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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9 03: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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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隋洪涛

出版社:山东友谊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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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子的观察员

旧日子的观察员试读:

作者简介

2012年10月

隋洪涛,山东即墨人,1962年12月出生于黄河下游的小城北镇(今滨州市滨城区)。做过工人,干过会计,长期从事编辑工作。曾在天津生活两年,现居于滨州。

1972年,进入惠民地区(今滨州市)少年业余体校乒乓球队。1974年8月,代表惠民地区参加了在青岛举行的山东省第十届运动会乒乓球比赛。

1979年12月参加工作。先后在国营北镇(滨州市)无线电厂、滨州市(滨城区)第一小学、山东省出版总社惠民分社即惠民地区(滨州市)新闻出版局工作。现就职于滨州市文化管理服务中心。

曾任《鲁北经济信息报》编辑,惠民地区(滨州市)新闻出版局编辑室编辑,《校园文艺》月刊编辑、副主编、总编,滨州市文联《渤海》文学期刊执行主编,《天津卫》期刊编辑,《滨州公共文化》期刊编辑等职。

20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在《诗刊》《山东文学》《作家报》等报刊上发表诗歌、小说百余首(篇);用网名“宇宙中的果核”“果核”“呼啸岛”等,在诗生活网的新诗论坛、早班火车论坛和诗东西论坛,以及北京文艺网诗歌论坛等贴诗百余首,有多首诗歌被《诗生活》《诗东西》《当代诗卷》等网刊选用;曾获《诗刊》社首届诗歌奖(1989年1月)、北京文艺网首届国际华文诗歌奖“百优诗人”称号,其诗集入围诗集奖(2012年)。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序言:在“存在”中解开时间的船缆

房伟

诗歌是文学皇冠上的明珠,悠悠几千年的华夏文明哺育了中国的文人也孕育了无数精美的诗篇。然而,在社会快速进步、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包括诗歌在内的文学创作却在某种程度上逐渐被边缘化,一步步走向了衰落与浅薄。浮躁的风气与急功近利的思想使得太多的诗歌失去了真心与真情,展现给人们的是造作的虚伪与无知的羸弱。但即使是这样,当代文坛上依然存在着一大批怀揣着良知与激情,渴望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付诸笔端的作家,诗人隋洪涛便是其中优秀的一位。

我和洪涛先生并不熟识,只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相遇。几次交往后,我对洪涛兄其人和其诗,都有了更多的了解。他谦虚随和,话语不多,身上有一种沉静、敏感的知识分子气质。他的诗歌,清澈却不肤浅,内敛却不拘谨,在平缓流淌的语言之中,表现了带有智性的诗思。我第一次阅读他的作品,就被他写辛波斯卡的那几首诗打动了。正像这位探索“静默如谜的万物”的波兰诗人,洪涛也是个对“存在”有距离的体验者和表达者。作为一位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诗人,隋洪涛的经历可以说是极为丰富的。他做过工人,干过会计,当过编辑,先后在国营无线电厂、小学、新闻出版局工作过。他的青年时期过得随性而悠然,追求一种独立的人格精神,而“随着岁月的深入”,丰富的人生经历磨砺了他的心性。在其人生积淀逐渐丰厚的过程中,作家敏感的诗心受到了时代的触动,创作的欲望由此几度被激发,并喷薄出汹涌的诗情。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以来,隋洪涛先后在《诗刊》《山东文学》《作家报》等报刊上发表诗歌、小说100余首(篇);用网名“宇宙中的果核”“果核”“呼啸岛”等,在诗生活网、北京文艺网等贴诗100余首,其中有多首诗歌被《诗生活》《诗东西》《当代诗卷》等网刊选用。凭借着精湛的创作技艺,隋洪涛获得了《诗刊》社首届诗歌奖并在北京文艺网首届国际华文诗歌奖大赛中获“百优诗人”称号。荣誉是对其诗歌创作的认可,也进一步促使他在文学道路上孜孜以求,诗集《旧日子的观察员》就是他这近三十年来笔耕不辍、努力耕耘诗歌热土的见证。《旧日子的观察员》收录了作者创作的诗歌作品200余首,按写作日期分为四卷,分别是《失真收音机》(卷一)、《塑料平衡木》(卷二)、《哲学后视镜》(卷三)、《手绘地图册》(卷四)。通过这四卷作品,我们能够体察到一位诗人在艺术创作中不断探索的真实感受。该诗集收录的诗歌并非作于一时一地,而是作者近三十年来不间断创作的成果,绵长的创作时段使得诗集中的作品题材各异,风格也不尽相同,然而,诗集中诗歌创作的总体艺术水准却始终维持在一个高位,特别是作品中所体现出的作家那种对外在世界以及内在情感的个人化的审视始终没有改变,因此,也可以说诗人对艺术不懈追求的信念始终没有动摇。

在集子当中,早期的作品多以爱情、咏物及城市题材为主,借以抒发个人感情,如卷一的《爱河》:“一条不容回避的河/使我们成为囚徒/染上水的哀愁/这正是我的初衷/你的局限。”在诗作中,满载柔情永不停歇的河水裹挟着炽热的情感静静地游弋于独特的时空。卷二至卷四收录了诗人于2000年之后创作的作品,在这三卷诗作中,诗人的创作更加圆润成熟,多以对人生的内省和感悟入诗,以哲理、叙事的手法揭示自然、刻录时代,其中不乏能触动人内心的佳作,如《这可能是一个传说》:“月亮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哀愁/把一枚硬币抛出/它不落/我们看不到它的另一面/另一张面孔也许更能说明/一种光为什么不用收费/而独自消耗着自身的清白。”借天体表哲思,充满了思辨的精神,表现出诗人出色的感知能力。又如《海蜇的诗学》:“有些难以消化的问题/会被抛出来。这是你所面对的/暴怒的大海,把声音控制在/一个完整打开的伞状体/这半透明的窥视者给诗歌/涂上毒液,习惯性地/潜游到生活的深层/你也是少部分地理解了/你与他们是多么的不同。”诗人擅于运用富有表现力的超现实手法,“难以消化的问题”“暴怒的大海”“毒液”,这些冷漠的意象将诗人对现实的感悟潜沉于其中,看似节制却暗流涌动,在悖论中彰显语言的张力。《哲学家的后视镜》也是一首意象丰富的作品:“一开始,你就陷入了误区/落叶岛的放射状小路被无数蝶翅遮掩/回形的山岗上秋天的机械手臂垂了下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落日,你多次提到过的/哲学家的后视镜已模糊不清。”后现代主义理论家伊哈布•哈桑曾提出“不确定的内在性”。“不确定”指由社会到精神、认知体系到价值观等方面形成的质疑状态;“内在性”指人们把握世界的符号系统——语言的内在性,以及由前者产生的文学含混性、认知模糊性等。《哲学家的后视镜》这首诗即运用了戏剧性的暗色调象征,“误区”、被蝶翅遮掩的“放射状小路”、“秋天的机械手臂”、模糊不清的“哲学家的后视镜”等,语言的能指和所指被割裂,叙事具有不可通约性,诗歌意义衍生出无限可能。而作为其代表作的长诗《故城》,其语言的纯熟,笔触的自然,“一点点把岁月交给了音乐”,把人带入连绵起伏的交响乐中。“现在就试着把一座城打开/那里的宝藏是一个人的童年/或是你深埋在心底的爱……你回过头来/看那些景物/在相框里已经发黄/接下来,你感到一种痛/怎么那么隐忍地藏在时光里……”那是诗人的内心之城,那也是诗人的爱之所在。纵览整部诗集,我们能够看到诗人创作的漫漫旅程以及他个人对艺术的那份坚守,这是普通作者所不具备的。也就是说,这部诗集所反映的并不仅仅是诗人的创作能力,更展现出了诗人在创作道路上不断超越自我,不断求真求新的远大追求,这种追求融合进诗作,成为诗歌灵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作者试图用诗歌这一文学形式传递感知、表达哲思并构筑精神家园的意图在其中得到了鲜明的体现。

从总体上来说,《旧日子的观察员》并非完美,其中个别作品未展现出诗人创作的最佳状态,在语言上过于信马由缰,但这并不影响诗集的整体水平,而是恰恰证明了,由不成熟到成熟,由浅显到深刻是作家艺术探索的心路历程及其写作的成长轨迹。诗歌艺术的真谛不仅体现在其水准的高低上,亦体现在作者不断地探索与追寻之中。从第一卷《失真收音机》到第四卷《手绘地图册》,诗人对人生的体悟层次不断加深,对文字的感知能力也在不断增强,驾轻就熟之后不变的是构筑精神家园的初心,因此,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旧日子的观察员》这部诗集是有温度的,正如诗集的名字:作家像一名观察员一般,细数自己的过往,用三十年岁月中的精华谱写了灵魂的乐章,这其中有着哲思与妙想,更有着热诚与真情。

总之,作为一部诗集,《旧日子的观察员》纯粹而独特、深邃而悠远,诗人将自己数十年的人生经历融进一部集子,这赋予了诗集“长河般”的特质——在抒情中缓缓地流淌。诗集里那优美而富有深意的字句仿佛是清澈河流中的颗颗卵石,在历经时间的打磨之后变得熠熠生辉,闪耀着夺目的光彩。人到中年,洪涛兄的诗愈发沉潜深思了,显现出了他自己独有的品格,我期盼着他有更多作品诞生。

是以为序。2016年春于苏州大学沧浪区杨枝塘新居(房伟,文学博士,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现代文学馆首届客座研究员,山东省作家协会签约评论家)卷一失真收音机(1986—1999)昔日的玫瑰存在于它的名字当中,我们有的只是这个名字。——翁贝尔托·埃科(意大利)远航

没有太阳,

银灰色的天空也没有鸟的装饰。

无名花暗淡地开着,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提琴声。

此刻,湖水的眼睛贮满了回忆。

岸边裸露的树根上,

我正默默地翻一本残缺的历史。

远方,辽阔的海

一双翅膀镶嵌在蓝色波涛之上。1986.2.1秋夜

洪水正在电视里制造骚乱,

波斯猫静卧在床的一角,

楼上有钉掌的鞋走过,

台历好久没翻了现在已是秋季。

一个声音响起了——

是谁关掉了一盏灯,

我感到冰凉的墙。

天已很黑了,

湿冷的空气搅动着几粒细小的星星。1986秋在高速行进的列车上的瞬间感觉

最终我还是忘了带那本书,

抵达那座梦之城将是明天。

黄昏在另一类轨道上运行,

故乡的一切停在下午五点。1986.10.20夏天的经历

我没有说渴,

整个夏天

是有一个人经常说渴,

可不是我。

这个夏天,

我们反复修理一台起重机,

我们找不到它中途停下来的原因。

这并不是说我们有多外行,

只是有人说渴。

夏天说过就过去了,

那个总是说渴的人

我没有找到。1987秋二十一点七分

我让门敞着

窗也没关,

日子从一头悄悄地

向另一头靠近。

我一直认为你会回来,

会重新进入房间

和我随意地谈些往事。

你最后一次来

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星光也是这么暗淡。

只是那时我们太耽于幻想,

不知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需要精心保护自己柔嫩的部分,

需要忍耐。

你不来,

我只好看风出入,

听厨房滴水的龙头,

听旧唱片,那些唱片

今夜听来依旧伤感。

可惜你无法听到,

无法同我一起

被这深沉的曲子

所感染。1987秋伤旅

我在一月住进了火车旅馆。

一栋三十年代的旧楼,

灰暗的空间,被我的身体撞开,

杨树尖利的枝杈紧抵窗口,

小贩的叫卖声,淹没在

进站列车的轰鸣。

已近黄昏,窗外开始起风。

可以看到,出站口涌出的人流,

在斑驳的广告牌前

一个落在后面的旅人,

最终停了下来。把肩上的行李放下

仰着脸,像一块礁石,

布满岁月的创痕。

他的双眼有一种空洞的力量。

我转过身,面对镜中的冬天,

我说不出,贫穷不是罪过。

我也是一个疲惫的旅人,

背负着生活的重荷,

漫无目的地漂泊,

走在他乡坚硬的路面。

忧伤的汽笛长鸣,

过时的蒸汽机车开出

载走了旧梦。

在一年中最冷的月份,

在一个返家的日子,

我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城市,

这个房间,这个床位,

容纳我,对我的弱点

视而不见还是让我伤心。1989.9.2爱河

千里之外

这是你的河,

也是我的。我们

抱在一起,像

顺流而下的原木

在波涛中起伏、翻滚,

迷失于昨天。

我们重复某些动作,

让满含忧郁的下午爆裂,

这只是一个愿望

通过这条河传递出去。

什么可以说出后不打扰你?

或被你忘掉?

河水用叙事的方式

裹挟着我们,并一再

洗掉我们的想象,

我们几乎接近鱼的生活。

那些在回忆中变得

模糊的声音,现在

真实得可以触摸。

这条河不可能

永久归我们,正像音乐

有停下来的那一刻。

也是我唯一不愿述说的

理由,你已为此提供了

足够的柔情。

一条不容回避的河

使我们成为囚徒,

染上水的哀愁。

这正是我的初衷,

你的局限。

已没有任何人

能拯救得了我们。1989秋海鸥

这淋漓的风景中受伤的爱情,

这诉说中唯一被遗忘的箴言,

这距离的岸边小小心灵的祭坛。

难以测知的命运在海上展开,

无与伦比的是浪花的破碎,

你不屈的灵魂在破碎的浪花中呈现。1990.3三月十六日与某种心境——献给屈原

今夜月白风清,

我的木头小屋

温暖,有松胶的馨香。

用来充饥的诗歌

涂满了果浆。

干净的书桌旁,

一把古旧的藤椅为你而备。

在这失去信誉的时辰,

你的漂流对我更具诱惑。

书桌上我摊开的诗集

映照你的脸,

时间在上面留下的印迹

我读得出,但我无法把握。

无法在你的言辞里

模拟鸟的疲倦。世界

在你的呼吸里长大、易碎,

我怎样触摸才不至于伤害

并学会种子的缄默。

某种程度的近视妨碍了我,

在这反诗歌的时代,

谁来帮你坚持?

众多实惠的人在节日里

失态,在灿烂的歌声里迷失。

也许我把书本合上放回书架,

把精神折叠进兜里,打消

回避现实的念头是对的。

有关你的传说到此为止,

剩下的事要简单得多,

也更让我珍惜。1990.3钢琴

我守住最后的

一点光,在这夏夜

你的马蹄

敲打命运的窗户,

你的瀑布

溅湿了我的脸颊,

你遗落的花瓣

我将一一拾取。1990.5.4夏日小号

一只灰麻雀

在枝头,一滴水

在映照落日,

寂静的森林

横陈在河的臂弯。

这里,你

把手中之鸟放掉,

把口中之核吐出,

把夏之梦裸露,

你成为泪中之泪。1990.6牧歌

在这明丽的午后

我席地而坐,

看流水剪断草地。

想象中的鱼愉快,

吐出彩色的水泡。

从背后升起的云,

带着情人的温柔。

听过牧歌的耳朵,

躲在头发的阴影里。

秋天洗过的脸儿

风一吹就干了。1990.6有时,月亮比想象中的还要亮

接近月亮,如水的话语

轻轻流淌,今夜

我们就饮于这多情的河畔。

满怀果实的葡萄树

在风中窸窣,在月光下

缓慢地起舞。

日渐圆润的仲秋,

如水的月光漫过了堤岸,

甘醇的美酒在记忆中浮现。

月亮所表达的那种爱意绵绵

超出我们的想象,她只是把光

重新投射到我们身上。1990秋童话

黄昏在水面上浮起,

被鸟的翅膀搅浑。

一块有香味的橡皮在记忆中等着我。

画上的羚羊好像受了伤,

作为它唯一的朋友,

我相信它的伤口

诱发了河流。1990.11传记

沿法兰西褐色的海岸线总会听到鸥鸟的歌吟,

波德莱尔为了疗伤曾在翁弗勒住过一段日子,

经常独自去海滩上漫步用沙子精心营造城堡。

一个世纪后城堡已无迹可寻而脚印依然清晰,

我小心地捡回那些印记并置于客厅作为镜子,

每一个来访者都因无法正视自己而感到沮丧。1990.11白马

它从麦地上跑过,

涉过河水

在对岸停下,

崖石一般耸立,

闪着夺目的纯粹。

农人们开始注意它,

并慢慢聚拢。

他们身上有一种

原始的征服欲且伴有

破坏。

马对一切视若无睹,

只是咴咴,然后

长嘶不断——

使手持绳索的农人

震悚。

一道白色的闪电

把伤口隐入天空。1990.12我看到花朵在玻璃上瞬间枯萎

我看到花朵在玻璃上瞬间枯萎,

语言的壳撒了一地。

没人能面对现实,把这寂静的房间

收拾干净。那带来往事的根

比影子长,比时间脆弱,

有着卑微的重量,对我的手压迫。

一定有一束光在我手中漏掉

照亮了未来。1990.12.14苹果树

当鸟儿越过死亡,飞临你的枝头。

当苹果在餐桌上被剖开,露出内在的宇宙。

音乐在渴望中燃烧。

苹果树,你不能把果实收回

把忧郁的歌手从枝头赶走。

你听,燃烧的乐曲在天空涌流。

你永远在音乐的燃烧中默默守候。1990.12.18吻

你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是我无意中惊醒的一朵花。

被岁月染色,轻轻滑落

覆盖了夜。一首歌在火焰中

更能打动火焰,拒绝方向。

把伸出的手臂弯曲,把回来的

语言揽进怀里,还有什么

能躲得了爱或者不被爱情所伤?

就像今晚一朵花先是在我手上,

然后在你的双唇间开放。1990.12.24雪夜

从车站回来

我抖去身上的雪,

把大衣挂在墙上。

洗手、咳嗽,

清理一天的忧郁,

我的提包里有面包和酒。

今年的十二月特别冷,

对我这不善伪装的人

构成的伤害超出想象。

我感到疲乏,

对生活采取低姿态。

天加深着黑暗,雪仍在下。

炉火使房间瞬间变暖。

我坐在火炉旁,那些往事

像雪地上的脚印被新雪覆盖。

那也是一个冬天,那也是

一个雪夜,我最好的朋友

离开我已有六个年头。

我们漫步在雪中,他反复地说:“远方就是很远的一个地方。”

显然我无法猜出他内心的方向。

要是我挽留他,并不是说

我不让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我们现在待的地方,说不准

就是他实现梦想的地方。

他只是默默注视着

灯光照射下翻飞的雪花。“没有一座城堡可以让人回头张望。”

他的话语织就的迷宫

我至今无法走出。

像今夜我独自待在房间里,

把炉火添旺,把烧开的水灌入暖瓶,

把一个人的伤心坚持下去。1990.12.28一只羊

一只羊

在阳光下默默地吃草,

默默地在语言之外。

我靠近它,

试着触摸它弯曲而坚硬的犄角。

一种象征被赋予新的含义,

遮蔽了过去

一定也遮蔽了语言。

它温驯

在草地上尽善尽美。

一只羊是我唯一难以触摸的诗歌。1991.1.6黑茉莉

黑茉莉在黑暗的体内绽开,

流出的泪打湿了夜,

比夜更深。

她的芳香停在时间的背面,

不被虚假的人利用,

不被旧日的影子破坏,

不表达什么也拒绝变化。

这正是我所能找到的

唯一的慰藉。黑茉莉

永远在我意念的尽头。1991.1.12牧人昌耀

他避开真实的风暴

把牛群收拢到掌心,

递给我,使一本书沉重

打破习惯。我找到的

没有一样高过他的额头,

鹰在他的腋下筑巢俯瞰人生。

只有语言伤害他

并把他揉碎

重新黏合。这一切

成为骨架支撑着

他的思想,被一朵雪花照亮。1991.1.14肖像画

这里的冬季,从高处看

灰暗,是你熟悉的

童年的颜色。如此白的毛衣

穿在你瘦弱的身上,

呆板、格格不入。

你从窗口探出头,好像

孤独的海鸟劈开风暴

在巉岩上喘息,等待着

雪的消息。1991.1.28雪夜梦幻

风缓慢地渗入

带来了雪和冷寂的情绪。

我放下手中的书

把灯旋暗,

一张消失了的面孔

重新呈现。

犹如一枚果核

坚硬地藏在深处。

我该怎样对待她,

那段往事一定是有光泽的

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闪烁。

雪一样洁净的语言

环绕着我,对于过去

我不能回答得太多,

也许我重新找回了钥匙,

而锁已不复存在。

她开始默默地倾诉,

歌或哭也是默默地。

这伤感的氛围

改变了我的心境,

无法突破,甚至

无法把门打开

听,一支长笛

吹出漫天飞雪。

我不知道她要待多久,

还是根本不打算离开。1991.3.3细雪

在二月,

在冬季最后一个拐弯处

我遇到你,细雪

早晨我打开门,

看到你静静地飘着

这出乎我的预料。

我以为就要春天了

你不会来了,而我

等你已等了一冬。

你还是来了,细雪

这满含幽怨的世界和我

在你的柔情中激动。

我知道

一种心灵的愉悦

是语言所不能表达的,

在你的怀抱中

细雪,我对你的爱

由来已久,

但却从未说出。1991.3.8告诉你我的爱情

有些话,在我想说时

难以出口,难以用恰当的语言表达。

这并不是说不会出现另一种可能,

你后退的表情停在一朵玫瑰上。

我竭力挽留的没有一样经得起时间的劫掠,

这甚至让我迷恋旧有的伤痕。

似乎没人能怀疑这伤痕出于你的手,

而我也并不掩饰这唯一的信物。

一支错误的花能开多久?

我轻轻来到玫瑰的身旁,

把想说的话说与你听,

我知道这一切你不会听到。1991.3.21我等着雨停

从屋里望出去

雨没有停的意思,

这个我得以休闲的下午

看来只好找一本书蛰居。

雨的倾泻左右着我的情绪,

难以在书中找到一段干松的文字,

没有一道闪电不清晰地在我头脑中

得到映照。

一本书打开或闭合

总有什么暗示扩散,

一场雨的到来免不了触及

我内心深处的书页。1991.4.1音乐之外的莫扎特一

低低的风吹动幼树,吹动一个人

幻想的双翼。你从倾斜的楼宇中

出走,带着涂改过的神情和微微

上翘的下巴,你身后跟着一条鱼。二

是谁把如此完美的梨种植在这儿,

在大地的腹部,痛苦以欢乐的方式

呈现。你为自己的羞怯而微微脸红,

叶子小小的晃动停在你的呼吸里。三

你要说的怎么可以在果树上生长,

在你的眼睛里滴落。河水在脚下

丢失了琴弦,未熟的果子照亮了

大地,但无法照亮一个人的生活。四

你抚摸过的羊在啃吃记忆,而

另一只羊,正试图抵达草原的内心。

缓慢的黄昏使你愈发平静,使

细微的精神充满了牧羊姑娘的双乳。五

一朵花寂静,无数朵花更加寂静。

她们的小脸上有着这个季节的澄明,

有着不易察觉的淡淡的香,进入了

你的想象,你就要走出这个花园。六

你收集的石块敲击着命运,在火中

舞蹈,一次次重现思想爆裂的瞬间,

让你屈服于一种温柔。你侧耳倾听

或是找一个伤口,看起来同样重要。1991.7.29风中小小火苗

风中小小火苗,

暖暖地照着空荡的花园。

秋夜使众花熄灭,

使火苗超凡脱俗,

使一张纸一块木屑

独具魅力。温柔的火微笑

仿佛仙女跳跃的舞步,

红色的语言

表达了对爱的渴念。

并一再持续、摇曳。

这风中小小火苗

暗夜里唯一醒着的星,

闪着永恒的光。1991.10.28雨夜提琴

在这沉沉的雨夜,

你的提琴

穿过一道又一道雨帘

抵达我的寓所。

这些湿润的音符

在我的手上忧郁,

啄食岁月的米粒。

经过漫长的飞行

它们疲惫,它们

需要我的抚慰。

从这令人感伤的乐曲中

我辨出它们飞翔的意义,

以及痛苦的内核。

当鸟儿重新飞起,带走了什么?

想象的翅膀被雨淋湿。

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你的琴弦编织出清冷的巢,

哭泣的提琴正慢慢收拢羽毛

返回最初的温柔。1992.2.28凝视

沿刀锋走下去,

你的口袋里叮当的话语

膨胀。

风抹了抹你的脸,

可能的春天不带一丝惊恐。

我把日子揉皱

把水中的呼吸取出。

空中飞翔的月亮

落在你的眼里。

我是那个在语言中

消亡的人,你还记得。1992.3.17雨后的苹果园

你像一个孩子

接受这个事实,接受

我的指引,在园子里

走动。绕过水洼,

许多不易察觉的魅力

渗入泥土。作为一个事实

你接受雨,

静的园子接受你的动,

我的无力往往被人忽略。1992.12.10底片

是的。是有什么我曾见过,

在此刻模糊,不被唤醒。

倾听的耳朵找不到方向,

让我陷入一场小危机,

把下午和晚上搞糟。

这结果把我导向一本书,

一个范本。我翻下去

靠一个动作把书翻旧,

漫长的一瞬不是出自我的

本意,在衰微的程序里

越发真实得近乎一个谜。1992.12.19寒冬

我记忆中永远不化的

是一张纸,一场大雪

停在你摊开的双手。

你的到来

把一个庞杂的下午

连根拔起。荒凉的园子

杂乱的脚印胜过语言中的

花朵,精神的迷宫

让我们重复地找,一个过程

不被你接受,我也打消了

继续下去的念头。1993.5.1春天

我要你停

把一脸的宁静保留下来,

把清水的晨

搁在面前。我会从容地想象

你身上简单的服装

有着风的颜色,

被谁的手揭示。这是

你唯一能够接受的伤害,

像一个正在更衣的美女

被我目睹。1993.6.1栖居地

树离开了家,敲着我的门。

没等我开,就自个儿进来

看着我。我看不出它有多疲惫,

它不坐也不会喝茶。

对这个冒昧的朋友,我束手无策

不知如何是好。我问它话

它也不开口,只是晃动身子

叶子就开始簌簌地响。

我从门后找了把铁锹,

我说跟我来。就这样我们

来到院子里,挨着月季花丛

我用劲地挖下去。听到它咯咯地笑,

我知道这令它满意,我解释给它听

慢慢地我会老,而它会茁壮。

它一声不响地让我给它培土、浇水,

听我把满肚子的话掏净。1993.6.7六月

六月。你把雨收集起来

静静地容忍记忆的宁静。

灯照亮了夜,照亮了风蓝色的

骨头。一只幼兽躲在树的膝下

它长长的影子飘过对岸。

是谁把喑哑的嗓子留给了你?

是谁把草的心脏提到旧有的

高度?让一枚桃子落地,

让血流利地书写。无语的

道路回到脚下,至少暴露了

属于六月的秘密,也是你的。1993.6.12一间敞开的房间

在一间敞开的房间,

风像一只乱窜的猫,

阳光落在水杯里。

我清楚地听到海的诵读,

手中的书变硬,文字游走,

一些盐随身跟着我

把生活弄咸。过了多久

我才能从记忆中冲淡,

并找到滚动的坚果

隔开夏天。1994.4.19童年

这我知道

类似的歌我唱过,

唱过就忘,你的小伎俩

把一块石板弄湿,

上面的脚印跑得比风快。

这些快速退去的卡通

一点也不像记忆,

你不用到远处去,

找到的我也一样看不清。1994.6.18阅读

风吹着这柔弱的小镇,

弯了的天空有一张马的脸,

四散的蹄音像一匹阳光下抖开的绸缎。1994.8秋天的回忆

秋天把它满怀的心事交予我,

菊的面容,仔细看是有点憔悴。

孩子们从台阶上跳下,

惊飞的鸽群又拐了回来,

叶子的舞蹈谁人能懂,

我脆弱得不经一触。

一条煤渣小路通往礼堂,

那个骑黄色自行车的少女

疾驰而过,

我没有看清她的模样。1994.10.30一本带插图的书

多么平常的早上

你把手中的活放下,

阳光恰巧跃上窗子。

受到惊吓的鸟儿飞上高枝,

铁皮桶渗出了水

绕过你的脚流向低处。

在树荫里,在石头上

你坐了下来。一本带插图的书

让你痴迷,让你在劳动后

有个愉悦的喘息机会。

那些木柴,堆满了西墙。

持续的香气从木柴的体内

溢出,充盈了院子。

眼看着冬天来到身旁,

墙角的菊花仍在坚持。

你站起身来

把书放入黄绿色挎包,

风把你的头发吹乱、又吹乱。

你抱起一抱木柴

转身进了屋子。1994.12.14第二复述者

能够穿过冬季来到这花园的中心,

你要担当一次复述者,把一条河

接到水管上,把声音焊在摇曳的花枝。“弯了的天空飘着雪,静止的画面上

找不到马的蹄印。我一闭上眼

就清晰地听到大地的心跳,一堆火

噼啪地燃烧……”现在已是春天,

温度高得让你穿不住衣服,花儿亦开得彻底。

持续的乐音自一扇敞开的窗户传来,

一匹马也来到了你的身旁,在它驮来的

杂乱的物什中,你找到一小块冰。“雪不停地在下,信使被阻。

我独守着林子,把放下的书重读了一遍

兽的叫声被风吹远……”你拿不准一段乐曲

会是什么模样,那些走失多年的朋友

也已认不出你,他们手里提着电筒和伞,

在这春日的阳光下显得多余。“夜悄悄地把一棵树连根拔起

接着拔另一棵,而看不到的星星涌来

带着它们咝咝的尾音。我试着把一块滚动的石头

嵌入记忆的凹槽……”

音乐回到了纸上,你经历的一切

无法回到梦。1995.4.29神即神

风来过,

雨一直在我身侧。

另一侧的香距我两米。1996.4静物

一把椅子走动

那就不是一把椅子。

那就是会走动的椅子,

或就是两把椅子。

一把椅子坐在另一把椅子里,

一把椅子带着另一把椅子旅行。

看起来它们是多么的不同,

对步态的描述对不上口径。

我试着否认行走的椅子,

即使停下来我也从未坐过。1997.3.8夜宿小镇

最后的灯熄灭,

唯一的月光握着我的手,

一点凉,一点湿使声音变重。

善于怀旧的耳朵

找到一个清净的去处。

我把梦摊开

睡着的鸟儿醒来,

能够回答的话语已经说完,

风送来的苹果园

一拐弯就到。1997.9龙口聆听者

你来自内陆

在这苦海岸边,

在阳光下眯着双眼,

想竭力看得更远,

而眼前的一切终究模糊。

汗从你额上渗出,

瞬间被海风吞食。

那些船静止,

海水低语,

你无所傍依的心情

被海鸥牵着。

你只是个过客,

在距离中活着。

对海的膜拜源自骨髓,

对海的语言的亲近

让你无语。

脚下的贝壳

一枚挨着一枚,

在海的万千诉说中

始终坚硬、硌脚。

你想成为它们中的一员,

想成为一枚贝壳的愿望

难以如愿。

你只有弯下腰

把这大海的耳朵

放进兜里,带回家。1998.5无棣贝壳堤温柔之乡

能够把一段文字变成光阴的

只有我叮当作响的梦。

能够在梦中守着一口袋钱币

错过了季节的马车是我哭泣的提琴。

能够在琴弦上矜持地打开

泛黄的地图册,并用手指着

那只能是我遥远的温柔之乡。1999.9.20卷二塑料平衡木(2000—2005)诗所能表达的、它的全部意义,只不过是对过往岁月的一种隐秘回访。——S·H·T(中国)啊——嗨!

跑得快的是风,

是风中的一张纸,

是纸上的文字。

文字重得靠一张纸来承载,

一张纸重得靠风来传递,而

风只是一个劲地轻轻地飞。2000.3.21悲悼时刻

这是传说中的一只鹰,

他把风带走,留下春天。

那些忙于生长的柳芽,

那些忙于奔跑的孩童,

在灿烂的阳光下

把头抬起,隐约看见

鹰的翅膀一闪。

我多想是一个盲人

坐在春天的怀里,

感受鹰迅疾的生命。2000.3.26一盏灯

一盏灯就是一盏灯,

它照亮的那丁点地方

就是我梦中的果园。

很小的一个果园,

小到只有一棵树。

一盏灯,耐心地守着我的果园,

守着园中唯一的果树,

守着果树上唯一的

果子——我的梦。2002.9.16秋天来了

秋天来了。

真实的凉触及我的脸,

我感到空落得无所适从。

这种类似于切肤之痛的感觉

让我想写诗,却

一句也写不出。2002.10圣海伦娜岛

圣海伦娜岛无疑是一枚硬币,

一直待在我破旧的大衣兜里。

每年深秋或真实的冬天来临,

我从衣橱里把蓝色大衣取出

穿在身上,出门左拐或右拐

我左面口袋里总有一枚硬币

被我攥在手里。渐渐地有了

我的体温,渐渐地我会看到

圣海伦娜岛把它的珍藏给我。

它的话结实粗砺如海上的风,

这是圣海伦娜岛独有的语言,

这是它铸造的唯一一枚硬币,

正像它仅存于我头脑中的海。

不穿大衣的时候,我会怀念

一枚硬币,左手会无所适从。

今天电台说温度要一降再降,

而我正要出门,我把过时的

蓝大衣穿在身上,走在街衢

迎着狂放不羁的北风,手里

始终握着温暖的圣海伦娜岛。2002.10.21返回舱

你在用心地敲击那截铁管,

发出的声音不是音乐

但也不难听。

隔着一条街和你打招呼

你没反应,

不是太专注

就是懒得抬一下眼皮。

我走过去

你说你早已认出我,

并伸出满是油污的手,

我握着像握着铁,

语言也是有锈的味道。

这个年纪白头发都生出来了

说话还硬。

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

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时头发又黑又长

爱着同一个姑娘,

也算有同样的爱好。

寻找幸福的话题,

今天有了答案。

走,我们去喝几杯。

二十年未见,

一眼就认出对方

可不是件容易事,

显然我们已记不起

那次大打出手的缘由。

我们像两个朋友

都想把对方灌趴下,

尽管我们有许多不同

我们还是成功地绕开

一处浅滩和几块礁石,

并找到旧年月的话题。

如今的歌手

已不再用心灵歌唱。

我说我们那会儿

可不像现在这么没用。

我们总是昂着头

扯着嗓子把歌唱得嘶哑。

口袋里的钱总是不够花,

扔掉的无法捡回来,

留下的却碍手碍脚,

这事折磨得我们够呛。

有人永远高过我们

占据着广场,

把我们的栖身地缩小。

而小尺寸的衣服穿在身上

让我们露出内心的羞怯。

爱情对我们已变得无用

又让我们反复念叨。

是的,一起喝几杯。

这寒冷的十二月

有着我们父辈的坏脾气,

被我们继承了下来。2002.12暖冬

差不多一个冬季,

我待在家里

坐吃山空。几本书

已开始读第三遍。

我想用不了读完三遍

树就会绿了。

冬天也只不过是几本书的厚度。2002.12.12短笛手

应该有个短笛手

守着冬夜的火苗

吹着:已不再需要回忆。

而回忆本身并不存在于

雪保留的悠长的曲子,

那新鲜的履痕

后来还是找不到了。2002.12.23有时

好心情是只鸟儿

现在,她开始歌唱。

在晴朗的日子里,

在绿树的怀里,

我说唱吧:

愿意听的留下。

不愿听的可以

飞到另一片林地

试试运气,

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要不就留下来一起唱,

比比谁的心情更敞亮。

直到天暗下来

鸟儿飞回巢,

倦了的好心情

回到了我的身旁。2003.2.12一本旧书

一本旧书像一件旧衣裳。

纯棉的,柔软

与肌肤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我把书缓慢地打开,

像打开一瓶陈酿。

一小口,一小口地呷。

脸开始慢慢发热,

接着有了微醺的感觉。

一本书老了,

在书橱最上层的格子里

我已有多年未动。2003.4.11佛罗伦萨响铃

在记忆中醒着的是一枚

佛罗伦萨响铃,黄铜的脸上

留着岁月的细纹,像一个

急于倾诉身世的贵族后裔

不停地晃动,靠声音活着

发出异域悦耳的声响。

现在,我知道在我书橱的隔板上

有一个盒子,里面有着丝绸的衬里,

佛罗伦萨响铃睡得正香。

我知道它来自时间幽深的体内,

在我书房里成为我生活中的一个见证。

而它见证过的历史已无人知晓,无人知晓。2003.5发现

一个孩子

在一条奔腾的河面前,

在滂沱的大雨中

恸哭。

这是水特有的力量

被一个孩子洞察。2003.6夏天的记忆一

我开始怀疑和我谈话的那个人

不是我的邻居,但他又确实

掌握着这个夏天的全部秘密。

一条路,早上走通往车站

而晚上你会发现一个露天剧场。

上演的剧目我不熟悉,

我甚至无法听清台词。

可以看到散去的观众

他们木然的脸,可以看到

一小块流星划过夜空,

切入到夏天实质性的腹部。

好像门把手上的凉

是我触及的,上面留下的指纹

可以破译一段岁月。一个长翅膀的人

飞离了大地,一个嚼口香糖的女子

隐身于一棵苹果树。二

你打开琴盖

随意而专注地弹着,

曲子是我熟悉的,但记不起名字

这让我想起一些面孔。

夏天的雨说停就停,

湿了身子的树在阳光下

满怀心事。这多像我

离开一座小镇太久,那个躲雨的孩子

闷闷不乐,他的白力士鞋是新的,

要想洗白,得费很大的劲。

而我在一首忘记名字的曲子里

行走,这需要你不停地弹下去,

我好找找旧时的朋友

顺便向他们讨口水喝。三

夏天,我该无所事事

在混乱的天气里

找到一个去处,一个

藏匿音乐的酒窖,

或是一座风一吹

就叮当乱响的苹果园。

雨一来,好心情就会破坏

潮湿、泥泞,让我跳过

一个水洼,又一个水洼。

苹果上的雨滴照耀着

真实的夏天呈现出瘦弱的肋部。

一个男孩跑过来,指着耳朵

让我听越来越远的足音,

他的左手紧握着一个

咬了一口的青苹果。2003.8无言花

就这样,在平静中等待

一朵花的平静。

那些风和风中的往事

细的,握在我的手中

像些沙子。我坚持不了多久

它就会走开,然后

消失。而语言就停在

我的舌尖上。2003.9狼

它来到我的面前

把右手伸给我看,

一把钥匙,黄铜的。

我接受这件礼物,

我没有什么可回赠,

只好就近找个餐馆。

喜欢吃什么菜可以随便点,

我给自己要了份宫保鸡丁。

它说它宁愿吃豆腐,

那就来份锅塌豆腐好了。

喝二锅头还是啤酒,

它说不能喝,

一喝尾巴就出来了。

我问它为什么不吃肉,

它说在餐桌上吃素菜

比较斯文,又不是在草原上

可以大快朵颐,

是啊!在草原上多好

我守着我的羊群,

把歌唱得嘹亮。

它会趁我不注意

偷偷吃掉一只羊,

让我心痛。现在

我们面对面坐着,

我是一个落魄的牧羊人

而它也失去了家园。

它把黄铜钥匙交到我手上时

说了一句话

我已忘记。2004.2鹰

它总是躲在最后一朵云后面

小心地吃着荞麦面包。

我知道那些面包屑

落下来会变成雨,

我知道一架彩虹的梯子

可以去它那儿,

我知道它有上好的茶具

它的好客是人们所共知的。

但我的来访,还是令它

诧异。它俯身看了看大地

问我带没带荞麦面包,

我说没带,只是带来了几粒荞麦。

它笑了笑并很快恢复平静,

它说坐下来,喝点什么

一会儿,我们去把荞麦种上。2004.3黑马

我记得那是秋末,涂铅的画面

一个穿法兰绒外套的人

靴子是有点脏。

他的身后跟着为数不多的黑马,

好像是有一匹马比别的马颜色更深,

我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2004.3同谋

我想到过一个怀揣思想的

家伙,出门左拐

被一片阳光的叶子击中头部。

他说话带着感冒的鼻音,

有着起重机的重量。那些

被时间打败的路人,可能

就是那些带着地图流浪的人

无视他,并拒绝了他的请求。2004.3.26水痕

关闭了的河流在掌心流动,

它不能淹没熟了的玉米地,

它的声音也没有唤醒地头上

打盹的农人。它的流淌

只是把背景推远,

让无数的过程一一闪现,

那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倾诉。

接下来的沉寂是我攥在手里的

一句话,如果我放开手

就会随打开的水流消逝。2004.3作品068

风开始掠过手背

那些板栗滚动,

轻轻放下的一桶水

在院子里澄清。

一个下午就要过去,

就要过去。2004.3.30春天的步行者

我带着空空的行囊和庞杂的记忆

穿行在山东北平原。肤浅的春天

有一颗骚动的心,大地的歌吟

适时地终止。农人我的兄弟

有着足够的粮食,水缸里的水清且甜

结伴而行的姑娘,她们晃动的腰身

让一幅画有了韵味,让一个步行者找到了节奏。

而身侧,一条河的讲述从未中断,

我的行走对于一条奔腾的大河来说

显得微不足道。2004.4.5火车、火车

我小的时候就迷恋

一种巨大的速度。

它有着坏脾气,

冒着烟奔跑。

声音固执地跟随着我,

和我一起

生活了那么多年。

直至我三十岁以后,

我把许多往事打包

存入童年的密码箱。

我带着一组数字上路,

看到火车

惊讶地打量我,

并闷着头带我去了下一站。2004.4.8孤独

那个四处奔走的人把孤独带在身上,

有时是一个孤独,有时是两个孤独。

现在他带着无数个孤独行走,

我说我可以帮他分担一点,

他就把身上最小的一个孤独给了我。

起初觉得很轻,并没有在意,

渐渐地我感到了孤独的重量。

我要还给他,而他已

带着那么多孤独走远了。2004.4.8旧日子的观察员

你通过窗子,可以看到

街道,街道上的行人。

你看到对面的楼上

也有一个人在俯视,

你们的眼光相遇时

彼此认出了对方。你们

有着相同的职业,打一样的领带。

你们对这个世界不信任

对未来满腹狐疑,像哲学家

一样思考,像天文学家

长时间观察一个目标

并写出报告。报告是过去时

充满了矛盾,追究一段往事

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那些当事人提供的微不足道的

细节,描摹出的人物

有一张夸张的脸。事情

远没有那么复杂,甚至还有点

温情。只是过了这么久

街道已有些变样,现在他来到街上

站在那儿,邮筒的旁边。

街道上人很少,公共汽车长时间不来,

他开始翻看手中的书。那是下午,

下午四点十分。

他的衣兜里装着身份证和几枚硬币,

阳光照着他显然不同于照着你。

不知道他是在等车还是等一个人

他在犹豫,他开始慢慢地

向一个地方走,他要去哪里?

你是否要尾随他走一段路?

他开始加速,你感到吃力。

你一直不明白有些过程

一再重复,一个人可以成为

朋友,只是不会很多。

那些同你一起喝酒的人

继续在午夜回家,有时

在街口上遇到的人没说话

就好像说了。现在他已拐弯

你要是再不快点他就要走丢,

那个一直在生活中由你扮演的角色

也将退出游戏。2004.4.9步行者

我牵着马在公路边上走。这是条国道,南北走向。

载重卡车扬起尘土,更快的轿车不断闪过。

天色正在转暗,有些车已打开了大灯。我不骑马,

是因为马负担不了,它太老了。我们一起走,

走得一样慢,如同走在历史中那样谨慎。马好像闭着眼,

任由我牵着前行。我们这是去哪儿?马从来不问,只知道向前。

可以看到超越我们的车,红色的尾灯,一会儿就不见了。

另一辆,另一个尾灯,许多车在公路上被夜色遮蔽,消失。

马就在我身边,它的鼻息真实,有一种温情始终和我们在一起。

那些熟识的星星这会儿已布满了夜空,我看到来自昴星团的问候,

以及北落师门爱怜的眼神。多年来,它们总是注视着我们,喜欢看我骑在马上驰骋,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

而此时,我们是在车流湍急的国道上慢慢地走,

迎面而来的汽车车灯晃得我睁不开眼,只能一点点适应。

我想我会告诉马,要是累了,可以停下来歇一会儿,

只是沿途已找不到提供饲料的客栈。那个年迈的铁匠,

那个钉马掌的人还会不会在前面,在拐弯处,等着我们——2004.4.15接受

夏天不是慢慢到来

而是很快,像是一场雨后

树下冒出的蘑菇。

我们正在编织一个巨大的筐子

能盛得下整个夏天。

我们要把它带回去

洗净,像对待一个孩子

付出我们的全部耐心。2004.5.16诺言

我要带上悲悯和小时候

吃过的麦芽糖,我要

带上世界的锁孔和一把

锈蚀的铅笔刀,我要带上

掉在餐桌上的一粒米

和整个春天的紧张空气,

我要带上颤动的铃兰花

和持续不断的河水的

心跳,我要带上干净的午睡

和一小块等待浇灌的果园。

我要带上完成一次精神航旅

所需要的全部辎重

步行,去你那儿。2004.5.19在桥上

河流拐着幅度不大的弯,到了桥下就基本上往正东流。缓缓地。

我站在桥上,一座上个世纪建成的桥,和我的年龄相仿。

水泥的桥墩,巨大钢铁的骨架,像一个人靠意志力坚持着。

河水在桥下奔腾,桥面上车流不断;有时河水慢得流不动了,

桥上就会堵车。如果把车比喻成水流,那么桥自然就是河床。

河有时会断流,就是说一辆车通过了,而另一辆车迟迟不来。

现在,不是这样。我站在桥上,手扶着护栏。

身后的车奔流不已,下面的河水像高速行进的卡车,

一辆接一辆,车厢里满载着时间的面粉和幸福生活的砂石料。

有一辆车空空的什么也没载,从我身边呼啸而去。2004.5.五月的一天

这是你躲不开的雨

下降,声音固执地

觅食。像一只熊在菜地里

探出头,接着是整个身子。

你知道你不是猎人,

无法把熊撵跑。

雨后的菜地,就好像

熊真的来过。2004.5.25航海故事

你说你肯定明天有场暴雨,

你肯定在某个夜晚

有人会来跟你说故事结束了,

让我们出去走走。我会说

雨会来,某个人会神秘地

按响你的门铃。只是

我还要继续与你的叙谈。

船绕过了马六甲就避开了你的追踪,

上面的珠宝买得下你杜撰的爱情。

让我们看看海图,如果风向对

几天后会抵达一处淡水港。

港口上表演杂耍的孩子

伤心地恸哭,脸上有刀疤的船员

把两枚中国铜钱扔进男孩的帽子。

你说这不行,铜钱没法流通

但一队骆驼穿过要相对容易。

我看到了那些妖艳的女子,

打着斑斓的洋伞在岸上嬉戏。

是有一个女子比她的同伴更妖艳

这值得我去冒险,我的腰里

有把短剑,我敞开的衣裳

露着毛茸茸的前胸,口袋里的金币

叮当乱响。要不要乐一乐?

嘘,她说做爱前她要听一个故事。

我狡辩道我可以一面亲热一面讲,

或者做爱本身就是一场大戏。

这遭到了她的拒绝。你满意了吧,

你在偷笑。是啊,一场风暴在等着我。

那狂风要撕烂我的帆,那巨浪要把船抛出

又一次抛出,那桅杆发出巨响

就要断裂。我惊恐的双眼看到裂开的天空,

我听到的是一万个雷的宣泄,

我的恐惧亦是最彻底的恐惧

苍白而绝望。这不对等的战争让我

早已溃败,我臣服于这绝对的君王。

我还有什么要乞求?在这狂怒的海上

等待,这漫长的等待

在你的笔下只是一瞬。

这平复下来的女子躺在我的身边

她太累了。她说她还要再躺会,

她要看着我离去,登上舷梯

登上驶往大英帝国的帆船。

你把手中的鹅毛笔放下

你幽幽地说:“你不是毁于一场风暴

那就是毁于另一场风暴,这肯定。”2004初夏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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