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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7 16: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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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奈奈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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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甜记杂谈

余生甜记杂谈试读:

第一篇 在我的心上翻江倒海

01  我不会不喜欢你

有一天晚上,和季先生吃完饭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天上的星星特别亮,季先生就提议一起步行回去,我欣然应允了。

于是,风清星明的夜晚,两个人就这样手拖着手,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就趴到了季先生的背上。季先生背着我,沿着江边大道慢慢地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聊着天,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年少时光。

季先生停下来,侧头看看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就快要睡着的我,不无遗憾地说道:“安可爱,我好像都没有见过你叛逆的样子,真可惜……”

嗯,季先生口中的安可爱就是我,其实我的名字叫安静,但这么多年,季先生从来没有一次认认真真地叫过我的名字,他总是给我起各种各样的别称,比如,安小乖、安萌萌、安公主……

嗯,最近,我的名字叫安可爱。“那是因为,我从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啊。”我眯起眼睛笑。如果你在年少的时候,认识了季先生这样一个人,无论你是忧郁派还是哥特风,你都会不由自主地收起那些“个性”与叛逆,只想在他面前做一个一目了然的好女孩,所以啊,有幸那么早认识季先生的我,绝没有理由也不想做一个叛逆少女。“我们认识很久了吗?”季先生的一脸茫然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是昨天才刚认识你呢?”“拜托,我认识你的时候才五岁……”我笑,“而我现在已经二十五岁了。”“这么久?”“对啊。”“太快了,我必须得找人谈一谈。”“谁啊?”“上帝啊,看他能不能让时间变得慢点,再慢点。”季先生朝我眨眼,这一次是开玩笑,“你确定是二十年,不是二十天吗?”

当然确定的,认识季先生那年,我五岁,季先生六岁。

那时候,我妈妈的事业蒸蒸日上,人人见了她都尊称她顾女士,顾婉华女士。小小的我也有样学样,像别人一样叫她顾女士。顾女士不但没有责备我,还表现得很开心,那个下午特地带着我去参加了她的“姐妹下午茶”。

我就在私人花园里的下午茶时间,见到了季先生,他是顾女士朋友的朋友的儿子。六岁的季先生有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穿小西装,打小领结,板着一张小脸装深沉。即便如此,他还是赢得了在场所有小女孩的欢心。

于是,那个下午,与我同龄的那些小女孩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看了一下午他画画、下棋、弹钢琴,甚至是写毛笔字,而我就在一旁看了季先生一下午。

终于,等他十八般武艺都使尽了之后,我朝他走过去,直截了当地问他:“喂,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没错,我这样问的时候,早就打定了主意,只要季先生说出一样不会的东西,我就一定会说,我会,即使我可能并不会,反正不管怎样,我打定了主意要抢回我的风头。

但我并没有得逞,因为季先生的回答,实在是太让人措手不及,或者说,无言以对了。

很久之后,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时候的季先生慢慢抬起头来,用他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我,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会不喜欢你。”

我愣在原地,心里懊恼得不行,怪季先生不按常理出牌,顾女士和她的姐妹们却哈哈大笑起来,最后是季先生的妈妈先说了话:“啊呀,我们季允原来喜欢安静妹妹啊。”

小小的季先生就红了脸,但仍然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我们幼儿园老师说,小朋友不能说谎。”

理所当然地,季先生的话又引来了大人们的一阵笑声,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被取笑了,因为季先生。

我假装没听懂大人们的笑声,跑开去玩秋千,偏偏顾女士极大声地笑着说:“你们快别笑了,我们安静不好意思了……”

但之后,我听得清清楚楚,数顾女士笑得最大声,大人们总是喜欢这样,我们越是不好意思,他们就觉得捉弄我们越有意思。

我坐在秋千上生闷气,季先生就走过来站在我后面,一边慢慢帮我推着秋千,一边说:“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了?安生气?”

对,季先生第一次跟我见面,就帮我取了一个十分不好听的别称,安生气。

我礼尚往来地叫他:“季讨厌!”“好吧,如果这可以让你不生气的话,你就叫我季讨厌吧。”他转到我面前来,向我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季讨厌,是C城第一幼儿园大二班的学生,很高兴认识你。”“可我不高兴认识你。”

我一点不给小小的季先生面子。“那也没关系的。”

他仍然帮我推着秋千,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啊……”季先生皱起眉头,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又无比郑重地对我说,“因为,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那又怎么样?”“我们老师说……”季先生停下来看了我一眼,白皙的脸上就泛起了红晕,但还是十分严肃地说,“我们老师说,像我这样可爱的男生,没有人不喜欢。”

我愣在秋千上,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自信呢?而且夸起自己来一点都不脸红,不对,他脸红了。

在五岁的我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跟小小季先生抬杠的时候,小小季先生又开始了他逻辑严谨的推理:“所以,只要我一直可爱下去,你就会喜欢我的。”

他说完,用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我,像是刚做完了一道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术题一般,满心笃定于自己的答案,点头说:“安生气有一天会很高兴认识季讨厌的。”“才不会!”我再也坐不住了,从秋千上跳下来,鼓着眼睛看着小小季先生,大概是因为觉得季先生的“推论”十分有道理,因此,无法反驳的我便更加气急败坏起来,“我才不要喜欢你呢!我也不会觉得认识你很高兴!”“还有,还有……”我涨红着一张脸,气呼呼地说道,“我才不会再跟你见面!”“会的。”小小季先生看着我,笑笑地说,“安生气。”

他那样气定神闲的样子,让我更加恼火,如果不是顾女士和她的朋友们都在不远处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来。

然后,我就听见季先生的妈妈一边朝这边走过来,一边叫他:“季允,季允,我们该走了……”

我便大松了一口气——这个令人讨厌的季讨厌终于要因为他妈妈的召唤从我眼前消失了。

但你以为季先生是那种对大人唯命是从的人吗?

才不是!

那时的小小季先生,听见了妈妈的“召唤”,却只是站在原地,转头对着远处的季妈妈说道:“妈妈,请等一下,好吗?我现在有事。”

我正在有事。五个字,小小的季先生说得认真又郑重,好像我是什么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而他正在跟我说着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一样。

大人们从来不以十分认真的态度对待我们小孩子,包括顾女士,总觉得我们是“童言无忌”,所以也无须特别重视,但是小小季先生不同,他懂得尊重同样小小的我。那时的我还不懂得这样的道理,但那时的我明白,小小季先生,是那个愿意认真听我在说什么的人,即使我说的,是不喜欢他。

很多年之后,我仍然记得,那时的我,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该继续横眉冷对小小季先生,还是该在季妈妈的注视下一溜烟地跑掉,却听见小小季先生认真地对我说:“安生气,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变成安开心哦。”

我被小小男生的认真劲儿唬住,愣在原地,等我回神的时候,小小季先生已经被季妈妈拉着坐上了黑色的小轿车。

轿车发动,快速开出去的时候,小小季先生伸出头来朝着我招手又微笑,那笑容就像那天的夕阳一样,漂亮又灿烂。

我看得有点呆,顾女士就走过来看看远去的轿车,又看看我,打趣我说:“我们安静也喜欢季允哥哥呀……”“才没有!”我嘴硬地说。

顾女士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我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话一样。那时的我,看着顾女士一脸“我就知道”的大笑表情,心里就暗暗发了誓,我才不要喜欢那个季讨厌,就算是为了证明顾女士的判断错误,也要忍住不喜欢那个十分认真、十分可爱、十分令人记忆犹新的季先生。02  因为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

后来,很多天之后,我已经快要忘记小小季先生这个人。顾女士每天都很忙,每天早上,他们就像打仗一样地起床、吃饭,然后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然后,偌大的房子里,只留下我和五十岁左右的保姆奶奶。

保姆奶奶打扫卫生,我就对着花园里的花儿和小树说话。终于有一天,顾女士在上班时间急匆匆赶回家拿遗忘在家里的文件时,看见了坐在花园里自言自语的我,就叹了长长一口气。但转瞬就拿出她雷厉风行的一面,不容置疑地说:“安静,过几天妈妈送你去幼儿园。”“好呀。”

我开心地跳起来,听说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至少去上幼儿园就要跟大人离别这件事嘛,我是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就算不上幼儿园,白天也是要跟他们“离别”的。

但这一天,发生的“重大”事件远不止这一件,这一天,我再次见到了季先生。

那是夕阳瑰丽的傍晚时分,我正坐在落地窗前憧憬着上幼儿园后的美好时光,有好几辆卡车从远处开过来,最终停在了我家旁边那栋一直空着的别墅旁,是来了新邻居,我对这事并不关心,于是便低头继续看我的漫画书。

当看到,公主吻了青蛙之后,青蛙突然变成帅气的王子时,我听见有人在敲窗户玻璃的声音,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小小季先生,他像那天一样,穿小小的黑色西服,打红色的小领结,隔着窗户玻璃对我笑。彼时,夕阳正好,有暗暗幽香自花园里飘进来,夕阳的余晖落在小小季先生身上,他笑得比夕阳还要好看。“是你……”

我打开窗户,早已忘了“才不要跟他见面”的誓言。“我们又见面啦。”他歪着头看着我,大概是想从我的脸上确认我有没有在生气,然后,认真地说,“安美丽。”“我叫安静。”我心里虽然喜欢,喜欢再次见到他,喜欢他叫我安美丽,但仍然学着顾女士平时的样子,矜持又故作冷漠地说,“你以后不要乱叫我。”“好的……”他笑,“安美丽。”“喂!”“好的……”他在我生气前微笑着说,“安静,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在好奇,他是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他却给出了一个十分惊人的答案。

他说:“因为我家在这里。”他指指身后,那里,搬家工人们正在将家具搬进那栋空置很久的别墅里。

我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因为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哦。”那时候的小小季先生虽然显得诚恳又认真,但我并不太相信,作为小孩子的我们,又怎么可能左右大人,说服大人做出搬家这种重大的决定呢?

所以啊,一切不过是个巧合罢了,但即便是这样,那时候的我,也仍然喜欢这样美好的巧合——小小的季先生说,我们会再见面的,于是,然后,我们就真的再见面了。

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季先生越来越了解之后,我便开始怀疑,那个“巧合”也许并不是一个巧合,因为,后来我所了解的季先生实在不是一个将“梦想”寄托在“巧合”上的人。

这个未解之谜,在随后的若干年里,一直困扰着我,直到要离开C城去远方读大学,我终于没有忍住,问了季先生。

那是个星光密布的夜晚,我躺在与卧室连接的露台上看星星,季先生在我的卧室里认真仔细地帮我核对着我要带的行李。

他拿着个小本子,对着我打开的行李箱,像一个检查作业的老师一般,一件一件地核对里面的东西,每核对一样,就在小本子上所列的清单地勾掉一件。“安迷糊,笔记本的电源线带了吗?”“好像有吧……”我无心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安迷糊,你的羽绒服呢?B城的冬天会很冷。”“不知道……”“常备的感冒药带了吗?”“不知道……”“录取通知书和其他证件呢?”“不知道……”“安迷糊,你要去上哪个大学?”

我下意识地答:“不知道……”

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走了神。“那你知道什么呢?安迷糊?”季先生走到露台上,笑望着我,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我知道有什么没有带。”

他笑:“是什么?”“是……”我突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假装转头去看星星,话到了嘴边突然就改了词,“大麦……”大麦我是养的一只调皮又帅气的金毛犬。“嗯。还有呢?”“还有……”我终究还是有点不甘心,像蚊子哼哼一样说,“你……还有你……”“嗯?”季先生真是大大地变坏了,他明明就听见了,却假装没有听清。

我就有点被人看穿的气急败坏:“我说,我想把你和大麦一起装在行李箱里带走。”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我就那样字句分明地说出了那句话,大概是因为那晚的夜色太美,季先生太好,我怕我去了B城,就有别的漂亮小妞把季先生给拐走。“喂,安迷糊……”

季先生看着我,大概是想说什么,却突然眼眶微红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在一年前,季先生就远赴美国念商科,这一次,是特地在我上大学之前飞回来见我,此次一别,我们便又要远隔重洋了。一向开朗的我,突然就有点莫名伤感起来。“安迷糊……”季先生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并不看我,只是看着远处的天空,“还记得吗?六岁的时候,我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然后,我就来见了你。”

我不说话,像他一样望着满天的繁星。

他继续说:“安迷糊,你不需要将我装在行李箱里带走。”“为什么?”“因为……”他转头看我,一双眼里像落进了满天的星光,“你一直住在这里。”他说完了,指指自己的左胸口,带着十分认真和一点羞赧看着我。“那里面又没有房子,要怎么住?”大概是因为心跳得太快,我又开启了“嘴硬”模式。“有啊。”季先生笑,“从见到安迷糊的第一天,那里就开始慢慢一天一天在盖一座城堡了。”“哦。”我一边假装听不懂他的话,一边暗自庆幸,夜色遮住了我早已红得发烫的脸。“安迷糊,安心去上大学。”他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我会回来看你。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一定会回到C城,不会再离开。”

他说完了,像是怕我不相信一般,又小心翼翼地问:“安迷糊,你相信我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却突然地想起了那个由来已久的未解之谜:“季先生……”“嗯?”他轻声应和。“那年,你家搬到我家旁边,只是巧合吗?”“你觉得呢?”“一开始以为是……”我望着他,“后来觉得不是。”

他笑:“不是。”

我虽然心中早已猜到,却仍然十分诧异:“你是怎么做到的?说服你的爸爸和妈妈?那时候你才六岁。”当年的我可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顾女士的想法的。“我没有说服王女士。”他像是想起了往事,脸上露出一点点小男孩才有的得意,“我只是跟王女士做了个‘交易’。”

他口中的王女士,便是他的母亲大人,那是个跟顾女士一样,说一不二、很有主见的现代女性。“什么交易?”我的好奇心彻底被他勾起来。“也没什么……”他状似不经意地说,“我答应王女士,从那之后不再吃冰激凌,如果能做到,王女士就答应我搬到你家旁边做邻居。王女士考察了我两个月后,履行了约定。”

我几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季先生从来都不吃冰激凌是因为这个吗?也许不吃冰激凌对于有理智的成年人来说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可是,对于六岁的季先生来说,那是件需要多大的意志才能克制住的事啊。更何况,小小季先生一家搬过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曾经听过顾女士无数次在我耳边念叨过这样的话:“安静,你什么时候能跟季允学学?看看人家,才六岁,小小年纪定力多好!听说只是因为他妈妈怕他吃冰激凌会坏了肠胃,原本视冰激凌如命的一个孩子,突然说不再吃就真的不再吃了!”

原来,小小季先生努力克制住不再吃冰激凌,是为了履行再与我见面的承诺吗?“我相信你。”我看着至今仍然不吃冰激凌,但已然变得高大帅气的季先生,一字一句地说。“什么?”“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相信你会回到C城,不再离开。”如果六岁的小小季先生已然会用尽全力去实现他对我的承诺,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已然具备了更大能量的季先生呢?“可是,季先生,你真的不想吃冰激凌吗?”已然得到想要的答案和郑重承诺的我就有点心花怒放,忍不住逗季先生。“不吃。”季先生假装板起脸,十分坚决。“可是冰激凌真的很好吃啊。”“不要。”“为什么?”“做过承诺。”“但是‘交易’早在你六岁的时候已经达成了,不是吗?”“六岁的我发过誓……”他一脸认真,“从此之后,如果偷偷吃了冰激凌,哪怕是一口,就永远不会见到你了。”“喂,季先生,你这是唯心主义啊,你知道吃不吃冰激凌,和会不会再也见不到我,是没有一丁点关系的。”我站起来,“坏心眼”地去卧室的小冰箱里拿了盒冰激凌,又快速跑回季先生身旁。“要不要尝一口?”我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坏笑着朝他眨眼睛,“是你最喜欢的香草口味。”“不要。”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吃不吃冰激凌,和能不能再见到你,没有任何关系。”“嗯,那季先生的‘但是’是什么?”“但是,我会害怕,安迷糊。”他看着我,像个固执的小男生,带着些微的撒娇语气说,“我害怕万一誓言真的应验,我害怕万一真的再也见不到你,所以,我不要吃,一点都不要吃。”

喂,季先生,你真的好迷信啊,可是啊,我是那么那么喜欢这样迷信的季先生。

于是,那一晚,或者说,从此之后,我也再没有吃过冰激凌,我总觉得,六岁时的小小季先生就可以为了我割舍最爱,那么,我也应该与他同甘共苦。03  可是你笑了,我就不生气了

小小季先生举家搬来后,短短几天内,顾女士便和小小季先生的妈妈季太太再见如故,从“朋友的朋友”迅速变成了“好朋友”,以至于,一周后,我第一天去幼儿园,需要赶早班飞机出差的顾女士竟然将我托付给了季太太。

在去幼儿园的路上,我坐在季太太开的车里,板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跟我一起坐在后排的季先生就一边看我的脸色,一边很认真地说:“安可怜,别怕,一会儿到了幼儿园,我会自己去教室,让我妈妈送你去你的教室。”

他说完了,见我抿着唇不说话,又强调道:“别怕,其实没那么可怕的……”

我不说话,慢慢捏紧裙角,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其实我的期待多于害怕。

季太太大概是捕捉到了小小季先生的表情,不放过一切可以取笑我和季先生的机会,一边从内后视镜里看着季先生,一边笑得毫不掩饰:“我们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勇敢’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天去幼儿园哭得鼻涕都掉出来了呢……”“喂,妈妈!”小小季先生就红了脸,着急地抗议,“我们说好的,不许说我小时候的糗事。”

原来,小小季先生也有狼狈的时候,我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季太太像是受了鼓励,不管不顾地说:“幸亏那天我带了相机,要不然怎么能留下那么有意义的一张照片?对吧?季允?小鼻涕虫先生?安静,什么时候来我家玩?阿姨给你看那张照片。”“好呀。”

我想一想,平时总一副小大人绅士一样的季先生哭得挂着鼻涕的样子,就有点笑得止不住。

等我和季太太笑完了,才发现小小季先生涨红了脸,一言不发。季太太就诚恳地道歉:“好啦,是妈妈不对。生气啦?”

我憋着笑。

半晌,小小季先生才闷声闷气地说:“没有……”“哦?”“因为,虽然妈妈你没有遵守和我的约定,我心里有点难过,可是,安可怜笑了,我就不生气了呀。”

季太太一愣,突然笑得花枝乱颤:“小安静,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我看啊,以后,我得通过讨好你来讨好儿子了,真是令人期待的‘婆媳关系’啊。”

季太太自顾自地笑得很是开心。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季太太话里的深意,只知道,大概又是取笑我和小小季先生的,便红了脸。

小小季先生见我不自在,连忙制止:“妈妈!”“好啦。”季太太越发笑得诡异,“妈妈,不说了,行吗?真是娶了那啥,忘了那啥……”“啊?”我认真想了想季太太的话,疑惑地问,“取了什么?忘了什么?阿姨,你是忘记取什么东西了吗?”

下一秒,季太太的笑声回荡在车厢内,我不明所以。

小小季先生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看我一眼,强装一脸严肃地说:“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乱问。”“哦。”我默默想了想,突然就想起来奶奶偶尔看见恩爱的顾女士和安先生的时候,假装埋怨时,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顺口就说了出来,“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吗?”

季太太再次笑得不可收拾,我一脸懵懂。

小小季先生一副受了欺负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喂,你们不能乱说……”04  因为喜欢你,所以要跟你同甘共苦

第一天上幼儿园,我就引起了全园轰动。

准确地说,是我和小小季先生先后制造了两起轰动事件。

原本,季太太将我送到教室交给老师后,一切都很顺利。我坐在教室的一角,看着我的同龄人哭天抢地不愿离开父母的样子,觉得很是没有意思,也并不是很明白,难道他们不是像我一样,一个人在家闷得发慌,迫切想来幼儿园吗?

当我在鬼哭狼嚎的教室里,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人趁乱走到我旁边,用一根手指头轻轻戳我的胳膊,是小小季先生。

我诧异:“啊?”“嘘——”小小季先生笑得一脸狡黠,“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偷偷哭鼻子。”“我才不会哭。”“真乖!”小小季先生学着大人的样子,伸手摸我的发心。我偏头让开,他便不屈不挠地再伸手来摸,得逞后很是开心,“喏,给你糖,因为你是安小乖。”

他从校服短裤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

我捏着那根棒棒糖,十分眼馋,却故作不屑:“顾女士不让我吃糖,我也不喜欢吃糖。”“安小乖有吃糖吗?我没看见啊……”他一边说,一边向我眨眼睛示意,他会替我保密的。“那……那我就尝尝它好不好吃。”我剥了糖,嘴硬地说,“是你求我尝的哈。”“嗯。”他就笑眯眯地配合我点头,“是我求安小乖尝的。”

我得到想要的答复,心满意足地品尝棒棒糖,一根棒棒糖还没有吃完,就出了大事!

一片哭声里,我似乎听见学校的广播里在播着什么,好像还提到了小小季先生的名字,再接着,便是有别班的老师冲进教室来找人,老师惊慌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落在小小季先生身上时,我明显感觉到了老师脸上既惊又喜的神情。“季允!”老师惊魂未定,“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知不知道老师一直在找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小小季先生是偷偷跑来看我的!“你把老师吓死了,你知不知道?”温柔的女老师又急又气,“老师以为把你弄丢了……”

我不安地看着女老师,小小季先生却一脸镇定:“老师,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偷偷来这里,可是,你听我说啊,我来这里真的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

女老师有些生气了。

小小季先生拉拉我的胳膊,向老师说:“这是安小乖,她妈妈今天没能送她来上学,所以我今天要负责她的安全。”“嗯?”女老师一脸惊讶。“所以,我要翘课来看她啊。”小小季先生一本正经,仿佛自己有了一个天大的理由,“如果她害怕了,哭了,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在教室外面看着,而她没有,那她该多难过啊。所以,我必须要过来看她呀。老师,就算你罚我,我还是要过来陪安小乖……”

女老师愣在原地看着我,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心里害怕老师因此责怪我“诱拐”小小季先生,幸好,女老师明辨是非,抓了小小季先生就走:“季允,你先跟我回教室!”

于是,这一场据说惊动了整个幼儿园的“失踪”事件,以小小季先生被捉回教室而告终,但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不仅惊动了园长,还传到了季太太的耳朵里。因此,等小小季先生被抓走后,我并没有觉得因为自己,小小季先生闯了“大祸”。

而此时,那些一直在哭的小朋友大概是哭累了,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没有了小小季先生和棒棒糖,我顿时觉得无聊起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就有些幸灾乐祸地高声说:“你们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们啦。”

于是,刚刚安静下来的教室里,立即又爆发出一片哭声,而我,也因为这一句话,出了名。

等到下午,顾女士来接我的时候,便有其他家长向顾女士狠狠告了我一状,顾女士微笑向她表达歉意,看向我的眼里分明写着“回家再找你算账”。

可是,还没有到家,我的牙就疼了起来,但我不敢跟顾女士说,因为吃了糖,所以牙疼了。

然而,顾女士是谁?

她是明察秋毫的顾女士呀,用她的话说,她只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

等到了家门口,下了车,我疼得皱着脸,顾女士不气反笑:“牙又疼了是吧?说吧,是不是又偷偷吃糖了?”

顾女士说完了一脸严肃看着我,我就知道不好了,正当我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躲过顾女士的“盘问”时,小小季先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阿姨,不怪安小乖,是我!是我逼她的,是我非要她尝尝棒棒糖的……”

小小季先生挡在我的面前,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我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就连见惯大场面的顾女士也愣了。

季太太追过来,已然动了怒:“好呀,季允,你能耐了啊,在幼儿园不仅搞失踪,闹得幼儿园兵荒马乱,还逼妹妹吃糖!你不知道妹妹牙齿不好,不能吃糖吗?看我回去怎么罚你!”“知道。”小小季先生挺挺胸脯,“反正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好了。”

看着小小季先生“誓死不屈”保护我的样子,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学他的样子挺了挺胸,掷地有声地向季太太说:“不是季允偷跑出来的,是我,是我让他到我的教室来陪我的,阿姨,你罚我吧,不要罚季允。”“你是该罚!”顾女士毫不留情地说道,“就罚你给花园里的花松土。”“哦。”我点头。“妈妈,那你也罚我给安小乖她家的花松土吧?”小小季先生一脸乞求。

于是,那个傍晚,小小季先生如愿以偿,和我一同给花园里大片的芍药花松土。

我拿着小铲子,他立刻就夺过去:“安小乖,你不要动,你在一边看着我弄就好。”

不等我说话,他又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能让女孩子做这种事呢,这种事情就应该让我们男孩子来做啊,像安小乖这么漂亮的女生只要在一边歇着看看花就好了。”

我无言,彼时的我,还不太懂得,这便是来自一个男生发自内心的关怀。我只是觉得,那天的夕阳很好看,夕阳里,挥汗如雨的小小季先生也很好看,好看得有点傻。“傻瓜……”我看着小小季先生,“顾女士要罚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怎么没有关系呢?因为……”小小季先生从芍药丛里抬起头来看我,“因为我是要跟安小乖同甘共苦的呀。”“那好吧。”我说,“我们同甘共苦。”

那时候,我其实并不知道同甘共苦的确切含义,但是,后来回忆起来,那一天却十分有意义,那一天,因为“同甘共苦”这个词,我从内心完全接纳了小小季先生。05  书上说,要爱屋及乌

小小季先生第一次见到安阳,是在“同甘共苦”事件后的第二天傍晚。那时候,夕阳正好,花园里清新的栀子花香弥漫,我坐在葡萄架下用水彩笔画一株芍药,安阳就走过来抢了我的画纸。“画得这么难看……”他将画纸举过头顶,说,“简直是浪费纸笔。”

他说完了,笑嘻嘻地看着我。我假装不理会他,因为我对面前这个叫安阳的人实在是太了解了。

安阳,比我大四岁的哥哥,足足比我高出了两个头,仗着一张帅气似童星的脸,总是喜欢装酷,平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捉弄我。

就好像现在,他故意将画纸递到我面前,等我要去抢的时候,再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嘲笑”我的身高:“小不点!”“瘦竹竿!”我不甘示弱,努力踮起脚去够画纸。

他就趁机用另一只手揪揪我的小马尾,令我自顾不暇。

我就有点生气了,冲他喊:“安阳,快把画纸还给我!”

他看着气鼓鼓的我,却好像更开心了,两只眼睛笑得弯起来:“那你叫哥哥……”“不要!”我跳起来去抢,他就猛地退开。

正当我有点气急败坏的时候,就听见了小小季先生义正词严的声音:“你!不许欺负安小乖!”

我回头,就看见小小季先生穿过花园的小径,飞快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我旁边,与我同仇敌忾地瞪着安阳:“不许欺负人,快把画纸还给安小乖。”那样子的小小季先生,像极了童话故事里为了公主而战的骑士。

安阳被小小季先生的气势吓了一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是谁?”“你又是谁?”小小季先生毫不退让,“反正不管是谁,都不许欺负安小乖!”

小小季先生站在我前面,气愤不已:“我都没有欺负安小乖,你凭什么欺负她!”“安小乖?嗯,虽然也不怎么好听,但至少比安静好听那么一点儿。”安阳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小季先生,“你问我是谁,凭什么欺负她?嗯,就凭我是她亲哥哥呀。”

小小季先生显然被这个答案惊住了,也显然,他事先并不知道安阳是我的哥哥,但他仍然挡在我的面前不让开:“那你既然是安小乖哥哥,就更不应该欺负她啦。”

显然,在短短的几秒内,小小季先生已经迅速改变了策略,他试图跟安阳讲道理:“你看,我不是安小乖的哥哥,都舍不得欺负她,你是她的亲哥哥呀,你怎么舍得欺负她呢?”

安阳不说话,小小季先生就不屈不挠:“像安小乖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女孩,我妈妈说,我们男孩子保护心疼都来不及,当然不能欺负她啦。你是她哥哥,更应该要保护她,让着她呀。如果,我要有像安小乖一样的妹妹,我都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小鬼头,懂那么多。”安阳虽然嘴硬,但显然已经被小小季先生说动,只是碍于面子,仍然假装不屑,随手将画纸递过来,“小孩子学什么大人讲道理,给你们不就行了……”

我愣了一下,没来得及伸手去接,一阵风吹过,画纸便被风带走了。安阳皱眉,显然有点愧疚,但嘴上仍然不肯承认:“是你没接好,是风吹走的,可不能怪我。”

我瘪嘴,安阳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只有小小季先生安慰我:“别难过呀,你哥哥是逗你玩呢。”“才不是呢。”我十分委屈,“他就是喜欢欺负我。”“不是欺负啊。”小小季先生言之凿凿,“他是喜欢你,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才会这样……”“你怎么知道?”

小小季先生眨眼:“因为我也是男孩子啊。”“可是……”我不懂小小季先生的逻辑,说道,“可是你都没有欺负我啊。”“那是因为,我妈妈有教过我,应该怎样做才算是真正对女孩子好呀。”

原来是这样呢。所以,我的哥哥——安阳,他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吗?我忍不住想。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和小小季先生聊天,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得愉悦。

我笑:“我刚才呀,以为你差点要跟安阳打起来呢。”“安阳?”“就是我哥哥啊。”“怎么会呢?”他说,“当然不会啊。”“为什么?”“因为啊,他是安小乖的哥哥啊。”他一本正经,“书上说,要爱屋及乌啊。”

你看,小小季先生人小鬼大,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总是让我无法反驳,但那时的我,对他所说的仍然是抱怀疑态度的。

直到那天晚上,我看完电视,喝了牛奶,去卧室睡觉的时候,看见放在床上的那张画纸时,我才开始相信小小季先生所说的一切,包括,他说,安阳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那是傍晚时分被风吹走的画纸,而上面画了一半的芍药花,现在已经被人补画好了,烟粉的大朵芍药花,被碧绿的叶子衬托得十分清丽。

我就知道了,一定是安阳找回了被风吹走的画纸,并帮我画好了,再悄悄放在了我的床上。

原来,小小季先生说的都是对的呢,我的哥哥呀,他是爱护我的,只是他不太懂怎么表达。

我拿着画,不由得笑起来,这时,安阳假装从我的卧室门前路过,站在门外,侧着身跟我说话,十分嘴硬地说:“我就是刚才吃完饭没事做,下楼走走,正好看见这张画在园子里,所以拿回来了。可不是我特意去帮你找回来的。”“哦。”我一点都不生气,因为听过小小季先生的解释后,我已然懂得了安阳的口是心非。“你笑什么!”安阳被我看破心思,有点挂不住面子了,骄傲地说道,“还有啊,我是看你画得太丑,才帮你补画好的,不然就真的浪费画纸了!”“哦。”我笑道,“可我没有说你是特意找回来,又特意帮我画好的呀。”“你知道就好。”安阳说着就要离开。

我连忙轻声叫住他:“哥哥……”

他像是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却仍然装着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又干吗?”“哥哥……”我轻轻拉拉他的衣袖,“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呀……”“谁说的!”安阳被人拆穿了心思,企图用气急败坏的表情来掩饰“心虚”。“季允说的。”“他一个小鬼头,懂什么!才没有!”他快速地否认,然后看见我瘪嘴,又连忙很不情愿地小声说,“没有特别喜欢,但是……但是也不讨厌……”“为什么?”“笨蛋!”他狠狠刮我的鼻子,“因为你是我妹妹啊!”06  那些关于你和我的笑话二三则

就这样,小小季先生和安阳算是有了一次还不算太差的初次见面。而接下来,我和小小季先生的幼儿园生活也是顺风顺水,只是小小季先生已经俨然以我的保镖自居,不许任何人对我有任何他认为的“怠慢”,也不许有任何人说我有一丁点不好。因此,就有了后来好几次被大人们一直“嘲笑”到成年的笑话。

有一次,幼儿园放学,季太太和顾女士都在,大概是因为我那天表现得特别乖,老师将我交到顾女士手里的时候,特地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还捏了捏我的小辫子,摆着手,学我们小朋友的音调同我告别:“小美女,明天再见啦。”

还是第一次听老师叫我小美女,我开心不已,害羞得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小小季先生却突然跳出来,十分严肃且十分认真地对老师说:“她才不是美女!”

那时的我虽然小,但也知道那是对我的否定,而且是当着季太太、顾女士和老师的面,便觉尴尬不已,虽然表面没有发作,但心里已经暗暗在发誓,再也不要理小小季先生了……

我暗自难过又生气,季太太和顾女士不明白小小季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说,而老师则愣在一旁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我以为,我和小小季先生的“友谊”就要到此结束了。

却没想到,小小季先生又一本正经地对老师说:“安萌萌才不是美女!她是公主!”

我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但又觉得小小季先生实在是太可爱了,太会讲话了,明明刚刚还在生他的气,但眨眼间,就觉得那些闷气都烟消云散了。“啊呀,原来是这样啊。”老师先笑起来,然后是季太太和顾女士,她们的笑声越来越大。

严肃认真的小小季先生便因为她们的笑声也慢慢脸红起来,但仍然据理力争:“童话书里说,公主漂亮、聪明、善良,安萌萌也是这样的,所以安萌萌是公主,才不是什么美女!”“嗯,季允同学说得很有道理。”老师便趁机调侃小小季先生,“但是,安萌萌又是谁啊?”

老师明知故问,我红着脸去拉小小季先生,害怕他又“语出惊人”。但小小季先生就是那么认真,不回答完老师的问题不肯罢休,他指指我,一脸“老师你都不知道吗”的表情:“她就是安萌萌呀。”“老师只知道她叫安静和安小乖呀……”老师笑得眼睛都弯了,“什么时候又成安萌萌了,老师怎么不知道?”“今天早上开始叫安萌萌的。”小小季先生认真回答。“为什么呢?”

小小季先生指指我:“因为今天她穿了这件白色毛茸茸的大衣,看起来,像不像毛茸茸的玩具小兔子一样?是不是特别可爱,特别萌?”

老师点头,小小季先生就愉快地得出结论:“所以她就是安萌萌啊。安萌萌是公主!”“老师明白啦。”老师笑,“那安萌萌同学是公主,季允同学就是王子啦?”

小小季先生就皱眉,认真思考了一下,纠结地说:“我还不是王子……”“为什么呢?”“因为,书里的王子勇敢又厉害,为了公主可以和恶龙战斗……”小小季先生一脸懊恼,“我现在还做不到……”“这样啊……”“但是……”小小季先生挺挺胸,“我会努力的。努力成为王子,保护公主!”

小小季先生这样说的时候,是冬日的傍晚,C城的冬日,有特别寒冷的风,迎面吹过来的时候,便是一阵透心凉,但那天,因为小小季先生挡在我前面,因为小小季先生的这句话,我突然觉得,冬日的风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但后来,“公主”这个称呼,在顾女士和季太太的口中,就成了从小到大嘲笑我和小小季先生的外号。

而另一个一直被安阳嘲笑到大的笑话,则是关于一件叫“大青虫”的衣服。

那是一年里C城最冷的时候,顾女士有一天从外面回来,拎了很多购物袋,都是买给我的冬装,而在那些漂亮又精致的冬装里,我偏偏喜欢一件碧绿碧绿的羽绒服,连吊牌都来不及拆就穿在身上,兴高采烈地跑去给顾女士看。

顾女士那时候正在给员工打电话,一转头就看见了我,我至今都还记得顾女士当时的表情,像是吃东西噎住了一样,突然停顿了好几秒,然后才重新开始讲电话。

等顾女士匆匆挂了电话,才看着我,自言自语地说:“果然,眼光再好的人,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安静,你还是快把这件衣服脱下来吧,我明天拿去看看能不能换……”“为什么要换呀?”我开心地摸着新衣服,在镜子前臭美地转了一圈,“这件衣服很好看。”

顾女士就沉默着不说话,又看了我两眼,用一种怀疑人生的眼神看着我,痛心疾首地说:“好吧,你喜欢就好……”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迫不及待地穿上了那件新衣服,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等到了幼儿园,小朋友们也一定会特别喜欢我的这件新衣服。

但还没等到幼儿园,我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那是早上我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安阳在餐厅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笑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他一边笑,一边指着我说:“大青虫!哈哈哈,快看啊,我们家有一只大青虫!”

而我呆萌的老爸安先生还没反应过来安阳口中的“大青虫”是我,只傻傻拨着餐桌上的一盘炒青菜,茫然地问:“哪里有青虫?没有嘛!”

而这时,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女士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她和安阳就越笑越收敛不住。我在他们的笑话里,开始怀疑人生与自己的眼光,正当我想奔回楼上换一件外套时,小小季先生就背着小书包跑了进来。“安萌萌,今天坐我妈妈的车……”他话还没有说完,目光就停在了我的新衣服上,我急得差点要躲到桌子底下,我怕小小季先生也会认为我是一只大青虫。

但是,他没有。他一脸认真、真诚地说:“哇,安萌萌今天是安漂亮哦,这件衣服穿在安萌萌身上真好看。”

尽管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说谎的迹象,但我怀疑他是为了不让我难过才这么说的,于是,我一边往楼上走,一边说:“你等我一下,我要去换一件衣服。”

他就阻止我:“为什么要换啊,这么好看!”

我撇嘴:“安阳说我穿这件衣服像只大青虫。”“才没有!”小小季先生就来牵我的手,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安阳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用理会他,女孩子就应该喜欢什么就穿什么呀。而且!”

小小季先生站住,看着安阳,强调:“就算安萌萌是大青虫,也是漂亮的大青虫!”“哈哈哈……”不出所料,小小季先生的话又引来安阳的笑声,然后是顾女士的,再然后是反应最慢的安先生的,但在一片笑声里,小小季先生仍然绷着一张英俊的小脸,坚持自己的观点:“本来就是漂亮的大青虫……”

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漂亮的大青虫”就成了全家对我的戏称,但我已然毫不在意,坚持穿那件我很喜欢,小小季先生也觉得很好看的碧绿碧绿的羽绒服。

还有一件,成年后,被长辈们经常提起来的“糗事”便是小小季先生哭鼻子事件。

据说,小小季先生小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只哭过两次,一次是第一次去幼儿园,那次我无缘见到,而另一次,则是幼儿园毕业,这一次,我有幸见到了。

小小季先生幼儿园毕业,幼儿园举行了像模像样的毕业典礼,顾女士也带着我去观礼,季太太拉着小小季先生不停地拍照,那本该是件十分开心的事,但到了最后,要离开幼儿园回家的时候,小小季先生却哭了起来,是那种发出声音的十分伤心的哭法。

我在远处,听见哭声,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小小季先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问季太太:“下个学期我就不来这里上学了吗?真的不来这里了吗?”“对啊,下学期我们季允就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小学的学校不在这里,当然就不会来这里了。”季太太不明所以地安抚小小季先生。

小小季先生刚擦完眼泪,一抬头看见我,眼泪就掉得更凶起来:“可是,安可爱还要在这里上幼儿园啊……”“对啊……”季太太好笑,“安静还要再读一年幼儿园才能毕业啊。”“那怎么办呢?”小小季先生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大概是发现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哭着不停念叨,“那安可爱还在这里,我怎么能去别的地方呢,我去了别的地方上学,就不能每天和安可爱一起上学了呀,也不能下课的时候陪她玩了,也不能在别的小朋友欺负她的时候帮她了,也不能每天看见她笑了……我不要毕业,我还要在这里和安可爱一起上学……”

那一天,一向讲道理的小小季先生,第一次不顾一切地耍赖,他哭得特别伤心,就连一开始还取笑他的季太太最后都有些不忍心起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走过去牵牵他的衣服,用他平时哄我的语气说:“季允,你不要哭呀,再哭就不帅了呀。”

他就停下来,忽闪着两只大眼看着我。

我试图和他讲道理:“季允以前说过,我是公主,对不对?”“嗯。”他含着两包眼泪,仍然点头。“那季允长大了,要做什么?”“骑士。”他说,“长大了要保护公主。”“童话里的骑士都很勇敢的。”我用手指帮他擦掉眼角的泪,“所以,季允也要勇敢起来啊。”

但小小季先生很是聪明,一早看穿了我的企图:“我可以勇敢的,什么都能做,但是不要毕业,要等安可爱一起,因为,骑士不能离开公主啊……所以,我不要毕业……”

小小季先生说着说着,硕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不可以!”我假装板着脸。

他带着哭音问我:“为什么?”“因为我是公主啊,我命令我的骑士不可以。”我说,“还有,我不想季允你哭。”

他停下来,想了想,终于抽噎着,点头,又特别不甘心地问季太太:“妈妈,那个时候,我应该在你的肚子里多待一年呀,这样就可以和安可爱一起毕业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从此,关于小小季先生幼儿园毕业哭鼻子和想要在妈妈肚子里多待一年的玩笑,便被长辈们取笑了很久很久。而长大后,季先生因此每被取笑一次,我便觉得心里又柔软了一分。07  小小季先生说,还是和安公主关系最好

一年终于过去,我成为一名小学生,也终于可以再次和小小季先生同校。

九月开学的第一天,我特意穿了我最喜欢的小裙子,和小小季先生手牵着手,坐着顾女士的车去上学。

安阳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后排一直高兴地傻笑的我和小小季先生,忍不住白眼翻到了天际:“妈妈,你看他们两个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才是亲兄妹呢。”顾女士也趁机补刀:“嗯,不知道的,也以为她是季太太的女儿呢。”“所以,妈妈……”安阳说,“我们两个是多余的。”

我就在后排做鬼脸,以示抗议。

小小季先生却当真了,十分认真地解释说:“顾阿姨,不是的。因为我喜欢小安静啊,她那么漂亮、那么可爱,我们老师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值得被喜欢,我不可能不喜欢小安静嘛。我想,我妈妈也跟我一样,也很喜欢小安静啊,所以才会这样。难道你们不喜欢小安静吗?”

顾女士听了哈哈大笑,安阳顿时像是一只被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哑口无言。“花言巧语。”安阳想了半天,终于用上了一个成语来形容小小季先生。

但小小季先生啊,才不会跟安阳一般见识,镇定自若地说:“不是呀,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的。我们老师说,这叫‘心口如一’。”“喂,就你成语学得多。”安阳气急败坏,“好啦,好啦,你最喜欢小安静,你做她的哥哥好了,我才不要做她哥哥了。”“你也很好的。”小小季先生说,“安阳哥哥,你体育那么好,你可以保护小安静。”“你是说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啦?”

眼看安阳就要气急眼了,顾女士连忙笑着说:“安阳,你要跟季允多学习,怎么爱护妹妹,不然,我也想和老季家换儿子了。”

这一次,安阳还没有说话,小小季先生就着急地开口了:“不行的,阿姨,我妈妈很爱我,而且,你也很爱安阳哥哥啊。你才舍不得换呢。”顾女士一愣,然后再次被小小季先生逗乐。“全世界就你最会说话!”

安阳不屑,但其实,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到了学校,安阳率先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小小季先生就牵了我的手,向我介绍学校里的环境,哪里是低年级的教学楼,哪里是高年级的教学楼,哪里是操场。

最后,他特别特别强调了他的教室在哪儿:“安可爱,记住了吗,我的教室就在你的教室的后面一栋楼,第二层,左边上楼后的第三个教室。如果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记住了吗?”

我点头,对新的环境充满了好奇,小小季先生就牵着我的手,开心地一晃一晃的,带着我去看校园里的各个角落。

一路上,我发现,有不同的同学跟小小季先生打招呼,多数都是漂亮的小女生。

有一个小女生甚至走过来直接拉了拉小小季先生的袖子,红着小脸说:“季允,我妈妈今天给我做了寿司,我给你多带了一份,中午我们一起吃呀。”

我和小小季先生上的小学里,多数是那种家长工作都很忙的学生,所以,一般中午不回家,由学校统一提供午饭。

因为是第一天上班,顾女士其实也特地为我准备了“爱心便当”,我也有偷偷多装了一点,打算和小小季先生分享,只是,我一想起忙于事业而疏于厨艺的顾女士做的便当其实有点难以下咽时,就有点莫名地自卑起来,不由自主地将装便当的小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谢谢你,但是不了。”小小季先生仍然紧紧牵住我的手向漂亮小女生说,“我中午我要安可爱一起吃。”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漂亮小女生,我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放开小小季先生的手说:“可是,我没有帮你多带便当。”“没关系啊,我有带……”小小季先生举举手里的便当袋子说,“还带了安可爱最爱吃的草莓。”

我口是心非地说:“我现在不爱吃草莓了。”

小小季先生就一脸莫名地看着我。“你不是很喜欢吃寿司吗?”我假装淡然地说,“那你中午去吃寿司啊。”

我说完了,不等小小季先生回答,就抛下他,一个人跑去找顾女士了。后来,一整个上午,我都在后悔,不该对小小季先生态度那么恶劣的。因此,我打算中午的时候,主动去找小小季先生,就像我第一天上幼儿园,他主动来找我一样。

因此,上午下课后,趁着老师组织我们整个班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我声称要去卫生间,偷偷溜出了教室。

等我飞快地跑到小小季先生的教室时,却发现,教室里,小小季先生被他们班一群女生围着。

明明是想走过去叫他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竟然变成了扭头就跑。刚跑出去几步,我就听见小小季先生追在后面喊:“安可爱,你不是来找我的吗?你要去哪里啊?”

我头也不回,生气地回答道:“我才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走错了教室。”

然后,我不理会小小季先生,飞快地下楼,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教室,在老师诧异的目光里,伤心又难过地吃着顾女士做的便当。

便当快要吃完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班上的很多同学都好奇地朝着窗外看,我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小小季先生。

小小季先生站在玻璃窗外,金色的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过来,打在他的侧脸上,映得他的眼睛明亮又动人,他的目光朝着教室里搜寻,我知道他在找我,便不由自主地朝他摆手。

他看见我,眉眼间瞬间便漾起笑容,那笑意啊,在九月的阳光里,像是棉花糖一样,让人心意柔软,完全已经不记得上一刻在为什么而生气了。

我走出去,他稚气的脸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朝我举举手里的便当袋子,笑容如阳:“我们一起吃午饭啊,安可爱。”

那样子,好像我从来没有对他态度恶劣过,好像,我从来没有对他生过气一样。

我心里憋的气啊,就像一只小小气球,而他温暖的笑容就像刺中我内心的小小针芒,一戳,那只小小气球就泄了气,我的坏心情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好呀。”于是,那个中午,已经吃下顾女士十分难吃的便当后的我,又重新陪着小小季先生再吃了一顿,肚皮都快要撑破了,却开心得想要哼起歌来。

小小季先生就一边用一个小叉子把草莓一个一个叉着递到我嘴边,一边问我:“你早上生气啦。”“对啊。”我一直是个诚实的孩子,而且我也觉得没什么好向小小季先生隐瞒的。“为什么生气啊……”小小季先生皱起眉头,“我反省了一上午呢,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原来,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啊!

我突然就不吃他递过来的草莓了,别过头去,不看他。对啊,我们小女生就是这样的,说高兴就高兴,说生气就生气。“以前,上幼儿园的时候,你说过,你和我关系最好了,对不对?”我回头看着小小季先生,一脸委屈。“嗯。”小小季先生大概是被我委屈的样子吓到了,连忙点头,“和安公主关系最好。”“你骗人!”“没有骗人……”小小季先生急得一张小脸通红,“骗谁也不会骗安公主的。”“可是,别人给你带了寿司啊,别人下课都围着你玩啊,是不是,你上一年级之后,就跟别人一起看童话书,玩乐高了?是不是,你上一年级之后,就跟别人关系好了?”“没有的!”小小季先生突然站起来,一副要立誓的样子,“还是和安公主关系最好啊。”“为什么?”“因为我是骑士。”他说,“骑士是要一辈子保护公主的,所以,季允当然是和安公主关系最好啊。”

小小少年的誓言,不过是童言无忌。

但谁曾想到呢,很多年后,季先生仍然守着他的“童言无忌”,做着为我遮风挡雨的骑士。

很多年以后,很多的细枝末节已无从想起,但我一直记得,那日的风很轻,阳光很暖,小小季先生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说,还是和安公主关系最好啊。08  危机感丛生的季先生和护妹狂魔安阳

季先生上初三之后,我的危机感就越来越大,好像全校的女生不是在给季先生递字条,就是在给季先生递字条的路上。一开始我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啊,很小很小的时候,季先生就说过的,只和我关系最好。反正啊,那些字条季先生一次都没有收过。

但是,后来,我就听说,高中部有一个漂亮学姐十分大胆热情,竟然公开对季先生示好,还曾经到季先生的班级堵过季先生。

我听说之后,就自己去报了一个跆拳道班,因为总觉得某一天,我需要和别人狠狠地打一架,为了季先生。但是,事实上,是不久之后,季先生为了我,跟别人狠狠打了一架。

那时我初中二年级,隔壁班的一个小混混不知道怎么的,缠上了我,还天天带着他的一帮“小弟”堵在我们班门口,什么也不干,看到我就人人对着我喊“大嫂”。

每一次,我都被弄得面红耳赤,感觉十分丢人。再后来,他们闹得太厉害,就连忙着高考的季先生也知道了。

有一天,晚上放学的时候,季先生突然发短信说他还有事,让我自己先回家。

我信以为真,决定独自步行回家,顺便在回去的路上,给季先生买一杯他爱的咖啡,再偷偷从他卧室的窗户放到他的书桌上,我知道,季先生每天有熬夜做物理题的习惯。

我刚买好咖啡走出来,我的好朋友方茹就骑着自行车追上来,看见我,跳下来,把自行车一扔说:“安静,你快跟我走。”“怎么了?”我生怕被她拽得洒了咖啡,连忙退后一步躲开,“啊呀,你别弄洒了我的咖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咖啡!”方茹急得跳脚,“季允正和人打架呢!再晚点,你这咖啡,怕是没人能喝上了!”

我也急了:“打架?和谁打架?你什么意思!”“我是说,季允要被追你的那个什么大哥带着一帮小弟打死了!就在学校前边那条死胡同里。”

我把咖啡往方茹手里一塞,扶起她的自行车就骑了上去,一边狂踩,一边说:“帮我拿好咖啡,季允晚上还要喝的。”

方茹就在后面喊:“喂喂,你必须带上我啊!那可是我的自行车啊!”“你太重了,我会骑不快!”我头也不回,狂骑而去,竟然急得忘记了打车会比骑自行车快很多这件事。

当我骑着自行车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季先生正倚靠在墙上喘息,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眨眼粲然笑起来,他的白衬衫上全是脚印,额头上还流着血,但他仍然咬牙站起来,若无其事地笑着对我说:“我没事。”

我便不揭穿他,只是连忙拿出手帕去擦他额头上的血。

我刚一伸手,他就连忙让开,轻声说:“脏……”“没事啊。”我说,“傻瓜,干吗要跟他们打架?”“因为他们骚扰你。”“不理他们就行了。”我心疼地替他拍掉衬衫上的泥脚印,“或者我们去告诉老师就行了。你不是一直说嘛,解决事情要靠智商,不要只用武力。”

他不答,只是说:“你不喜欢的事情,没人可以做。我不会让他们再做。”“疼吗?”我看着他额角的伤口,十分担心。“不疼的。”他说,“只要想一想,我是为你负的伤,就一点都不疼了。”

我心中风起云涌,却只是淡淡说:“我给你买的咖啡,一会儿晚上从窗户递给你。”那时候,因为班主任老师管得严,为了避嫌,我和季先生在学校里已然刻意疏远,更奇怪的是,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中学这个阶段,男生和女生都不愿意在一起玩了,只要关系稍微好一点,就会被同学取笑,或者被家长打压,所以,即便放了学,回到家,我和季先生在家长面前,也表现得没有小时候那样亲昵了,但私底下,仍然偷偷地往来。

他笑:“有咖啡喝,那就更不疼了。”“咖啡是药吗?”“不是。”他说,“但是,安可爱是啊。”

我看着他额头明显的抓伤,又犯了愁,“一会儿回去,季妈妈看见了你头上的伤怎么办啊。”“没事啊,我就说啊,是为了保护一只小可怜流浪猫,被其他流浪猫抓的。”

亏他想得出来,我便成小可怜流浪猫了!

不知道季先生回家是不是这样说的,反正这件事就这样糊弄过去了。第二天,季妈妈看见顾女士和我的时候,还特意叮嘱我说:“安静啊,你上学路上一个人走的时候可得注意了,听说你们上学路上有很多流浪猫见人就挠啊,我家季允昨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被流浪猫给挠了。”我满头黑线,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女士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啊呀,那是要去打狂犬疫苗的啊。要及时处理!”“是啊。”季妈妈说,“我昨天知道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带他去打疫苗,结果那小子不知道犯什么倔,就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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