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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7 16:5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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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 铃木三重吉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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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事记物语

古事记物语试读:

女神之死

世界创始之初,日本人的始祖——他们尊称其为天御中主神,于天地形成之时,便诞生于苍天之上的高天原上了。紧随其后,高皇产灵神与神产灵神两位神灵也相继诞生了。

此时天地尚未完全成形,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就如同浮油一样[1]粘稠,又似是海蜇一样柔软。此刻,又有两位神灵就仿若苇草的嫩芽一般,在这样混沌的天地之间生长出来。[2]

其后,又有两位神灵降临世上,接着,又有四对男女神灵诞生,[3][4]在这八位神灵诞生之后,伊奘诺神与伊奘冉神两位男女神灵来到人间。

天御中主神将最后出世的两位神灵召唤至近前,“让绵软的大地变得坚实,在上面建立日本国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长矛一挥,赏赐给了伊奘诺神与伊奘冉神。两[5]位神灵先建造了天之浮桥,然后坐在漂浮在云端的浮桥上,用天御中主神赐予的长矛在浑浊泥泞的大地上不断搅拌,然后突然将矛回撤,矛尖上的海水一滴一滴地滴将下来,而且逐渐凝结,变得坚实起来,渐渐地形成了一座小岛。

伊奘诺神与伊奘冉神便在岛上修建了宫殿,在那里定居了下来。[6][7]他们先是创造了淡路岛,其后,他们又相继创造了伊予、赞岐、[8][9]阿波、土佐所在的四国岛、隐岐岛、九州岛,以及一岐、对岛、佐渡三岛。最后,他们创造了面积最大、形似蜥蜴的本州岛,并将其命名为大日本丰秋津岛。

自此,从淡路岛开始一路数将过去,一共是八座岛屿。所以一开始日本便被称之为大八岛国,或是丰苇原水穗国。

日本就是这样被创造出来的。其后,伊奘诺神与伊奘冉神又生了很多位神灵,风神、海神、山神、田野之神、河神、火神相继诞生了。但在此期间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伊奘冉神在生产火神的时候被烧伤了,不久以后她便离开了人间。

伊奘诺神悲叹不已,说道:“呜呼,吾妻!只为此子一人之故,汝便撒手人寰,痛如何哉!”

伊奘诺神守着尸首泪流不止,最后终于流着眼泪,将逝去的女神[10][11]葬在出云国与伯耆国的交界处、一座名为比婆山的山中,女神从那里进入了黄泉之国。

黄泉之国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国度,是死去人们的最终归宿。

伊奘诺神安葬了爱妻以后,拔出长剑,一剑便斩杀了招致女神身死的火神。

可是即便斩杀了火神,伊奘诺神胸中的郁愤依然无法平复,无论如何,他还想再见伊奘冉一面。终于,伊奘诺神紧随其后,跟着伊奘冉神来到了那暗无天日的黄泉之国。

伊奘冉神早已经到了黄泉之国的神殿,当她得知自己的丈夫千里迢迢来看她时,急忙出门迎接。

伊奘诺神在黑暗当中呼唤着伊奘冉神的名字,说道:“女神!吾妻!我们共同创造的国度还未成形,不如和我一起回去吧!”

伊奘冉神黯然说道:“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我已经食了黄泉之国的烟火,再也无法回去了!既然你已经来了,不妨跟黄泉之国的神灵们谈一谈吧。但是在这期间,请你无论如何也不要看我,只因我已经变成了来世的样子。”

言罢,伊奘冉神转身进入了宫殿的内廷。

伊奘诺神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但始终不见伊奘冉神出来。他再也按耐不住,便将插在自己左边鬓角上木梳摘了下来,将其一端较粗的梳齿折断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一边摸索着,一边向宫殿深处走去。

伊奘冉神静静地睡在宫殿的内廷。伊奘诺神借着火光一看,伊奘冉神的身体已经腐烂变形,黏答答地散发着刺鼻的臭气。而且在她的湿黏腐烂的躯体上,居然有无数的蛆虫在蠕动翻滚。在她的头部、胸部、腹部、双腿、双手与双足之间,蜷曲着即将降临人间的八位雷神,而且这八位雷神,个个面目可怖。

伊奘诺神见此情景,吓得急遁而出。

伊奘冉神缓缓起身,恨恨地说道:“我曾百般劝阻,他还是看了我这副模样,让我受此耻辱,真是可恶之至!好恨啊!”言毕,她立刻召来女鬼,切齿说道:“去,快去把伊奘诺神给我抓回来!”

女鬼们嘶吼着,追赶着。

伊奘诺神恐怕被恶鬼们捉到,一边跑一边将作为头饰的黑色桂树叶扯下来,向后边扔去。说来也怪,眼见那些桂树叶落地都变成了一串串的葡萄。女鬼们都争抢着吃起葡萄来。

伊奘诺神乘机继续拼命地向前奔跑,本以为能够摆脱女鬼们的纠缠,没想到一回头,女鬼们又追到了身后。

伊奘诺神心想不妙,又将右鬓的梳子摘下,掰下梳齿向女鬼们扔去。这回,梳齿落地便变成了竹笋。女鬼们见状,又纷纷拔出竹笋,放在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伊奘诺神又乘机逃出了很远,以为这回没事了,可等他再次回头一看,可不得了了!刚才蜷曲在伊奘冉神身边的八位雷神带着一千五百人的恶鬼部队,个个视死如归,直驱而来。

伊奘诺神见状,忙抽出长剑,一面向身后猛劈猛砍,一面拼命奔逃。就这样,他气喘吁吁地逃到了人间与黄泉之国的边界处——黄泉比良坂的坡下。

在黄泉比良坂的坡下有一棵桃树。

伊奘诺神摘了三个桃子,等恶鬼们追至近前,攒足了力气将三个桃子向恶鬼们掷去。前来追赶的雷神等人大吃一惊,吓得

散逃去了。

伊奘诺神对那棵桃树说道:“今后在日本的国土之上,如若有人遭遇苦难,你也要像帮助我[12]一样地帮助他们。”后来,伊奘诺神为其取名为大神实。

此时,伊奘冉神见仍然抓不到伊奘诺神,心里焦急,便亲自来追。伊奘诺神见状,急忙搬起一块巨石,放在上坡处,挡住了追兵。

伊奘冉神被巨石所阻,再无法前进半步,恨恨地看着那块巨石,说道:“夫君,你给我记好了,为了报复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每天都要杀死一千个日本人。”

伊奘诺神应声道:“吾妻,那么每天我将让一千五百个孩子诞生在日本的国土上,你一定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的话,随你的便吧!”说罢,便回到了人间。

伊奘诺神回到人间以后,嘴里嘟哝着:“真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得赶紧洗个澡,去去晦气。”然后就[13]直奔日向国一个叫做阿波岐原的地方而去了。

那里有一条清得见底的河流。

伊奘诺神先将手杖投入河中,然后又将衣带、裤子、上衣、帽子、两腕佩戴的手镯等物一一取下,他从身上取下一物,便有一位神灵诞[14]生,就这样,又有十二位神灵降临人间。

伊奘诺神远眺着水流,吟道:上濑者濑速,[15]下濑者濑弱。

而浅滩的中段则是不急不缓,伊奘诺神便在中段下水清洗。由于[16]身体污秽,在洗澡的时候,两位灾难之神诞生了。为了化解灾难[17]之翊来的灾难,于是又有三位善良的神灵降临人间。[18]

其后,他在潜入水中清洗身体的时候,产下二子;在屈身清[19][20]洗的时候再生二子;在水面上冲洗的时候又生二子。最后,他在清洗左目时生下一位美丽、高贵的女神,伊奘诺神将其命名为天照[21]大神;在清洗右目时生下一位叫做月读的神灵;在清洗鼻子的时[22]候生下了建速须佐之男。

伊奘诺神望着他最后生下的三个孩子,“我生下那么多孩子,到头来终于生出了最优秀的孩子。”带着无比的喜悦,伊奘诺神摘下玉制的项饰,那在手中叮咚作响,交给了天照大神,说道:“你去天上,去统治高天原之国吧!”

然后又对月读说道,“你来治理夜之国度。”

最后,他命令须佐之男,“海上由你来统治。”

[1] 这两位神灵分别是宇摩志阿斯诃备比古迟与天之常立。(译注)

[2] 分别是国之常立与丰云野。(译注)

[3] 依次为宇比地迩、妹须比智迩、角杙、妹活杙、意富斗能地、妹大斗乃辨、淤母陀饔朊冒、冠志古泥。(译注)

[4] 在《古事记》中,作伊耶那岐神与伊耶那美神,伊奘诺尊与伊奘冉尊是《日本书纪》中的称谓。由于日本的神道信仰与日本古代神话密不可分,所以在日本古代神话当中,往往在神灵的名字后面接以“神”、“命”、“尊”等以示尊敬,日语中称之为“神号”,周作人称之为“神名”。“命”与“尊(音mikoto)”的词源为“御事(音mikoto)”或“御言(音mikoto)”,即神或天皇之敕令之意。在《古事记》当中,伊耶那岐神与伊耶那美神自从接受了固国土的命令以后,便改称为“伊耶那岐命”与“伊耶那美命”,便是这个缘故。在《古事记》当中,神灵皆被冠以“神”或是“命”的称号,而在《日本书纪》当中,则全部统一称为“尊”,而本书《古事记物语》中,作者则沿用了《古事记》的做法,但在人名的使用上,有些是出自于《古事记》,而有些则是出自于《日本书纪》。为了方便阅读,本书译者略去了部分源于神道信仰的各位神灵的尊号,而采用直呼其名的译法。(译注)

[5] 日本神话传说中的浮桥,连接天界与凡间。(译注)

[6] 伊予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相当于今爱媛县全境。(译注)

[7] 赞岐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相当于今香川县全境。(译注)

[8] 阿波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相当于今德岛县全境。(译注)

[9] 土佐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相当于今高知县全境。(译注)

[10] 出云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位于现岛根县东部。(译注)

[11] 伯耆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位于现岛根县中、西部。(译注)

[12] 原文作“大神实命”。(译注)

[13] 日向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大致相当于现宫崎县所辖范围。(译注)

[14] 据《古事记》记载,此十二位神灵依次为:手杖化作冲立船户,衣带化作道之长乳齿,行囊化作时量师,上衣化作和豆良比能宇斯能,裤子化作道俣神,口中污秽之物化作饱咋之宇斯能,左腕的手镯化作奥疏神、奥津那艺佐毗古与奥津甲斐弁罗。右腕的手镯化作边疏神、边津那艺佐毗古与边津甲斐弁罗。(译注)

[15] 意为浅滩上游水流太急,浅滩下游的水流又太慢。濑,流过沙石的水流称之为濑。弱,水流舒缓之意,陶渊明《游斜川》诗云:“弱湍驰文鲂,闲谷矫鸣鸥。”(译注)

[16] 此二神者,一名曰八十祸津日,一名曰大祸津日。(译注)

[17] 此三神者,神直毗、大直毗神与伊豆能卖。(译注)

[18] 底津绵津见神与底筒之男。(译注)

[19] 中津绵津见神与中筒之男。(译注)

[20] 上津绵津见神与上筒之男。(译注)

[21] 原文作“月读命”。(译注)

[22] 原文作“须左之男命”。(译注)

天之岩洞

天照大神与月读遵从父命,各自去治理天界与夜之国度,但是他们最小的弟弟须佐之男接到命令后却是一动不动。虽说他颌下长髯垂胸,十分气派,然而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无论怎样劝,都自顾嚎啕大哭。那哭声真是十分恐怖,青山上的草木听了他的哭声,都要枯萎零落;江河大海中的水流听了他的哭声,也要干涸消退。

各路邪恶的神灵趁机兴风作浪,世上所有的灾难与痛苦也趁机一齐涌向人间。

伊奘诺神见状大惊,立刻喝止须佐之男,责备道:“你究竟为何不肯听我的话,只顾发狂般地号啕痛哭?”

须佐之男气道:“我只因不能侍奉在母亲身边,故而大哭。”

伊奘诺神听闻此言,怒道:“你如此任性妄为,这个国度容你不下,你还是走吧!”

须佐之男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求我的姐姐。”

说完,须佐之男径直朝着天空中高天原所在的方向阔步而去了。这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神灵迈开大步,踏得大地咚咚作响,山河也随之摇晃,甚至整个世界都跟着咯吱咯吱地晃动起来。

天照大神觉察到了下界的声响动静,吃了一惊,暗忖:“我的弟弟如此气势汹汹,定然是来者不善,没错,他一准儿是对我治下的国度生了觊觎之心。”

言毕,天照大神便准备整装迎敌。她迅速地将头发梳理整齐,在头顶盘了一个男式的发髻,将玉饰佩戴于两鬓与两腕处,其中就有其[1]父赐予的八尺曲玉。然后又背上千百支箭,右手持弓杵在地上,等待迎击须佐之男。她两脚用力在地面上踏了踏,庭院中的硬土竟然如扬雪般四外飞溅。二

过不多时,须佐之男便来到了天庭,天照大神呵斥道:“尊驾缘何来此呀?”

须佐之男应道:“我此行并无恶意。只是父亲大人见我哭泣,便问何故,我说乃是思念母亲大人之故,父亲大人便在一怒之下将我流放了,我此行便是来与你告别的。”

但天照大神对这番话却是将信将疑,说道:“那么你如何才能让我相信你并无恶意呢?”

须佐之男说道:“好,让我们生子立誓,所生之子便能判别你我心之善恶。”

说着姐弟二人便分别站定天安河的两岸,天照大神先取下了须佐之男的长剑,将其折为三段,在一个名为天真名井的井水中冲洗一番以后,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噗”地吐出一团烟雾,就在这口气息当[2]中孕育出了三位女神。

须佐之男摘下天照大神左鬓佩戴的八尺曲玉,在玉饰的叮咚之声里,须佐之男学着姐姐的样子,将其放入天真名井中冲洗干净,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大嚼一番,也是一口烟雾吐出,这团烟雾当中,便生[3]出了一位名为天忍穗耳的男神。

他又摘下天照大神右鬓上的玉饰,和之前一样随着一团烟雾喷[4]出,又是一名男神诞生了。随后,又接过一条玉饰,当然还是放到[5]井水里冲洗后嚼碎,一口气吹出,又生出一位男神。最后,天照大[6]神双手上佩戴的玉饰也都各化作了一位神祗。至此,一共有五位男神诞生了。

天照大神说道:“最初诞生的三个女神,是由你的剑化身而成,故而是你的后代,后来的五个男神,由我的玉饰化身而来,故而应该是我的子嗣。”

须佐之男把胸膛挺了又挺,大声说道:“看吧,这就是我并没有恶意的证据。我的后代全都是温文尔雅、与世无争的女神,怎么样?如此你还觉得我心怀不轨吗?”说完,他便又使着性子跑到天照大神的田地里撒欢,地埂、垄沟全都被他弄得摸样全无。这还不算,临了,他还在天照大神接受供奉的大殿上拉了一泡屎。

众神见他这样,一个个呆若木鸡,惊得动弹不得。等他们缓过神来,忙奏与天照大神知晓。但是天照大神听闻却没有生气,反而一味袒护须佐之男:“随他去吧!他只是率性而为,并没有什么恶意。神殿上的污秽之物,也只不过是他喝醉以后不小心吐在那里的吧。至于田埂、垄沟之类,好好的地面耕出那许多沟壑,也是蛮可惜的,填平也就罢了。”

在天照大神的袒护之下,须佐之男更加变本加厉。直到有一天他爬上织布作坊的屋顶,这个织布作坊正是妇人们为天照大神纺织贡品的地方。须佐之男把那里弄出一个大洞,然后又将一匹带斑点的马剥去了皮,扔了下去,正在织布的妇人见了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吃了一惊,起身便跑,仓皇中被梭子穿透了肚肠,一命呜呼了。

这时天照大神才意识到,正是自己的纵容,才使得须佐之男如此肆意妄为,又愧又恨,便躲到了一个叫天之岩洞的地方,将洞口封死,不肯出来见人。

天照大神本是太阳之神,她一躲起来,从天庭到人间便都是一片黑暗,自此日夜不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尽的暗夜。

于是乎,邪恶的神灵们便在暗夜的掩护之下为所欲为,世间开始灾祸不断,愈演愈烈。

天界众神因此聚集在天安河的河滩,商讨如何才能让天照大神从天之岩洞中出来。

思金神是最具智慧的神灵,他想出了一条妙计。

众神依计而行,抓了很多公鸡,放在天照大神藏身的岩洞前。于是乎,岩洞前公鸡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众神又从安河运来一块坚硬的岩石当作铁砧,请巧匠打造了制作精良的八咫镜,还有名为八尺曲玉的精美胸饰,采来天香具山上的杨桐树,将八尺曲玉挂在杨桐树的树梢,将八咫镜挂在中间的枝干上,下部的枝杈上则挂得满是或青或白的布帛。一位神灵背负着这棵杨桐,来到天之岩洞前面,另一位神灵则在一旁诵念祷文。[7]

一位名为天宇受女的女神,腰间系以天香具山上的桂树枝蔓,以桂树叶为头饰,蜷曲在洞前的一个大桶上。

天宇受女袒露着洁白的胸腹与大腿,将脚下的大桶踏得咚咚作响,竟然似舞女般滴溜溜地狂舞起来。

那舞姿实在是非常怪异,以至于惹得在旁观看的数千神灵一齐放声大笑,加上那许多公鸡的啼鸣声,真的是震耳欲聋般的响动。

天照大神听闻如此动静,想要看个究竟,于是将岩洞打开一条缝隙,从缝隙里向外张望,见到如此场景,她对天宇受女说道:“我既隐身于此,世界上漆黑一片,就算你在这里跳得再投入,恐怕也没有人看得见哪。还有,其他众神为何笑成了那个样子呢?”

天宇受女答道:“那是因为有一位比您更加尊贵的神灵驾临了,众神欢天喜地,故而喧闹。”

话音未落,便有一位神灵举着那挂着八咫之镜的杨桐,将镜子伸到了天照大神的面前,镜子里映照出了她的面容。

天照大神见了,心道:“这会是谁呢。”想看得更加真切,于是便又向外边探了探身子。[8]

这时,藏身在岩洞旁的一位名为手力男的大力神突然抓住了天照大神的手,将其拉出洞外,与此同时,另外一位神灵转到天照大神的身后,说道:“请您以后不要到这里来了。”伸手便在洞口拉上了草绳,贴上了封印。

至此,漫长的暗夜终于结束了,世界也再次迎来了光明。

众神们都出了一口长气。剩下的问题,便是如何处置这个肆意妄为的须佐之男了。不过这个问题也很快就有了结果,众神一致认为必须没收他的所有财物,剪掉他引以为傲的胡须,剥掉他手、脚上的指甲,然后将他逐出天界。[9]

这时须佐之男正向一位名为大气都比卖的女神讨要食物,大气都比卖从口中、鼻中取出很多食物,做出各色菜肴,拿给了须佐之男。

须佐之男见状大怒,“口中与鼻中之物叫我如何食用?简直无礼之至!”说罢,拔出剑来,一剑斩杀了大气都比卖。

大气都比卖死了以后,她的头颅中生出了蚕,双目化作了水稻,双耳变成了粟米,鼻子变成了小豆,腹部变成了大豆和麦子。神产灵神将这些谷物收集起来,于是日本各地便有了这些谷物的种子。

就这样,须佐之男被贬到了人间。

[1] 与八咫镜,草剃剑并称日本皇室的三大神器,天照大神出世之时其父赠与。(译注)

[2] 这三位女神依次为:多纪理(又名奥津岛)、市寸岛(又名狭依)与多岐都。(译注)

[3] 原文作“天忍穗耳命”。(译注)

[4] 天之菩比能,又作天菩比。(译注)

[5] 天津日子根。(译注)

[6] 左手玉饰化作活津日子根,右手玉饰化作熊野久须毗。(译注)

[7] 原文作“天宇受女命”。(译注)

[8] 原文作“手力男命”。(译注)

[9] 原文作“大气都比卖命”。“比卖”在日语中读作“hime”,在日语里可写作汉字“媛”、“日女”、“比卖”、“比咩”、“姬”,是加在贵族或者诸侯女性名字之后的尊称。在古代表示对女性首长的尊称,也是原始姓氏的一种。一般认为,原始姓氏是大和政权成立之前,地方的首长与团体所使用的名称。hiko(汉字写作“彦”、“比古”、“日子”)、hime、ne(汉字写作“根”、“祢”)、mi(汉字写作“见”、“美”、“弥”、“耳”)、tama(汉字写作“玉”、“多模”)、nushi(汉字写作“主”)、mori(汉字写作“母理”、“守”)、kori(汉字写作“古利”、“凝”)、tobe(汉字写作“户部”、“户畔”)、ki(汉字写作“岐”、“支”)等等,都是具代表性的原始姓氏。(译注)

八俣大蛇

须佐之男被贬出天界,来到了出云国肥河上游一个叫做鸟发的地方。

他看到有筷子顺流而下,认定上游一定住着什么人,于是循着筷子漂来的方向找去,果然,他看到了一位老翁和一位老妪坐在那里,两人中间拥着一个小姑娘,在那里号啕痛哭。

须佐之男见状忙上前询问。那老翁答道:“老夫是本地神灵大山津见的儿子,名叫足名椎,这是拙荆,名叫手名椎,这是小女栉名田媛。”

须佐之男问道:“何故痛哭不已呀?”

老翁擦擦眼泪,道:“我们夫妇二人原本有八个女儿,可是自从出现了一个叫做八俣大蛇的怪物,我们每年都要把一个女儿献祭给它,这不,到头来我们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了,如今,我们就要把这个女儿也送给大蛇吃了。”如此这般,老者将号啕痛哭的原因讲了出来。

须佐之男问道:“那条大蛇到底形状如何?”“那条大蛇虽说只有一条蛇身,但却有八个脑袋和八条尾巴,它的八个脑袋上,长着如同灯笼果一般血红的眼睛,好似火烛一般闪耀着恐怖的光芒。它的身体上满是青苔、丝柏和杉树,伸展开来的话,足能穿过八个山谷,盘绕八座山峰,真的是一条很大很大的蛇。还有,它的腹部脓血不断,实在瘆人!”老者神情可怖地讲述着大蛇的样子。“哼,原来如此。”须佐之男点了点头,又转过身来对老翁说道:“那位姑娘果真是你的女儿?把她嫁与我如何?”“话虽如此,可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呢!”老者怯生生地答道。

须佐之男故意提高了声调,说道:“我乃天照大神之同胞兄弟,刚从天界来到人间。”

话音刚落,足名椎与手名椎一齐以头杵地,说道::“原来如此!真是不胜惶恐!我等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须佐之男得到了栉名田媛之后,便把她变成了一把木梳,然后插到自己鬓角的卷发上,随即又转身对足名椎与手名椎说道:“你们二人与我舂米酿酒,要多酿些好酒,然后筑围墙将这里围将起来,这围墙上须开八个大门,每处建造一处门楼,每个门楼上放一个大桶,桶里装满好酒,等待我的讯号。”

二人遵照指示,将须佐之男所吩咐的一切全都备好,静静地等待着。此时万事俱备,大蛇亦将到来。

须佐之男听闻,全神贯注,伺机而动。不久,正如那老翁与老妪所言,巨大的八俣之大蛇瞪着血红的眼睛,目露凶光,慢悠悠地游了过来。大蛇看到眼前摆着的八桶好酒,一下就把它的八个脑袋伸到八个酒桶里,咕咚咕咚一口气将八大桶酒喝了个干净。没过许久,酒力发作,大蛇倒在当场,竟呼呼大睡起来。

须佐之男上前探看大蛇气息,眼见大蛇气息已沉,觉得时机已到,于是抽出长剑,口中不断地怒吼,一边不断斩击大蛇。当他砍到中间位置的一条尾巴时,那条尾巴里不知有什么硬物,他手中的剑的剑刃竟然豁了一块。

须佐之男觉得不对,于是用剑剖开蛇尾,展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1]把锋利华美的剑,他觉得这把剑是一把宝剑,于是便将这把剑进献给了天照大神。

终于,须佐之男将偌大的一条蛇斩了个七零八落。“足名椎、手名椎,快来看看,看看这大蛇的下场吧!”老夫妇体若筛糠般地走了出来,他们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大蛇已然被砍得体无完肤,血水从那巨大的躯体中汩汩喷涌而出,血水流进肥河,就连河水也都被染成了红色。

自那以后,须佐之男与栉名田媛二人决定留在出云国。他们为了寻找建造宫殿的场所,四处云游、寻觅,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叫须加的地方,须佐之男说道:“啊,来到此处,心情无比畅快,实乃一块宝地。”

他们在那里建造了宫殿,定居下来,足名椎做了宫中的主管。

须佐之男生育了很多子孙,在他的第八代子孙当中,有一位大国主神,又名大穴牟迟神,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神祗。

[1] 即天丛云剑,又名草剃剑,日本皇室三种神器之一,象征武力。

满是蜈蚣的房间与满是蛇的房间

[1]

大国主神有众多兄弟,一共有好几十位。他们都对因幡国一位名为八上媛的美女心生爱慕,想娶其为妻。为此,他们结伴上路,风尘仆仆直奔因幡国而去。

因为大国主神平素与世无争,又寡言少语,所以他的兄弟们让他背着行囊,像一名随从一样使唤他,让他跟在队伍后面一同前往因幡。

这日,众人等来到了因幡国一个名为气多的海岸,看见一只没有毛的兔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喘着粗气。

大国主神的兄弟们见了,想戏弄一下那只兔子,于是说道:“喂,兔子,你若要生出毛来,只需用海水洗澡,洗完后卧于山顶,只管让风吹干,如此,你身上的毛皮便会生长出来。”

兔子听罢,信以为真,便将自己的身体浸泡于海水之中,又蹒跚爬至山顶,顺势躺了下去。

海水渐渐干透,兔子身上的肌肤却开始收紧、干裂。它实无法忍受那伤口被海水刺激而产生的剧痛,便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大国主神作为随从走在队伍的最后,当他路过此处,看到这番景象时,忍不住关切地问道:“喂,兔子,你哭泣所为何事呀?”

兔子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我本是隐岐岛上的一只兔子,一心想到本州这边来,却又苦于无法渡海,便欺骗海里的一条鳄鱼道,‘到底是鳄鱼多,还是兔子多,我与你计较一番,可好?你将手下全部喊来,从这里一直排到气多海岬,然后我跳上其背,一路数将过去,可否?’“那条鳄鱼对我说的话丝毫没有怀疑,鳄鱼们一条接着一条越入海中,渐渐地,海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居然都是鳄鱼,就像我说的那样,排成了一列,一直排到此处海边。“我装模作样地数着鳄鱼的数量,一路从它们的背上跳将过来,当我就要登上陆地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们这些鳄鱼上当了’,话音未落,最后的一只鳄鱼暴怒,一下子将我捉住,扒掉了我的衣服。“这不,我正趴在地上哭的时候,来了一众神仙,告诉我如此这般,身上的皮毛便会生长出来。我信以为真,依言而行,先洗了海水浴,又让风吹干,结果身上的皮肤就变得硬邦邦的,还多出了这许多裂痕。”

说着,兔子哭得更厉害了。

大国主神听罢,同情兔子的遭遇,对它说道:“你赶紧去河口,用淡水将身体冲洗干净,再将香蒲扯碎铺好,卧于其上,便会恢复原样。”

兔子听罢连忙谢过大国主神,依言而行,终于恢复如初。

兔子十分感激,对大国主神说道:“八上媛必然不肯嫁与那一众戏弄我的恶人,纵然你是个随从,但八上媛一定说非你不嫁,你可前往一试。”

很快,大国主神的兄弟们见到了八上媛,他们一个接一个向八上媛表明心意,都说要迎娶八上媛。但八上媛却拒绝了他们,说道:“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嫁给你们的。我要嫁的人是大国主神。”

大国主神的兄弟们听闻此言十分气愤,便商量如何将大国主神杀死。

他们把大国主神带到伯耆国一座名为手间山的山下,对他说道:“此山之中有一头红色的野猪,我们上山将野猪赶将下来,你在此等候,一定要捉住它。如若一不小心放跑了野猪,当心你的小命!”

说完,他们便急忙爬到山上,燃起熊熊烈火,又向火中扔了一块形似野猪的巨石,等巨石烧得通红,便将巨石滚下山坡,并且对大国主神呼喊道:“喂,别放跑了野猪,捉住!”

等候在山脚下的大国主神见状,忙上前狠狠抱住了那块形似野猪的巨石。一瞬之间,他的身体就被黏在那块巨石之上,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就已经被烧得焦烂了。二

大国主神的生母听闻此讯一声长叹,流着眼泪直奔高天原,向高皇产灵神求救。

高皇产灵神派出一个名为蚶贝媛的赤贝仙子与一个名为蛤贝媛的文蛤仙子,到下界去解救大国主神。

两位贝仙忙来到凡间,只见大国主神被烧得焦糊,倒在了山脚下。赤贝仙子忙从自己身上削下贝壳,烧成黑色粉末,文蛤仙子又喷出水来,与黑色的粉末混在一起拌匀,和成如乳汁般粘稠的汁液,然后将汁液涂遍大国主神全身。

过了不久,被烫得不成人形的大国主神竟然复原如初,恢复了当初英俊而又年轻的模样,站起身来,迈起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兄弟们见状十分惊恐,再次聚在一起密谋对策。这次他们将一棵巨树砍出一个豁口,用一个楔子顶住大树,把大国主神骗至豁口处,打掉了支撑大树的楔子,大国主神就这样被生生夹死在树中了。

此时大国主神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儿子又不见了,急忙到处找寻。最后,她找到了那棵大树,并砍倒了那棵大树,将儿子的尸骨拖了出来。母亲紧紧地包着儿子的尸体不肯放开,过了许久,大国主神竟然再次死而复生了。[2]“你不能像这样浑浑噩噩在这片土地上待下去了,去根坚州国找须佐之男大人吧,须佐之男大人一定会把你安置妥当的。”

言毕,便命令自己的儿子立刻动身。

大国主神遵从母命,到了须佐之男那里。须佐之男的女儿须势理媛见到他,向其父禀报道,“父亲大人,外面来了一位相貌英俊的神灵。”

须佐之男听闻,忙亲自出来迎接,“啊,原来是大国主。”

说完,忙招呼大国主神进来。

须势理媛对英俊的大国主神一见钟情,然而须佐之男对此事却是十分不快,于是当天晚上让大国主神便住进了一间满是蛇的房间,各种大蛇小蛇爬得满地都是。

须势理媛同情大国主神,便将自己使用的披肩交给大国主神,并告诉他,“若是蛇爬过来噬咬,你便将披肩连挥三下,必定安然无事。”

须势理媛刚一走,那许多的蛇便挺直了身子,窸窸窣窣地爬了过来。大国主神见状连忙依言而行,将披肩连挥三下。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有些蛇掉头逃窜,有些蛇则竖起身子呆若木鸡。这晚大国主神安然度过,而且还睡得很香,早上起来,便若无其事地来到了须佐之男的面前。

须佐之男很是诧异,当天晚上又安排他住在一间满是蜈蚣的房间里休息。须势理媛听闻,又私下里给了大国主神一件首饰,这晚,大国主神赶走了蜈蚣,又安然度过了一夜。

须佐之男见大国主神连续两晚都安然无恙,心中很是疑惑,便将一支巨大的响镝射向杂草丛生的原野,并且命令大国主神:“去把那支响镝给我捡回来!”

大国主神听从须佐之男的指示,分开野草,向原野中跑去。须佐之男见状,立刻在野地里点起了大火,火势越来越大。大国主神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四面的火舌便将他围在了当中,已经是逃无可逃,遁无可遁了。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只老鼠,说道:“里面空洞洞,外面无处藏。”

大国主神立刻明白了小老鼠话中的意思,于是脚下用力,向下一跺,地面上居然出现一个大洞。大国主神顺势一跳,跳进了那个洞里,缩成一团。

终于,大火从那个洞的上方烧过,火舌窜动着向远处奔去了。

这时,刚才的那只老鼠已经把须佐之男射出的那支响镝找到,叼在了嘴里。大国主神仔细一看,只见那支响镝的羽毛已经被老鼠的孩子们啃光了。三

须势理媛对原野中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以为年轻英俊的大国主神已经被大火烧死,独自黯然神伤。待到大火尽灭,她忙拿来吊唁物品,一边哭泣,一边寻找大国主神的遗体。

其父须佐之男也觉得这次大国主神是必死无疑了,跟在须势理媛的后边,想看个究竟。

这时,只见大国主神毫发无伤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支响镝。须佐之男暗暗吃惊,只好把大国主神带回宅邸。须佐之男进了大厅就躺在那里,对大国主神说道:“喂,过来帮我捉头上的虱子。”

大国主神唯唯听命,拨开须佐之男的头发一看,哪里有什么虱子,竟是密密麻麻的蜈蚣在翻滚蠕动。

须势理媛见状,蹑足来到近前,偷偷地将糙叶树的果子和红色的粘土交交予大国主神手中。大国主神将糙叶果与粘土放在嘴里嚼碎,又把红色的浆状物吐将出来。须佐之男见了,以为他用嘴将捉到的蜈蚣逐一嚼碎,心下十分赞赏,自顾安心睡去了。

大国主神心下琢磨,倘若再耽搁下去,接下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便趁着须佐之男呼呼大睡的时候,将他的头发分成几股,分别系在了四面的椽子上,又搬来了一块万斤巨石堵在门口,手[3]中抱着须佐之男的太刀、弓矢与缀有玉饰的名琴,背上背着须势理媛,匆匆逃出宫殿去了。

事不凑巧,慌乱之中,大国主神手中抱着的琴撞在一棵大树上,发出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须佐之男被琴声惊醒,忽地站起身来。由于他的头发被绑在椽子上,整个屋子被他的巨力一扯,居然嘎吱吱地倒塌下来。

须佐之男一边怒斥大国主神,一边撕扯着自己被系在椽子上的头发。大国主神趁着这个机会拼命逃遁,等须佐之男解开自己的头发,他已经逃出很远。

可是须佐之男在后边紧追不舍,追到一个叫黄泉比良坂的地方,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大国主神的背影,便扯着嗓子大叫:“喂——,小子,拿着我的太刀跟弓箭,无论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你的兄弟们找到,杀得他们一个都不剩!然后在宇迦山麓建造宫殿,和我的女儿一起统治你们的国家吧。喂——,听到了没有?”

听闻此言,大国主神转头回来,正式从须佐之男那里拜领了太刀与弓箭,遵从须佐之男的指令,去征讨迫害他的兄弟们去了。

他的兄弟们听闻四散逃窜,可大国主神紧追不舍,他们有的被砍杀在山岗下,有的被刺死在河流中。终于,等所有兄弟都死在他刀下的那一天,大国主神成为了新的国王,并在宇迦山山麓建造了宫殿,和须势理媛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四

前面提到的那个八上媛,据说是千里迢迢地来找过大国主,然而大国主已经娶了须势理媛为妻,八上媛只好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故乡。

此后大国主神四处征战,领土不断扩大。

有一天,大国主神来到了出云国一处名为御大崎的海岸,只见远处的大海上有一位神灵,带着一众仆从,划船直奔海岸而来。那真的是一位很小很小的神灵,他们的船只不过是一个葫芦瓢,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只不过是将飞蛾的翅膀卷成了筒状而已。“请问尊驾何人?”大国主神问道。

然而那位神灵却并不张开口回答。于是大国主神又向身边众神求教,不料众神居然也不到那位神灵的来历。

这时旁边爬过来一只蟾蜍,大剌剌地说道:“久延彦一定知道他是谁。”

久延彦是山间地里的一个稻草人,他虽然没有双脚,不能四处行走,然而这凡间的一切,没有他不知道的。

大国主神急忙跑去问久延彦,久延彦答道:“啊,那位神灵是天界神产灵神的孩子,名为少名毗古那神。”

大国主神听闻,急忙去问神产灵神。神产灵神答道:“他确实是我的孩子。”

又转身对少名毗古神那说道:“你与大国主神二人结为兄弟,共同开疆拓土吧!”

大国主神领命,与少名毗古那神二人一起拓展疆域,可不了不久[6]以后,少名毗古那神竟然独自一人去了大海彼岸、一个名为常世国的地方。

大国主神非常沮丧,心想凭一己之力开疆拓土并非易事,哪位神灵可以相助于我呢?他苦苦思虑,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来了一位神灵,他发出的光茫,将大海映照得光彩夺目,直奔大国主神走来,他便是须佐之男的儿子大年神。大年神对大国主说道:“你要是好好地供奉我,我便助你一臂之力,跟你一起开疆拓土。若想成事,非一人之力所能为。”“究竟要如何供奉呢?”大国主神问道。“把我供奉在大和国的御诸山上吧!”大年神说道。

大国主神依照大年神所言,将其供奉在御诸山。此后,在两位神灵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的国家日渐兴旺。

[1] 因幡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位于现鸟取县东部。(译注)

[2] 根坚州国,日本神话中虚构的地方,存在于地下或是大海之下,一种说法是在古出云国(岛根县东部)。(译注)

[3] 分别是生大刀、生弓矢与天诏琴。(译注)

[4] 日本古代神话中大海彼岸的理想国,在那里没有世事变幻,也没有生老病死。(译注)

雉鸡使者

天照大神对自己的儿子天忍穗耳说道:“看吧,下界的丰苇原水穗国应该由你来统治。命你立刻动身前往。”

天忍穗耳遵从母命,动身赶往下界,可当他行至天之浮桥,往下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下界许多强有力的神灵四处作乱。天忍穗耳见状,忙返回天界将此事向天照大神禀报。

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于天安河河滩召集众神,商议对策,“水穗国乃是我等后代的治下,如今那里混乱不堪,许多强大的神灵在那里肆意妄为。谁能够担此重任,让他们遵从天界的旨意?”

这时最具智慧的思金神与众神商议片刻,说道:“天菩比神定能担此大任。”

于是天照大神便派天菩比神到下界平乱。但天菩比神到了下界以后便成了大国主神的手下,而且一去三年音信皆无。

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又召集众神,问道:“天菩比神至今未归,此番应当派谁前往呢?”

思金神答道:“天津国玉神之子,天若日子可往。”

天照大神便按照思金神所说,派天若日子前往下界,并赐予他劲[1]弓利矢。天若日子在天界虽有正妻,但他还是迎娶了大国主神的女儿下照比卖为妻。天若日子包藏祸心,想将水穗国据为己有,故而一去八年,音信全无。

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再次召集众神,问道:“天界派出的第二位使者天若日子仍旧是迟迟不归,究竟所为何故,他到底要在下界呆到何时,哪位神灵能去向他问个明白?”

思金神道:“可派名为名鸣女的雉鸡仙子前往。”

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将名鸣女召至近前,命令道:“你去责问天若日子,他身为天界使者,前往水穗国平乱,为何一去八年音信皆无?”

名鸣女千里迢迢从天界来到了天若日子的门口,落在一棵枫树上,将天照大神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这时,天若日子的手下,一个名为天佐具卖的女人对天若日子说道:“那里有一只鸟,叫声很是刺耳,请您把它射下来吧!”

天若日子应允,取出天照大神赐予的弓矢,一箭射杀了那只雉鸡。不想那支箭穿透了名鸣女的胸膛,一直飞到了天界之上,正落在天安河滩,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身边。

高皇产灵神捡起一看,箭羽上满是血迹,说道:“这支箭乃天若日子所用。”又将此箭拿给在场的众神审阅。“如若这支箭是天若日子为了射杀下界作乱的神灵所发,便不会射中天若日子;如若他居心叵测,便会射杀了他。”言罢,高皇产灵神将手一挥,那支箭循着来的方向,又飞了回去。

下界的天若日子正仰卧在床上,那支箭“噗”地一声正中他的胸膛,天若日子当场身亡。他的妻子下照比卖大惊,忍不住嚎啕痛哭。

她的哭声随风传到了天界,天若日子的父亲天津国玉神与他在天界的正妻,还有他的子嗣听闻,皆是大吃一惊,急忙来到下界。

他们哭着搭建了灵棚,让大雁负责提供供品,白鹭负责清理打扫,翠鸟负责钓鱼,云雀负责衔米,雉鸡负责号丧,在灵柩旁鼓乐歌舞了八日八夜,以告慰亡灵。

大国主神的儿子,也就是下照比卖的兄长高日子根神前来吊唁,可当天若日子的父亲、正妻与儿女见到他时,却不约而同地抓住他的手,惊讶道:“咦,你还活着?”“怎么你没有死么?”

众神喜极而泣。原来高日子根神的身形相貌与天若日子极为相似,大家都以为他便是天若日子。

可高日子根神却很不高兴,怒道:“荒唐至极!我本来是来吊唁的,你们却把我当成了死人,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大叫着拔出长剑,砍倒了灵棚,又用脚踩了个稀巴烂,转身走了。

高日子根神的妹妹下照比卖作歌,将这份自豪告以天若日子的老父与妻小,那个英俊年少的神灵正是她的兄长。二

鉴于天若日子一事,天照大神再次召集众神,商议该派谁前往下界。

思金神与众神商议之后,说道:“这次只有请住在天安河上、天之岩洞中的尾羽张神,或是他的儿子建御雷神出马了。可尾羽张神使天安河之水逆流,道路堵塞,诸神皆不得过。不如先让天迦久神去探探他的口风。”

于是天照大神立刻派天迦久神前往询问,不久便得到了尾羽张神的答复:“费心之处不胜惶恐,此事吾必定亲自出马,而犬子建御雷神也将必堪大用。”

言毕,便遣其子建御雷神跟随天迦久神到天照大神跟前听命。

天照大神派天鸟船神与之同往。二位神灵很快来到了出云国伊那佐海滩,他们拔出长剑,剑锋朝天倒插在海滩,然后盘坐其上,与大国主神展开了谈判。“我等乃奉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之命前来。天照大神说你统治的丰苇原之国本该由她的子嗣来治理,你是否服从命令,让位给天照大神的子嗣?”

大国主回答:“恐怕我没有办法立刻答复你。还是让我的儿子八重事代主神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吧。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而在他的领地——御大崎。”

建御雷神听闻,便让天鸟船神去御大崎将八重事代主神叫至近前,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代主神听罢,转身对其父说道:“既然是上界天神的旨意。那就按照他们说的,把王位传给天界神灵的子嗣吧!”言毕,一脚踏翻自己乘坐的小船,将手一挥,那小船竟然变成了青色的树篱,事代主神连忙躲入其中。

建御雷神见状,又问大国主神:“现在事代主神同意了,你有没有别的儿子,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异议。”“除了事代主神,我倒是还有一个儿子叫建御名方神。”

大国主神答道。

正说着,只见建御名方神双手托着一块万斤巨石,“嘿,看是谁在我的地盘上鬼鬼祟祟的,来来来,陪我角角力。”

说完,将那块巨石往地上一放,来抓建御雷神的手。可就在他握住建御雷神的手的一瞬间,建御雷神的手化作了冰柱,建御名方神吃了一惊,再一看,他握住的那只手竟又化作了利剑!

建御名方神吓得连连后退,“这回轮到我了。”建御雷神说着,上去就抓住了建御名方神的手,只见建御名方神的手就像芦叶一般被揉成了一团,然后就硬生生地被扯了下来!建御雷神随手将其向建御名方神的面门掷去。

建御名方神吓得面色铁青,落荒而逃。建御雷神边喊边追,直追[2]到了信浓国的诹访湖边,终于追上了建御名方神,当他要将建御名方神扭倒绞杀之时,建御名方神趴在地上求饶道:“我服了,请留我一命吧!从此以后我绝不踏出信浓国一步,而且对父兄的命令绝不敢有所违抗。至于丰苇原之国,就如你所愿,交给天界神灵的子嗣来统治吧。”

而后,建御雷神回到出云国,逼问大国主神:“你的两个儿子都决定遵从天照大神的旨意,你也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吧?”“我没有任何异议。我愿意将这丰苇原之国双手奉上。但我有一个请求,要给我建一个神社,我的神社要如同天界神灵的宫殿一般气派。这样的话,无论我身处何地,即使是在那遥远的冥界,也能够随时随地为天照大神的子嗣效命。另外,其实除了这两个儿子,我还有许多子嗣,但只要事代神主肯为天照大神效力的话,其他的儿子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大国主神说完,便坦然赴死。[3]

建御雷神按照约定,在出云国的多艺志的海边为大国主神建造了气派非凡的神社,并且依照礼数祭祀,还任命一位名为栉八玉的神灵作为神社的厨师,专门为大国主提供供品。这位栉八玉神化身作海胆,从海底衔来泥土,制作出各式祭祀用的陶器物品。接着,栉八玉神又衔来一种海草的根茎,制成燧臼与燧杵,并将燧臼与燧杵互相磨檫,生出火来,并高声吟唱:“以我之燧火,烹高天原之飨宴。缕缕炊烟登空,凝结成灰。熊熊烈火入地,灶如磐石。渔人网来大鲈,供奉天界上仙。”

至此,建御雷神见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便返回天界,向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如实禀报了所发生的一切。

[1] 真鹿儿弓与天之羽箭。(译注)

[2] 信浓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现长野县全境以及岐阜县中津川市的一部分。(译注)

[3] 多艺志,神话中的地名,其所在地无从考证。(译注)

笠沙的宫殿

建御雷神等人收复了混乱喧嚣的下界,回到天界之后,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立刻召见天忍穗耳,对他说道:“丰苇原之国已经彻底平定了,你立刻前往下界,履行你的职责,好生治理这个国家。”

天忍穗耳领命,着手准备去了。正值此时,天忍穗耳之妻,王妃[1]秋津师比卖产下一子。

天忍穗耳来至天照大神的面前,说道:[2]“我们夫妇二人有了子嗣,取名为日子番能迩迩艺,我认为遣他去治理下界的丰苇原之国最为合适。”

待等其孙长大成人,天照大神便将其召至面前,说道:“下界的丰苇之国,便是你的治下了。”“是,我立刻前往。”迩迩艺应声道。说完便立刻着手准备。

可就在迩迩艺正要启身出发之时,不知是哪位神祗站在通往人间与天界的路口,发出耀眼光芒,上至高天原,下至丰苇原之国,都被他的光芒照得通亮,挡住了迩迩艺的去路。

天照大神与高皇产灵神见状,忙叫来了天宇受女,并命令她前去查看,“你虽为女神,但是无论对方怎样放荡不羁,如何不听管教,你都能够从容面对,而且他也会乖乖地听从你的调遣,你去质问那位挡路的神灵,说天照大神的子孙将要自此下凡,你是哪路神圣,竟然敢挡住神仙下凡的去路?”

天宇受女立刻赶到那里,对那位挡住去路的神灵百般责备。那位神灵居然摆出一副谦恭的姿态,说道:“鄙乃下界的仙人,名为猿田彦神,之所以来到此处,正是因为得知天帝之孙欲驾临人间,鄙虽力量微薄,但也想略尽一份绵薄之力,特来为天帝之孙车前引路。”[3][4]

天照大神听闻此言心下稍宽,并任命天儿屋根、太玉、天宇[5][6]受女、石许理度卖与玉祖等五位神灵为众随从之首,跟随迩迩艺[7]下凡。临别之时,天帝将随身携带的三件宝物:一条名为八尺曲玉的玉制垂饰、一块名为八咫镜的气派非凡的神镜、还有须佐之男从大蛇的尾巴里得到的那柄锋利的宝剑,亲手赏赐给了迩迩艺,说道:“你要把这块镜子当成是我的魂魄,就像侍奉在我身边一样拜祭这块镜子吧。”说完,天照大神又召来了天界里最具智慧的思金神与最有力量的手力男神,让他们跟随迩迩艺,并对思金神说:“思金神,你代替我接受这块镜子所受的香火,也代替我来显灵吧!”

迩迩艺带领上述神灵与其他众神,从天界的府邸出发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不久便渡过了天之浮桥,昂首阔步直奔下界而去。天忍[8][9]日与天津久米这两位武艺杰出的神灵,背负巨剑,手持强弓利矢,威风凛凛地行在队伍的最前列。

最后,迩迩艺率众到达了日向国高千穗的丛山中,一座叫做串触岳的险峻山峰上。此后又越过一座名为韩国岳的山峰,一路过来,地势逐渐平坦。为了找到一处定居的土地,他们循着大海的方向,不断地探索着、寻找着。

几经周折,他们到达了日向国名为笠沙的一个海岬。“这里既能感受朝阳的照耀,又能享受落日的余晖,真是个让人神闲气爽的好地方。”迩迩艺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众神也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归属。很快,他们选定了一块地面夯实的地方,建起了气势宏伟的宫殿。

迩迩艺召见宇受女,说道:“你与给我们带路的猿田彦神算是旧识了,就由你将他送回故乡吧。还有,为了纪念那位仙人,你从此更名为‘猿田彦’,要以你一人之力,尽二人之事。”于是,宇受女奉命将猿田彦神送回故乡。[10]

猿田彦神回到他的故乡——伊势国的阿坂。一日,他出海捕鱼的时候,被一种叫做比良夫贝的巨大贝类夹住了手,最终被拖入海中,溺水身亡。

宇受女将猿田彦神送回故乡后,回到笠沙的海边,将大大小小的众多鱼儿赶到一起,问道:“你们愿意为天帝之孙尽忠么?”

鱼儿们齐声回答,说道:“当然,我们愿意效劳。”

其中唯有海参缄口不言。宇受女见状怒道:“就是你那张嘴没有答复我的问题么?”

言罢,抽出怀中的短剑,对着海参的嘴就是一剑。所以,海参的嘴至今还裂着一个大口子。二

一日,迩迩艺在那个海岬邂逅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你是哪家的姑娘?”

迩迩艺问道。[11]“我是大山津见神的女儿木色开耶媛。”

那位年轻的女子答道。“那么,你有兄弟姐妹么?”

迩迩艺继续问道。“我还有一个姐姐石长媛。”

对方答道。“我要是娶你的话,你肯答应么?”

迩迩艺问道。“这事恐怕我做不了主,还是请您去问我的父亲大山津见神吧!”

开耶媛答道。迩迩艺马上派出使者向大山津见神提亲,说要娶开耶媛为妻。

大山津见神甚是欢喜,连忙备齐了嫁妆,将开耶媛与姐姐石长媛送至迩迩艺的府上。

迩迩艺也是十分欢喜,马上与开耶举办了婚礼。虽然开耶媛美丽可人,但她姐姐石长媛的相貌则十分不堪,是一位非常丑陋的女子。迩迩艺十分介意与她生活在一起,于是又将石长媛送回到了他父亲那里。

大山津见神深感耻辱,于是派使者来见迩迩艺,只见那使者说道:“我家主人将开耶媛嫁与你,而且特意让石长媛伴其左右,是有原因的。你娶了开耶媛,人如其名,开耶媛能够带给你的,只有花开时那短暂的风光,而不是永远的荣耀,如果你能够让石长媛也一起服侍你的话,那么你的光芒便会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岩石虽经风吹雨打仍能屹立不动,永世不衰。我将石长媛送去的同时,也送上了千秋万代、永世不变的美好祝福。但是你只留下了开耶媛,而将石长媛送了回来,那么今后无论是你本人,还是你的子孙后代的生命,都会像花儿一样,开过即败,必定不能长久。”

后来,开耶媛怀孕即将临盆,迩迩艺听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认为这个孩子不应该这么快就出生,“那真的是我的孩子么?”迩迩艺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

开耶媛说:“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发誓,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在我生产的时候一定会发生变故;相反,如果这个孩子是你的,那么在我生产之时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天灾人祸,这个孩子必定安然无恙。”

而后,他们建了一间没有门窗的房子,又用泥土堵住了所有的缝隙,让开耶媛住了进去,又在开耶临产之时点着了一把大火,那间房子也在熊熊大火的映照下烧了起来。

但即使再这种情况下,开耶媛还是毫发无损地生下了三胞胎。开[12]耶媛点燃火,火势逐渐蔓延开来时生出的孩子取名为火照,紧接[13][14]着,火须势理与火远理也相继出生了,火远理又被称作日子穗[15]穗出见。

[1] 原文作“秋津师比卖命”。(译注)

[2] 原文作“日子番能迩迩艺命”。(译注)

[3] 原文作“天儿屋根命”。(译注)

[4] 原文作“太玉命”。(译注)

[5] 原文作“石许理度卖命”。(译注)

[6] 原文作“玉祖命”。(译注)

[7] 八尺曲玉、八咫镜与草薙剑为日本皇室三宝,传说为历代天皇所拥有,儒家传入日本后,分别象征“仁”、“智”、“勇”三德。(译注)

[8] 原文作“天忍日命”。(译注)

[9] 原文作“天津久米命”。(译注)

[10] 伊势国,日本古代行政区划,大致相当于现三重县所辖范围。(译注)

[11] 木色开耶,一般作木花开耶,《日本书纪》中作木花开耶姬,《古事记》中作木花之佐久夜毗卖,铃木三重吉在本书中沿用了《日本书纪》的记述。(译注)

[12] 原文作“火照命”。(译注)

[13] 原文作“火须势理命”。(译注)

[14] 原文作“火远理命”。(译注)

[15] 原文作“日子穗穗出见命”。(译注)

涨潮珠与退潮珠

三兄弟很快便长大成人,其中大哥火照擅长在海里捕渔,每次总是带着大小鱼类回来,从不空手而归。最小的弟弟火远理擅长打猎,他总是能带些鸟兽回家。

一日,火远理对他的哥哥说道:“你我二人互换狩猎工具,你去山上,我去海里,就把它当作是一次试炼,如何?”

一开始火照不管他的弟弟怎样说,总是摇头不允,可后来经不住火远理的软磨硬泡,终于勉强答应了弟弟的提议。

火远理拿起捕鱼的道具,急匆匆地向大海进发了。但他根本就不熟悉钓鱼,越是着急就越是钓不上来,最后干脆把鱼钩也掉进了大海里。

火照对于狩猎也是找不到半点门道,根本就捉不到猎物,于是这天便对他的弟弟说道:“还是把我的鱼竿还给我吧,我不熟悉山,你不熟悉海,这根本就不成。喏,把弓还给你。”“全被我搞砸啦,一条鱼没钓上来,还把鱼钩掉在大海里啦!”火远理沮丧地说道。

火照听闻勃然大怒,说什么都要让火远理把钓钩找回来。

火远理无奈之下,只得将自己佩带的长剑熔了,打了五百只钓钩拿给火照。

但火照却不依不饶,非要火远理拿回原来的那根钓钩。于是火远理又打了一千根钓钩,拿给他的哥哥,并祈求哥哥的原谅。火照还是不肯罢休,说就算是找到天边,也要把原来那根钓钩给我找回来。

火远理无奈地站在海边,呜呜大哭起来。

一位名为盐椎的神灵路过此地,问道:“哎,你究竟为何在此痛哭?”“我将兄长借予我的钓钩掉在了大海里,虽然我做了很多钓钩还给他,可他无论无何也不肯要,说是只要原来的那一根。”火远理答道。

盐椎神听罢,觉得他非常可怜,便飞快地用竹子编了一只小船,小船编得既细密又牢固,简直是滴水不漏。编制完毕,便让火远理上了小船。“我推你入海,你便随着海浪在大海里飘荡,到了海的中央,就会有一条路,你顺着路一直往前走,就会看到有许多许多像鱼鳞一样的房子排列在一起,再往前走,就会看到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那就是海神绵津见的宫殿,宫门的旁边有一口井,井上长着一颗桂树。你爬上桂树等着,如果有幸能够遇到海神的女儿,她一定会帮你想出好办法的。”二

火远理乘着海浪而去,很快就到了盐椎神所说的宫殿前面。

他讯速爬上了宫门前的那棵桂树,过不多久,便有一位婢女模样的人拿着玉碗来到井边打水,她的主人便是绵津见神的女儿——丰玉媛。

那婢女往井中一探头,看到有人影倒映在里面,于是抬头观瞧,发现桂树上有一个英俊的男子。

火远理便向那婢女讨水喝,那婢女忙用玉碗装满了水,递给火远理,火远理却并不喝水,而是将自己的玉饰解了下来,衔在嘴里,又吐到了碗里。那婢女接过玉碗,伸手想把碗里的玉饰拿出来,可玉饰却牢牢地黏在碗底,无论如何也取不出来了。她只好将玉碗端回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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