来,可以看出那个黑色的东西原来是个小黑人!他长着畸形的大头,乱蓬蓬的头发遮在脸上,两个小眼睛闪闪发光。他翻着厚嘴唇向我们粗鲁地喊叫,像一只野兽在发狂。

福尔摩斯悄悄告诉我:“留心点,华生,小黑人一抬头我们就开枪。”

我点点头,一眼不眨地盯着小黑人。忽然,他从身上掏出一根圆木棒,准备放到嘴边。说时迟那时快,我和福尔摩斯同时开枪,小黑人高举着双手跌进了河里。

木腿人突然拨动船柄改变了方向,差点和我们的船撞在一起,他的船搁浅在了南岸的旷野边。木腿人从船里出来,竭力向前跑,可他刚跑几步就被泥沼陷住了木腿,站在那里动弹不得。他大声喊叫着,愤怒地想提起木腿,可是徒劳无功,反而在泥沼里越陷越深。我们把船靠了过去,扔出绳索,套住他,像拖鱼一样把他拖了回来。

木腿人坐在我们的船舱里,满脸怒气,他说:“这可是怪事情,原本我可以轻松享受这50万英镑,可是却在安达曼群岛修筑了半生的河堤。也许是天在作怪,从我接触这阿格拉宝物的第一天起,所有与它有关的人都倒了霉,不过,现在谁也别想得到宝物了,我已经把它们全部扔进了海里!先生们,你们想听听‘四个签名’的故事吗?”

没等我们回答,木腿人就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木腿人名叫琼诺赞·斯茂,他原本是个流浪汉,在步兵三团调往印度的时候当了兵,随团队到了印度。令他痛心的是刚到印度不久,就在一次游泳时被鳄鱼咬掉了一条腿,他只好退伍了,到一家白人开的庄园做监工。大叛乱爆发后,他投靠的庄园主死了,他只好又一次入伍去攻打叛军。因为弹药缺乏,他和战友们就躲进了阿格拉城,就是在那里他遇到了另外三个知道阿格拉宝物的人,原来那是一个印度土王派人偷偷带出去的宝物。

他们四个人,琼诺赞·斯茂、莫郝米特·辛格、爱勃德勒·克汗、德斯特·阿克勃尔一起签名宣誓,杀死了那个带宝物的人,得到了宝物,并把它藏了起来。

他们原本认为在这个动乱时代不会有人追究这件事,没想到他们的行动被土王派来的另一个跟踪者发现了,他向司令告发有人杀了带宝物的人,于是带宝人的尸体被发现了,司令追究了他们杀人的罪行,四个人最后都被判了终身监禁,被送到安达曼群岛去受苦刑。奇怪的是没有追究那笔宝物,也许是告发他们的人不敢提起那些宝物,所以宝物就一直留在了他们当时藏起来的地方。

琼诺赞·斯茂在服刑期间非常不甘心,他一想到他们有大笔的财富可以享受,却留在这里受苦,就万分恼火。于是,他找到了爱赌博却又没钱的舒尔托少校,告诉他说:“先生,我想请教您,我藏有50万英镑的宝物,如果上交政府,是不是可以减刑呢?”

舒尔托少校一下就惊呆了,结结巴巴地说:“5……50万英镑?”“是啊,您觉得我应该报告总督吗?”“别着急,斯茂,你不要着急。我来帮你想办法。”

当晚,舒尔托少校就找来了他的好朋友摩斯坦上尉。大家经过商量后达成协议,舒尔托少校和摩斯坦上尉想办法放四个人走,他们分给两人一部分宝物。先由舒尔托少校去找到宝物,再由摩斯坦上尉和“四个签名”中的人一起去分宝物,由摩斯坦上尉给他带回他应得的一份。结果,舒尔托少校去了之后就没了消息,因为他一个人把宝物独吞了!知道这个消息后,琼诺赞·斯茂决心在他有生之年杀死舒尔托少校!

他心中有了这个信念,觉得吃什么苦都无所谓了,一心想着怎么能从群岛逃出去,寻找现在正在享受幸福生活的舒尔托少校。他发誓不但要追回宝物,还要把舒尔托少校杀掉。在他当时的心里,杀掉舒尔托少校成了头等大事。

那个群岛四面环水,没有船根本就逃不出去。琼诺赞·斯茂坚持等待着。终于有一天,他用学到的医药知识救了一个当地的小生番,小生番非常感激,终日守在他的身边做仆人。小生番叫童格,是个很能干的船夫,还有一艘很大的独木舟。琼诺赞·斯茂发觉童格对他很忠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就想到了让童格帮助他逃跑。童格立刻答应了他。于是,在忠心的童格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地逃出了群岛。

琼诺赞·斯茂逃出来之后就到处去找舒尔托少校,终于打听到他的地址,知道宝物还在他手中,当然,也知道他有两名贴身保镖保护着。但是,仇恨让琼诺赞·斯茂疯狂,他在舒尔托少校临死的那天晚上,冒险去了他的房子,亲眼看到他咽了气。

舒尔托少校死后,寻找宝物又成了他的头等大事。可是他搜遍了舒尔托少校所有的房间都没有找到宝物。他深信宝物肯定还在,就和童格在伦敦住了下来,每天靠童格表演吃生肉、跳生番战舞来维持生活。就这样过了几年,他得到准确的消息说宝物找到了,就在舒尔托少校的化学实验室的房顶!

他立刻带童格去查看。可是地势很是不利,他的木腿无法爬进楼窗。幸好他又得到一个消息:屋顶有个暗门可以进去。于是,他就在巴索洛谬吃晚饭的时候带童格去了。他在童格的腰上系了长绳,让童格爬上去后系好绳子让他拉着绳子上去。童格进去后发现巴索洛谬正在房中坐着,就把他给杀了。他们取出宝物后立刻去找早已租好的快船,没想到还是在途中就被抓获了。

琼诺赞·斯茂讲完他的经历,警官琼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要把罪犯带回警局才能享受同事们对他的称赞,也能够得到上司的奖赏。

事情终于结束了,我不好意思地告诉福尔摩斯,我已经和摩斯坦小姐订了婚。福尔摩斯不太高兴地苦哼了一下,说:“我早已料到了。我是永远不会结婚的,因为爱情这种情感方面的事情只会影响到我冷静思考。”

我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我想福尔摩斯还是祝福我的。Part 03冒险史《冒险史》是柯南·道尔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共12篇,本书选择了其中的9篇编辑入册。福尔摩斯的故事,总是案情离奇,节奏明快,令所有的侦探迷们大呼过瘾。可以说,柯南·道尔是侦探小说的鼻祖,而他的短篇小说虽然篇幅短小,但情节环环相扣,不到最后,永远也猜不出真正的谜底。波希米亚丑闻一

歇洛克·福尔摩斯是位杰出的推理家,他具有十分冷静及缜密的思维,他的观察和推理能力举世无双。然而正是因为他太理性、太有逻辑性,且思维严谨刻板,所以所有的情感,特别是爱情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是绝缘的。

他从来不说甜言蜜语,在我的记忆里,他除了会冷嘲热讽之外,就没说过一句柔情一点的话。作为他最亲密的朋友,我是这样理解的:对一个训练有素的推理家而言,感性的东西会乱其心志,扰乱他的判断能力,分散他的精力。这就像精密仪器中落入了一颗沙粒,又如高倍数放大镜产生了裂纹一样,是件令人难以容忍的事情。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有一个女人却一直留在他的心里,使得其他的女人在他的心里都黯然失色。她的名字叫艾琳·艾德勒,已故。

我结婚后,沉浸在婚姻带给我的幸福之中,我们已经很少见面了。不过有时我也会想起他,或者猜度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或许他还依然埋在他的旧书堆里,又或者陶醉在研究各种谜案当中……那是个自由放荡的家伙,不屑于混迹上流社会,他认为那种闲散奢华的生活如毒品一般会消磨人的意志。所以在没有案子的时候,他宁愿关在家里看书,也不愿去参加所谓的交际活动。

1888年3月27日晚上,我出诊回来(此时我已经开了家诊所)时经过贝克街,经过那熟悉的门口时,突然就有想去见见这位老兄的冲动,想知道他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

我情不自禁地朝那间屋子走去,这时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窗户里映射出他消瘦高大的身影。我停下脚步,在窗前看了会儿,他的身影来回晃动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对我的来访,他似乎并不怎么热情,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他还是欢迎我的造访的。

他让我在扶手椅上坐下,扔了盒雪茄烟过来,并指了指放在角落里的酒精瓶和小型煤气炉。然后他就站在壁炉前看着我。“看样子你现在过得很不错,结婚是个正确的选择。”他说,“你的体重应该是增加了七磅半(1磅约等于0.45千克)。”“七磅!”我回答说。“哦,是嘛。”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真是娶了位好妻子,不过可惜,你家的侍女可不怎么让人称心。”“我的天!”我好奇地看着他说,“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居然连我家侍女的好坏都能看得出来!要是换在古代,你肯定要被火刑活活烧死。是的,她做起事来毛手毛脚,已经被我妻子打发走了。”“嗯,不只如此,我还猜出你又重操旧业行医去了。”他蹙了蹙眉,看着我继续说,“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会再行医了。看来男人一旦结了婚就会变得有责任心,哈哈!”

我看着他满是自信的笑,再一次被他的推理能力征服,“你是怎么知道的?”“其实这很简单,你最近被雨淋湿过吗?”“是的,星期四那天我步行到乡下去过一趟,回家时淋了场雨。”“你左脚的鞋子上,也就是炉火刚好照到的地方,有被刮过的裂痕。很明显,这些裂痕是有人为了去掉沾在鞋跟的泥疙瘩,毛手毛脚地刮过后造成的。所以,我就得出这样的双重推断:你曾经在恶劣的天气中出去过,你的皮靴上出现的裂痕是伦敦年轻而没有经验的女仆干的。至于猜到你重操旧业,这就更简单了,你身上带着碘的气味,右手食指上有硝酸银的黑色斑点,大礼帽右侧面鼓起一块,表明你曾戴过听诊器。我说得对吗,华生?”

在听完他的分析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听你推理之前,总是让人迷惑不解,可是听你一点一点地解释出来后,又总觉得如此简单。我的眼力并不比你差,可我为什么没有你的分析能力呢?”“这是因为你是在用眼睛看事物,没有用心去观察。”他点了根烟,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我来考考你,从大厅到这个房间,一共有多少个台阶?”

我愣了一下,平时虽然经常走那台阶,但确实没留意过有多少级,“我没去数过。”“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知道共有十七级台阶,因为我不仅用眼睛看了,而且还用心在观察。”他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粉红色便笺纸递给我,“给你看看这个。”

这是张没有日期、签名和地址的便笺,上面这样写道:

 某绅士将于今日十九时三刻造访,有要事与阁下商量。阁下近日为欧洲王室出力效劳,足见是个可委以重任之人,届时望莫外出。来访之客如戴面具,还望海涵。另外此事请务必保密,不要外泄。

 “这便笺是什么意思,如此神秘?”“你从中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仔细地看了便笺的笔迹以及纸张,然后学着福尔摩斯的推理口吻说:“纸的材质十分厚实,很贵,我想这便笺的主人十分富有。”“你分析得很到位。”他点点头,“你把纸凑到亮处照一下看看。”

我照着福尔摩斯的话做了,居然发现了另一个秘密,在纸张的纹理之中印着几个字母,依次是:E、g、P、G、t。“你理解这五个字母的意思吗?”“这应该是制造商的名字。”“你错了!”福尔摩斯说,“‘G’和‘t’应该是‘Gesellschaft’的缩写,也就是德语中‘公司’的意思,相当于英语里的‘Co.’,是一个惯用的缩写词。‘P’代表‘Paper’,是纸的意思。嗯,还有‘E、g’两个字母,我觉得应该是个地名。”

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很厚的《大陆地名词典》翻了起来,“有了,Egria,波希米亚,是一个说德语的国家,离卡尔斯班不远。以瓦伦斯坦卒于此地而闻名,同时也以其玻璃工厂和造纸厂林立而著称。哈哈,华生,你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吗?”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得意地从嘴里喷出一大口蓝色的烟雾。“这纸是波希米亚制造的。”“不错,而且写这张便笺的应该是个德国人。”“为什么会是德国人?”“我是从句子的结构中揣摩出来的,俄国人和法国人的语气和句型结构不会是这个样子。哦,他来了。”

我侧耳一听,外面果然有马蹄声传来,而且听声音是两匹马。福尔摩斯因他的推测马上就可以验证了,看上去有点兴奋,吹了声口哨,走到窗户边上去看,“是一辆可爱的小马车和一对漂亮的马,每匹价值一百五十畿尼(一种英国金币)。华生,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案子可以让我们的钱袋子鼓起来了。”“那你忙你的,我先走了。”“你不是也想知道这张便笺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诧异地说,“哦,我明白了,是你的妻子规定每天必须按时回家是吗?男人怕妻子也不是什么丑事,你回去吧。”

我本来是想回家的,一听这话,就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可是当我看到他转身去开门时,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才醒悟过来,我上当了,他这激将法用得实在绝妙!

进来的那人体形高大,其身高不下六英尺,胸宽肩阔,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他衣着之华丽可以用奢侈来形容,但是这种装束在英国看来,显得有点庸俗。他的袖口和双排纽扣的上衣前襟开衩处都镶着很宽的羔羊皮,肩上披的深蓝色大氅用猩红色的丝绸做衬里,领口别着一只火焰形的用绿宝石镶嵌的饰针。加上脚上穿着一双高到小腿肚的皮靴,靴口上镶着深棕色毛皮,这就使得他整个外表更加的奢华和粗俗。他手里拿着一顶大檐帽,脸的上半部被一只黑色面具遮住,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从这张脸的下半部分看,他的嘴唇厚而下垂,下巴又长又直,给人一种十分顽固的感觉。“你收到便笺了吧?”他的声音沙哑而厚重,眼睛不停地在我们两人之间移动,显然还不知道谁是福尔摩斯。“您请坐。”福尔摩斯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他经常帮我一起办案子。我该怎么称呼您?”“我叫冯·克拉姆伯爵,是波希米亚贵族。”他看了我一眼说,“福尔摩斯先生,我要说的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它有可能改变一个欧洲王族的历史,所以,我想跟您单独谈谈。”

我站起来要走,福尔摩斯拉住我的手说:“冯·克拉姆伯爵,我刚才说过了,他是我的朋友,跟我一起办理过很多案子。你要么跟我的朋友一起谈,要么免谈。”

伯爵耸了耸他那宽阔的肩膀说:“那么我们就来个约定,在两年内必须对我今天说的话保密。”“放心吧,伯爵,作为一个侦探,基本的职业道德我懂的。”福尔摩斯答道。“我也是。”我也表明了我的态度。“请原谅,我必须戴着面具与你们交流,派我来的人不想让我暴露身份,所以,我可以向你们坦率地承认,冯·克拉姆伯爵只是我的一个代号而已。”“这是你的自由。”福尔摩斯冷冰冰地答道。“这件事情现在十分微妙。”我们的客人略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措辞,“坦白说,这是王室的一个丑闻,如果不能及时采取措施,会使伟大的奥姆斯坦家族——波希米亚世袭国王受到牵连。”“先生,为了节约彼此宝贵的时间,您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一点吧。”福尔摩斯不耐烦地瞧着他那身躯魁伟的委托人。但他接下去的一句话,让我吃了一惊,“陛下,如果您肯将事情的原委说明白一点,我们会更愿意为您效劳。”

这位客人终于坐不住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停地来回踱步。我惊讶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他却只是朝我微微一笑。

我们的客人激动地走了几圈,突然一把扯去脸上的面具,大喊道:“你的确非同一般,福尔摩斯先生。”“在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今天面对的是卡斯尔·费尔施泰因大公,波希米亚的世袭国王,威廉·戈特赖希·西吉斯蒙德·冯·奥姆施泰因。”福尔摩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那神情和他与街头的小混混交谈时并无两样。“请你理解我隐瞒身份。”他又重新坐下来,拍了拍他那又白又高的额头,恢复了进门时的平静和高傲,“那我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跟你叙述一遍。”“请讲吧,先生。”福尔摩斯说完,慢慢地闭上眼。“大约在五年前,我在华沙访问的时候,结识了当时著名的女冒险家艾琳·艾德勒。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华生,帮我查一下这个叫艾琳·艾德勒的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闭着眼睛。

我看着他的神情觉得暗暗好笑,两个高傲的家伙狭路相逢,强强相遇,这是较上劲了。

福尔摩斯有个习惯,就是把他所遇到的人和事的资料都记录下来,贴上标签后备案。如此一来,只要遇上他记不太清楚的人或事,只需按标签一查就能明了。

我很快找到了关于艾琳·艾德勒的资料,“艾琳·艾德勒,1858年生于新泽西州,曾是华沙帝国歌剧院首席女低音歌手,现退出了歌剧舞台,住在伦敦。”“嗯,一点也不错。”福尔摩斯依然闭着眼睛,“陛下,据我所知,您和这位女歌手有过一段浪漫的故事,您曾给她写过几封信,但现在这些信让您受到了威胁。我想这就是您来找我的原因吧?”“是的,确实是这样,我现在头疼的是怎么才能……”“您与她秘密结婚了吗,可有法律文书或相关证明?”福尔摩斯打断他的话说。“都没有。”“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没有任何有效的证明,那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如何会用书信威胁到您?”“那是我的私人信笺,上面有我的签名。”“哼,那可不见得!”福尔摩斯哼了一声,“信笺可以去偷,签名也是可以仿造的。”“还有我的印鉴。”“这个也可以仿制。”“信里还有我的照片。”“照片可以用钱去买。”“可那照片是我们俩的合影。”“噢,这可有点不妙,陛下,您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那时——太年轻,在爱情面前,完全失去了理智。嗯,不过,我现在也不过三十岁而已。”

再高傲的男人,在因为女人犯下错误时,都会失去锐气,我们的这位国王现在已完全没有了高傲的神态,“在来找你之前,我尝试过很多方法,但都没有把照片拿回来。”“用钱也买不回来吗,不惜一切代价?”“她不卖,用多少钱她都不卖。”“看来她是决定跟您较劲了。”福尔摩斯这时终于把眼睛睁开了,“那就只好去偷了。”“我已经试过五次了。”国王无奈地说,“有两次我出钱雇的小偷搜遍了她的整个房间。还有一次在她旅行时,我们换掉了她的行李箱。另有两次我们甚至对她进行了拦路抢劫,都一无所获。”“看来这位小姐真是个能人!”福尔摩斯笑着说,“你行动了这么多次,难道连照片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吗?”“没找到丝毫线索。我真想不明白,她会把照片藏在什么地方。”“这的确是件十分折磨人的事情。那位小姐想拿照片做什么?”“她想毁了我。”国王愤然说。“怎么个毁法?”“我即将与纳维亚国王的二公主克洛蒂尔德·洛特曼·冯·札克斯迈宁根结婚了。你知道王室的规矩,只要我的行为被怀疑,这桩婚事就会告吹。”国王生气地说道,“艾琳·艾德勒威胁我说,她会把照片送给公主当结婚礼物。”“天,真是位执着的姑娘!”“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在我看来,她既有美丽迷人的容貌,又有男人般坚强的意志,她要是发了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国王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他显然十分担心。“那您能确定她现在还没把照片送出去吗?”“能确定。”国王肯定地说,“她说过,要在婚礼当天,把这份特殊的礼物送到,就是下周一。”“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了。”福尔摩斯打了个哈欠,但这并非是他漫不经心的表现,我看得出,他是真累了,“陛下是否暂居在伦敦?”“是的,我暂时住在兰厄姆旅馆,用的是冯·克拉姆伯爵这个称呼。”“嗯,好,我会以写信的方式通知您事情的进展。”“这太好了,希望您能早日偿我所愿。”“关于钱的问题,我还得跟您谈谈。”“这个不用谈,由您全权处理。”

福尔摩斯认真地看着他的委托人问:“你是说我说多少就是多少吗?”“是的,先生。”国王诚恳地说,“为了那张照片,就算让我拿出一个省的领土出来我都乐意,别说是您的费用了。”国王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从他的大氅里取出一个很重的麂皮袋子,这袋子应该有些分量,放到桌子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响。“这里是三百镑金币和七百镑钞票。”

福尔摩斯认真地取出一张纸,写了一张收据交给国王,“那位美丽的艾琳·艾德勒小姐住在哪里?”“圣约翰伍德,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府第。”国王流利地报出地址后说,“照片是六英寸(1英寸=2.54厘米)的。”

福尔摩斯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那么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陛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您带去好消息。”

国王走后,福尔摩斯对我说,“华生,明天下午三点钟你到我这里来,我们来聊聊这件小事情。”

我看着他笑着说:“你有把握了吗?那位国王费了那么大劲都没找到丝毫线索。”“只要是我们接下的案子,就一定能破得了。”他自信地说。二

第二天三点整,我准时到了贝克街,福尔摩斯还没回来,听房东太太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

福尔摩斯不是个不守时的家伙,我想他肯定遇上什么事了,不然他不会让他的朋友空等的。我在火炉边上坐下,决定等他回来。这个案子虽没有前面几件那样残酷和不可思议,但我已经对它产生了很大的兴趣,我很想知道,那位传说中美丽的艾琳·艾德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福尔摩斯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对付她。

四点左右,门“啪”的一声开了,闯进来个烂醉如泥的马夫。

他的样子很邋遢,蓄着络腮胡子,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满身都是酒气。尽管我已经领教过福尔摩斯千变万化的易装术,但是这次我真不敢确定这位醉醺醺的家伙是我的朋友。他朝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就去了卧室。没一会儿,福尔摩斯先生就出来了,穿着件和平时一样的花呢衣服,风度翩翩地走过来,在火炉边坐下,将脚伸向火炉前,两手插在口袋里,然后就看着我发笑。

我不知道他遇上了什么喜事,就问他怎么了。“真是太有趣了,我跟你说,今天这一天真是丰富多彩,你绝对猜不出来我遇到了什么。”“你应该是去了艾琳·艾德勒的住处,去观察了她的生活起居。”我好奇地问,“你是看到了她的什么怪异的隐私了吗?”“你这想法太低级了。”福尔摩斯开始叙述他今天的经历,“我今天早上扮成个失业的马夫,出门后直接去了布里翁尼府第。那是一幢精致的别墅,面对着马路建造的,后面有个花园,右边是宽敞的起居室,内部装饰很华丽。我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令人感兴趣之处。接着我顺着街道走,在靠着花园墙的小巷里发现了一排马房。你知道,生活在社会最低层的人之间都存在着一种美好的互相同情、意气相投的感情。我帮助那些马夫梳洗马匹,他们给了我两个便士的酬劳,最重要的是他们提供了许多有关艾德勒小姐的情况。”“有关艾琳·艾德勒的什么情况?”我急着想知道这个,于是打断他的话问。“噢,她简直是个尤物,那一带的男人几乎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过着平静的生活,每天五点钟出去演唱,七点钟回家吃晚餐,深居简出。不过我打听到她正在和一个男人交往,这个男人可能会是我们这件案子的关键人物。”福尔摩斯的眼里发着光,“这个男人叫戈弗雷·诺顿,住在坦普尔。你知道作为一个心腹车夫的好处吗?这些马车夫为他赶车不下十几次,从塞彭泰恩大街马房送他回家,对他的事无不知晓。这也是我扮成马夫的主要原因。“现在麻烦的是这个戈弗雷·诺顿是个律师,他每天至少要去看艾琳·艾德勒一次,有时甚至是两次。”他蹙着眉头说,“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如果是她的委托人,她大概已经把照片交给他保管了。如果是她的情夫,那么照片应该还在她的手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我们的成败。“就在我权衡利害的时候,看见一辆双轮马车赶到布里翁尼府第门前,从车里跳出一位绅士。那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黑黑的眼睛,鹰钩鼻子,留着小胡子。”福尔摩斯笑着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正是戈弗雷·诺顿。他当时从马车上跳下来,十万火急的样子,大声吩咐马夫在门口等他出来。“他在屋子里大约逗留了半小时,又急匆匆地出来,在上马车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看时间,跳上马车后对车夫说,先去摄政街格罗斯·汉基旅馆,然后再到埃奇丰尔路圣莫尼卡教堂,你要是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我就赏给你半镑金币。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时,从巷子里又来了辆精致的四轮马车,车还没停稳,艾琳·艾德勒就从大门飞奔出来,一头钻进了车厢。然后对着车夫说,去圣莫尼卡教堂,要是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的话,我就赏给你半镑金币。”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华生,这是个多好的机会,于是我也叫了辆马车,对车夫说,去圣莫尼卡教堂,赏给你半镑金币,要是能在二十分钟内赶到的话。哈哈!”“这可真是有趣。”我也跟着笑。“更有趣的还在后面。”他接着说,“我赶到教堂的时候,那两辆马车已停在门口,他们显然已经先我一步到了。我付了车钱,急忙走进教堂。圣坛前除了我所追踪的两个人外,还有一个穿着白色法衣的牧师,他好像正在劝告他们什么。我顺着两旁的通道往前走,本来是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没想到戈弗雷·诺顿见了我后,就飞快地向我跑过来。”“他要干什么?”我吃惊地问。“他拉着我的手,边大喊‘有了你就好了,真是谢天谢地’,边将我拉到圣坛前。”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接下来奇妙的事情就发生了,他居然让我给他们证婚,这是我有生以来碰到过的最荒谬绝伦的场面。那位认真的牧师认为,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结婚是不合法的,断然拒绝他们结合。当时我没法子,赶鸭子上架,只好给他们证婚了。刚才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想笑。新娘赏给我一镑金币,我打算把它拴在表链上戴着,以纪念这次的际遇。”“这真是太富有戏剧性了。”“不过对我的威胁也由此产生了。你想想,他们这么着急结婚,会不会是想离开这里呢?”“很有这个可能。那你打算怎么做?”“嗯,我要先吃一些东西,太饿了。”他让房东太太送来一些简单的食物后,边吃边跟我说,“三天的时间已过了一天,我没多少时间了。你看,现在快五点了,我们必须在七点前赶到布里翁尼府第去。到时候你还得帮我个忙。”“怎么才能帮到你?”“好了,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说吧。”他快速地吃完东西,然后大步向卧室走去,“我得去扮演个新角色。”

过了几分钟,他出来的时候,已变成了一位和蔼可亲的牧师。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不仅换了装束,连神情和走路的姿态都发生了变化,变得与他现在所扮演的角色十分贴切。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的这位朋友没有去演艺界,那绝对是英国艺术界最惨重的损失,他太有表演天赋了!

黄昏时分,我们提前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开始在布里翁尼府第外晃悠,等待那位女士的出场。

这幢居所正如福尔摩斯跟我描述的那样,十分精巧别致。但周围环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安静,相反十分热闹。街头拐角处有一群穿得破破烂烂、抽着烟、说说笑笑的人,一个带着脚踏磨轮的磨剪子的人,两个正在同保姆调情的警卫,以及几个衣着体面、嘴里叼着雪茄烟、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现在看来,他们结婚倒使事情简单化了,那张照片变成了一把双刃剑。”福尔摩斯说,“如同那位国王怕公主知道一样,艾琳·艾德勒也怕它被戈弗雷·诺顿发现。”“你说得很对,那么她现在会把照片藏到哪里去呢?”“她随身带着的可能性是最小的。因为一张六英寸照片,要是藏在衣服里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她知道国王会拦劫和搜查她,所以她不可能随身带着。”福尔摩斯胸有成竹地说,“她是要在这两天之内用到这张照片的,所以一定放在她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而最理想的地方应该就是她的居所。”“但是她的屋子已经被盗过两次了。”“那是他们不会找地方。”“你打算怎么找?”“我根本不用找。”“不用找?难不成她还会亲手送给你吗?”“她虽不会送给我,但是她一定会让我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福尔摩斯看着我怀疑的表情笑着说,“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那就等着瞧吧。”

这时,一辆漂亮的四轮小马车“咔嗒咔嗒”地驶到布里翁尼府第门前停下,还没等车里的人下来,一个流浪汉就从角落里冲上前去开车门,也许是想赚两个赏钱。但是他快,还有人比他更快,另一个抱着同样想法的人蹿在前头,把那流浪汉给挤开了。两人都想争着上前,于是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越吵越厉害,不知是谁先动手就打了起来。

艾琳·艾德勒刚刚下车,立刻就被卷入了混乱的人群中间。福尔摩斯朝我使了个眼色,猛地冲入人群去保卫夫人。刚到她身边,他突然大喊一声,倒在了地上,脸上鲜血直流。

众人见他倒地,而且伤得很厉害的样子,怕惹上祸似的纷纷跑开了。此时,有些衣着比较整齐、在一旁看热闹的人挤了进来,去为夫人解围。

艾琳·艾德勒走到最高一层台阶时停了下来,屋里射出来的灯光刚好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了她那极其优美的身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承认,她确实是一位十分吸引男人的美丽女人。“那位可怜的先生伤得厉害吗?”“他好像是死啦!”有几个人看到福尔摩斯一脸的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以为他已经死了。

从我所站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脑袋边是一摊红色液体,那样子确实是十分瘆人。看着他躺在地上的架势,我不得不再一次为英国艺术界没发现这个天才而叹息。“不,不,他还活着呢。”另一声音高叫着,“但是等不到你们把他送进医院,他就会死去的。”“他是个勇敢的人。”一个女人说道,“要不是他的话,那些流浪汉早就把夫人的钱包和表抢走了,那可是一帮粗暴的家伙。啊,他现在能呼吸了。”“不能让他躺在街上,我们可以把他抬进屋子里去吗,夫人?”“当然可以。把他抬到我的起居室里去,那儿有一张舒服的沙发。”

福尔摩斯就这样成功地进入到屋里去了。我从窗户外看过去,他被安放在一张长沙发上。说句心里话,此时此刻我心里相当内疚,艾琳·艾德勒在温和亲切地服侍着伤者,而我们却在演着戏想要伤害她。我甚至有种想甩手不干的冲动,可是这么做就要对不起福尔摩斯了。我只好硬下心肠,从我的长外套里取出烟火筒,准备按照我们在路上商量好的计划行事。

福尔摩斯的表演相当精彩,他呼吸急促,那样子像极了需要空气的伤者,于是侍女就把窗户给打开了。这时我看到了他举起双手的动作。

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他举起手时,我就要把手里的烟火筒从窗户扔进去。

我心说艾德勒小姐,对不住了!我一狠心,重重地把烟火筒扔了进去,然后高喊一声:“着火啦!”喊声刚落,那些穿得体面的和穿得不那么体面的绅士、马夫和女仆们都慌了起来,也齐声尖叫:“着火啦!”

烟火筒很快发挥了作用,整个房间烟雾缭绕,浓烟不断地从窗户里冒出来。我混入慌乱的人群当中,跑去约定的街道拐角等福尔摩斯。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发现他跑了过来,拉着我的手逃离了骚动的现场。“你干得太好了,华生!”我们走到埃奇韦尔路的一条街时,他笑说,“这一切与想象中一样顺利。”“照片拿到了吗?”我问他。“没拿到照片,但我已经知道她把照片藏在什么地方了。”“你是怎么发现的?”我惊奇地问。“我说过,她会告诉我的。”福尔摩斯高兴地说,“我想你应该都猜出来了,那几个流浪汉都是我安排的,当他们争吵起来后,我就跑上去装作被打倒的样子,然后用手里的颜料包在脸上一捂,满脸是血的样子就出来了,你得承认,我装得很像吧?”“是的,先生,你是英国艺术界的巨大损失。”“你把烟火筒扔进房间后,大喊‘着火’,当时房间里所有人都慌了。在危急关头,人的大脑里都会掠过他们认为重要的东西,事实证明,结了婚的女人首先会想到孩子,没结婚的女人会想到首饰盒,而对艾琳·艾德勒来说,最重要的肯定是那张照片,于是她如我们所料的那样,跑到了藏照片的那个壁龛。当她拿出照片时,我十分适宜地喊了声,大家不要慌,这是一场虚惊。你知道她是个小心谨慎的女人,被我这么一喊,她也发现,只有浓烟,却并没有看到火光,于是她又把照片放回了原处,跑了出去。我正在想要不要把照片顺手牵羊拿走时,她的马车夫刚好进来了,我怕被他看出端倪,只好放弃。”“只要找到了藏照片的地方,一切就都好办了。”“事情到了现在,事实上我们的调查已经结束,接下来只要把事情告诉国王就可以了。哦,我现在得去给国王发个电报。”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贝克街,就在福尔摩斯掏出钥匙开门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嗨,福尔摩斯先生,晚安!”我转过头去看,那是个匆匆路过的年轻人,他穿着件长外套,身材颀长,但由于他一下子就过去了,并没有看到他的长相。“奇怪,会是谁呢?这声音好像听到过。”福尔摩斯停下开门的动作,惊讶地说。“也许只是一位普通的熟人。”三

第二天早上,我们正在吃烤面包,波希米亚的国王就像救火似的冲进来,激动地握住福尔摩斯的双肩说:“照片到手了吗?”“没有。但我知道它放在什么地方。”“那我们快走吧,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哦,对了,有件事必须得告诉你。”福尔摩斯说,“艾琳·艾德勒已经结婚了。”“她结婚了?”国王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就在昨天,和一个叫诺顿的律师。”“天哪,她居然和一个律师结婚了!”国王诧异地说,“她肯定不爱他。”“陛下,人心是会变的。难道你希望她还爱着你吗?”福尔摩斯淡淡地说,“你想想,若是那位女士爱她现在的丈夫,那就不会找你麻烦了,你也可以与你敬爱的公主完婚,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这倒是。”国王稍作沉吟后又说,“如果她的身份与我一样,她一定会是位了不起的王后。”

我与福尔摩斯相视一笑,出门上了国王的四轮马车,直奔布里翁尼府第。但是,下面我们要遇到的事却大大出乎预料之外,连聪明的福尔摩斯也吃惊不小。

布里翁尼府第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位年老的妇人,她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瞟了我们一眼,然后冲着福尔摩斯说:“你就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吧?”

福尔摩斯显然没想到这位老妇人会认识他,更加不明白她站在门口拦住他的意图,“是的,我是福尔摩斯。”“我的女主人在临走前告诉我,有一位叫福尔摩斯的家伙今天早上多半会来,她让我跟您说,她今天早上已经与她的丈夫一起离开了,坐的是今天早上五点一刻的火车,从蔡林克罗斯去往欧洲大陆了。”

这下福尔摩斯彻底蒙了,他吃惊地看着老妇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这位料事如神、凡事都可掌握的神探,很少会出现这种惊诧的表情,此时他的脸色在晨曦里看来有些苍白。“你的意思是说,她已经离开英国了?”福尔摩斯怔怔地说。“是的,再也不会回来了。”“那照片呢?”国王生气地问。

福尔摩斯推开老妇人,冲入屋里面去。

屋子里面很乱,好像刚遭了贼一般。照这个情形看,照片应该不会放在壁龛里了。福尔摩斯着急地打开壁龛,伸进手去一掏,掏出一张照片来,但显然已经不是昨天的那张了。

这是张艾琳·艾德勒的单身照,她穿着礼服,笑得很灿烂,像天使一样。

在照片的旁边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本人亲启”等字,信中这样写道:

 亲爱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我必须承认,您是位非常优秀的侦探,您所做的这些事都十分完美,在发出火警之前我完全没有起疑心。甚至在我起了疑心时,我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位看上去和善的牧师是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以前曾有人告诫过我,要是国王找人调查我的话,这个人肯定是福尔摩斯。我早就听说您是位闻名遐迩的大侦探,为了证明我是否有此荣幸,于是我决定要弄清楚那位牧师的身份。您是知道的,我是名职业演员,乔装打扮是我的强项,我让我的车夫监视您,然后上楼去换了身衣服,下来时正好看到您走了。可能您不会想到,我会穿着身男人的衣服跟踪去您家吧?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自己是否正在被您调查。当我跟到贝克街时,我就确定您就是著名的福尔摩斯先生,于是我相当冒失地在您的家门口向您道晚安,然后我就去找我的丈夫商量,我们一致认为,被您这样的高手盯上,虽是件荣幸的事,但也十分危险,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因此,当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您会发现我的住所已经空空如也。至于那张照片,请转告您的委托人,让他放心,因为我爱上了一个比他更强的男人,尽管我现在的丈夫在地位和经济上都比不上他,但是在我心里,他比国王更加优秀、更加适合我,所以他完全不必担心我会去影响他。至于我为什么要带走这张照片,聪明的福尔摩斯先生,您应该能猜得出来。是的,这是我唯一能保护自己的武器。谨此向您——亲爱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致敬。您最真诚的艾琳·艾德勒·诺顿敬上

 “她真是个令人佩服的女人!”国王再次发出了对艾琳·艾德勒的赞叹,“如果她成为我的王后的话,一定是位受国民爱戴的好王后。可惜我跟她的身份太悬殊了。”“从这位女士身上我发现,她的能力的确和陛下不在一个层次上。”福尔摩斯厌恶地看着国王说,“我本人实在非常遗憾没能让陛下看到一个更完美的结局。”“我认为,现在的结局比我料想中的还要完美,她是一个非常守信用的人,我说过的,她说得出做得到,现在那张照片就跟烧了一样令我放心。”“陛下能这么想,我非常高兴。”

国王现在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他看上去十分轻松和高兴,“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真是十分感激你,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作为您的酬劳了。这样吧……”他把戴在手上的蛇形绿宝石戒指取下来,要送给福尔摩斯。

可福尔摩斯却看也没看一眼,他说:“在我看来,有一样东西远比陛下的戒指珍贵。”“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什么都可以送给你。”“就是这张照片。”他扬了扬手里的照片说。“艾琳的照片!”国王惊讶地看着他,“好吧,如果你需要的话,当然没有问题。”

这就是波希米亚国王的一桩丑闻,也是福尔摩斯被出色的艾琳·艾德勒女士挫败的过程。在此之前,我常常听到他对女人才智的讽刺,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嘲讽过,而且那位才貌出众的女士被他永远地记在了心里。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

这天,我被福尔摩斯火急火燎地叫到帕丁顿车站,他看到我十分高兴,“华生,你能来真是太好了,否则我的旅程将会十分乏味。”“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着急赶着去博斯科姆比溪谷?”“是一起谋杀案,他们已经认定是儿子谋杀父亲的恶性案件。”福尔摩斯说,“火车快要开了,我们到了车上再细说吧。”

上了车,找到我们的座位落座后,我吃惊地说:“儿子谋杀父亲!如果真是这样,的确是起恶性案件。但是他们既然已经把案子定性了,你还要过去做什么呢?”“他们这是想当然的猜想。”他不屑地冷笑一声,“拿现场的发现当作证据,就草率地判定某个人是否犯罪,是很靠不住的。至少在我亲自去调查之前,我不会这么认为。为了让你了解这个案子的情况,我跟你简单叙述一下吧。博斯科姆比溪谷位于赫里福德郡,是一个乡间地区。约翰·特纳先生是那个地区最大的农场主,据说是在澳大利亚发的财,他有个好朋友叫查尔斯·麦卡锡,就是在那个殖民地认识的。显然特纳比较富有,两人定居时,麦卡锡成了他的佃户,特纳把哈瑟利农场租给了他。麦卡锡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特纳有个同样年龄的独生女。他们两个人的妻子都已不在人世。6月3日,也就是上星期一下午三点钟左右,麦卡锡从哈瑟利农场出来,去博斯科姆比池塘,据他的仆人说,他是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的,出门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他从哈瑟利农场去博斯科姆比池塘的这段路上,曾有两个人目睹。其中一个是位老妇人,另一个是特纳先生雇用的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这两个人证都作证说,麦卡锡先生当时是单独一个人路过的。不过那个猎场看守人还说,他看见麦卡锡先生走过去几分钟后,麦卡锡的儿子詹姆斯·麦卡锡腋下夹着一支枪也走了过去。他确信,当时父亲确实是在儿子的射程范围之内。博斯科姆比池塘附近都是茂密的树林,池塘四周则是杂草和芦苇丛。在那里有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看见了他们父子在吵架,她是博斯科姆比溪谷庄园看门人的女儿佩兴斯·莫兰,当时她正好在树林里采摘鲜花。她说,他们吵得很凶,还听见麦卡锡先生在大骂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受不了,举起了手像是要打他父亲的样子。她看到这种情形,吓得跑回了家。然而她还在对母亲说刚才在树林里遇见的事情时,小麦卡锡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房来说,他发现他的父亲死在了树林里。他当时十分激动,枪和帽子都没有带,在他的右手和袖子上可以看到新鲜的血迹。佩兴斯·莫兰跟他一起去了事发地点,他们发现尸首躺在池塘旁边,死者头部可能是被人用某种钝器猛击过,凹进去了一块。从伤口上看,很可能是他儿子用枪托打的。那支枪扔在草地上,离尸体不过几步远。种种迹象表明,是詹姆斯·麦卡锡谋杀了他的父亲,于是这个年轻人当即被逮捕,星期二传讯时被宣告为蓄意谋杀,星期三就要提交罗斯地方法官审判。这些就是由验尸官和法庭对这个案子处理的主要事实经过。”“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我吃惊地说,“身为人子,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呢?我觉得这件事已十分明显,就算你去了那边,怕也是很难有什么收获。”“华生,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我承认,现在的情况对那个年轻人十分不利,他也有可能是杀人犯,但是有一个细节十分耐人寻味。”他说,“你知道我查案都是从细节入手的。当詹姆斯被通知逮捕时,他说他并不感到奇怪,是他罪有应得。正是因为这句话,使他迅速被认定为杀人犯。”“这只是他坦白交代了而已。”“不一定。”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你想想,如果真是他蓄意杀死了父亲,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真的恨透了父亲,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会内疚吗?我觉得,他在那种情况下承认,更像是一个身心健全之人的自责和愧疚的表现,不像是丧心病狂的杀父疯子。”“你的推测不无道理,但是光凭这些,对詹姆斯毫无帮助。有很多人就是在缺少有利证据的情况下被绞死的。”“是的,但很多被绞死的人死得实在冤枉。”他愤然说,“而且是死在那些昏庸的法官手里,十分不值。从这点上来说,农场主的女儿特纳小姐的坚持很可贵,她坚信詹姆斯是无辜的,并委托雷斯垂德代理。雷斯垂德认为很难办,所以才找到了我。”福尔摩斯从一沓报纸中抽出其中一张,指着詹姆斯交代当时情况的那一段说:“你看看这里,看完之后相信你会得到一些启示。”

我拿起报纸靠在车厢的角落处,认真地阅读起来,报纸上面的内容是这样的:

 詹姆斯·麦卡锡:“在事发前,我在布里斯托尔,在那边待了三天才回的家,也就是上星期一的上午。我到家时,父亲不在家,女佣人告诉我,他和车夫约翰·科布驱车到罗斯去了。没多久,我听到有马车驶入院子里,从窗口望去,我看见是他回来了,但下车后他又急匆匆地出去了。我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无意去打听,我拿着枪出门,是打算到池塘那边的养兔场去看看的。正如猎场看守人威廉·克劳德所说,在路上我的确遇见了他。但是他搞错了,我并非要去跟踪我的父亲,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他就在我前面,这完全是巧合。当我走到池塘附近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声‘库伊’,我真的十分震惊,因为这是我们父子之间常用的信号。我马上赶了过去,发现他站在池塘边上。他见到我时好像很惊讶,那神情有点让我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在叫我。其实同样我也在疑惑,他是怎么知道我就在附近的?随后他就不耐烦地问我到这里干什么。我们交谈了一会儿,跟着就开始争吵,并且几乎动手打了起来。我见他火气越来越大,不想跟他胡搅蛮缠,就离开了那里,想转身返回哈瑟利农场。可是我没想到,没走多远,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痛叫,我听得出是他的声音,虽然跟他刚吵过架,但毕竟是父子,所以我转身就跑了回去。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场面,我父亲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头部受了重击,血不停地往外流。我把枪扔在一边,将他抱起来,可他很快就断气了。我留意了一下周围,没看见任何人。当时我十分奇怪,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是什么人要了他的命?我在他身边跪了一会儿,就去特纳先生的看门人那里求援,因为他的房子离我最近。”验尸官:“你父亲临终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詹姆斯·麦卡锡:“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话,我都没听清楚,只隐约听见他说了‘拉特’两个字。”验尸官:“拉特?你认为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詹姆斯·麦卡锡:“我不知道。”验尸官:“你和你父亲最后一次争吵的原因是什么?”詹姆斯·麦卡锡:“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验尸官:“这是整个案子的关键,我必须坚持要你回答。”詹姆斯·麦卡锡:“我真的不可能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这和随后发生的惨案毫无关系。”验尸官:“是否与惨案有关,这得由法庭来裁决,不是你我说了算的。我必须向你说明,拒绝回答问题,对你是十分不利的。”詹姆斯·麦卡锡:“我知道,但我仍然要坚持拒绝回答。”验尸官:“好吧,那我来问你,‘库伊’是否是你们父子之间常用的信号?”詹姆斯·麦卡锡:“是的。”验尸官:“你说过,当时你没有看到他在前面,那么他也不会知道你跟在后面,甚至他还不知道你已经从布里斯托尔回来了,既然他不知道你回来了,更不知道你跟在他后面,他为什么会喊这两个字呢?”詹姆斯·麦卡锡(显得相当慌乱):“我也不知道。”陪审员:“当你听到喊声,并且发现你父亲受重伤的时候,你有没有在附近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詹姆斯·麦卡锡:“没有发现什么确切的可疑之处。”验尸官:“没有发现确切的可疑之处?此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还是发现了叫你怀疑的地方?”詹姆斯·麦卡锡:“听到我父亲痛叫的声音,我心里有点慌,所以赶过去时,根本没去想周围有没有可疑,我唯一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怎么了。我想这点你应该理解。但是在我往前跑的时候,在我左边地上有一件东西,应该是灰色的,有点大,好像是大衣之类的东西,也可能是件方格呢的披风。可是当我回过神来,再去观察周围的时候,那个灰色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你是说,在你去求援之前就已经不见了?”“是的。”“你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吗?”“跑过去时,我心里发慌,所以不能肯定。”“它离尸体有多远?”“大约十几码(1码=0.9144米)远。”“离树林边缘有多远?”“差不多同样距离。”“那么如果有人把它拿走,几乎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当时正好背对着它。”

 

对证人的审讯到此结束。我摇着头说:“从报纸上所刊登的内容看,对那年轻人太不利了。”“你看出了什么?”“至少我现在觉得,这个年轻人可疑。一是他拒绝透露与父亲吵架的原因;二是他的供词中有自相矛盾的地方,比如他父亲既然不知道他回来了,为什么还会叫出‘库伊’这两个字呢?”“你和验尸官一样,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是杀人犯,然后从他的供词中试图去找出有说服力的地方。可是如果你换个角度,这个年轻人如果不是杀人犯,他说的全是实情呢?”福尔摩斯说,“从这个角度看,那么这个案子远比我们想得要复杂得多了。好了,在到达目的地前,我们别去费力地猜测了,我相信真相离我们不会太远的。”

我们在博斯科姆比溪谷下车时,雷斯垂德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乘车到了赫里福德阿姆斯旅馆,他在那里已经为我们预约了房间。

安顿下来后,我们正在旅馆里谈案子的事,外面来了辆马车,没多久,一位年轻秀丽的姑娘急促地走进了我们的房间。她蓝色的眼睛晶莹明亮,也许是走得急的缘故,两颊微露红晕,但这使得她更为动人。她看上去很激动,“噢,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喊出这个名字时,她的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流盼,最后凭着女人的敏感凝视着我的同伴,“你来了我很高兴,我赶到这里来是为了向你说明,詹姆斯不是凶手,他不可能是凶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对他非常了解,他是个很心软的人,平时拍死只苍蝇都不忍心,怎么可能会去杀害自己的父亲呢?我来告诉你这些,是怕你被眼前所谓的‘真相’迷惑。同时请你原谅我的鲁莽,先生。”

福尔摩斯真诚地说:“请你相信,我一定尽力而为。”“我想你已经看过证词了吧?他们就这样定他的罪,简直是荒谬!福尔摩斯先生,难道你不认为他是无辜的吗?”“很可能是无辜的。”“上帝,终于有人替詹姆斯撑腰了!”她以手击额,感激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然后大声朝雷斯垂德说,“先生,你听见了吗?”

雷斯垂德耸了耸肩,不以为然,“我觉得他的结论太草率了。”“不管你怎么说,他是正确的,因为我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从来不轻率地下结论。而且我要告诉你,詹姆斯和他父亲争吵的原因,他不肯说出来,是因为会牵涉我的缘故。”

福尔摩斯忙问她:“这怎么会牵涉你呢?”“你们不知道,麦卡锡先生急切地想让我跟詹姆斯早点结婚,但是……我和詹姆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就像兄妹一样。当然,他还年轻,缺乏生活经验,而且……他自然还不想那么快结婚。所以他们就吵了起来。我可以肯定,这就是他们吵架的原因之一。”

福尔摩斯问:“那你的父亲呢,他同意这门亲事吗?”“他也反对。”“谢谢你提供这个情况。如果我明天登门拜访,我可以见见你父亲吗?”“恐怕医生不会同意你见他。”“他身体不好吗?”“是的,他已经病了很多年了,加上麦卡锡先生之死对他的打击,他的身体完全垮了,你要知道麦卡锡先生是我父亲在澳大利亚最好的朋友。威罗医生说,他的神经系统极度衰弱。”“谢谢你,特纳小姐,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现在必须回家了,因为我爸爸病得很厉害,事情就拜托你了,福尔摩斯先生。”她像风一样地来,又像风一样地离开。

雷斯垂德严肃地说:“福尔摩斯,我真替你感到羞愧。你明知道这个案子已经十分清楚,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呢,你这是在安慰她吗?但是,我认为你是在害她,当一个人从希望的高处掉下来时,会比任何时候更痛苦。”

福尔摩斯说:“我可没这么想,而且我是真的认为詹姆斯·麦卡锡是冤枉的。你有没有得到去监狱里探望的命令?”“有,但只有你和我可以去。”“华生,你只能在旅馆里等我了,不过,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够了。”

我和他们一起步行到火车站,把他们送上车后,我在这个小城镇的街头闲逛了一会儿,就回到了旅馆。这时候一个人静下心来,对这个案子的疑团也随之翻涌上来。现在假设这个不幸的青年是冤枉的,他所说的供词也全部属实,那么,在他与父亲离开后的那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库伊”两个字代表了什么,如果说他的父亲真的不知道他回家了,那么“库伊”就应该还有其他的含义。此外,麦卡锡死的时候喊了一声“拉特”,这代表了什么呢,凶手的名字吗?如果是的话,凶手就一定是认识的人。我越想脑子里越乱,整个案情太错综复杂,而且疑点甚多,关键从目前种种迹象来看,我在主观上还难以接受小麦卡锡是无辜的。但愿福尔摩斯找到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小麦卡锡是清白的。福尔摩斯回来得很晚,他是一个人回来的,雷斯垂德在城里住下了。“我见到詹姆斯了。”福尔摩斯坐下来后对我说,“可惜他所知道的太少,没有提供给我有价值的线索。”“这真是有点遗憾。”“是的,华生。我原以为他是知道凶手的,他不肯说出来,是在为对方隐瞒,现在看来,他跟我们一样的迷惑。不过他说的其中一点,倒是对本案有帮助。”他喝了口茶后说,“大约两年前,詹姆斯曾经离开家五年,在一所寄宿学校读书。他在布里斯托尔和一个酒吧女郎纠缠,并在婚姻登记所和她登记结了婚。谁也不知道有这件事情,而且他怕受责备,也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们父子之间的最后一次谈话就是他父亲劝他向特纳小姐求婚,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在法律上其实已经是个有妇之夫了,他肯定不能同意他父亲的要求。这就是他们争吵的原因,当然,他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去杀人的。还有一点更重要,就是在案发的前三天,他是在布里斯托尔和那个酒吧女郎一起度过的。当时他父亲根本不知道他身在何处。请注意这一点,这个很重要。”“这个太重要了。”我高兴地说,“这至少可以说明一点,他刚从布里斯托尔回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拿着枪去杀他的父亲。”“你分析得太好了,华生。”他高兴地说,“那个酒吧女郎从报纸上看到他身陷囹圄的消息,可能被处以绞刑,你猜她怎么着?她放弃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并写信告诉他,她本来就是有夫之妇,所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夫妻关系。与酒吧女郎比起来,特纳小姐简直令我敬佩。不过这对詹姆斯来说是件好事。”第二天,我们坐雷斯垂德的马车去哈瑟利农场和博斯科姆比池塘。

雷斯垂德说:“我今天听说特纳先生病得很重,已经危在旦夕了。”

福尔摩斯问:“他很老了吗?”“其实也不是很老,才六十岁左右,据说他在国外时身体就已经开始垮了,现在又受麦卡锡这件事情的打击,身体就更不行了,万念俱灰。我说这话毫不夸张,我听说他把农场租给麦卡锡的时候,连租金都没收,可见他们的关系情同兄弟。”“连租金都没收,这个倒有点有趣!”福尔摩斯笑着说。

到了博斯科姆比池塘,福尔摩斯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就像猎犬一样开始到处搜索。随着搜索工作的逐渐开展,他脸上的神情也是变化多端,时而涨红,时而迷惑,时而又自顾自地微笑……这时候的他,完全感觉不到世界的存在,旁若无人地做着事,甚至趴在池塘边像小孩子抓蚂蚁似的,不知在找什么。“真是个有趣的案子!”他站起身来时,已经恢复了常态,而且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高兴,看来他应该是有些收获,“我去门房那里留个便笺,然后我们回去吃饭吧,我可真是有点饿了!”我们走到马车旁边,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块石头,对雷斯垂德说:“这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

雷斯垂德看了这石头一眼,吃惊地说:“你找了半天,就找了这石头回来?先生,我对这东西可没什么兴趣。”“这就是杀人凶器。”“麦卡锡是被这石头砸死的吗?”雷斯垂德再次拿起石头来端详,任何痕迹都没有,与普通的石头一般无二,“你怎么肯定这就是杀人凶器呢?”“石头底下的草还是新鲜的,这说明它放在那里没几天。另外,你仔细看看,这块石头与死者的伤口是否相符?”

雷斯垂德又看了几眼说,“这只是你的猜想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并没有非要你相信。下面,我再为你描述一下凶手的样子吧。”福尔摩斯说,“他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左撇子,右腿瘸,在作案时,他穿了双高跟狩猎靴子。嗯,对了,他爱抽印度雪茄,使用雪茄烟嘴,他的口袋里带着一把削鹅毛笔的小刀。当然,还有一些小细节,我就不一一说明了。”

雷斯垂德笑了:“这些还是你的猜测,和我们打交道的英国陪审团是讲求实际的,他们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

福尔摩斯冷冷地说:“我会有办法让他们相信的。今天下午我将会很忙,很可能乘晚班火车回伦敦。”“那你的案子呢,你不会过来推测两句就回去了吧?”“案子已经结束了。”“结束了,罪犯是谁?”“就是我所描述的那个先生。”“可是,他是谁呢?”“要找出这个人不难,住在附近这一带的居民并不太多。”

雷斯垂德耸了耸肩说:“我是个讲求实际的人,我可不能满大街去寻找一个惯用左手的瘸腿先生,那样我会成为苏格兰场的笑柄的。”

福尔摩斯平静地说:“好吧,我是给了你机会的,你不相信那就随你了。你的住处到了,先生,再见。”我们让雷斯垂德在他的住处下车后,便回到了旅馆,午饭已经给我们摆在桌上了。

吃饭的时候,福尔摩斯默不作声,脸上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吃完饭后,我忍不住问他:“遇上什么难题了吗,还是在现场勘察后,没有找到有利的线索?”“你小看我了,这个案子对我来说并不难。跟你说实话,案子我已经查清楚了,但是结果让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哦?案子查清了,反而把你难倒了,这倒是少见。”“在这个案子中,有两点十分重要,一是詹姆斯说他听到了他父亲叫了声‘库伊’,二是他父亲在临死前说了‘拉特’两个字。”他看着我说,“下面分析时,我们先假设詹姆斯说的都是实情,那么他父亲喊‘库伊’时,肯定不知道他就在后面,显然不是喊给他听的。据我了解,‘库伊’是澳大利亚人的一种叫法,基于此,我们可以推断出麦卡锡在博斯科姆比池塘会晤的那个人是一个曾经到过澳大利亚的人。”“那么‘拉特’又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一张维多利亚殖民地的地图。我昨天晚上打电报到布里斯托尔去,把它要来的。”他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在桌上摊开来,然后把手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地方,“你念一下这里。”

我对着地图上的字念:“阿拉特。”“再念。”“巴勒拉特。”“对。这就是麦卡锡临死前说的,他当时想说的是,这个人是巴勒拉特的某某人,可惜在弥留之际,他的语音显然是不清楚的,所以他的儿子只听了这个词的最后两个音节。”“太好了!”我高兴地说,“这样一来,凶手已呼之欲出。”“是的,推理到这里,我们侦查的范围就缩小了许多。”他继续说,“我们再根据詹姆斯提供的供词去推理,他说在他跑回去看他父亲时,隐约看到了在不远处有件灰色大衣,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确定,他是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澳大利亚人。我在现场搜索时,发现他的右脚印比左脚印浅,这说明他右脚使力较小。对于常人来说,两只脚落地是均力的,他为什么这样呢?因为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是个瘸子。”“这样范围又缩小了。”“从死者伤口来看,对方是从背后袭击的,而且是打在左侧。你想想,如果凶手不是左撇子,伤口怎么会在左侧?”他说着拿出烟斗,把烟点上,那烟雾在他面前慢慢弥漫开来,“华生,你知道我对烟丝有过研究,还写过些专题文章论述了一百四十种不同的烟斗丝、雪茄和香烟的灰。我在林子里面发现了烟灰和烟头,看出他抽的是印度雪茄,但是雪茄烟头没有在嘴里叼过的痕迹,他是用烟嘴的。烟头的末端是被刀切开的,切口很不整齐,我的经验告诉我,这是用一把很钝的削鹅毛笔的小刀切的。在麦卡锡父子吵架的时候,这个人就在林子里观察着。”“我想这个人是谁,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可为什么还为难呢?”

我的话音刚落,旅馆侍者突然推门进来说:“约翰·特纳先生来访。”

这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儿,他那银灰色的头发和下垂的眉毛结合在一起,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高贵仪态。但是他脸色灰白,嘴唇和鼻端呈深紫蓝色。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患有不治之症。“您收到我的便笺了是吗?”福尔摩斯站起来,很有礼貌地说。“是的,看门人把你的便笺交给我了。你说为避免流言蜚语,让我到这里来见你。”“是的,这样对你有好处。”“你为什么想要见我?”“因为我知道麦卡锡被杀的真相。”

老人垂下头,双手掩面,痛苦地说:“我没想过让詹姆斯受伤害,他是无辜的。我只有一个女儿,要不是怕伤害她,我早就把真相说出来了。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巡回审判法庭判他有罪,我会出来说话的。”

福尔摩斯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拿起笔说:“我们不妨来一个君子协议,只要你把真相说出来,在上面签了字,我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华生医生可以作证。”“我患糖尿病已有多年,我的医生说,我能否活过一个月都是个问题。说句心里话,我也不想带着罪恶死去,只要不伤害到我的女儿艾丽斯就行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那是在19世纪60年代初,当时我还很年轻,在一个矿地里工作。不怕你笑话,那时的我可是个不安分的家伙,和一伙同样不安分的人一起,天天只知道饮酒作乐,导致了开矿失利,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做了打家劫舍的强盗。我们一伙共有六个人,无恶不作,我当时化名为巴勒拉特的黑杰克,到了现在,还有人记得以前有一个巴勒拉特帮。有一天,一个黄金运输队从巴勒拉特去往墨尔本,我们埋伏在半道上把他们给劫了。运输队的五个人都被我们打死,只留下了那个马车夫,他就是麦卡锡。上帝作证,我现在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用手枪把他一枪打死!“我得到那笔黄金后就回到了英国,并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过安分守己的生活,于是我买下了现在的这份产业。生活安定下来后,我娶妻生子,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可谁会想到,这时候麦卡锡出现了,他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记得那天我是去城里办事,阴差阳错地在街上遇见了他,他当时衣不蔽体,光着脚,过得很落魄。他见了我像遇上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要我收留他们父子俩,不然的话就会把我以前的事抖出来。我没办法,就把他带了回来,把我最好的土地无偿租给他。我这么做,本是想让他闭上嘴,从此以后相安无事地生活,可没想到他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捏着我的把柄,一味地索取。我说过,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为了息事宁人,不管他想要什么,我都毫不迟疑地给他,土地、金钱、房子,什么都给。但是他还不满足,他见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居然要求他的儿子娶我的艾丽斯。他心里十分清楚,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只要他的儿子娶了我的女儿,那么我死后,他就可以掌握我的全部财产。“这是我难以容忍的。我受够了这家伙,我决不会同意让他那该死的血统和我们家的血统混到一块去。“麦卡锡又威胁我。我对他说,即使他把那件事说出来我也不在乎,为了我女儿的幸福,我什么都不怕了。后来,我们约定在我们两所房子之间的那个池塘会面,以解决此事。“我走到那里的时候,他正逼他的儿子跟我女儿结婚,他儿子不同意,于是他们就大吵了起来。我听到他的话后,肺都快要气炸了,他凭什么主宰我女儿的命运,他经过我同意了吗?说实话,去见他之前,我并没有想过要杀他,可见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那神情好像我的女儿就是马路旁边的妓女,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起了杀心。反正我已经是一个快要死的人,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绝不能让他活着祸害我的艾丽斯。我要说的就这些,后来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福尔摩斯落笔后,让他在上面签了字,并说:“我不是官方侦探,无权审判你。至于你的命运如何,就让上帝安排吧。但是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自白书保存好。只要詹姆斯不被定罪,就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所知。不管你是活着还是死去,我保证为你保密。”“谢谢你,先生,不管我是死去还是活着,我都将感谢你。”约翰·特纳庄严地说完这句话,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福尔摩斯沉默了很久后说:“为什么命运老是要对贫困穷苦的芸芸众生如此作弄呢?”

后来,因为福尔摩斯写了很多有力的申诉意见,詹姆斯·麦卡锡在巡回法庭上被宣布无罪释放。这个案子过了很久,我依然会时常想起,想起老特纳,想起案子里的很多细节,不过,经常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这样一幅情景:那个儿子和那个女儿终于在一起了,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上空曾经出现过不祥的乌云……歪唇男人

艾萨是圣乔治大学神学院已故院长伊莱亚斯的兄弟,他在读大学时读了德·昆西对梦幻和激情的描绘后突发奇想,将烟草在鸦片酊里浸泡后来吸,就是这样一个实验让这个优秀的青年从此沉浸在毒瘾里不能自拔,令爱他的亲友们既怜悯又厌恶,没人愿意再与他交往。一个夜晚,艾萨的妻子哭着跑来向我和妻子求援,请我到她丈夫常去的一个鸦片馆去找他,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因为我是他的药物顾问,又是他的朋友,当然是最有资格去带他回来的人。于是,我乘了一辆双轮小马车向城东疾驰,很快就找到了我要寻访的那家烟馆。借着门口闪烁不定的油灯,我走进一个又深又矮的房间,屋里到处弥漫着浓重的棕褐色鸦片的烟雾,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我边向里走边喊:“艾萨?你在吗?”许久,我的右边有人蠕动,并发出喊声:“天哪,是华生!几点了,华生?”“快十一点了。”“十一点?哪天的十一点?”艾萨面色苍白地嘟囔着。“星期五,6月19日。”“你吓唬人干吗?明明是星期三嘛,我刚抽了三锅、四锅……我记不得了。”他把脸埋在双臂中,放声痛哭。“好了,我来扶你回家,凯特已经等你两天了。”我走过去,把抽泣着的艾萨扶进马车,然后回来找掌柜付账。

当我走过一个炭火盆前时,忽然感觉有一只手猛拉了一下我的衣服下摆,一个声音低低地说:“走过去,再回头看我。”我惊奇地打量一下周围,直觉告诉我应该是身边炭火盆前那个瘦骨嶙峋的老头在说话,可是他和我有什么相干?带着满腹疑惑,我向前走两步,回头一看,大吃一惊,那老头满脸的皱纹已经消失,昏花无神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转眼之间,福尔摩斯魔术般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暗示我到他身边,而他又变回了那个哆哆嗦嗦、随口乱说的龙钟老人。“先打发走你的那位瘾君子朋友,在外面等我五分钟。”福尔摩斯低声说。

我点点头,出去替艾萨付账,又写了张便条让他带给我的妻子。

刚办好这一切,福尔摩斯装扮的老人已经驼着背、东摇西晃地出来了。我们一起默默地走了两条街,他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华生,在那里见到你我真吃惊。”转过第三个路口,福尔摩斯终于舒展开身体,开口讲话了。“见到你我更是吃惊不小,你在那里做什么,福尔摩斯?”“我在寻找我的敌人。”“敌人?”“对啊,我最近在进行一件案件的调查,事情就发生在这家店里。我曾在一次调查中得罪过店主无赖印度阿三,如果我在烟馆里被人认出来,顷刻间就会没命的。”“怪不得你要化装,这次是件什么样的案子?”“是内维尔·圣克莱尔先生的失踪案,我怀疑他已经被这里的黑暗吞没了。”福尔摩斯神情略微有些凄凉地感叹。

他一边吹口哨招来一辆马车,一边向我详细解释。原来,内维尔·圣克莱尔是个有钱人,他在李镇的郊区购置了一座大别墅,和妻子、两个孩子过着十分豪华的生活。他没有职业,但在几家公司里都有投资。所以,他每天早晨进城办事,下午五点十四分从坎农街坐火车回来,每天如此。上周一,圣克莱尔先生早早进城办事,临出门,还答应给小儿子带回一盒积木。他出门后不久,妻子就收到一封电报,有个贵重的包裹已经到了,需要她到伦敦的亚伯丁运输公司办事处去取。圣克莱尔太太一直都在焦急地等着这个包裹,所以她吃过午饭就赶到城里去,到亚伯丁运输公司去取。她在街上逛了一下,取完包裹回来,走到天鹅闸巷时,正好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天鹅闸巷就是印度阿三的烟馆所在的位置。天气很热,圣克莱尔太太一边慢慢走,一边期望能雇到一辆马车。她正走着,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叫声,她立刻抬头一看,天哪,她的丈夫正在三楼的窗户向她招手!正当她惊讶的时候,却看到她丈夫在刹那间被他身后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猛拉了回去。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圣克莱尔太太却清楚地感觉到丈夫脖子上没有硬领,胸前也没有领带。她确信,丈夫一定出事了!她便飞奔过去,要闯进烟馆,可是刚跑到楼梯口就被印度阿三和他的助手推了出来。她害怕极了,立刻跑出胡同去寻求援助。幸好,她在弗雷斯诺街头遇见了值班的巡官和巡捕。

他们陪着圣克莱尔太太来到她发现丈夫的那间屋子,可屋子里只有一个跛脚的、面目可憎的家伙,根本没有圣克莱尔先生存在的迹象。印度阿三一直强调圣克莱尔太太看错了,巡官也几乎相信了他的话,可是圣克莱尔太太没有放弃,她的眼睛在屋内逡巡着,忽然,她大喊一声,扑向桌子上的一个小松木盒,打开盖子,倒出一大堆儿童玩具积木。她哭着说这正是丈夫答应给小儿子带的玩具!这一发现,再加上那个瘸子惊慌失措的表现,使巡官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们开始仔细地搜查,结果在里面的小卧室内发现窗框上有斑斑血痕。最可怕的是,他们竟然在帷幕后发现了圣克莱尔先生的全套衣服!只缺了一件上衣。

从衣服上并没有发现什么暴行,可屋子再没别的出路,看来圣克莱尔先生只能是从窗子消失的,但是窗子后面的河水正是涨潮的顶点,再加上那些血迹,明显表明圣克莱尔先生有受伤的可能,看来他能从水中逃生的机会几乎等于零。房间中那个阴险的瘸子最为可疑,因为圣克莱尔太太看到丈夫后几秒内,印度阿三和助手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把她拦住了,那么最有时间作案的就只有那个瘸子。那个瘸子名叫休·布恩,一向以乞讨为生,虽然他坚决否认见过圣克莱尔先生,只承认窗框上的血迹是他的左手不小心被划破造成的,可是,他无法解释圣克莱尔先生的衣服为什么会在他的房间中。所以,巡官没理会他的大声抗议,就让人把他带回了警察局。巡官在房子里留下来,他想等退潮后寻找些新的线索。结果,退潮后他真的找到了线索,不过不是圣克莱尔先生的遗体,是缺少的那件上衣,因为那件上衣口袋中塞满了硬币,所以它才没被潮水冲走。“不对呀,福尔摩斯,圣克莱尔先生的衣服全在屋子里,难道他只穿了一件上衣?”“不,不,很可能是那乞丐把人推出去后要消灭那些泄露真相的衣服,然而巡官们很快就来了,所以他只来得及扔了一件上衣。”“但是,圣克莱尔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烟馆?他和休·布恩是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说:“是啊,还有很多疑问存在,圣克莱尔先生现在在哪里?是死是活?我觉得这次的案件看起来简单,却又困难重重。”这时,马车已经来到李镇的郊区,一位白皮肤金发的小妇人迎了上来,不用说,她就是圣克莱尔太太。“先生,有什么好消息吗?”她一见到福尔摩斯就着急地问。

福尔摩斯摇摇头,耸了下肩。小妇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问:“那有坏消息吗?”“也没有。”福尔摩斯说。“哦,那太好了,你们辛苦了,快进来吧。”我们回到屋里后,圣克莱尔太太盯着福尔摩斯认真地问:“福尔摩斯先生,请您坦率地说,内维尔是不是还活着?”福尔摩斯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坐在椅子中一动不动,半天才说:“老实说,我不这么认为。”“那您觉得他死了吗?”“我想是的。”“您觉得他是哪一天去世的?”“星期一。”“那么,”圣克莱尔太太微笑着举起手中的小纸条,“请您解释一下他今天的来信,好吗?”“什么?”福尔摩斯惊奇地站了起来,“我能看看吗?”“当然!”

福尔摩斯急切地接过那张纸条,在灯光下看了起来,我也跟过去看,这是今天发来的信,盖有格雷夫森德地方的邮戳,不难看出信封的纸非常粗糙,字迹也很潦草。“这肯定不是你丈夫写的。”福尔摩斯说,“你看,这些字不是一次写成的。这个人先写了人名,等人名干了之后才写的地址,说明他不熟悉这个地址。”“是的,信封不是,可信的确是他写的。”“你确定是他的笔迹?”“是的,是他的笔迹,我完全认得出来。而且,您看,这里还有他的图章和戒指!”

福尔摩斯不说话了,专心看那封信。

 亲爱的: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已经铸成了一个大错,这也许需要费些时间来加以纠正。请耐心等待。内维尔

 “嗯,这是用铅笔写在一本书的扉页上的,信封是用胶水粘的,这个人还在一直嚼烟草。”“这是不是可以证明内维尔还活着?”“我不敢肯定,太太。”福尔摩斯说,“这封信也可能是他星期一写的,今天才寄来啊。谁知道这几天之内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哦,福尔摩斯先生,不要浇灭我的希望啊。”圣克莱尔太太立刻激烈地反驳说,“我们两人之间有一种敏锐的同感力。星期一早上,内维尔在卧室割破了左手,我在餐室立刻就感觉到了,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的话,我怎么可能毫无感觉呢?”

我觉得很奇怪,插进话来,说:“既然他活着,为什么到现在不出现呢?”夫人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星期一那天,您感觉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没有。”“那当天你看到他时,他是什么表情?”“他大吃一惊。”“您感觉他在向您呼救?”“是的,他挥舞着双手。”“哦,那也可能是因为惊奇而举起的双手啊。”“我不知道,他一下子就不见了。”“您看到房间里还有别人吗?”“没有,我们上去的时候只有那个乞丐在。”“对了,顺便问一句,圣克莱尔先生抽过鸦片吗?”“没有,从来没有。他也从来没提过那个地方。”

福尔摩斯不再追问,默默吃了饭。饭后,福尔摩斯盘腿坐在沙发上,叼着烟斗,陷入了思索之中。我知道这又是他的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大早,福尔摩斯就笑嘻嘻地把我喊醒了,“我已经找到开启案子的钥匙了。”“在哪儿?”“盥洗室里。”

我在万分惊讶中随着精神焕发的福尔摩斯上了马车。马车飞快驶进巡捕房。我们很快就得到了巡官的热情接待。“您要我做点什么,福尔摩斯先生?”“我要见休·布恩。他在监狱里老实吗?”“非常规矩,但是他实在太脏了,我们没办法让他洗澡。”

巡官领我们去见休·布恩,一路抱怨他太脏了,没人愿意和他住一起,只好把他关进了单人牢房。“没关系,警官,很快我就可以让你们看看他的真面目了。”福尔摩斯说着,拍了拍他带来的一个包,又咯咯笑着说:“我已经想到一个可以让那家伙清洗的好主意了,而且还自作主张带了些东西。”

我和巡官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福尔摩斯这么能开玩笑。

牢房里的那个囚犯蜷缩在墙角,睡得正香,浑身肮脏到让人难以容忍的地步,可怕的面容污秽不堪。他脸上从眼角到下巴有一道宽宽的伤疤,伤疤牵住上嘴唇,微微向上吊起,露出三颗牙齿,像一只在嗥叫的野兽。

福尔摩斯从包里取出一块很大的洗澡海绵,悄悄走进牢房,就着水罐蘸湿海绵,在囚犯的脸上使劲擦了两下。天哪!奇迹出现了,休·布恩的脸像剥落的树皮一样剥下了一层皮!转眼间由面目可憎变得皮肤平滑,模样俊秀。“天哪,”巡官叫道,“他就是失踪的那个人,我见过照片。”

那囚犯睡眼蒙地打量着我们,忽然明白事情已败露,尖叫着扑在床上,哭喊起来:“上帝,我怎么办?我不能让我的儿女为他们的父亲感到耻辱!”

福尔摩斯和蔼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只要你能够让警务当局相信这件事不足以提交法庭,那就没有必要把案情公之于报纸了。”

那囚犯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只要能不把污点留给孩子们,怎么做都行。”

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坦然给我们讲了事情的真相。他青年时候是伦敦一家晚报的记者,每天忙于采访、写稿,生活得很辛苦。

有一次,为了描写城市中乞丐生活的真实面貌,他向主编申请去寻找素材。就是这次经历改写了他以后的生活。他以前喜欢演戏,学过一些化装技术,而且曾经以精湛的化装技术闻名于剧场后台。

他知道做乞丐一定要能引起别人的同情心,于是,他用肉色橡皮膏做了一个非常自然的伤疤,再把嘴唇一边向上扭卷起来。然后,他戴上红发套,配上适当的衣服,选定了一个地方开始乞讨起来。

由于他化装化得很像,口才又好,很快就获得了许多人的同情,仅仅一天的收入竟然超过他辛苦工作一星期的酬劳。他从没想到乞讨的收入竟是这样的好,于是在金钱的诱惑下,他抛弃了记者的生活,在那间烟馆高价租了间房子供他早晚更换面目使用。不久他就积聚了一大笔钱财,买了房,娶妻生子,过上了奢侈的生活。家里人只知道他在城里有投资,却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营生。上周一,他刚刚结束了一天的乞讨,正在租来的房子里更换衣服,随便向窗外望一眼,竟然看到他的妻子就在楼下!他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叫起来。后来,他看到妻子向烟馆跑来,一下清醒了,赶忙让印度阿三去阻拦她,自己又赶快装扮成乞丐的模样,然后手忙脚乱地把硬币塞进衣服里扔出窗外,哪知刚扔一件上衣,警察们就冲了上来,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竟然没有人认出他来。“那么给你妻子的那封信也是你写的喽?”福尔摩斯问。“是的,我害怕妻子担心,就趁警察不备的时候偷偷写了那几句话,连同戒指一起交给印度阿三,让他寄给我的妻子。”“可惜,那封信昨天才寄到她的手里。”福尔摩斯说。“哦,天哪,我可怜的妻子。”“因为警察看住了印度阿三,所以他只得把信转交给了一个当海员的顾客,没想到那家伙忘了这回事,几天后才寄出去。”“对了,那些血迹是怎么回事?”巡官在一旁追问。“哦,那天早上我划伤了手,当我往窗外扔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碰破了伤口流的血。”

福尔摩斯点点头,“我相信事情就是这样,但休·布恩从此就要彻底消失掉。”“我发誓!”囚犯郑重地举起右手。

这件离奇的失踪案就这样圆满结束了,巡官惊奇地问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可真有你的,这么离谱的事情你也能找出答案。”“没什么。”福尔摩斯微笑着说,“这全靠抽了一晚上烟。”

瞧,福尔摩斯就是这么谦虚,他只享受破案过程的快乐,至于胜利的果实,他从来不那么看重。蓝宝石案

圣诞节后的第二个早晨,我去探望老朋友福尔摩斯。他正穿着睡衣,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旁边放着他的放大镜,还有一顶破毡帽。“嘿,福尔摩斯,希望我没有打搅你。”“当然没有,我正希望你能来和我一起讨论呢。”“这顶帽子是怎么回事?”“那是看门人彼得森路上捡来的,一同捡到的还有一只大肥鹅呢。”“在哪里捡到的?”“彼得森参加完一个欢宴,大约凌晨四点钟的时候,他着急往家赶。路上,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摇摇晃晃走在他前面,那人肩膀上背着一只白鹅。走到古治街拐角时,突然蹿出几个流氓,和他争吵起来,并把他的帽子打翻在地。高个子很生气,抡起棍子自卫,没想到一下把身后商店的玻璃橱窗打碎了。这时,警察来了。高个子和流氓全都吓跑了,彼得森就把这两样战利品带了回来。”“不要把它们还给主人吗?”“这是个难题啊,华生,你瞧,鹅的左腿上系着一张小卡片,写着‘献给亨利·贝克夫人’,帽子的衬里写着姓名缩写‘H.B.’可是,仅有这些是无法找到失主的,整座伦敦名叫亨利·贝克的恐怕要数以千计。”“那怎么办呢?”我忍不住问。“推测。”福尔摩斯眨了眨明亮的眼睛,“从这顶帽子上去推测。”“哦,福尔摩斯,你可真会开玩笑。”“不是玩笑,来,这是放大镜,你试试看能推测出什么。”

我把那顶帽子拿在手上,说实话,它就是一顶普通的旧帽子,圆形黑毡帽,原来的红色丝绸衬里已经褪色,一侧潦草地写着姓名缩写字母“H.B.”,再有就是帽子上有几块褪色的补丁,为了掩饰,用墨水把它们涂黑了。我看了又看,把帽子递回给福尔摩斯,“我看不出什么来,福尔摩斯。”“其实你只是还不太相信自己的推理能力。简单点说吧,从这顶帽子上可以看出来,这位亨利·贝克先生是个学识渊博、很有远见的人,在过去三年里生活相当富裕,目前则是家道中落,精神颓废,但还保留一些程度的自尊。”福尔摩斯说。“你从哪里推断出这么多东西?”尽管已经见识过福尔摩斯奇特的推理,我还是对一顶帽子能得出这么多结论表示怀疑。“你看,这帽子在三年前买的,是当时一流的帽子,他戴了三年却没再买新帽子,说明他现在的景况大不如以前。再来看,帽子中钉的防止被风刮跑的松紧带,这并不是帽子附带的,是他自己添置的,说明他很有远见。而帽子上用墨水涂黑的补丁则说明他还有一些程度的自尊。”“说他学识渊博呢?”

福尔摩斯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帽子把他整个前额罩住,并且压到了鼻梁上,“有这么大脑袋的人,必然会有些货色。”他俏皮地说。

这时,门忽然被大力撞开了,看门人彼得森跑了进来,他满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喊:“福尔摩斯先生,你看,我在鹅嗉中发现了什么。”

他伸出手,手心中有一颗蓝宝石,闪烁着夺目的光辉,晶莹洁净,光彩耀人。福尔摩斯吹了声口哨,说:“天哪,彼得森,这可不是一颗普通的宝石,这就是那块名贵的蓝宝石啊!”

彼得森一脸迷茫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们不知道?”福尔摩斯边翻弄报纸边嘟嘟囔囔地解释说,“这就是伯爵夫人悬赏一千英镑的那颗蓝宝石。”“一千英镑!”看门人震惊地跌坐在椅子上。“瞧,在这里。”福尔摩斯翻出了那张《泰晤士报》。

报道中说:

 “世界旅馆”宝石偷窃案,旅馆侍者领班詹姆斯和伯爵夫人的侍女凯瑟琳指控是管子工霍德偷走了伯爵夫人的宝石。据查霍德确实有过类似的盗窃行为,因而霍德已被捕入狱,但可疑的是宝石现在仍然下落不明……

 “不,不,我认为这个盗窃者一定不是他。”福尔摩斯看着手中的宝石,吹了声口哨,“我来替可怜的霍德先生寻找真相吧。”

他边说边拿起纸笔,写下了一则启事:

 兹于古治街拐角捡到鹅一只,黑毡帽一顶。亨利先生请于晚六点半到贝克街221号询问,即可领回原物。

 “那个人会注意到报纸上的启事吗?”我担心地问。“当然会,对一个穷人来说,这笔损失也算是惨重了。”他边向我解释,边吩咐彼得森立刻把启事送到广告公司,刊登到今天的晚报上,并让他顺便买只肥鹅回来,彼得森把宝石交给福尔摩斯后去办事了,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宝石锁进了保险柜里。晚上,我来到贝克街的时候已经过六点半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在寓所门口徘徊,我走到门口,刚好门开了,我们一同走了进去。“您好,是亨利·贝克先生吧?”福尔摩斯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一边问。

客人点点头,坐了下来。我趁机在一旁观察他。他的头颅很大,有一张宽阔而聪明的脸,说话断断续续,措辞谨慎,一副时运不济的文人学者形象。“您的东西在我们这里保留了好几天,您怎么没登个寻物启事呢?”福尔摩斯问。“我已经不像过去那么有钱了,而且觉得找回帽子和鹅都不太有希望,所以就不想再多花钱了。”亨利·贝克先生不好意思地说。

福尔摩斯观察着客人的表情,小心地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把那只鹅吃掉了。”“吃掉了!”客人激动地喊,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别生气,贝克先生,我们会拿同样大小的一只鹅赔给你,”福尔摩斯说,“而且,我们还为你保留了那只鹅的羽毛、腿、嗉囊等东西。”

听到这里,客人失望的神色立刻消失了,流露出一丝惊喜,腼腆地笑着说:“我想,我所关心的只有餐柜上那只美妙的鹅,现在生活的穷困让我不得不对它很在乎。至于你说的那些零碎,它对我毫无用处。”

福尔摩斯飞快地瞄了我一眼,耸了耸肩,转头对贝克先生说:“你的那只鹅真是好看,能不能告诉我你从哪儿得到的它?”“当然,”贝克先生说,“我是博物馆附近阿尔法酒店的鹅俱乐部成员,那只鹅就是俱乐部发给我的圣诞礼物。”

客人走后,福尔摩斯说:“看来贝克先生对这件事一无所知,我想我们应该顺藤摸瓜去了。”

我们俩穿上长大衣,走出房子。外面非常寒冷,喷出的气体瞬间就变成了冷雾。我们一路穿街过巷来到那所阿尔法酒店。这是一家小酒店,福尔摩斯没费什么工夫就向店主打听到了那只鹅的来历,原来是店主从考文特园市场买来的。他从一位叫布莱肯里奇的推销员那里一下买了24只鹅,当作圣诞礼物发给了会员们。我和福尔摩斯又毫不迟疑地追踪到考文特园市场,找到了布莱肯里奇的店铺。布莱肯里奇是一位长脸、留络腮胡子的人,他冷冷地看着我们,对福尔摩斯追问他卖给俱乐部的24只鹅的来历十分恼火。“哦,是这样的,”福尔摩斯毫不理会他的不耐烦,“我与人打赌,我吃的那只俱乐部的鹅一定是在农村喂大的,我坚持我的看法,而且赌了五个英镑。”“那你就输掉了,它们是在城里喂大的。”布莱肯里奇幸灾乐祸地说。“我不相信,在研究鹅的成长这方面我是专家,咱们可以打赌,一个英镑。”福尔摩斯固执地说。“好,让我来教训一下你这个狂妄的小子,比尔,把账本拿来。”店主狞笑着打开账本,指点着说,“这里,奥克肖特太太,布里克斯顿路117号,鸡蛋、家禽供应商。“再看这里,12月22日,24只鹅,收价7先令8便士。”“哦,下面还有注释,卖给阿尔法酒店,售价12先令。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唉,真遗憾,你赢了。”福尔摩斯装作十分懊恼的样子,从口袋掏出一个英镑给他,然后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厌恶神态走了出来。

他一走出店主的视线,就靠着路灯柱子,以他特有的方式得意地笑了起来,“哎呀,多么好笑,对络腮胡子的倔强人,打赌是让他们说出机密的最好方式。”“我们现在怎么办呢?”我问。“嗯,我想我们得考虑是今晚到奥克肖特太太那里去,还是明天再去……”福尔摩斯还没说完,忽然一阵吵闹声把我们吸引了过去。

一个獐头鼠目、身材矮小的男子正可怜兮兮地站在布莱肯里奇面前,布莱肯里奇暴怒地向他挥舞着拳头,嚷嚷着:“别再用那些蠢话来纠缠我,去让奥克肖特太太自己来找我,我是向她买的鹅,与你毫不相干!”“可那里面确实有我的一只鹅。”“快滚开,否则,小心我放狗咬你。”

小个子男人不敢招惹强壮的布莱肯里奇,只好无可奈何地走了。“哈哈,有线索了!我们不用去布里克斯顿路了。”福尔摩斯长腿一迈,很快追上那小个子,在后面拍了他一下。那人立刻回过头来,面色在灯光下极其苍白。“伙计,我刚才听到了你和布莱肯里奇先生的谈话,我想我能够帮助你。”“但是,”那人疑惑地说,“你对这件事情知道些什么呢?”“我全知道!”福尔摩斯说,“你在拼命找那几只鹅,而那几只鹅呢,先由奥克肖特太太卖给了布莱肯里奇先生,又被他转卖给了阿尔法酒店,店主又把它们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了他的会员们。”“哎呀,您正是我渴望见到的人。”那人激动万分地握着福尔摩斯的手喊。“嗯,我可以为你效劳,不过,请问你尊姓大名?”福尔摩斯问。“我,我叫约翰·鲁宾逊。”小个子迟疑了一下说。“不,不,我是问你的真实姓名。”福尔摩斯温和地说。“詹姆斯·赖德。”那人低声回答说。“一点不错。”福尔摩斯愉快地说,“世界旅馆的领班!詹姆斯·赖德先生。”

詹姆斯·赖德乖乖跟着我们回到寓所,福尔摩斯用愉快的声音说:“我想您要找的那只鹅是白色的,尾巴上有一道黑,是吗?”“是的,是的,先生,”赖德激动地喊叫说,“您能告诉我它的下落吗?”“是的。它到我这里来了,并且下了个世界上罕见的、最美丽、最明亮的蓝色的小蛋。”福尔摩斯从保险柜中取出蓝宝石,高举着它,走向赖德。

赖德一下瘫倒在沙发上,翻了白眼。我连忙给他灌了两口白兰地,他才缓过气来,用恐惧的目光盯着福尔摩斯。“说,你是怎么得到莫卡伯爵夫人的蓝宝石的?”福尔摩斯威严地问他。“是凯瑟琳给我的。”“哦,伯爵夫人的侍女。你们两个利用管子工霍德有过盗窃的历史,就把你们盗窃的嫌疑扣在了他身上,使他被抓去坐牢,是吗?”“是的,先生。”詹姆斯一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福尔摩斯,“看在上帝的份上,千万别把我送进法庭,我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没干过坏事,求您了!”“现在你倒知道磕头求饶了,你有没有想过可怜的霍德将会因他不知情的罪名而被送上被告席?”福尔摩斯厉声责备他说。

詹姆斯更加恐慌,连声说:“我离开这个国家,福尔摩斯先生,这样对他的控告就会因我的逃亡而被撤销了。”

福尔摩斯冷冷地哼了一下,“你还是交代清楚事情的真相吧。”

詹姆斯舔了舔他干裂的嘴唇,开始讲述他所做的事情。那天,霍德被捕后,他立刻带着宝石假装受人差遣逃了出来,因为他觉得世界旅店里所有的地方都不安全。后来,他想到了姐姐奥克肖特太太,决定到那里去静静心。当他在姐姐家闲坐,思考如何处理宝石时,刚好看到鹅群从身边走过,于是他立刻想到了一个好计策。他挑了一只尾巴上有一道黑边的大白鹅,把宝石塞进它的喉咙里,并且摸着宝石被它吞到嗉子里。

白鹅受了惊吓拼命挣扎,姐姐听到声音出来了,“你在干什么?赖德。”“哦,我在挑鹅。你不是说要送我一只肥鹅做圣诞节礼物吗?”赖德赶紧说。“噢,我早就给你留好了,在那边的笼子里放着呢。我养了26只鹅,一只给你,一只我们自己吃,剩下这24只要送到市场去呢。”姐姐说。“我只想要这只白鹅。”赖德说。“什么?我给你留的要比这只重得多呢,是我特地为你喂肥的。”姐姐不高兴地说。“可是,我很喜欢这一只,而且已经抓住了它,你就让我带走吧。”赖德恳求说。

姐姐答应了,可是就在赖德和姐姐说话的时候,那只白鹅突然从他手中挣脱,拍着翅膀飞进了鹅群。他大吃一惊,赶紧又抓住了那只尾巴有黑羽毛的白鹅,高高兴兴去找一个朋友商讨销路去了。可是,他们打开鹅的胸膛,找遍了嗉囊,竟然都没有找到那颗宝石!赖德吓得心都凉了,他立刻跑回去找姐姐,可是,姐姐的鹅笼已经空了,原来那些鹅已经全部被卖给了考文特园的布莱肯里奇。“姐姐,那些鹅里有没有一只尾巴有黑道的白鹅?”“有啊。我有两只尾巴带黑道的白鹅,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呢。”

赖德一听,顾不上向姐姐解释,立刻赶到布莱肯里奇店,可是店主根本不肯告诉他鹅卖到哪里去了,他接连去了三次,都被店主粗暴地赶了出来。说到这里,赖德用手捂着脸抽搐起来,“天哪,我已经是个打上窃贼烙印的人了,愿上帝宽恕我,尽管我并没有得到我为此出卖人格的宝石。”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赖德的抽泣声和福尔摩斯用指尖敲打桌面的声音。“滚出去吧!”我的朋友忽然把门打开,厉声喊。“什么,先生,哦,愿上帝保佑您!”赖德恐慌地跑了出去。“这个家伙不可能再出头露面控告霍德了,案子将会不了了之,既然无辜者并没有什么危险,而肇事者已经吓得失魂落魄,我们何必把他送进监狱,让他成为一个终生的罪犯呢?”“你说得很对,福尔摩斯。”我称赞说。

福尔摩斯点燃了烟斗,俏皮地说:“瞧,华生,这就是我和官方侦探不同的地方,我可以量情定罪。”我微笑着朝他伸出大拇指,福尔摩斯开心地笑了,孩童般纯真。

后来,蓝宝石物归原主,看门人为此得到了丰厚的酬谢。从此,他更加崇拜他心目中的“神探”福尔摩斯。斑点带子

八年来,我潜心研究我的朋友福尔摩斯的破案方法,记录的七十多个案例,没有一个是平淡无奇的,全是一些离奇古怪,甚至荒诞无稽的案子。那件格里姆斯比医生的死亡案件曾引起众说纷纭,至今仍流传着各种谣言。

事情发生在1884年4月初,我早上醒来,发现福尔摩斯正穿戴得整整齐齐地站在我的床前,“对不起,华生,吵醒了你。有位女士有紧急的事情要我帮忙,我想你一定不肯错过这个机会。”“当然!”我边回答边利索地穿好了衣服。我那时最大的乐趣就是观察福尔摩斯的专业性调查工作,欣赏他敏捷而严密的逻辑推理。

我们一起来到起居室,一位身着黑衣服,蒙着面纱的女士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福尔摩斯先生请您帮帮我,”她颤抖着边说话边掀起了面纱,露出苍白的小脸和惊惶不安的双眸,“我紧张得快要发疯了。”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我们的客人,果真,她的神情十分萎靡憔悴,看上去也就是三十来岁,可是头上却已经有了几缕银丝。“先喝杯热咖啡,慢慢说。”福尔摩斯温柔地安慰她,“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把事情处理好,不耽误你及时赶回去的。”“谢谢,您怎么知道我要赶时间?”女士惊奇地问。“瞧,你左手的手套里露出一张回程车票,而且你应该是很早就动身,经过一段泥泞的道路来到这里。”福尔摩斯继续说。“是的,是的。您说的全部都正确。”女士连声说,“我早上六点钟就从家里出来了,先生,我实在太害怕了,但又求助无门。我现在非常害怕,但又不知道自己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自己像在被死亡追逐,您能理解我的感受吗?”“我能理解。”福尔摩斯坚定地说,“而且,我会尽我的能力来帮助你。”

他的态度让那位女士舒了口气,谈吐也不再那么紧张了,她轻声说:“我的名字叫海伦·斯托纳。我现在和继父住在他家古老的庄园里。他是英国最古老的撒克逊家族之一——格里姆斯比家族的最后成员。”“嗯,这个名字我很熟悉。”福尔摩斯说。“这个家族曾经非常富有,但是,他的后代子孙都不争气,到第五代的时候,家产几乎被败落得差不多了。我继父是独生子,他借钱出去学医,后来到国外的加尔各答行医。他在那里挣了不少钱,可惜,他脾气很坏,打死了管家,被判了长期监禁,等他回到英国的时候,已经穷困潦倒了。“继父名叫罗伊洛特,他在印度时娶了我的母亲。母亲当时是孟加拉炮兵司令的遗孀,带着当时只有两岁的我们孪生姐妹俩。母亲当时有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每年进项不少于一千英镑,和继父结婚后不久,母亲就立下遗嘱把全部财产都遗赠给他,唯一的条件是两个女儿结婚后必须拨给她们每人一定数目的金钱。“我们一家人回到英国伦敦,不久,母亲就去世了。继父也放弃了在伦敦重新开业的意图,带着我们姐妹俩回到了他们家族的古宅。“回家后不久,继父的性情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和所有接触到的人穷凶极恶地争吵,这种近乎癫狂的暴戾脾气据说是他们家族遗传的,而继父长期旅居热带更加剧了他的这种性情,因而他在村上没有任何朋友,只有一些到处流浪的吉卜赛人是他的至交。他允许他们在他的土地上扎营,经常到他们的帐篷和他们聊天,甚至随同他们一起去流浪数周。“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他对印度动物有着强烈的好感,养了一只印度猎豹和一只印度狒狒,让它们在他的土地上自由跑动,村里人对它们退避三舍,经常绕道而行。”

海伦小姐说到这里,忽然哭了起来,“你们可以想象,我和姐姐整日过的是什么生活,没有人愿意和我们做朋友,我们孤独而恐惧。而我可怜的姐姐两年前去世后我更加孤独。”“你姐姐怎么去世的?”沉默的福尔摩斯忽然问。“她是在结婚前两周突然死去的。”“她要结婚了吗?”“是的,要知道我们俩很难遇到同龄的人,幸好我母亲有一个关系好的姐妹,我和姐姐偶尔可以去看望她。我姐姐就是在那里认识了一名海军陆战队少校。”“你继父当时有什么反应?”“他没有反对,可是,可是,我姐姐竟然突然死去了,真是让我难以承受。”“你姐姐是怎么去世的?”

海伦小姐露出惧怕的神情,说:“那可怕时刻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里,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在发生不幸的那个晚上,继父格里姆斯比医生早早就回房休息了。姐姐住在他的隔壁,被他那强烈的印度雪茄烟味熏得痛苦不堪,只好到我的房间里逗留了一段时间。“十一点钟,姐姐起身准备回房,忽然问:‘告诉我,海伦,你有没有在夜间听到过口哨声?’“‘没有,怎么了?’“‘这几天清晨三点左右我总听到有清晰的口哨声。’“‘可能是那些讨厌的吉卜赛人吧。’“‘可能吧,晚安,海伦!’“姐姐回房间去了,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她反锁门的声音,我也安心躺下了。”“你们有反锁门的习惯?”福尔摩斯突然问。“是的。我说过,继父养的猎豹和狒狒都是自由的,而我们房间的窗户都开向草坪,所以我们总觉得不安全。”福尔摩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那天晚上,我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模糊感觉,因为孪生姐妹之间总会有些血肉相连的微妙同感。“那是个暴风雨的夜晚,狂风怒吼着让人不得安宁。我在蒙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女人惊恐的叫声,是姐姐!我立刻从床上跃起,冲向姐姐的房间。就在我走出房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清晰的口哨声,还有“哐啷”一声,像是金属物品掉在地上的响声。“姐姐的门锁已开,房门正在缓缓移动。我吓呆了,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出现。过道里的灯光照过来,我看到姐姐摇摇晃晃地出现了。姐姐面色苍白,双手摸索着,似乎在寻求救援。我立刻冲上去抱住了她。“姐姐颓然倒在地上,四肢可怕地抽搐着,忽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那声音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天哪,海伦,是那条带子,带斑点的带子!’姐姐把手指向继父的房间,抽搐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大声叫喊继父,继父匆匆跑来,给姐姐灌下白兰地,并请来了医生,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没让可怜的姐姐再苏醒过来。”“你肯定确实听到了口哨声和金属碰撞声吗?”福尔摩斯问。“是的,因为姐姐事先问过我,所以那给我的印象很深。”“你姐姐当时有什么异常?”“她穿着睡衣,手中拿着一根烧焦了的火柴棍。”“嗯,这说明出事的时候她划着火柴向四周看过,这很重要。验尸官得出了什么结论?”“他并没有找出任何能说服人的死亡原因。房子是反锁的,窗子由老百叶窗护着,墙壁、地板做了搜查后,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缝隙,因而可以肯定在遭遇不幸时,只有姐姐一个人在房中。再说她身上也没有任何暴力痕迹。”“会不会是毒药?”“医生检查后说没有发现中毒迹象。”

海伦叹口气说:“我觉得姐姐的死纯粹是由于恐惧和精神上的震惊。”“哦,对了,那个斑点带子,你觉得会是什么?”“我想或许是姐姐太紧张而说的胡话。我们种植园里的吉卜赛人经常会在头上戴着带斑点的头巾。”“不,不,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福尔摩斯愣了一下,严肃地说,“请您继续讲下去。”“姐姐去世后,我的生活更加孤单寂寞。不过,一个月前,一个偶然相识的青年来向我求婚,继父也没有表示反对,我们就决定在四月中旬举行婚礼。可是两天前,继父突然找人对房子西边的耳房进行修缮。这样,我的卧室被钻了许多洞,不得不搬到姐姐住过的房间去住,睡在她睡过的床上。“昨天夜里,我忽然听到了预兆姐姐死亡的口哨声,当时就被吓傻了,许久才跳下床,点亮灯,在房子里四处查看,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我不敢再继续睡,就呆呆地坐到天亮,悄悄出来向福尔摩斯先生求援了。”“你做得很对!”福尔摩斯称赞了海伦小姐这个聪明的做法,提出想要去检查一下那个房间。

海伦小姐说:“刚好继父今天要来城里办一些很重要的事,可能一整天都不在家。我可以乘中午十二点的火车赶回去等候你们。”

福尔摩斯答应她我们午后就会赶到。海伦小姐点点头,悄悄走出了房间。“华生,你有什么感想?”福尔摩斯靠在背椅上问我。“我感觉那里好像有一个什么可怕的阴谋。”“是的,一个阴险毒辣的阴谋。”福尔摩斯点头称赞了我的观点,又说,“我们要尽快赶去阻止更坏的事情发生。”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声,不一会儿,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他穿着长礼服,却又穿着一双有绑腿的高筒靴,面貌十分凶狠,看起来像一只残忍的猛禽。“你就是福尔摩斯?”“是的。你是哪位?”“我是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哦,您好。”“得啦。我知道海伦到你这里来过,她胡说了些什么?”“华生你看,这些花可开得真不错。”“福尔摩斯,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他抓起一把火钳,猛力把它拗弯了。然后,他气呼呼地走出了房间。福尔摩斯哈哈大笑起来,他拿起那把火钳,用力把它弄直,“真是个野蛮的家伙,不过,他可不知道我的手劲并不比他小。”“希望海伦小姐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他的折磨。”我担心地说。“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去。现在我们赶快吃早点,我一会儿还要到医师协会去寻找一些资料。”福尔摩斯说。

直到下午一点,福尔摩斯才拿着一张记满了数字的蓝纸回来,“瞧,华生,海伦母亲的遗产现在只剩下七百五十英镑,每个女儿结婚就有权索取二百五十英镑,如果两个女儿都结婚,咱们这位罗伊洛特医生的生活将会十分尴尬,所以他有最强烈的动机阻止女儿结婚。华生,快,带上你的左轮手枪,我们要尽快去搭救海伦小姐。”

我们顺利到达罗伊洛特医生的古老庄园,与迎接我们的海伦小姐会合后,福尔摩斯立刻开始了搜查工作。“哦,房屋正在修葺,可是这座山墙好像没有迫切修葺的必要吧?”“我也这么认为。”海伦小姐低声说。“既然你们晚上都是反锁门,从门口进去是不可能的。请您回到房间去闩上百叶窗。”海伦小姐照做了。福尔摩斯在窗外用尽办法都没能打开窗子,甚至连一条能容进去一把刀子的裂缝也没有发现。他又用放大镜检查了一下合叶,发现全是铁制的,牢牢嵌在石墙上。“看来这百叶窗关上后没人能钻进去,我们还是去检查一下房间吧。”

他们所住的庄园极其古老,只有一侧的耳房可以住人。卧室的第一间是继父罗伊洛特医生的,第二间是姐姐的,第三间是海伦小姐的。这些房间彼此不相通,但房门都朝向同一个过道。

我们穿过过道,直接来到第二间房子。房间的陈设十分简陋,福尔摩斯细致入微地对房间的每一个细节都做了认真观察。

忽然,他指着悬挂在床边,绳头的流苏正搭在枕头上的粗粗的铃拉绳问,“这个铃通到什么地方?”“管家的房子。”“看上去很新,你姐姐要求装的吗?”“不是。那是继父一两年前装的。姐姐从未用过它,我们要什么都是自己去取。”

福尔摩斯目不转睛地打量它一会儿,忽然使劲拉了一下。“怎么没响?”我在旁边惊异地问。“当然不响,它上面甚至没有接线,你看,绳子刚好是系在小小的通气口上面的钩子上的,这本应该朝向户外的通气孔竟然是两个房间的通气处。”福尔摩斯说。“非常奇怪,”他喃喃地说,“这房间里有两个特别的地方,摆样子的铃绳,不通风的通气孔。它们是同时安装的吗?”“是的,这几处改动是继父当时一起做的。”

我们又一起来到罗伊洛特医生的房间。这个房间的摆设同样十分简朴,一张行军床,一个小书架,还有一把木椅和圆桌。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圆桌上的大铁保险柜。

福尔摩斯走过去,敲了敲保险柜,“这里面是什么?”“可能是我继父的一些文件。”“看看这个,有没有可能关着的是一只猫?”他说着,从保险柜上拿起一个盛奶的小碟子。“没有,我们从未养过猫。”

福尔摩斯没有答话,用放大镜开始研究桌子旁那把椅子的椅子面,“嗯,果然是这样。”

然后,福尔摩斯的目光落在床头的一根小打狗鞭上,“啊,就是它,我就知道会有它。你看到了吗?华生?”“看到了,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它要打成结?”

福尔摩斯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阴沉,气愤地说:“这真是个万恶的世界,聪明人的脑子总是用在为非作歹上。”

我们退出屋子,又一次来到草坪上,福尔摩斯严肃地对海伦小姐说:“事情太严重了,不容许有片刻犹豫,否则你的性命不保。你一定得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一定照做!”海伦小姐说。

福尔摩斯让她等罗伊洛特医生回来后一定要假称头痛,尽早回房休息。晚上,她听到罗伊洛特医生就寝后,要赶快打开窗户的百叶窗,解开窗户的搭扣,把灯摆在那里给我们做信号。然后她带上需要的东西,悄悄回她原来住的房间。我们会到能够看到他们窗子的克朗旅店去住。海伦小姐紧张得连连点头。

安排好一切后,福尔摩斯和我来到克朗旅店,很快就订到了想要的房间。房间在二楼,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托克莫兰庄园。

黄昏时分,我们看到罗伊洛特医生驱车回来了。他大声咆哮,训斥动作稍微迟缓的男仆,同时挥动着他巨大的拳头。后来,马车在咆哮声中消失了。

福尔摩斯回过头来问我:“华生,你有没有考虑到这种种巧合,在同一时间凿了通气孔,挂了一条绳索,而绳索下床铺的主人送了命,你能发觉这之间的联系吗?”“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那你注意到那张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床,似乎没有特别啊。”“它是用螺钉固定在地板上的!”“啊!这就有些古怪了,好好的为什么要固定在地板上?”“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那位小姐无法移动她的床,换句话说,那床必须保留在既对着通气口又对着铃绳的位置。”“福尔摩斯,我似乎领悟到了一些阴谋!”我激动地叫嚷起来。“是的,一个可怕的阴谋,希望我们能够及时阻止。”福尔摩斯严肃地说。

这时,树丛中透过来的灯光熄灭了,庄园邸宅那里一片黑暗。

时间缓缓地过去了,十一点时,我们的正前方亮起了一盏孤灯,这是我们的信号灯。我和福尔摩斯迅速走出旅店,翻越长年失修的山墙,顺利地到达了庭院。

我们脱下鞋子,悄悄钻进了第二间卧室。福尔摩斯关闭了百叶窗,小声告诉我,“千万别弄出声响,更不要睡着,这关系到我们的性命安危!”

我点点头,掏出左轮手枪放在桌子角上。福尔摩斯则把带来的一根又细又长的藤鞭、火柴、蜡烛等放在身边的床上,悄悄吹熄了灯。

百叶窗把可能照到房子的最微弱的光线都给遮住了,我和福尔摩斯就在这漆黑中静静等待可能发生的危险。

漫长的钟声敲了一下、两下、三下。忽然,从通气口方向闪出一道片刻即逝的亮光,接着涌进一股燃烧煤油和加热金属的强烈气味,气味越来越浓。

我清醒了,似乎听到什么物体轻轻的挪动声,正在努力猜测时,又一种柔和轻缓的声音,像是烧开的水壶嘶嘶的喷气声,越来越近地涌入了我的耳朵。

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福尔摩斯跳了起来,划着火柴,用那根藤鞭猛烈地抽打铃绳,并大声嚷着:“看到了吗?华生!”

突如其来的亮光照花了我疲倦的眼睛,我并没有看见福尔摩斯拼命抽打的铃绳上有什么东西,只看到福尔摩斯满脸憎恶、恐怖的表情,还听到一声清晰而低沉的口哨声。

忽然,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为可怕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这声音交织着痛苦、恐惧和愤怒,令人为之毛骨悚然!“发生了什么事?”我忐忑不安地问。

福尔摩斯已经平静下来,点燃了灯,轻声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华生,带上你的手枪,我们去看看。”

我紧张地跟着福尔摩斯来到罗伊洛特医生的住房,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奇特的景象:桌子上的遮光灯的遮光板半开着,灯光朝着保险柜,罗伊洛特医生穿着睡衣坐在木椅上,膝盖上横搭着那根鞭子。他的下巴翘起,面部恐怖、目光僵直地呆望着天花板的角落,额头上缠着一条异样的带有褐色斑点的带子。“带子,带斑点的带子。”福尔摩斯小声说。

我们悄悄走进房间,罗伊洛特医生好像睡着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忽然,他头上那条异样的头饰蠕动了一下,竟然从头发中钻出一条又粗又短、长着钻石形头部和胀鼓鼓脖子的毒蛇!“快躲开!这是沼地蝰蛇!印度最毒的蛇。”福尔摩斯喊着,猛地用长棍把蛇甩进保险柜中,并迅速上了锁。

真是恶有恶报,阴谋家掉进他为陷害别人而挖的陷阱里了。罗伊洛特医生阴险地布置了一切:通气孔,悬挂在床头的铃绳,被螺钉固定在地板上的床,保险柜,通气孔下经常站立的椅子,那碟牛奶和打结的鞭子……所有这些,都是为了让那条毒蛇爬进养女的房间,咬死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他多次在认为合适的时机把毒蛇通过通气孔送到养女的房间,毒蛇顺着绳子爬到床上,一到天亮就被他用口哨召回。当然,毒蛇没有意识,可能一次、两次、三次都不会咬躺在床上的人,但她迟早都会送命的。

不过,这次是罗伊洛特医生自己送了命,他在被咬后不到十秒就死去了。

警方在调查后得出结论:罗伊洛特医生是在不明智地玩弄他豢养的宠物时不幸丧生的。其实,那是福尔摩斯对铃绳上的蛇进行抽打,激发了它的毒蛇本性,狠狠报复它所遇到的第一个人,这才是医生丧命的真正原因。

不过福尔摩斯说:“我是不大会为此感到内疚的。”

我想我也是这种心理,绝不会为一个恶棍的如此遭遇而内疚的。工程师的大拇指案

在1889年的夏天,我结婚了,而且开始开业做医生。当然,我从贝克街的寓所搬了出来,把福尔摩斯一个人丢在了那里。不过我经常回去看他,也经常邀请他来我家里做客。

我的新住处离帕丁顿车站不远,有几个我治疗好的铁路员工大肆帮我宣扬,招揽来许多顾客,几乎所有的铁路员工都到我这里看病。

一天早晨,刚刚七点左右,我就被女用人吵醒了。她惊叫说:“先生,从帕丁顿来了一个病人,警察先生也在诊室里等着呢。”

我听到她的声音发颤,知道病人情况不好,立刻起床,匆匆来到诊室。我刚一出来,我的一个老朋友,铁路警察,就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伙计,问题很严重啊。”“怎么了?”我赶紧问。“这个病人很奇怪,所以我才亲自把他送来,你尽量帮他治疗吧。”说完,他就匆匆回去值班了。

我走进诊室,看到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在那里,一只手上裹着一块手帕,鲜血已经渗了出来。他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痛苦。不过,他还是克制着,彬彬有礼地跟我打招呼:“您好,大夫,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打扰您。”“没关系的,我来看看您的伤好吗?”我说。“我遇到严重的事故,乘火车到达这里,打听到哪里可以找到医生。那位先生把我带到了这里。”“是的,他是我的老顾客、老朋友。”我说,“我看你很疲惫,晚上坐那么久的车,一定很累、很单调吧。”“噢,对我来说这一夜一点也不单调,简直是惊心动魄啊。”说着,他尖笑起来,我赶紧倒了一些水给他,可这根本没用。他在用这种方式发泄,那是一种经历过巨大危难后的歇斯底里。

于是,我不再阻止他,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终于,他不笑了,气喘吁吁地说:“噢,对不起,大夫,我可真是出了洋相了。”“没关系的。”我把掺了白兰地的水给他喝,他毫无血色的脸颊终于红润起来,“我感觉好多了,大夫,请给我瞧瞧我的大拇指吧。”

天哪,那情景真是太可怕了。只见四根突出的手指和一片鲜红可怕的海绵状断面裹在手帕里,那根大拇指似乎被连根剁掉或硬拽下来了。“真可怕。”我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说。“是的,我流了不少血,还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后,我看到它还在流血,就把手帕的一端紧紧缠在手腕上,并用一根小树枝把它绷紧。”“您做得好极了。”我称赞说,“简直像一名外科医生做的。”“我是一名水利工程师。我是按我的专业知识去解决的。”

我趁机看了看桌子上的名片。“维克托·哈瑟利先生,水利工程师,维多利亚街16号甲(四楼)”。“这是一种非常沉重、锋利的器具砍的。”“是的,非常残忍。”“是意外吗?”“不,是有人蓄意做的。”“啊,这太可怕了。”

我帮他把伤口处理好,这个过程自然非常疼痛,但是,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咬着牙,用自己的意志尽力克制着自己。“你好点了吗?”“好多了,不过,我很想向别人聊聊我的遭遇。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我,帮我主持正义,因为我能提供的线索非常有限。”“哦,如果您想解决问题,我要大力推荐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他一定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噢,我听说过他。”年轻人说,“如果他能帮我处理这件案子,那可再好不过了。您能帮我引荐一下吗?”“当然,”我说,“我会陪你一起去的。”“太感谢您了。”“没什么,我很乐意这么做。”

五分钟后,我就交代好家中的一切,带着哈瑟利向贝克街而去。我想我们应该能赶上和福尔摩斯一起吃早饭呢。果然,福尔摩斯正在读《泰晤士报》,抽早餐前的烟斗。

他见到我们非常高兴,吩咐人拿来早餐和我们一起享用。我们饱餐了一顿后,福尔摩斯立刻让哈瑟利躺在沙发上,还给他在脑后放了一个枕头,尽量让他能舒服一点。“您觉得好点吗,朋友?”福尔摩斯问。“好多了,谢谢您,福尔摩斯先生。”哈瑟利感激地说,“我现在就给你们讲讲我奇怪的经历吧。”

维克托·哈瑟利是个孤儿,孤身一个人住在伦敦。他是一名水利工程师,曾在格林威治的一家著名的文纳和马西森公司做了七年学徒。两年前,他自己开业,在维多利亚大街租了几间办公室。

没想到,他的生意非常惨淡,两年中,只受理过三次咨询和一件小活儿。每天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他都在办公室里期待着,直到最后心灰意懒为止。

昨天,正当他再次失望地想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有位先生来了,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莱桑德·斯塔克上校”。这位上校身材高挑,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极其瘦削,步伐轻快,衣着简朴。“哈瑟利先生,听说您是孤身一人。”斯塔克上校说,他的腔调中有些德国口音,“而且,我听说您对业务非常精通,为人也谨慎,能够保守秘密。”“是的。”哈瑟利说,心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不过这和我的业务能力似乎没任何关系。”“不要着急。”斯塔克上校说,“我有一份工作想委托给你,但是,我们需要对方严格保守秘密,所以,你就会理解,我们找一位独居的人远比和家属生活在一起的人更能保密。”“这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那再好不过了。”斯塔克上校说,“我希望您能够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突然跳起来,闪电般打开房门,跑到过道上去,巡视一圈后,回来说:“嗯,还不错,我知道有一些员工总是对老板的事情很好奇的。”

这个人的古怪举动让哈瑟利有些厌烦,他不耐烦地说:“先生,您到底有什么事情,我的工作还很忙呢。”“一个晚上五十个畿尼,你觉得怎么样?”“当然不错。”“说是一个晚上,其实可能一个小时就可以了。只是有一台水力冲压机齿轮脱开了,您只要指出毛病在哪里就可以了,我们自己就可以把它修好。”“可以啊。”“那么今天晚上可以吗?那是伯克郡的艾津,一个接近牛津郡的小地方。帕丁顿十一点十五分左右有一班车。”“我可以赶到那里的。”“那太好了,我坐马车在那里等你。”“那里离车站还有很远的距离吗?”“是的。那里离艾津车站还有七英里的路程。”“这么说我到那里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我们会给你安排住宿。”“那极不方便啊,我不能换个时间去那里吗?”“对我们来说,这个时间刚好。您看这个价格对您这一行最高明的人士来说也足够了,它就是为了补偿您的不便之处。当然,如果您想推辞这笔业务也无所谓。”

哈瑟利想想他惨淡的生意,想想那些钱可以有多少用途,就同意了。“事情是这样的。”斯塔克上校说,“您知道吗?漂白土是一种非常贵重的矿产。”“我好像听说过一点。”“我买了一小块地,恰好发现了漂白土矿床,它连接了左右两个比较大的矿床,可惜那两个矿床都在我邻居的地里。我想把那两块地买下来,可惜又没那么多钱。所以,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应该秘密开发那一小块矿床,再用得到的资金购买邻居的土地。我们操作了一段时间后,不幸水压机坏了。所以,我们希望您能为我们保守秘密,否则邻居们知道这个消息,我的计划就全完了。”“哦,我明白了,不过,似乎水压机对你挖漂白土没什么用处啊,漂白土应该是从矿坑里掏沙砾那样挖出来的吧?”“哦,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方法。”斯塔克上校说,“我们得把土碾压成砖坯,搬运的时候就比较方便,不易被人发觉了。好了,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好的,我一定准时到达。”

谈定了生意。哈瑟利挺高兴的,虽然他觉得那个上校看上去令人不愉快,但是丰厚的报酬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他遵循约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吃过晚餐后就出发了。

他来到车站,刚好赶上开往艾津的最后一班火车,十一点钟到达一个昏暗的小站。他是唯一一个下车的乘客,车站上除了一个发困的搬运工,一个人都没有。他走出检票口,还好,斯塔克上校正在那里等他。非常奇怪,上校一见到他,一句话也不说,抓住他就上了一辆马车,然后敲敲马车的木板,那匹马儿就飞快地跑了起来。“请等一下,只有一匹马吗?”福尔摩斯突然问。“是的,一匹栗色的马。”“看上去精神状况如何?”“毛色光润,非常精神。”“然后呢?请接着讲吧。”

马车在路上一直行走了大约十二英里,车子颠簸得厉害,他们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哈瑟利总感觉上校似乎一直在紧张地盯着他看。他不敢说话,只是努力向外张望,但马车上的窗户是毛玻璃的,所以他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后来,道路似乎平稳了,马车刚一停下来,上校又一把将哈瑟利拽进了一个敞开的大门。那速度快极了,哈瑟利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就从马车跨进了大厅。“啪!”他们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然后,吱吱嘎嘎的车轮声逐渐远去了。房间里一团漆黑,上校嘟囔着寻找火柴,这时,突然有一道光亮射了进来,原来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拿着一盏灯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穿着华丽的衣服,似乎说着德国话。上校粗鲁地回答了她的问话,女人吃惊极了,手里的灯差点掉了下来。上校朝她走过去,把她推回她刚刚出来的那间房子里,举着灯朝哈瑟利走来。

然后,他把哈瑟利带进另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圆桌,桌子上放着几本德文书。上校让他稍等一会儿,自己转身出去了。

哈瑟利走到窗子跟前,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可惜百叶窗死死地遮住了窗子,什么都看不到。哈瑟利有些惶恐不安了,这些德国人在这穷乡僻壤干些什么勾当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慢慢打开了,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她似乎非常惊恐,哆哆嗦嗦跟哈瑟利说了几句洋腔怪调的英语,“快走吧,留在这里对您没一点好处。”“可我还没看机器啊,夫人。”“哦,天哪。现在逃你还来得及,否则就太迟了。”她低声催促说。

哈瑟利天性有些固执,他想他走了这么远路,就是为五十畿尼的酬金来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偷偷跑掉呢?于是,他摇摇头,态度坚定地表示要留下来。那女人还想再劝他,这时,楼上传来响亮的关门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女人举起双手,做了一个绝望的姿势,又悄悄退到黑暗中去了。

不一会儿,上校和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上校介绍说他是弗格森先生,也是他的秘书兼经理。而后,上校看了看房门,问:“我记得房门是关着的啊,我担心有风吹到您。”“哦,是我自己把门打开的。”哈瑟利说,“我觉得房间有点闷。”

上校看了看他,似乎有些怀疑,但他没说什么,招呼哈瑟利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机器。”

哈瑟利跟着他们上了楼,一路上,他们绕来转去,似乎那是一座迷宫。他们穿越了许多走廊,又走过许多过道,还有无数狭窄的盘旋式楼梯。哈瑟利暗暗起了戒心,他虽然倔强,但还是记住了那位夫人的警告,处处小心在意起来。他发觉那座房子明显已经非常古老,墙上的灰泥已经斑驳脱落。那个弗格森很少说话,不过哈瑟利还是听出来了,他是一位英国人。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扇矮门前停住了。那是一间小小的方形房间,甚至无法容纳三个人同时进去。弗格森被留在外面,上校带哈瑟利走了进去,他解释说:“知道吗?我们现在就站在水压机里,这个天花板是下降活塞的终端,它下落到这个金属地板上时会带有几吨的压力。再看这些横向的小水柱,里面的水受压力后会传导和增加所受的压力。不过,现在它们运转不灵活了,浪费了许多压力,请你查看一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哈瑟利提过灯,彻底地检查了那台机器,最后终于发现因为传动杆头上的一个橡皮垫圈皱缩了,不能塞住在其中来回移动的杆套,这才浪费了一些压力。他向上校提出了这一点,上校耐心听着,用心记着。

哈瑟利讲完问题,又提灯查看了一下这间机器房子,显然关于那个漂白土的故事全是瞎编的。这个房间的墙壁是木头做的,地板是一个大铁槽,上面积了一层金属积屑。哈瑟利忍不住弯下腰去,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在干什么?”上校在背后猛力喝了一声。

哈瑟利因为受了骗,很生气,就讽刺地说了一句,“我在欣赏您的漂白土。难道您不想让我知道这台机器的真正用途吗?说不定我还可以提供更好的建议给您呢。”

上校的脸立刻变得难看至极,他狞笑着说:“好啊,非常好。”说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关上小门,又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一下,彻底锁上了门。

哈瑟利大吃一惊,急忙拼命去拉门,又踢又推,可是门丝毫没动。他害怕极了,大喊大叫起来。突然,他听到杠杆的铿锵声,原来上校已经开动了机器!

哈瑟利眼看着房顶缓慢地向他压下来,可怜他就要在一分钟内被碾成肉酱了。他惊恐极了,拍打着门,哀求上校放了他,又拼命用身体撞门,用手抠门锁,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快,房顶离他的头只有一两英尺了。可怜的哈瑟利拼命开动脑筋,想办法。突然,他看到两块墙板之间透过来一线微弱的黄光,然后,一小块嵌板被往后推去,亮光变得越来越亮,显然那是一条生命通道!他立刻冲了出去,滚落在另一侧的房间。这时,只听那个房间里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以及那盏灯被压碎的声音。他失魂落魄地躺在那里,几乎要昏睡过去。

这时,他感觉有人发狂地扯他的手腕,“快醒醒,快醒醒。”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正是那位好心的夫人。她惊恐地喊着,“快走,快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不在那里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哈瑟利蹒跚地站了起来,跟着她拼命跑了起来。他们刚刚跑到一条宽阔的过道,就听后面传来叫嚷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那位夫人惊恐极了,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推开一间卧室门,指着窗户说:“这是您唯一的机会了,虽然很高,但也许您可以逃生。”

就在这时,过道那头灯光闪烁,很明显上校他们已经追来了。他手中拿着一把闪亮的切肉刀,在灯光中闪烁着光芒。哈瑟利不敢再犹豫,拼命向窗户跑了过去,爬到了窗台上。不过,他担心自己的救命恩人会被虐待,所以,他在窗台上犹豫了一下,回头来观望。他看到那位夫人拼命拦着上校,把他往外推,“弗里茨!请你想想上次的事,想想你答应我的诺言。放过他吧,他不会说出去的。”“伊利斯,你疯了!”上校咆哮着,推开那位夫人,拿着大刀朝哈瑟利砍去。哈瑟利急忙往下跳,可他的双手还抓着窗台。猛然,一阵剧痛传来,他松了手,掉在花园里。这个可怜的人没敢停留,又拼命跑了起来。他一直跑到一片矮树丛中,才停下来,看看手指,天哪,他的一个大拇指已经被砍掉了,鲜血不断地涌出来。顿时,他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晕倒在蔷薇的花丛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瑟利醒来了,他看到太阳已经缓缓升起来了,衣袖也被鲜血浸透了。他东张西望了一番,发现他竟然躺在紧挨着公路的一片树篱的角落里。前面不远有一座长长的建筑物,赫然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火车站!

哈瑟利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他游魂般走进车站,打听仍然是昨晚看到的那个搬运工,“请问附近有没有一位莱桑德·斯塔克上校?”“没有听说过,先生。”

哈瑟利沮丧极了,他坐上火车,听从那位铁路警察的话,到华生医生那里处理手上的伤口,最后又来到了福尔摩斯的公寓。

福尔摩斯听完哈瑟利的讲述,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他从架子上拿出一个贴剪报的大本子,说:“这里有个一年前的信息你们一定会感兴趣。‘寻人:杰里迈亚·海林先生,现年二十六岁,职业水利工程师,于本月9日晚十时离开寓所后下落不明……’”“这,这……”哈瑟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是的,肯定是上校上次也找过一名水利工程师对他的机器大检修。”“天哪,怪不得那位夫人说‘上一次的事件’。”“很明显,这个残忍的上校正在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决不允许任何人妨碍他们的行动。”福尔摩斯说,“好了,我的朋友,你的身体还能支撑吗?我们最好立刻去苏格兰场报案。”

三个小时后,我们一行人已经在赶往伯克郡的途中了。苏格兰场的布雷兹特里特巡官和一位便衣侦探陪同我们前往。途中,布雷兹特里特在地图上以艾津火车站为中心,十英里为半径画了一个圆。“是十英里吗?先生。”布雷兹特里特问哈瑟利。“我想是的,马车足足跑了一小时。”“那么您又是怎么出现在火车站附近的呢?难道被他们送回来的?”“有可能吧。我陷入昏迷之中,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奇怪。”我插嘴说,“难道那些坏蛋会听那位夫人的求情,饶了昏迷中的你吗?”“我也认为不大可能,那位上校看上去冷酷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布雷兹特里特嘟囔说,“看来我们必须把这个圆圈内的地方全部小心搜索一遍。”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我认为是在南面,因为那里更为荒凉。”“我觉得在东面。”哈瑟利说。“我说在西面,”便衣侦探说,“那一带的几个小村子都非常平静。”“我认为在北面,”我说,“要知道,那一带没有山,哈瑟利也说他注意到马车没有上过坡。”“嘿,大家的意见还真不统一啊。”布雷兹特里特笑了起来,“福尔摩斯先生,您把决定性的一票投给谁呢?”“你们全错了!”福尔摩斯说。“不可能!”布雷兹特里特说,“我们猜测了四个方向,总有一个是正确的啊。”“不,不,只有这里才是正确的。”福尔摩斯把手指放在圆圈中心,“就是这里!”“什么?”哈瑟利喊,“那十二英里的路程呢。”“嗯哼,这很简单。”福尔摩斯说,“去六英里,回来六英里。”“这怎么可能?”“想想看,你看到那匹马的时候,它精神饱满,毛色光润。想想看,如果它奔驰了十二英里路,而且道路颠簸难走,它还会那么精神抖擞吗?”“嗯,的确如此!”布雷兹特里特敬佩地说,“这帮人可真够狡猾的,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勾当。”“毫无疑问,他们在大规模地伪造货币。那台机器就是用来铸造合金代替白银的。”福尔摩斯说。“啊,太妙了!”布雷兹特里特喊,“我们的确发现一些家伙在做这样的行当,每次我们追踪到雷丁附近就找不到任何线索了。嘿,这次我们一定要捉住他们。”

我们乘坐的火车刚刚驶进艾津车站,只见一股巨大的浓烟滚滚升起。我们都朝那片小树丛张望,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一下火车,布雷兹特里特就问车站站长,“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着火的?”“昨天夜里着起来的,现在已经烧得很厉害了。”车站站长回答说。“这是谁的房子?”“比彻医生的。”“比彻医生?”工程师急切地问,“他是不是个德国人,特别瘦削,有一个又长又尖的鼻子?”“不,先生,他是英国人,非常讲究穿戴。”站长笑着说。

我们没听完他的话,匆匆忙忙朝那个失火的大房子跑去。这条路一直通到低矮的小山顶上,那里有一座高大的房屋。火苗从每一扇窗户向外喷射着,三辆救火车正在前面的花园里忙碌着救火,但火势很大,似乎根本不可能压下去。“啊,就是这里。”哈瑟利激动地喊叫起来,“瞧,那条沙石路,我躺过的蔷薇花丛,还有那扇我跳出来的窗户。”“哈,看来您为自己报了仇。”福尔摩斯说,“我想一定是那盏被压碎的油灯烧着了木板墙。他们太着急追赶你,以至于没有发现火灾,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无法挽救了。”“那他们人呢?会不会全烧死在里面了?”哈瑟利问。“我想,他们早就跑远了,现在至少离这里一百英里了。”

果真如此,我们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没有发现那个漂亮善良的女人,阴狠的德国人,还有那个同伙的英国人。不过,我们遇到一个农民,他说,那天早上,他看到一辆马车,带着几个人和几个沉重的大箱子,飞快地朝雷丁方向跑了。从此后,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大火终于扑灭了。消防队员们发现这座房子里面的布置非常古怪,烧成废墟的房屋里发现了一些弯曲的气缸和铁管子,还有大量镍锭和锡锭。尤其令他们不安的是,三楼的一个窗台上竟然发现了一截大拇指,很明显是被利刃砍下来的。

福尔摩斯在外面松软的泥土上找到一些足迹,给我们解释了哈瑟利如何从花园里被送到他恢复知觉的那个地方。显然,是两个人抬他过去的,一个脚印非常娇小,另一个脚印大得出奇,看来,很可能是那个英国人帮助善良的女人把哈瑟利抬离了危险境地。

这下事情完全闹清楚了,哈瑟利沮丧地说:“我可真倒霉,不但失去了五十畿尼的酬金,还失去了大拇指。”“不用这么难过。”福尔摩斯笑着说,“你从这件事中获取了许多经验啊,等这件事情宣扬出去,你的事务所很快就会出名的。所以,间接地说你还是得到了一些利益。”

哈瑟利听了,终于咧嘴勉强笑了一下。贵族单身汉

这一不寻常的事件,发生在距离我结婚还有几个星期的一天。当时,我还和福尔摩斯一起住在贝克街。那天的天气阴雨绵绵,秋风劲吹,我待在家中看报纸,当我的脑袋里装满当天的新闻,而无精打采地躺在那里的时候,一个放在桌子上的华丽信封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它覆盖着巨大饰章和交织的字母。我在揣度这会是哪位贵族给我朋友写的信。福尔摩斯午后散步回来,在他进屋的时候,我问道:“这里有一封很吸引人的书信,是一位贵族委托人写的吗?”“应该是英国地位最高的贵族之一。”“祝贺你啊!”“华生,说老实话,我很确定,对于我来说,这位委托人的地位,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对他的案情更感兴趣。可是,要是调查这件新的案件,他的社会地位也是不能忽视的,最近,你不是一直都在很详细地阅读报纸吗?”“看起来,的确如此。”我指着摊在角落里的一大堆报纸沮丧地说,“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啊!”“太巧了,或许,从你这里,我能听到一些最新的消息。我只关心报纸上的犯罪消息和寻人广告栏,除此之外的其他新闻,我是不关心的。其中的寻人广告总是很启发人的,你既然这么留心最近的新闻,你应该看到了,有关圣西蒙勋爵和他婚礼的有关消息吧?”“嗯,当然,我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那就好,这封信,就是圣西蒙勋爵写给我的。我读给你听听吧,你可要从报纸里找出关于的这件事的消息,提供给我。他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据巴克沃特勋爵告知,我完全可以相信您的分析和判断力。所以我决定登门拜访,就有关我举行婚礼时发生的令人痛心的意外事件跟您请教,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已经受理这一案件。但是他表明,应该同您合作,这是很有必要的。下午四点,我将登门求教,届时如您另有约会,希望稍后仍能惠予接见,因为这件事很重要。您忠实的圣西蒙

 “这封信是从格罗夫纳大厦寄出来的,它是用鹅毛笔写成的。尊贵的勋爵,还不小心在右手指的外侧沾上了一滴墨水。”福尔摩斯叠着信说道。“他约定的时间是四点钟,现在已经三点了,他会在一个小时内赶到这里。”“还好,有你的帮助,我还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弄明白。将这些报纸的有关新闻,以时间为顺序排好,让我看看委托人的身世。”他从壁炉架子旁的一排参考书中,抽出了一本红皮书。“在这里呢,”他坐下来,将书摊开放在膝盖上,“罗伯特·沃尔辛厄姆·德维尔·圣西蒙勋爵,巴尔莫拉尔公爵的次子。啧!勋章!天蓝的底色,黑色的中带上三个铁蒺藜。他出生于1846年,现在已经四十一岁了,这可是成熟的结婚年龄。他在上一届的政府中担任过殖民地的事务副大臣呢。他的父亲,那位公爵,还有段时期,任过外交大臣呢。他们是继承了安茹王朝的血统,是直系后裔。母系血统是都铎王朝。哈!这些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指导意义,华生,还是要靠你提供一些更为真实的情况。”“我并没有多费事,就找到了这些新闻,”我说,“毕竟事情也是刚刚发生不久,给我留下的印象还很深。当时你手头上还有一件案子,你又不喜欢被其他事情打扰,所以我就没敢和你说。”“哦,你是说那件格罗夫纳广场家具搬运车的小事情吧,现在已经全都搞清楚了,实际上,我一开始就很明白。把你的结论告诉我吧!”“这是我找到的第一条消息,在《晨邮报》的启事栏里面,日期是几个星期以前:

 “(据说)巴尔莫拉尔公爵的次子,罗伯特·圣西蒙勋爵,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的独生女哈蒂·多兰小姐的婚事,已经安排就绪,如果传闻属实,最近即将举行婚礼。”

 “很简洁,”福尔摩斯说着,将那又瘦又长的腿伸向了火炉旁边。“在一周之内,社交界的报纸上,对这件事做了很详细的记载,你听着:

 “在婚姻市场上,不久以后,就会出现要求采取保护政策的呼声,因为就现在这种自由贸易式的婚姻政策,对于我们英国同胞很不利。大不列颠的名门望族丧失的权力,接二连三地被来自大西洋彼岸的女表亲所掌握。就在上周,这些妩媚入侵者夺走的胜利名单中,又添入了一位极为重要的人物。二十多年没有坠入情网的圣西蒙勋爵,他现在已经宣布,将与加利福尼亚百万富翁的令人一见倾心的女儿哈蒂·多兰小姐结婚。多兰小姐是一位独生女。在韦斯特伯里宫的欢宴庆典上,她那优雅的体态和惊艳的美貌,引来了众多人的注意。最近有传闻,她的嫁妆将会远远超于六位数,估计还会有其他的进项。大家都知道,近年来,巴尔莫拉尔公爵已经开始出卖自己的藏画,而圣西蒙勋爵除伯奇穆尔荒地那菲薄的产业之外,也一无所有了。所以这桩联姻,将会使这位女共和党人很容易地成为大不列颠贵妇,当然,我们承认这不止是她一方面占便宜。”

 “还有其他的报道吗?”福尔摩斯打着哈欠问道。“还多着呢,《晨邮报》上还有个短讯说:

 “婚礼会绝对从简,并会在汉诺佛广场的圣乔治大教堂举行,届时仅仅邀请几位至亲好友参加。婚后,新婚夫妇及亲友等将返回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在兰开斯特盖特租赁的备有家具的寓所。

 “在两天以后,也就是上个星期三,有一个简单的通告,宣告婚礼已经举行。在彼得斯菲尔德附近的巴克沃特勋爵别墅,新婚夫妇将欢度蜜月。这就是新娘失踪以前的全部报道了。”“在什么之前?”福尔摩斯吃惊地问道。“就在这位小姐失踪以前啊。”“那么,她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婚礼后,吃早餐的时候。”“的确,比原来想象的还要有趣,真的很戏剧化。”“是啊,就是由于这种不同寻常,才会引起我的注意。”“通常情况下,她们应该是在举行结婚仪式之前,或是蜜月期间失踪。我还没遇到过像这样干脆的事情呢,把细节讲给我听听吧!”“首先声明,我的这些材料并不是很完整的。”“或许我们可以将它们拼凑起来。”“昨天《晨邮报》上的一篇文章,谈得还是比较详细的,让我读给你听听吧!标题就是《上流社会婚礼中的奇怪事件》。

 “罗伯特·圣西蒙勋爵举行婚礼时,一件令他们全家惊恐万状的不幸事件发生了。同昨天报纸上的简单报道一样,婚礼仪式是在前天上午举行的;但是直到发稿前,所流传的奇怪传闻没有得到证实。如果现在仍对公众关心的事情不加理睬的话,这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在汉诺佛广场的圣乔治大教堂,婚礼的举行,仪式简单,非常低调。只有新娘的父亲,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巴尔莫拉尔公爵夫人、巴克沃特勋爵、尤斯塔斯勋爵和克拉拉·圣西蒙小姐(新郎的妹妹)以及艾丽西亚·惠延顿夫人参加。婚礼结束以后,他们就回到了在兰开斯特盖特的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的寓所。那里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但这个时候,好像有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女人引起了小麻烦。她尾随在新娘和她亲人的后面,想要闯进寓所,并说她有权向圣西蒙勋爵提出要求。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纠缠,管家和仆役才将她轰走。幸好这件不愉快的纠纷发生之前,新娘就已经进入了室内,同亲友们一起吃早餐。可是,她突然感觉到不舒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她的离席引起了亲友们的小议论,她的父亲随即去看她。但从她的女仆那里得知,她只是在卧室里逗留了一会儿,就拿着一件长外套和一顶无边软帽,下楼到走廊里去了。一个男仆说自己看见了有个这样装束的太太离开了寓所,但是他不知道那就是他的女主人。阿洛伊修斯·多兰先生在确定自己的女儿失踪以后,就立即同新郎一起协同警方,展开调查。原以为,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但是直到昨天深夜,这位失踪的小姐仍然不知去向。随之,也出现了很多的谣言,人们纷纷猜测,新娘很可能遇害。那个最初引起纠纷的女人,已经被警方拘留了,她被怀疑出于妒忌或其他动机,可能与新娘失踪有牵连。”

 “只有这些?”“不,另外一份《晨报》上,有一条很有启发性的小消息:那个被逮捕的女人是弗洛拉·米勒小姐。她以前好像在阿利格罗当过芭蕾舞女演员,她和新郎是旧相识。这就是全部的案情了。”“听上去真的很有趣,我不能放过这个案子。门铃响了,刚刚过时一点儿,一定就是我们高贵的委托人了。华生,你不能走,你要留下,当见证人也好,单纯检验一下我的记忆力也罢。”“罗伯特·圣西蒙勋爵到!”我们的小童推开门,通报说。一位绅士走了进来。他的相貌很端庄,一看就是很有教养的那种人,面色苍白,高高的鼻子,嘴角微微露出愠意,有着指使人的一双镇静的大眼睛。他的举止敏捷,可是走路的时候,却略微有点儿弯腰驼背,甚至屈膝,总之,他的外表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印象。当他脱去那顶高高卷着帽檐的帽子时,头部周围露出一圈灰白的头发,头顶上的头发也只有稀稀拉拉的一点儿。他的穿着,则过于浮华:高高的硬领,黑色的大礼服,白背心,黄色的手套,漆皮鞋和浅色的绑腿。他慢慢地走进房内,眼睛从左边看到右边,右手中还晃动着系着金丝眼镜的链子。“你好,圣西蒙勋爵。”福尔摩斯说着站起身来,鞠个躬。“请坐在这把柳条椅上吧。这位是我的朋友和同事——华生医生。靠近火炉点儿,让我们谈谈这件事吧。”“你应该能够理解,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是多么大,福尔摩斯先生。先生,我知道你曾经遇到过类似于这样微妙的案子,尽管我知道,那些案子委托人的社会地位,跟这件案子的委托人,不能同日而语。”“是啊,委托人的地位在下降。”“对不起,请再说一遍。”“类似这样的案子,我上次的委托人是一位国王。”“噢,这是真的?我可没有想到,是哪位国王呢?”“斯堪的纳维亚国王。”“天啊,他的妻子也失踪了吗?”“你知道的,”福尔摩斯温和地说,“我要对其他委托人的事情保守秘密,正如同我答应对你的事情保守秘密一样。”“当然要这样,很对,很对!对于我这个案子,我要将一切有助于你做出判断的情况都告诉你。”“谢谢,报纸上有关这件事情的报道,我已经看过了,也就是这些而已。我想,我能够将这些报道看作是属实的了,例如关于新娘失踪的报道。”

圣西蒙勋爵看了看,说:“是的,这篇报道所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不管是谁,在他提出自己看法以前,都需要大量的补充材料。我想通过向你提问,来获得我想知道的信息。”“那就问吧!”“你第一次见到哈蒂·多兰小姐是在什么时候?”“一年前,在旧金山。”“你当时是在美国旅行?”“是的。”“那个时候,你们订婚了吗?”“没有。”“但是已经熟识了?”“我很喜欢同她交往,她也能看出我很高兴。”“她的父亲很有钱?”“据说,他是太平洋彼岸最有钱的人。”“他是怎么发财的?”“开矿。就在几年前,他还是一无所有呢。直到有一天,他挖到了金矿,开始投资开发,一下子就成了暴发户。”“谈谈你对年轻小姐,也就是你妻子的性格,有什么印象吧。”

这位贵族紧紧地盯着壁炉,系在他眼镜上的链子晃动得更加快了。“你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他说,“在她父亲发财以前,她就已经二十岁了。这段时间,她在矿镇上无拘无束,整天就在山上或是树林里游荡。与其说她的教育是教师传授的,还不如说是大自然赋予的呢!她就是我们英国人常说的顽皮姑娘,性格泼辣、粗野,更准确地说是暴躁。她很随便地做出决定,做起来也是谁都不怕的主儿。还有,要不是我觉得她还是一位高贵的女人,”他很正式地咳嗽了一声,“我是不会让她享受我所拥有的高贵称号。我确信,她是能够做出英勇的自我牺牲的,任何有损名誉的事情,都是她深恶痛绝的。”“你有关于她的照片吗?”“当然,我随身带着呢。”他将表链上的小金盒打开,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的照片就完全展现出来。那不是一张普通的照片,而是一个非常漂亮的象牙袖珍像。“那么,是这位年轻小姐来到伦敦以后,你们才走到一起的?”“是的,我们经常见面,并且有了婚约,结婚了。”“听说,她一并带来了丰厚的嫁妆?”“当然,和我们家族一贯的规格相似。”“婚礼举行后,这些就都归你了?”“我没有关心过这些事。”“有道理,在婚礼前一天,你见过多兰小姐吗?她心情如何?”“见过,很好,她一直在讨论我们的未来生活。”“那结婚那天早上呢?”“她直到婚礼结束,一直都很高兴。”“在这以后呢?”“说实话,我倒是看到了从前没有注意的一个迹象,她有些急躁,但是那是一件不可能跟案件有关系的小事情。”“还是麻烦你说一下吧!”“太孩子气了,我们走向教堂的法衣室时,她的花束掉在前排附近的地上,座位上的先生将花拾起来递给她,那束花并没有被破坏,可是她却为这件事心烦意乱,实在是很可笑。”“真的!你是说前排座位上的是一位先生,是普通人喽?”“当然,教堂开门以后,不可能阻止他们进去。”“他会不会是你妻子的朋友呢?”“当然不可能,他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我甚至不记得他的容貌。”“圣西蒙夫人回到她爸爸的寓所以后呢?”“我看见她和她的女用人说话。”“她的女用人是什么人?”“一个美国人,叫艾丽丝,和她从加利福尼亚一起来的。”“心腹用人?”“这么说或许有点儿过火,但是在我看来她的女主人对她非常随便,并且不拘礼仪,可是,在美国,的确对这样的事不太在乎!”“她们交谈多久?有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几分钟而已,我当时正在考虑别的事情,只听见圣西蒙夫人谈到‘强占别人土地’之类的话,她总喜欢说这一类的俚语,我并不理解她指的是什么。”“美国的俚语有时会很形象的,谈过之后,你妻子又做了些什么呢?”“她走进吃早餐的房间。”“你陪她一起去的?”“没有,她自己进去的,她不讲究这一类的小事,接着,在我们坐下大约十分钟以后,她就急忙站起身,咕哝了几句道歉的话,离开房间,再没有回来。”“可是据我了解,那位女用人艾丽丝作证说,女主人走进自己的房间,并将外套罩在新娘的礼服外面,戴上一顶软帽出去了。”“正是那样,事后,有人见到她和弗洛拉·米勒一起走进海德公园。弗洛拉·米勒就是那天早上在多兰的寓所惹起一场风波的,现在仍被拘留着的女人!”“啊,关于这位年轻的妇女,我想知道关于她更详细的情况,包括你俩的关系。”

圣西蒙勋爵耸了一下肩,眉毛一扬,“我们有多年的交情了,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她以前经常在阿利格罗,我对她很大方,这方面,她对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是,您也知道女人就那个样子,她是个可爱的小东西,但是性子急,并且过于依恋我,她在得知我要结婚的时候,给我写过几封很可怕的信件。说实话,就是因为怕在教堂里出丑,才这样悄悄地举行婚礼。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她恰好来到多兰的门前并想闯进去,并当着大家的面辱骂、威胁我的妻子。幸好我已经预先估计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在那儿安排了两个便衣警察,他们很快就将她赶出门。当她明白这样的方式不会有结果时,就安静下来了。”“发生的这一切,你妻子听到了吗?”“谢天谢地,她并没有听到。”“事后,有人看见她正和这个女人走在一起?”“是的,这就是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先生为什么会将这件事看得很重要的原因。他认为,弗洛拉将我妻子骗走,并对她设下了某种可怕的圈套。”“噢,这是一种可能的推测。”“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我并没有说就是这样,你自己也不太相信这种可能吧?”“我认为弗洛拉连一只苍蝇都不会去伤害的。”“但是,妒忌能够很奇妙地改变人的性格。那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吧?”“真是的,我是来寻求答案的,不是来提见解的。我已经将全部事实都和你说了,既然你问我,在我看来,可能由于这件事对她的刺激,并且她意识到自己社会地位的提高,这些都有可能是造成我妻子精神错乱的原因。”“简单地说,她突然间精神错乱了?”“嗯,真的,当我想到她抛弃了——我不想说是我,反正是许多女人热切想要得到而无法得到的——我也没有什么合适的解释。”“噢,当然,这也是一种假设。”福尔摩斯笑着说。“那好,圣西蒙勋爵,我想我几乎已经掌握了全部的资料,我想再问一下,你们坐在早餐桌的周围,是否能看见窗外的情况?”“我们可以看到马路的另一边和公园。”“好吧,那么我不再耽搁你的时间了,以后我会再跟你联系的。”“但愿你有足够的运气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委托人说着就站起来。“我已经解决了。”“什么?怎么回事?”“我说,这个案件我已经解决了。”“那么,我的妻子在哪?”“那会是我很快就能提供出来的细节。”

圣西蒙勋爵摇了摇头,“我恐怕需要一个比你或者比我更聪明的脑袋。”他说着,行了一个庄严的老式鞠躬礼迈步走了。“承蒙圣西蒙勋爵能将我的脑袋和他的脑袋放在一起说。”福尔摩斯说着笑了起来,“实际上在我们委托人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出了这个案子的结论。”“真有你的,老兄!”

这个时候,雷斯垂德来了,这位官方侦探身穿一件水手的粗呢上衣,戴着一条老式领带,显然是一副水手形象。他的手中还提着一只黑色的帆布提包,简单寒暄几句,就坐下点着了一根递给他的雪茄。“出了什么事情,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遂心!”福尔摩斯眨着眼睛问道。“的确,关于圣西蒙勋爵婚事这个倒霉的案子,让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真的吗?我为你感到吃惊。”“谁见识过这样一团糟的事情,似乎每一条线索都从我的手指间溜掉了,我一整天都在忙着弄明白这件事。”“你的身上都已经湿透了。”福尔摩斯说着,将一只手搭在他胳膊上。“是的,我在塞彭廷湖里打捞圣西蒙夫人的尸体。”

福尔摩斯大笑着靠在椅子上。“你难道没有到特拉德尔加广场的喷水池里打捞?”他问道。“哦,你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在什么地方能够打捞出这位夫人的概率都是一样的!”

雷斯垂德气得瞪了我同伴一眼,“你好像全都知道了!”他咆哮着说。“是的,我刚才听说了事情的全过程,并且已经做出了判断。”“哦,真的?那么你认为同塞彭廷湖没有什么关系了?”“在我看来,根本不可能有关系的。”“那你快解释一下,我们在那里找到的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他边说边打开提包,将一件波纹绸结婚礼服,一双白缎子鞋以及新娘的花冠和面纱,胡乱地倒在地板上。这些东西由于浸过水,已经褪了色。“还有,”他边说边将一只崭新的结婚戒指放在这堆东西上面,“伟大的福尔摩斯先生,请解释一下吧!”“噢,这些都是你打捞上来的?”我的朋友向空中喷出一个蓝色的烟圈说道。“不是,是一个园丁在湖边发现了这些漂浮的东西,并且已被认定是她的衣服。我想衣服既然都在,尸体也不会太远。”“如果这个推论足够正确,那么每个人的尸体都应该在他的衣橱附近找到,不知道你想得出什么结论?”“已经找到了弗洛拉·米勒与失踪案有牵连的证据。”“恐怕你做不到。”“你现在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雷斯垂德生气地喊道,“恐怕这次你犯了两个大错误,这些衣服确实与弗洛拉·米勒小姐有关系。”“为什么这么说?”“这件衣服的口袋里有个名片盒,里边有张便条,这个就是!”他将便条一下子扔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你听着:

 一切准备就绪后,你会看到我。到时候请马上来。EHM.

 “我一直认为是弗洛拉·米勒将圣西蒙夫人诱骗出去,她应当对这一失踪案负责。这就是那张用她名字的起首字母签署的便条。毫无疑问,她在门口悄悄地塞给这位夫人,诱她上钩。”“你真不简单,给我看一下。”福尔摩斯笑着说,并且很随意地拿起那张便条,他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住了,还满意地叫了一声,“这的确很重要!”“哈哈,你也发现是这么一回事了?”“非常重要,我祝贺你!”

雷斯垂德得意地站起来,又低头看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他失声叫道,“你看反了!”“不,这才是正面。”“正面?你疯了!这才是用铅笔写的便条。”“哦,这看来是一张旅馆的账单,我很感兴趣。”“上面并没有什么,我已经看过了。”雷斯垂德说,“‘10月4日,房间8先令,早饭2先令6便士,鸡尾酒1先令,午饭2先令6便士,葡萄酒8便士。’我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啊!”“你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它的确很重要,便条也很关键,至少这些起首字母的签字很重要,所以我再次向你表示祝贺。”“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雷斯垂德说着站起来,“我相信艰苦的工作,而不相信坐在壁炉边上编造出来的理论。再见,福尔摩斯先生,让我们看看到底谁先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走向门口。“雷斯垂德,给你一点儿暗示。”福尔摩斯懒洋洋地对着他的对手说,“我可以将这件事情的真正答案告诉你,圣西蒙夫人是不存在的。”雷斯垂德阴郁地看了我同伴一眼,接着回过头瞧着我,在自己的前额轻轻拍了三下,正经地摇着头,急忙走出去了。他刚一出门,福尔摩斯就站起来,穿上外衣。“这家伙说的户外工作有些道理,我得把你撇一会儿了。”

福尔摩斯离开的时候五点多钟,不到一个小时,就来了一个点心铺的伙计,并送来了一个很大的平底食盒。跟他一起来的一个年轻人帮助他打开食盒,一份十分丰盛的冷食晚餐就摆在了我们寒酸寓所的餐桌上。两对山鹬,一只野鸡,一块肥鹅肝和几瓶陈年老酒。那两位不速之客声明这些东西已经付过账以后,就像是精灵一样消失了。快到九点的时候,福尔摩斯走进房间,尽管他的神情很严肃,但是他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使我相信,他所做出的结论得到了证实。“他们已经将晚餐摆上了。”他搓着手说。“他们摆出了五份,你好像有客人。”“正是,我相信,会有客人顺便来访的,”他说。“真奇怪,为什么圣西蒙勋爵还没有到,哈哈,我敢说已经听到他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了。”

的确就是上午来过这里的客人。他匆忙走进来,更起劲地摇着手中的眼镜,那副贵族气派的面容上,显露出极其不安的神情。“你已经收到我的信了?”福尔摩斯问道。“是的,我对信的内容感到震惊,你有充分证据证明你的话吗?”“非常充分!”

圣西蒙勋爵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一只手按着前额。“如果公爵知道他的家庭成员中,有人被这样侮辱,会说什么呢?”他小声嘀咕着。“这只是误会,不是羞辱。”“啊?你是从其他角度看待这些问题的。”“我没有看出应该责备谁,这位小姐也是没有办法,迫不得已的,尽管她的方式很突然,令人遗憾。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母亲不在身边,是没有人可以给她出主意的。”“这是一种藐视,公然的藐视。”圣西蒙勋爵用手指敲着桌子说。“你一定要原谅这位可怜的姑娘,没有人经历过她的处境。”“我不会原谅,我被玩弄了,我很生气。”“我好像已经听见门铃声了,”福尔摩斯说,“正是,楼梯口有脚步声,如果不能让你对这件事宽容看待的话,我请来的这个人也许可以做到。”他打开门,将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让进来。“圣西蒙勋爵,”他说,“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是弗兰克·海·莫尔顿先生和夫人。这位女士,我想你已经见过。”一见到新来的人,我们的委托人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笔直地站在那里,双眼下垂,并将一只手插进大礼服的前胸,一副尊严受到伤害的样子。那位女士紧走几步,并向他伸出手,但是他不肯抬起头看她,这样做或许是为了避免看到她恳求的表情而心软。“罗伯特,你生气了,”她说,“是的,你完全有理由生我的气。”“请不要道歉!”圣西蒙勋爵满怀嫉妒地说。“哦,是的,我知道自己很对不起你,我走之前应该对你说一声,可我当时心很乱。从我在这儿又见到弗兰克时起,就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和做过什么,真奇怪,我竟然没有在圣坛前面摔倒或昏过去。”“莫尔顿太太,你在解释的时候,也许希望我和我的朋友离开这里吧?”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谈谈我的想法,”那位陌生的先生说道,“对于这件事情,我们过分保密了,我甚至想让全欧洲和美洲的人都听听真相。”他是一位瘦长结实、皮肤黝黑的人,面部轮廓分明,举止显得很机警。“让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你们吧!”那位女士说道,“我和这位弗兰克1884年在洛杉矶附近的麦圭尔营地认识。爸爸当时在经营一个矿场,我和弗兰克已经订了婚,后来爸爸挖到富矿,并发了财。可是弗兰克所占土地上的矿脉却渐渐变小,最后全都消失了。我的爸爸越来越富,他越来越穷。爸爸反对我们的婚约,并将我带到旧金山。尽管如此,弗兰克并不愿意放手,他追到那里,瞒着爸爸和我见面。要是让爸爸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更生气。所以,弗兰克要去发一笔财,直到能像爸爸一样富有,再回来跟我结婚。我答应等他一辈子,只要他活着,我就不会嫁人的。‘我们为什么不立即结婚呢?这样我就放心了,也不必回来以后,要求别人承认我是你丈夫。’弗兰克这样对我说。于是,我们请了一位牧师,并举行了婚礼。过后,弗兰克离开了我,我则回到了爸爸身边。“当我再次得知弗兰克的消息是他已经到了加拿大,在亚利桑那探矿,而后又听说在新墨西哥。在那以后我从报纸上关于一个矿工营地遭到印第安人袭击的死亡名单中,看到了我的弗兰克的名字。我昏了过去,并在病床上待了几个月,病得非常厉害。爸爸以为我得了痨病,带我找遍了整个旧金山约一半的医生。一年多来,我没有收到他的消息,甚至怀疑他真的死了。后来,圣西蒙勋爵来到旧金山,我们到了伦敦。爸爸很高兴婚事定下来。可是我总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交给了可怜的弗兰克,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够代替他。可是要是我嫁给了圣西蒙勋爵,我也会尽好我的义务。不能勉强爱情,但是可以勉强行动。我和他一起走向圣坛时,是怀着尽我所能来做好他妻子的意愿的。但是当我走到圣坛栏杆前,看见第一排的弗兰克时,我的感觉很复杂,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只是天旋地转。我听不清大家说的话,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仪式,但是他将手指贴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出声,并在一张纸上草草地写了几个字,我知道那是给我的。当我出来经过他的座位时,将花掉在他前面,他将纸条随着捡起的花一并塞到我的手中。纸条上写着一行字,让我在他发出信号的时候,就跟着他走。我一定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回到寓所,我就告诉了我的女佣人,他们认识并且很友好。我嘱咐她什么都别说,只要收拾一些东西,并准备好我的长外套。我知道应该跟圣西蒙勋爵说明,但是他母亲和那些大人物都在,我只能不辞而别,以后再解释。我刚坐到餐桌旁不到十分钟,就透过窗户看见站在马路另一边的弗兰克向我招手。我立即穿戴好溜了出来,跟上他。这时有个女人过来同我讲圣西蒙勋爵的闲话,似乎他在婚前也有自己的秘密,我设法摆脱掉她赶上弗兰克。我们坐上一辆出租马车驶往他在戈登广场租下的寓所。原来他被印第安人囚禁过,但是跑掉了,一直追寻我到这儿。”“我是在一张报纸上看到的。”这位美国人补充说,“报纸上只登了教堂的名字,但没有说女方的住处。”“弗兰克想要告诉大家这件事,可是我对这一切感到很惭愧,不想再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人。其实只要写张条子,告诉父亲我活着就好。为了让别人找不到我们,我将结婚礼服等捆起来,扔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如果不是好心的福尔摩斯来找我们的话,我们明早就到巴黎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发现我地址的,但是我知道是我犯了大错,所以我来说明一切,并希望你,罗伯特,不要将我想得太卑鄙。”“对不起,”圣西蒙勋爵皱着眉说,“我很不习惯,这样公开讨论我的私事。”“那么说,你不想原谅我,在我走之前和我握一下手?”“可以,如果这使你高兴的话。”他冷冷地握着手。“我本来希望你能同我们一起吃晚餐的。”“你的要求有些过分,”勋爵回答说,“我虽然被迫承认了这件事情,但不要指望我会高兴,各位晚安。”他鞠个躬,很快就走了。当剩下的两位客人和我们一起吃完饭离开后,福尔摩斯说道:“这个案子很有趣,一开始毫无头绪,而如今解释起来却那么自然。”“你一直都没弄错吗?”“一开始,我就清楚地意识到两件事。一件是那位女士本来非常愿意举行婚礼;一件是她在回家后几分钟就后悔了。很明显,改变她主意的事一定发生在早上。仔细想想,因为有新郎始终陪着她,如果是见到熟人的话,那人一定来自美国。因为她在这个国家的日子很短,不可能看一眼什么人,就能改变计划。那么这个美国人是谁呢?他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情人还是丈夫?我知道她年轻时候,是在艰难而奇特的环境中度过的。后来,圣西蒙勋爵又说:在第一排座位上有个男人,新娘子的态度有了变化,很显然掉花束只是为了取得字条而耍的把戏,她求助心腹女仆的时候,提及侵占土地,在采矿者的行话中,是占有别人探矿权的意思,整个情况很明显,她跟一个男人走了,并且很可能是她曾经的丈夫。”“你怎么找到他们的?”“雷斯垂德老兄手中的那张字条啊,还有他在一周内曾在伦敦一所最高级的旅馆结过账。”“你怎么知道?”“那张单子上昂贵的价格啊,当我访问到第二家豪华的旅馆时,就找到了线索,并找到那对情侣,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福尔摩斯微笑着说。绿玉皇冠

二月的一天早晨,天气寒冷。我早晨起床后,站在窗前观望街景。前几天下了大雪,今天虽然天气晴朗,地面上还是铺着一层很厚的积雪,街道已经被清扫过,可看上去仍然很滑,路上行人也非常稀少。忽然,我看到一个可笑的场面,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在街面上奔跑。他穿得奢华时髦,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衣着剪裁也相当考究。真是奇怪,这样一个衣冠楚楚的绅士竟然在大街上做出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他拼命奔跑,偶尔还夹杂着小小的蹦跳,双手痉挛般上下挥动,脸色显得特别难看。于是,他那端庄的衣着和滑稽的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嘿,福尔摩斯,你快来看啊,有个疯子正朝这边跑来呢。”

福尔摩斯懒洋洋地站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说:“噢,他正在查看门牌号码呢。”“是吗?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激动成这样,真是可怜。”“我相信他是到我们这里来的。”福尔摩斯一反刚才萎靡不振的神态,搓着手,一副看到猎物跃跃欲试的表情。果然,刚过一会儿,门铃就被拉得响彻整所房屋。片刻之后,那人已经站在我们房间里了。他气喘吁吁,两眼充满忧愁和失望,一时之间,他还说不出话来,只是颤动着身子,抓着头发,坐在椅子上摇晃。突然,他猛地跳起来,把头向墙壁用力撞去,我和福尔摩斯赶紧拉住了他。福尔摩斯将他按到一张安乐椅上坐下,轻轻拍着他的手,用轻松宽慰的语调和他聊了起来。“我相信,你到我这儿来是希望我能帮你一些事情,”福尔摩斯说,“现在,你跑累了,休息一会儿吧。等你喘过气来,我会帮你分析任何问题的。相信我!”

那人终于稳定下来情绪,用手帕擦了擦前额,有些窘迫地说:“你们一定以为我疯了吧?”“我看你准是遇到了十分麻烦的事情。”福尔摩斯说。“哦,天晓得,我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情不止和我个人有关,如果得不到解决,这件可怕的事情连我国最尊贵的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啊。”他用颤抖的声音回答着,又开始发疯般叹息。“先生,请镇静一下,”福尔摩斯说,“现在告诉我们你的身份,还有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的名字,”客人喘息了一下说,“也许你们是熟悉的,我是针线街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的霍尔德。”

嗯,这的确是一个显赫的名字。霍尔德是伦敦城里第二家最大私人银行的主要合伙人。看来这次的案件非常不同寻常,否则堂堂一个伦敦第一流的公民怎么会沦落到当街狂奔的可怜境地呢?“我太心急了,所以,当我听警厅的巡官建议我来找你时,立刻就赶来了。”霍尔德平稳了一下气息说,“因为马车在雪地上行驶太缓慢,我又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支援,所以我只能拼命跑了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福尔摩斯问。“你们知道,银行常常要为自己的资金找到有利的投资。所以,我们经常在绝对可靠的担保下,以贷款的方式将钱放贷出去。近年来,许多名门贵族用他们珍藏的宝物做抵押,向我们贷款。昨天就发生了这样一件抵押物品借贷的事情。”霍尔德说。

昨天上午,一个在英国最崇高最尊贵的人来找他,开口说:“我听说你们经常办理贷款业务。”“是的,只要抵押品值钱,都可以办理这种业务的。”霍尔德回答说。“我目前非常需要五万英镑周转,当然我可以随便从朋友那里借到这笔钱,但是,我不想随便接受别人的恩惠,宁愿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那人说着,拿出一只黑色的方盒子,取出一件华丽珍贵的珍宝,那是帝国最贵重的公产——绿玉皇冠。

皇冠上有三十九块绿宝玉,镂金雕花,光彩夺目。霍尔德一下看傻了眼。他结结巴巴地说:“您……您要贷款多长时间?”“四天。四天就足够了。”那人说,“下周一我会收回一大笔款项,完全可以归还这笔贷款。利息随便你定,只是我急用这笔钱。”

霍尔德终于稳住了心神,他按照银行的手续给那个人办理了贷款。临走前,那个人叮嘱说:“霍尔德先生,我充分相信你才会把皇冠交给你保存,希望你不要让它丢失或者受到任何损坏,否则就会造成一起众目睽睽的大丑闻。放心,周一上午我一定会来取走的。”“好的,我一定会妥善保管。”霍尔德承诺说。

然而,那人离开后,霍尔德捧着这个万分贵重的宝物,一下傻了眼。他有些后悔接了这样一个巨大的责任,但是事情已经来不及做任何变通了,他只好把宝物暂时锁在他的私人保险箱里。可是,晚上他是绝对不敢把这个宝物留在银行的保险箱里的,因为这个保险箱曾经被人撬过,所以,他想来想去,决定在往后几天里,他来来去去都随身携带着这只盒子,和它寸步不离。

霍尔德的家庭成员非常简单,他是个鳏夫,只有一个名叫阿瑟的独生子。家里有六个仆人。马夫和听差是睡在房子外面的,房子里的四个女仆,其中三个已跟随他多年,绝对可靠。只有一个名叫露茜·帕尔的侍女,才刚来几个月,她非常漂亮,招惹了周围许多爱慕者。不过,她的人品还是值得称赞的。

他家里还有一个重要成员,那就是他的侄女玛丽。玛丽自幼是个孤儿,霍尔德收养了她,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抚养。她美丽可爱,文雅恬静,很会管理和操持家务。霍尔德和儿子都很依赖她,尤其是阿瑟,非常爱玛丽,他曾两次向她求婚,但都被她拒绝了。

说起他的儿子阿瑟,令他万分痛心。他是个放荡而又任性的孩子,举止风流潇洒,经常和一批挥霍成性的富家子弟玩耍,年纪轻轻已经是一家贵族俱乐部的会员。他常常在牌桌上大下赌注,在赛马场上乱花钱。霍尔德对他很不满,努力管束他。可是,每次阿瑟试图和他那帮害人的朋友断绝关系,都会被他一个名叫乔治·伯恩韦尔爵士的好朋友拉回去。乔治爵士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但他风度翩翩,很容易迷惑周围的人。收到宝物的那天晚上,霍尔德忍不住把这件事的经过讲给阿瑟和玛丽听,还告诉他们那件贵重的宝物就锁在他起居室的大柜橱里。玛丽和阿瑟听了都很感兴趣,嚷嚷着要见识见识这顶著名的皇冠。为安全着想,霍尔德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嘿,爸爸,那个大柜橱并不安全。”阿瑟耸耸肩说。“胡说,怎么可能不安全。”霍尔德训斥说。“真的不保险,随便什么旧钥匙都能打开,我小时候就用厨房食品橱的钥匙打开过。”阿瑟说。

霍尔德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没有理他。

晚饭后,阿瑟来到霍尔德的房间,垂着眼皮说:“爸爸,我需要二百英镑。真的非常需要。”“不行,我已经太纵容你了。这个月你已经第三次要钱了。”霍尔德严厉地说。“求求你,爸爸,”阿瑟喊,“如果没有这笔钱,我就没脸再进那家俱乐部了。”“那可太好了。”霍尔德说。“如果您不给我钱,我只能去试试别的法子。”阿瑟嚷嚷说,“我总不能这么丢脸地离开俱乐部吧。”“那是你的事。”霍尔德说完,不再理他。阿瑟也只好离开了父亲的卧室。

临睡前,霍尔德再次打开大柜橱,查看宝物是否安然无事,然后他又到各个房子巡视了一圈。平常这个工作是玛丽做的。但霍尔德当晚心神不宁,要亲自巡视一遍才肯放心。当他下楼的时候,看到玛丽正站在大厅的窗户边。她看到霍尔德走过来,急忙把窗户关上并插上了插销。她神情有些慌张地告诉霍尔德:“叔叔,我看到侍女露茜刚从后门进来,可能是到边门去会情人了。”

霍尔德说:“哦,告诉她以后要注意安全问题,各处的房门、窗子都关好了吗?”“是的,叔叔。”“很好。”霍尔德说完,就上楼睡觉了。

当天晚上,霍尔德睡得非常警觉。大约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他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清晰的、轻轻走动的脚步声。有贼吗?他满怀恐惧地悄悄下了床,从门角向内张望,哦,天哪,他的阿瑟只穿着衬衫和裤子,正站在灯旁,脸色苍白,使尽全身力气扳着那顶皇冠!“阿瑟!”霍尔德大声尖叫起来,“你这个败家子,你怎么敢碰那顶皇冠?”

阿瑟听到喊声,吃了一惊,手一松,皇冠便掉落到了地上。霍尔德赶快把皇冠抢到手里,仔细一看,天哪!有三块绿玉不见了!“你这个浑蛋,竟然敢偷宝石,快点儿交出来!”霍尔德差点疯了,愤怒地吼叫起来。“偷?”阿瑟也叫了起来,“你说我偷了这宝石。”“不是你还有谁?”霍尔德用力摇着阿瑟的肩膀,“快说宝石哪里去了?”“你竟然这么侮辱我,我再也忍受不了啦,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这里,到别处去谋生。”阿瑟气呼呼地喊。“你想得美,我要把你交给警察。”霍尔德气急败坏地喊。“好啊。你愿意叫警察就去叫吧。”阿瑟说。

两个人的激烈争吵惊动了一家人,玛丽第一个奔进房间。她一看见那顶皇冠和阿瑟的脸色,就觉察到了全部情况,立刻尖叫一声,昏倒在地。霍尔德恼怒地派人找来警察,阿瑟说:“好吧,就算你要让人逮捕我,至少给我五分钟时间,这样对你我都有好处。”

可是,霍尔德不肯相信他,认为那不过是他要逃跑的一个手段,他沉痛地说:“咱们还是遵循法律行事吧。”

警察们到来后,立刻把阿瑟看管起来,搜查了他的全身,找遍了他可能藏匿宝石的每一个地方,可是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警察们用尽了劝诱和恐吓等各种询问手段,阿瑟始终一句话都不肯讲,于是,今天一大早他被送进了牢房。“天哪,一夜间我失去了我的信誉和儿子,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霍尔德说完,双手抱着脑袋,满脸的痛苦和绝望。

福尔摩斯静静地坐了几分钟,皱着眉头,两眼凝视着炉火,说:“你家中平时来往的客人多吗?”“很少,除了我的合伙人和他的家眷,就是阿瑟的朋友乔治·伯恩韦尔。”“玛丽平常有什么社交活动吗?”“没有。她生性恬静,经常和我待在家里,只有阿瑟经常出去。”“嗯,对一个年轻姑娘来说,这可不太寻常啊。”“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已经过了爱热闹的年龄。”“对了,你刚才说,玛丽受到了很大震惊?”“是的!她好像比我更为震惊。”“那么,你们俩人都肯定认为阿瑟有罪吗?”“不,玛丽一直在为阿瑟分辩,说绝对不是他做的。可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福尔摩斯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下说:“嗯,你是否想过,他或许是要把扭曲的皇冠弄直?”霍尔德不理解地摇了摇头。

福尔摩斯站起身来说:“也许在你们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桩简单的案件,但在我看来它非常复杂。你们的分析是站不住脚的,你猜想你的儿子冒着很大风险取出那顶皇冠,再用力从上面扳下一小部分绿宝石,到别的什么地方,用任何人都无法发现的巧妙办法藏起来,然后又带着其余的三十六块回到房间里来。这是不是不太可能?”“可是,”霍尔德失望地喊叫着,“要是他没有不良动机,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下,回答说:“这正是我们要做的工作,把事情弄清楚!”随后,我们一起来到银行家的住所。那是一所用白石砌成的房子,一条双行的车道沿着一块草坪通到两扇大铁门前,右面是灌木丛,左边是一条小路,一直通到马厩。福尔摩斯在门口下车,慢慢绕着房子一周。他来回走了很长时间,霍尔德先生索性和我先走进房子,坐着等他。这时,一个年轻的姑娘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忧伤。我感觉她的痛苦似乎更甚于早上的霍尔德先生。“叔叔,您让警察释放阿瑟了吗?”“那是不可能的,孩子,我必须追查到宝石的下落。”“噢,相信我,叔叔,一定不是阿瑟做的,他不过是想看看罢了。”“不,不,孩子,你不了解事情的严重性,我已经请了一位侦探先生来调查此事。”“他在哪里?”“就在马厩那条小道上。”“那里?”玛丽扬了扬眉毛,“他想在那里找到些什么呢?我希望他能确信我说的话,阿瑟是无罪的。一个女人的直觉往往是很准确的。”“你说得很对。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这时,福尔摩斯已经回来了,他一边在擦蹭到脚上的积雪,一边说,“玛丽小姐,我想和你聊两个问题,可以吗?”“当然可以,我希望能够帮忙澄清这件可怕的事。”“昨天夜里你听到什么动静了吗?”“没有。一直到我听到叔叔和阿瑟的争吵才出来的。”“昨晚的门窗都闩好了吗?”“是的。”“今天早晨门窗也是闩好的吗?”“是的。”“我记得你告诉你叔叔,有个女仆约会情人去了?”“是的,她曾经在我们吃饭谈话的时候进来过,说不定她听到过我们谈论皇冠呢。”“噢,你的意思是她告诉了她的情人,然后密谋来盗窃皇冠。”“也许吧。”“你当时看到女仆是从厨房附近回来的吗?”“是的。我还看到了那个男的。他是送蔬菜的菜贩,名叫弗朗西斯·普罗斯珀。”“嗯,他是一个装有木头假腿的人,就站在门的左侧,远离进入这个门的路上,是吗?”“你可真像一个魔术师啊。”玛丽露出害怕的神情,惊叹说,“你说得完全正确。不过,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玛丽满面笑容地看向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没有笑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淡淡地说:“我想,我还需要查看一下楼下的窗户。”

说着,他就挨个检查起窗户来。当他走到那扇从大厅可以张望到马厩小道的大窗户前,停了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高倍放大镜,仔细地检查窗台。查完窗台,我们又一起来到银行家的起居室。这是一间非常简朴的小房间,地上铺着灰色地毯,显眼的地方放着一个大柜橱。福尔摩斯走到大柜橱前,看看上面的锁,问:“盗贼是用哪把钥匙开的锁?”“就是阿瑟说的那把贮藏室食品橱的钥匙。”霍尔德先生回答说。“这个钥匙一向放在哪里?”“就放在那个化妆台上。”

福尔摩斯拿过钥匙,打开柜橱,说:“噢,难怪没有声音,这是一把无声锁。”说着,他从柜橱里拿出装皇冠的黑盒子,取出那个华丽的皇冠。这可真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啊,那三十六块绿玉散发着迷人的光彩,是我平生见过的最精美的玉石。皇冠的一旁有一道裂口,三块绿玉被扳掉了。“嗯,这个边角和丢失的绿玉的边角是对称的,我们来试着掰一下吧。”福尔摩斯说。“哦,天哪,我做梦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啊。”霍尔德惊恐地说。“我来试试吧。”福尔摩斯说着,用足力气猛然掰了一下皇冠,皇冠纹丝不动,福尔摩斯点点头,说:“我的手非常有劲,但还是不能掰开它,这说明一个普通人想把它掰开是非常困难的。况且,即使真的掰开了它,也一定会发出像枪响一样的声音。想想看,如果宝石是在这里被损坏的,近在咫尺的霍尔德先生肯定是能够听到的。”“我想是的。”霍尔德喃喃地说。“好了,我还想问一下,当你看到你儿子时,他是不是没有穿鞋?”福尔摩斯问。“是的,除了裤子和衬衣,他什么都没有穿。”“太好了,我已经清楚了不少案情。”福尔摩斯兴奋地搓着手,说,“我想,我还需要到外面去继续调查一番。”

我们都留在房间里耐心等待着,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福尔摩斯一脸神秘地回来了,脚上满是踩踏的积雪。“我想我需要看的都看过了。现在我要回到我的住所去了。”“可是,那些绿玉呢,”霍尔德急切地问。“目前还说不好。”“啊,那可怎么办,我的绿玉,我的儿子……”“放心吧,如果你明天九点到十点左右到我的住所来,我想我会把事情给你解释清楚的。”“好吧。”霍尔德无可奈何地应答。“对了,我想知道,如果我能帮你找回那些绿玉,是不是可以不受限制地支取一定数目的款项?”“那当然,我愿意为它倾家荡产。”“好的,那么我们明天见。”

我感到福尔摩斯已经对这个案子胸有成竹了,但是回去的途中,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透露一点儿信息给我。大概下午三点左右,我和福尔摩斯回到住所。他没有歇息,急急忙忙走进他的房间,几分钟后,他把衣领上翻,穿着一件破外衣,打着红领带,脚上套了一双破旧皮靴,活脱脱一副流浪汉的打扮。“怎么样?我打扮得很像吧,华生。”他对着镜子照了一下,带上干粮,吹着口哨出发了。

过不多久,他就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旧靴子。我从他发亮的眼睛,透着红晕的面颊看出,他对这次调查非常满意。他没有和我多说话,匆匆忙忙换下那身流浪汉的衣服,重新穿上他那上等人的衣服,再次出门去了。

晚上,我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见他回来,只好回房休息去了。第二天早晨,当我下楼吃早餐时,却发现他已经坐在那里吃早餐了,而且精神饱满,衣着整洁。

过了一会儿,霍尔德先生准时来了。这个可怜人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变化,宽阔结实的脸庞瘪了下去,头发也比以前更灰白了。他带着一脸倦容,万分痛苦地走进来,瘫倒在椅子上,难过地说:“先生们,真是祸不单行啊,我的侄女玛丽竟然抛弃我,不见了!”“不见了?”我惊叫起来。“是啊,今天早晨我才发现她已经人去楼空了。”霍尔德痛苦地说,“也许是我昨晚说话语气太重了,我忧伤地告诉她,如果她以前答应和我的阿瑟结婚的话,这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瞧,她给我留了张便条,就这样离开了。”

我接过便条,看到内容如下:

 我最亲爱的叔叔:我感觉我给你带来了苦恼,真是太对不起了。如果我采取另一种行动,也许一切都会不同。我将永远离开你了。请不要为我担心,也不必找我,那只会帮我的倒忙。无论我是生是死,我会永远想念你的。你亲爱的玛丽

 “这是什么意思,福尔摩斯先生?”霍尔德迷惑地问,“难道她要自杀吗?”

我也惊奇地望着福尔摩斯,咦,他竟然毫无特别的反应,似乎一切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果然,他对霍尔德先生说:“也许,这是最好不过的解决办法。我相信,霍尔德先生,你的这些苦恼事很快就要结束了。”“真的吗?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什么消息?那些绿玉在哪里?”“我想,你不会认为一千英镑买一块绿玉的价钱有些太高吧?”福尔摩斯明显在压抑他得意的语气。“当然不会!”银行家激动地喊叫,“我情愿付出一万英镑。”“这没有必要。三千英镑就够用了。”福尔摩斯笑嘻嘻地说,“另外,请加上一笔小小的酬金。这样,你给我开一张四千英镑的支票就行了。”

银行家神色茫然地如数开了支票。福尔摩斯走到他的写字台前,取出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金纸包,取出里面的三块绿玉。

霍尔德先生发出一声喜悦的尖叫,像捞救命稻草一样,猛地一把将小纸包抓在手中。“你弄到手了!”他急促地说,“哦,我得救了!我得救了!”他将这几块重新获得的绿玉紧紧地贴在胸前。他夸张的喜悦反应和他以前的愁苦一样激烈。“不过,你另外还欠了笔债,霍尔德先生。”福尔摩斯严肃地说。“欠债!”霍尔德立刻拿出笔和支票,“欠多少,我这就偿还。”“不,这不是钱的问题。你应该为你儿子的绅士风度感到骄傲,因为他勇敢地把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而你却深深误会了他,你是不是欠他一份道歉呢?”“这么说不是阿瑟拿走的?”“当然不是,我一直都坚持认为不是他!”“啊,太好了,我们快去告诉他吧。”“不用,他已经知道了。”福尔摩斯说,“我搞清楚一切问题后,立刻去找他核实了一些细节。开始他坚决不肯承认,后来,我讲了自己推理的事情的经过,他听了之后只好承认我说的是对的,还另外补充了一些细节。”“我的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霍尔德急切地问,“到底是谁要偷走皇冠?”“是你的侄女玛丽和乔治爵士。”“什么?这不可能!”“这是事实。乔治爵士是个恶棍,这点可能你和你的儿子阿瑟都不太清楚。他是英国最危险的人物之一,是个潦倒的赌徒、无耻的流氓。他花言巧语欺骗了玛丽,几乎每晚都和她幽会。那是他骗人的把戏,而你的玛丽却自鸣得意,以为只有她才能俘获他的心。那天晚上,他偶然听玛丽讲到绿玉皇冠,就强迫她服从他的意愿,帮他盗出了皇冠。现在他们两人已经一块儿逃走了。”“我的玛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银行家脸色灰白地嚷道。“不幸的是它不是可能,而是肯定的事实。让我来告诉你,前天晚上你家里所发生的一切吧。”福尔摩斯悠然地抽起烟斗,开始讲述他的破案成果。“那天晚上,玛丽确定你和阿瑟入睡后,悄悄溜到那扇朝向马厩小道的窗口,和她的情人约会。他们聊了好长时间,这点可以从他的脚印印透了地上的积雪看出来。她聊到了那顶皇冠,那个恶棍听了,立刻起了贪念。他哄骗她去偷那顶皇冠。他们的话还没说完,你下楼来了。于是,她急忙把窗户关上,告诉你女仆约会情人的事,这件事情倒是事实。“当晚,阿瑟因欠俱乐部的债而难以入睡。半夜时,他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就起床向外探视。这下不得了了,他竟然看到他的堂妹玛丽正走向你的起居室。他急忙跟上她,站在暗地里察看。不一会儿,他发现玛丽拿着那顶珍贵的皇冠,偷偷地从窗户递出去,交给了窗外的一个人。“阿瑟是爱玛丽的,他不愿暴露他心爱的女人的可耻行为。但是玛丽一走开,他马上意识到这件事将会使你,也就是他的父亲遭受不幸。于是,他急忙奔下楼,打开那扇窗户,跳到外面雪地里,捉住了正企图逃跑的乔治爵士,两个人争夺起来。他们的行动惊动了不远处正在约会的女仆和她的情人,因为我发现了女仆留下的脚印前深后浅,明显她是受惊后跑回来的。而那个装木头腿的人显然又在那里呆立了一会儿才离开。“我绕着花园转了一圈,只发现一些杂乱的脚印。但是,在通往马厩的小路上,我发现了一段很复杂的脚印。有穿靴子的人的脚印,还有打赤脚的人的脚印。穿靴子人的脚印是来回走动的,打赤脚人的脚印是跑着的,有些覆盖在穿靴子人的脚印上,显然是追在他的后面。我跟着脚印,看到那个穿靴子的人曾经回转身,然后地面上凌乱不堪,肯定经历过一场搏斗。然后,我又发现几滴血,还有穿靴子的人逃跑的痕迹。他的脚印一直延续到大路上,然后消失了。”

我和霍尔德先生听了,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福尔摩斯继续说:“阿瑟用力打伤了乔治爵士的眼部,抢到了皇冠。当他回到起居室内,察看被扭坏了的皇冠,并用力想把它弄正时,你被惊动了,走出来,狠狠责骂了他,并且认定他就是那个盗贼。”“这是可能的吗?”霍尔德震惊地喊。“当然可能,阿瑟不能既说明实际情况,又不至于出卖他心爱的人,所以就只有不开口,将她的秘密隐藏起来。”“哦,天哪。怪不得她一看到那顶皇冠就尖叫一声昏了过去。”霍尔德先生大声嚷着,“阿瑟曾要求过我让他出去五分钟!看来,他是想到争夺的现场去寻找那皇冠的丢失部分。而我竟然粗暴地拒绝了他,我真该死!”“你是怎么找回那些宝石的呢?”我在一旁忍不住问。“这很简单。”福尔摩斯得意地说,“昨天下午,我打扮成流浪汉,来到乔治爵士住处,从他的贴身仆人口中,得知他的主人前天晚上划破了头,然后,我花六个先令买了一双肯定是他主人扔掉的那天晚上的旧鞋。再然后,我带着那双鞋来到霍尔德先生家通往马厩的小路,证实它和那脚印完全相符。”“哦,原来昨天晚上,我在那条小路上遇到的那个流浪汉就是你啊!”霍尔德先生忍不住说。“是啊。那就是我。我完全确定了要调查的人后,立刻回家换了衣服,登门拜访他。开始,他矢口否认一切,但是,当我指出他每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