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著名译文库·大仲马集(04):黑郁金香(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9 17:5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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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仲马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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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著名译文库·大仲马集(04):黑郁金香

世界名著名译文库·大仲马集(04):黑郁金香试读:

“世界名著名译文库”总序

柳鸣九

我们面前的这个文库,其前身是“外国文学名家精选书系”,或者说,现今的这个文库相当大的程度上是以前一个书系为基础的,对此,有必要略作说明。

原来的“外国文学名家精选书系”,是明确以社会文化积累为目的的一个外国文学编选出版项目,该书系的每一种,皆以一位经典作家为对象,全面编选译介其主要的文学作品及相关的资料,再加上生平年表与带研究性的编选者序,力求展示出该作家的全部文学精华,成为该作家整体的一个最佳缩影,使读者一书在手,一个特定作家的整个精神风貌的方方面面尽收眼底。“书系”这种做法的明显特点,是讲究编选中的学术含量,因此呈现在一本书里,自然是多了一层全面性、总结性、综合性,比一般仅以某个具体作品为对象的译介上了一个台阶,是外国文学的译介进行到一定层次,社会需要所促成的一种境界,因为精选集是社会文化积累的最佳而又是最简便有效的一种形式,它可以同时满足阅读欣赏、文化教育以至学术研究等广泛的社会需要。

我之所以有创办精选书系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专业是搞文学史研究的,而搞研究工作的人对综合与总结总有一种癖好。另一方面,则是直受法国伽利玛出版社“七星丛书”的直接启发,这套书其实就是一套规模宏大的精选集丛书,已经成为世界上文学编选与文化积累的具有经典示范意义的大型出版事业,标志着法国人文研究的令人仰视的高超水平。“书系”于1997年问世后,逐渐得到了外国文学界一些在各自领域里都享有声誉的学者、翻译家的支持与合作,多年坚持,惨淡经营,经过长达十五年的努力,总算做到了出版七十种,编选完成八十种的规模,在外国文学领域里成为了一项举足轻重、令人瞩目的巨型工程。

这样一套大规模的书,首尾时间相距如此之远,前与后存在某种程度的不平衡、不完全一致、不尽如人意是在所难免的,需要在再版重印中加以解决。事实上,作为一套以“名家、名著、名译、名编选”为特点的文化积累文库,在一个十几亿人口大国的社会文化需求面前,也的确存在着再版重印的必要。然而,这样一个数千万字的大文库要再版重印谈何容易,特别是在人文书籍市场萎缩的近几年,更是如此。几乎所有的出版家都会在这样一个大项目面前望而却步,裹足不前,尽管欣赏有加者、啧啧称道者皆颇多其人。出乎意料,正是在这种令人感慨的氛围中,北京凤凰壹力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老总贺鹏飞先生却以当前罕见的人文热情,更以迥然不同于一般出版商的小家子气而真正出版家才有的雄大气魄与坚定决心,将这个文库接手过去,准备加以承续、延伸、修缮与装潢,甚至一定程度的扩建……

于是,这套“世界名著名译文库”就开始出现在读者的面前。

当然,人文图书市场已经大为萎缩的客观现实必须清醒应对。不论对此现实有哪些高妙的辩析与解释,其中的关键就是读经典高雅人文书籍的人已大为减少了,影视媒介大量传播的低俗文化、恶搞文化、打闹文化、看图识字文化已经大行其道,深入人心,而在大为缩减的外国文学阅读中,则是对故事性、对“好看好玩”的兴趣超过了对知性悟性的兴趣,对具体性内容的兴趣超过了对综合性、总体性内容的兴趣,对诉诸感官的内容的兴趣超出了对诉诸理性的内容的兴趣,读书的品位从上一个层次滑向下一个层次,对此,较之于原来的“精选书系”,“文库”不能不做出一些相应的调整与变通,最主要的是增加具体作品的分量,而减少总体性、综合性、概括性内容的分量,在这一点上,似乎是较前有了一定程度的后退,但是,列宁尚可“退一步进两步”,何况我等乎?至于增加作品的分量,就是突出一部部经典名著与读者青睐的佳作,只不过仍力求保持一定的系列性与综合性,把原来的一卷卷“精选集”,变通为一个个小的“系列”,每个“系列”在出版上,则保持自己的开放性,从这个意义上,文库又有了一定程度的增容与拓展。

面对上述的客观现实,我们的文库会有什么样的前景?我想一个拥有十三亿人口的社会主义大国,一个自称继承了世界优秀文化遗产,并已在世界各地设立孔子学院的中华大国,一个城镇化正在大力发展的社会,一个中产阶级正在日益成长、发展、壮大的社会,是完全需要这样一个巨型的文化积累“文库”的。这是我真挚的信念。如果覆盖面极大的新闻媒介多宣传一些优秀文化、典雅情趣;如果政府从盈富的财库中略微多拨点儿款在全国各地修建更多的图书馆,多给它们增加一点儿购书经费;如果我们的中产阶级宽敞豪华的家宅里多几个人文书架(即使只是为了装饰);如果我们国民每逢佳节不是提着“黄金月饼”与高档香烟走家串户,而是以人文经典名著馈赠亲友的话,那么,别说一个巨大的“文库”,哪怕有十个八个巨型的“文库”,也会洛阳纸贵、供不应求。这就是我的愿景,一个并不奢求的愿景。2013年元月一 感恩的民众

海牙城总是那么热闹,那么洁净,那么漂亮,简直可以说每天都在过星期日。海牙城有浓荫满地的公园,有覆盖着哥特式房屋的大树,有宽阔的镜面似的河道,倒映着带点儿东方色彩的圆顶钟楼。一六七二年八月二十日这一天,在这七省联邦的首府海牙城里,公民们匆匆忙忙、气喘吁吁、焦急不安,组成了一股红黑两色的人流,堵塞了所有的大街。他们有的腰间插着刀,有的肩上扛着枪,有的手里挥着棍子,向布依坦霍夫奔去。布依坦霍夫是一座庞大的监狱,它的铁窗到现在还可以看到。前任荷兰议长的哥哥高乃依·德·维特,自从被一个叫第克莱尔的外科医生控告犯了谋杀罪以后,就监禁在那里面受尽煎熬。

如果那个时代的历史,特别是我们的故事开始发生那一年的历史,跟我们刚才提到的两个人名没有不可分割的联系的话,那么,我们下面要写的几行说明,就会显得完全多余了;可是我们首先要告诉读者,(读者是我们的老朋友,我们总是在第一页就对他们许下诺言,要让他们觉得我们的书趣味无穷,而且我们好歹总是尽可能地在以后的篇幅里履行我们的诺言。)为了正确地领会我们的故事,为了了解成为这个故事背景的那些重大政治事件,这样的说明都是必不可少的。

高乃依,或者叫高乃里于斯·德·维特,是“普尔唐的留亚特”,也就是说,这个国家的海堤视察官。他从前做过他的故乡多德雷赫特市的市长,现在是荷兰国会议员。在他四十九岁的那年,像荷兰议长约翰·德·维特所看出的那样,荷兰人厌恶了共和政体,对总督制产生了强烈的爱好。约翰·德·维特强加给七省联邦政府的那道永恒法令,已经把荷兰的总督制永远废除。

舆论反复无常,经常在改变,舆论很少不是拿某一个人来代表某一个制度。在人民的心目中,德·维特兄弟俩的严厉的形象就代表共和政体。这两个荷兰的罗马人,他们不屑去迎合国人的爱好,坚决主张:自由而不散漫,繁荣而不过剩。在另一方面,代表总督制的,是年轻的威廉·德·奥兰治的严肃的、深思的、微微歪着的额头。他的同时代的人都叫他“沉默者”,后代的人也跟着这样叫他。

德·维特兄弟俩处处迁就路易十四。他们感到他对整个欧洲的精神威力正在扩大,而且在莱茵战役胜利以后,他们又感到了他对荷兰的物质威力。那场在三个月之内就把七省联邦的武装力量打垮的神奇的莱茵战役,由于传奇式的英雄德·吉斯伯爵而出名,波瓦洛曾经歌颂过它。

很久以来,路易十四就是荷兰人的仇敌,他们尽情地侮辱他,嘲笑他,不过,几乎全是借着避难到荷兰来的法国人的嘴说出来的。民族自尊心使他成了共和国的米特拉达悌。因此,德·维特兄弟俩遭受到了双重的攻击,一来是因为一个政权不顾国人的爱好而引起有力的反抗,二来是因为被征服的人民,在希望有一个新的领袖来把他们从毁灭和耻辱中救出来的时候,自然会产生厌倦的情绪。

这个新的领袖就要登场了,就要和路易十四较量了,不管路易十四的前途在当时看起来多么远大。这个新的领袖就是威廉二世和亨利埃特·斯图亚特的儿子,英王查理一世的外孙奥兰治亲王威廉。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人们就是把他看作总督制的代表。

一六七二年,这个年轻人才二十二岁。约翰·德·维特曾经做过他的老师,想把这位旧时代的亲王教育成一个好公民。做老师的虽然爱自己的学生,但是更爱祖国,于是用《永恒法令》夺去他当总督的希望。可是上帝嘲笑凡人的狂妄自大,他们居然不和天国的帝王商量,竟妄想建立和推翻世间的政权。上帝利用荷兰人反复无常的性格和路易十四造成的恐怖,改变了议长政治,废除了《永恒法令》,为威廉·德·奥兰治重新建立了总督制。上帝在威廉身上安排了他的计划,不过是什么计划只有等将来才知道了。

议长在他的同胞们的意志面前屈服了;然而,高乃依·德·维特就比较固执,尽管奥兰治派的群众包围了他在多德雷赫特的住宅,用死来威胁他,他还是拒绝在恢复总督制的法令上签字。

他妻子哭哭啼啼,一再央求他,最后他才签了字。不过,在他的名字后面加上了这两个字母:V.C.(Vi Coactus),意思是说“为暴力所迫”。

那一天,他居然没遭到仇人的毒手,真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约翰·德·维特虽然比较快、比较容易地就顺从了他的同胞们的意志,但是他这样做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好处。几天以后,居然有人蓄意谋杀他,砍了他很多刀,不过他受了伤,没有死。

这远不能满足奥兰治派的要求。

只要两弟兄还活着,对他们的计划来说,就是一个障碍;于是他们临时改变了策略,打算用诬陷来达到他们用刀子没有达到的目的。同时准备到需要的时候再用第一个策略来补充第二个。

在需要的时刻,上帝手边很少有一个现成的伟大人物来执行一项伟大的任务。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一旦遇到天缘巧合,有了这样一个人物的时候,这个得天独厚的人就立刻名垂史册,而且受到子子孙孙的敬仰。

但是魔鬼在干预世事,要毁灭一个人的生命或者颠覆一个帝国的时候,手边却很少找不到一个现成的歹徒,只消在他耳边说一声,他立刻就会行动起来。

在我们这个故事里,准备做恶魔的代理人的那个歹徒,我们相信前面已经提过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叫第克莱尔,是个专职的外科医生。

他声称:高乃依·德·维特,正像在签名后加上的那两个字母所证明的,对取消《永恒法令》这件事非常气愤,而且对威廉·德·奥兰治切齿痛恨,曾经请了一个刺客,要把共和国从新总督的手里解救出来;而这个刺客呢,就是他自己,第克莱尔;

可是他一想到人家要他干的这种勾当,就悔恨万分,所以他不愿意明知故犯,决定把这个罪恶揭发出来。

奥兰治派听到这个阴谋以后,有多么愤怒,还是让读者自己去猜想吧。一六七二年八月十六日,检察长派人到高乃依家里逮捕了高乃依,于是,约翰·德·维特的高贵的哥哥,“普尔唐的留亚特”,在布依坦霍夫监狱的一间牢房里,在正式审问以前,受尽了酷刑。其目的是像拷问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要逼他承认暗杀威廉·德·奥兰治的阴谋。

可是,高乃依不仅有大智,而且有大勇。他出身于殉教者家族,死守着自己的政治信仰,正如他的祖先们死守着宗教信仰,用微笑来迎接苦难一样。所以在受刑的时候,他能用坚定的声音,按照诗的节奏,背诵贺拉斯的Justum et tenacem的第一节;他什么都不招认,不但耗尽了那些刽子手的精力,而且打消了他们的痴心妄想。

虽然这样,法官们还是免除对第克莱尔的起诉;同时对高乃依却做了一个判决,撤销他的一切职务和爵位,判他负担全部诉讼费,并且永远驱逐出共和国国境。

高乃依·德·维特一生都在为民众的利益服务。对民众来说,这个不仅是对一个无辜的人,而且也是对一个伟大的公民所做的判决,应该说是满意了;可是,正如我们就要看到的,这还远远不够。

雅典人曾经留下一个相当大的忘恩负义的名声,可是在这方面,比起荷兰人来还是逊色得多了。因为他们只把阿里斯泰德流放出去,就满足了。

约翰·德·维特一听到他哥哥被控告的消息,马上就辞去议长的职位。他效忠祖国,也得到了出色的回报。他隐退时随身带着的是他的烦恼和刀伤。一般犯了效劳祖国不顾私利的错误的老实人,往往只能得到这种报酬。

威廉·德·奥兰治是民众崇拜的偶像,在这时候,他正在期待他们拿两兄弟的躯体来替他做成为了登上总督宝座而必不可少的两级阶梯,同时他也使尽他权力范围内的一切方法去促使事态加速发展。

一六七二年八月二十日那天,正如我们在这一章开头所说的,全城的人都奔向布依坦霍夫,去亲眼看看高乃依·德·维特出狱,给流放,看看酷刑在这位熟读贺拉斯的人的高贵躯体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

我们得赶紧补充一下,这群到布依坦霍夫去的人,并不全是抱着只是亲眼看看这个场面的单纯想法;其中有不少人是为了要扮演一个角色,或者不如说,是为了重新执行他们认为过去没有完成的任务。

我们想说的是刽子手的任务。

的确,也有一部分人是没有抱着那么敌对的恶意去的。他们感兴趣的只是那个场面,那个对民众来说总是很有吸引力的、能够满足他们本能的骄傲感的场面,也就是说去看看站了那么久的人倒在尘埃里的场面。

高乃依·德·维特,这个据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不是下了狱,给苦刑搞垮了吗?我们会不会看见他脸色苍白,淌着鲜血,满脸羞愧呢?对那些比一般人忌妒心更重的市民来说,这不是打了一场出色的胜仗吗?每一个老老实实的海牙市民都应该参加。“况且,”奥兰治派的煽动者互相之间在说,他们很巧妙地混在人群中间打算操纵群众,像操纵一件既能击又能砍的器具一样,“从布依坦霍夫到城门口这一段路上,难道找不到一个机会,朝这个只有在为暴力所迫的情况下才肯让奥兰治亲王当总督,还打算找人暗杀他的‘普尔唐的留亚特’扔几把泥土,甚至掷几块石头?”“不用说,”那些凶狠的、与法国为敌的人也附和道,“要在海牙办好这件事,而且要办得漂亮,就根本不应该让高乃依·德·维特流放出去。因为一旦到了国外,他又可以跟法国勾结起来实现他的种种阴谋,并且跟他那大坏蛋弟弟约翰一起,靠德·卢瓦侯爵的金钱过日子。”

在这种种心情下,看热闹的人自然不会慢慢地走,而是在急急地跑了。这就是海牙的居民为什么那么急促地朝布依坦霍夫那个方向奔去的原因。

正直的第克莱尔也在奔跑得最匆忙的那群人中间。他心里充满怒火,但脑子里却没有什么打算。奥兰治派把他当作一个诚实的、具有民族自尊心和基督徒仁爱精神的英雄,簇拥着前进。

这个无耻的歹徒,凭着他的聪明和想象,添油加醋地叙述着高乃依·德·维特怎样企图买通他,答应给他多少钱,以及为他,第克莱尔,扫除谋杀的困难,而事先做了怎样毒辣的安排。

人们热切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都引起一阵拥护奥兰治亲王的狂热欢呼,和盲目憎恨德·维特兄弟俩的咒骂。

民众甚至咒骂那些不公正的法官。他们的判决居然让卑鄙的高乃依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罪犯逍遥法外。

有几个煽动者一再低声地说:“他就要走啦!他就要从我们手里逃走啦!”

另外一些人接口说:“在什文宁根有一艘船在等他,一艘法国船。第克莱尔看见的。”“勇敢的第克莱尔!忠诚的第克莱尔!”民众齐声喊道。“高乃依逃走了,”有一个人喊道,“不用说,那个和他哥哥一样也是个大卖国贼的约翰,也要逃走了。”“这两个无赖,要到法国去花我们的钱,把我们的船只、我们的兵工厂和我们的造船厂出卖给路易十四换来的钱。”“我们不放他们走。”有一个比任何人都激烈的爱国者叫道。“上监狱去,上监狱去!”民众齐声地说。

那些市民叫着嚷着,跑得更快了,他们举着枪,挥着亮闪闪的斧头,眼睛里闪着火光。

然而,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生什么暴行,守在布依坦霍夫附近的那一排骑兵仍旧是那么冷静沉着,无动于衷,默不作声。他们这种冷静的态度,比那群市民的叫嚷、激动和威胁更加咄咄逼人,令人望而生畏。他们在长官的监视下一动也不动。他们的长官,海牙骑兵队队长,这时候手里提着出鞘的剑,不过剑头朝下,抵着马镫。

这支队伍是保卫监狱的唯一的一道铜墙铁壁,他们那坚定的态度,不但压制住了那一群群乱糟糟的骚动的人,也压制住了守在布依坦霍夫监狱对面,帮助骑兵队维持秩序的一支市民保安队。保安队正在带领捣乱分子呼喊煽动性的口号:“奥兰治万岁!打倒卖国贼!”

梯利和他的骑兵的在场,对所有这些武装的市民的确起到了有益的约束作用;但是过了不久,他们越叫越气愤了,而且由于不懂得勇敢不一定要用叫喊来表示,就认为骑兵们不声不响是怯懦的表示。于是,他们朝监狱走近了一步,骚动的人群也跟着他们朝前走了一步。

这时候,梯利伯爵单枪匹马地朝他们迎过去,仅仅举起了剑,皱紧眉头,问道:“嗨!保安队的先生们,你们为什么朝前走,你们要干什么?”那些市民摇着火枪,一遍遍叫喊:“奥兰治万岁!打死卖国贼!”“奥兰治万岁!好啊!”梯利先生说,“虽然我喜欢愉快的脸而不喜欢忧郁的脸。打死卖国贼!如果你们只是用叫喊来表示你们的愿望,你们就尽量叫吧:打死卖国贼!不过,如果真的要把他们处死,我在这儿是要制止的,而且我一定做到。”

他说罢回过头去,对他手下的士兵嚷道:“弟兄们,准备射击!”

梯利的士兵们冷静、准确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吓得市民保安队和一般百姓立刻慌乱地往后退,骑兵军官见了不免微微一笑。“好啦,好啦!”他以行伍出身的人特有的讽刺声调说,“放心吧,市民们,我的兵决不会开一枪;不过,你们也不能朝监狱走近一步。”“军官先生,你可知道我们也有火枪!”市民保安队的指挥官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有没有火枪,我他妈的早就看见了,”梯利说,“你们在我眼前也举着它们炫耀得够啦。可是,我也要请你们注意,我们这边有手枪;手枪的射程很了不起,有五十步远,而你们离我们才二十五步。”“打死卖国贼!”愤怒的市民保安队叫道。“去你们的!叫来叫去老是那一套,”军官嘟囔着说,“真讨厌!”

说着他回到队伍前面,重新站好。布依坦霍夫监狱周围这时候越来越混乱了。

然而,愤怒的民众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嗅到了他们的一个牺牲者的血腥气味的时候,另一个牺牲者正在人群和骑兵队后面,离广场只有一百步的地方经过,到布依坦霍夫监狱去,倒好像他急着去迎接他的命运似的。

事实上,约翰·德·维特刚带着一个仆人,从他的马车上下来,悄悄地徒步穿过监狱前面的院子。

看门的早就认识他了,但是他还是向看门的通报了自己的姓名,说:“你好,格里弗斯。我是来接我哥哥高乃依·德·维特出城的,你也知道,他已经被判决驱逐出境了。”

看门的像一头熊,一头受过训练专管开关监狱大门的熊,对他打了个招呼,就放他进去,随手又把门锁上。

他刚走了十来步路,就碰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美丽姑娘。她穿着弗里斯女人穿的民族服装,她姿势优美地朝他行了一个屈膝礼。他摸了摸她的下巴,对她说:“你好,美丽的好萝莎,我哥哥好吗?”“啊,约翰先生,”姑娘回答,“我替他担心的倒不是别人已经加在他身上的伤害;因为别人已经加在他身上的伤害都成为过去啦。”“美丽的姑娘,你担心什么呢?”“约翰先生,我担心的是别人想要加在他身上的伤害。”“噢,对了,”德·维特说,“你是说那些人,是不是?”“你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吗?”“他们确实非常激动;不过,如果他们见了我们的面,也许就会平静下来,因为除了好事以外,我们并没有对他们做过什么呀。”

小姑娘看见她父亲做了一个手势叫她走开。临走开的时候,她低声说:“不幸的是,这并不能成为一个理由。”“的确如此,孩子,的确如此,你说得太对了。”

随后,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这个小姑娘很可能不识字,自然也没有念过什么书;可是,她刚才用一句话就概括了整个世界的全部历史。”

前任议长继续朝他哥哥的牢房走去,神情还和进监狱时一样镇静,但是却更忧郁了。二 兄弟俩

约翰·德·维特爬上石楼梯,到他哥哥高乃依的牢房去的时候,正如美丽的萝莎在充满预感的疑虑中说的,市民们正在竭力设法赶走拦住他们去路的梯利的军队。

看到这种情形,民众都赞成市民保安队的值得称赞的企图,拼命地叫喊:“市民保安队万岁!”

德·梯利先生呢,既坚决,又谨慎。在骑兵准备好的手枪保护下,他开始和市民的队伍谈判,尽力向他们解释:国会命令他带领三个中队守住监狱和监狱的四周。“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为什么守住监狱?”奥兰治派嚷道。“啊!”梯利先生回答,“你们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都是我没法回答的。他们吩咐我守住,我就守住。先生们,你们差不多也可以算是军人了,总该知道命令是不能讨价还价的吧。”“可是他们下给你的这个命令,明明是让叛徒逃出城去!”“这倒是很可能,因为叛徒已经判了驱逐出境。”梯利回答。“谁下的命令?”“当然是国会!”“国会就是叛徒!”“这个我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你自己就是个叛徒。”“我?”“是的,你。”“啊,这个嘛!市民先生们,让我们谈谈清楚吧。我能背叛谁?背叛国会吗?我不能背叛国会,因为我拿的是它的军饷,我要严格执行它的命令。”

伯爵的理由十分充足,他回答的这番话没法辩驳,因此叫嚷声和威胁声又响起来了,而且比刚才还要厉害。伯爵却尽可能以谦恭有礼的态度来应付叫嚷和可怕的威胁。“不过,市民先生们,请扣上火枪上的枪机保险吧;说不定哪一支枪会走火。万一伤了我的一个骑兵,我们可要撂倒你们两百个;那样一来,我们会感到遗憾,可是你们更会感到遗憾,因为你我双方事先都没有这个打算。”“你们要是这样做,”那些市民叫起来了,“我们也会朝你们开枪。”“当然,不过你们朝我们开枪,即使把我们一个也不剩全部打死,我们要杀死的人也不见得就因此不死吧。”“那么赶快让开,这样你就尽了一个好公民的责任。”“首先,我不是公民,”梯利说,“而是一个军官,这是很不同的;其次,我不是荷兰人,而是一个法国人,这就更不同了。因此我只认识发给我军饷的国会;到国会去弄一张叫我退出广场的命令给我,我立刻就会向后转,因为我在这儿也待得腻烦透了。”“对,对!”有上百个声音喊道,立刻又有五百个声音附和,“上市政厅去!找议员去!走,走!”“这就对了,”梯利望着那些最激烈的人走远了,喃喃地说。“上市政厅去要求他们做一件卑鄙可耻的事吧!你们就会知道他们肯不肯答应你们;去吧,朋友们,去吧!”

这位可敬的军官是信任行政长官的品德的,而他们呢,也信任他作为军人应有的品德。“我说,队长,”伯爵手下的中尉凑着他耳朵说,“但愿议员们拒绝这伙疯子的要求;不过,要是他们再派点儿人来支援我们,我相信,那倒也没什么坏处。”

再说约翰·德·维特吧,刚才我们说到他跟看守格里弗斯和格里弗斯的女儿萝莎谈过话以后,爬上石楼梯,这时候已经来到牢房门口。他的哥哥高乃依,这时正躺在牢房里的床垫上,我们前面已经说过,检察长在预审中对他使用了酷刑。

驱逐出境的判决已经下来,用不着再进行特别的严刑拷打了。

高乃依躺在床上,腕部断了,手指也断了,他丝毫没有承认他没有犯过的罪行。在受了三天折磨以后,终于又能喘一口气了,他听说,原来他以为总要判他死刑的那些法官,仅仅判他驱逐出境。

他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和一颗坚韧不拔的心。如果他的敌人能够到布依坦霍夫的黑魆魆的牢房里,来看看他那张苍白的脸上闪耀着的微笑,一定会感到失望。只有瞥见天国的荣耀,忘却尘世的污秽的殉道者才会有这样的笑容。“留亚特”的体力,已经全部恢复了,宁可说这是靠了他自己的意志,而不是靠了实际的帮助恢复的;他正在盘算,法律上的手续还需要他在这监狱里留多少时间。

就在这当儿,市民保安队和民众乱哄哄地嚷成一片,反对这两兄弟,威胁保护他们的梯利队长。喧闹声像潮水似的冲击着监狱的墙脚,一直传到了犯人的耳里。

尽管喧闹声听起来很吓人,高乃依却不想打听原因,也懒得起来朝装着铁栅栏的狭小的窗子外望一望。阳光和外面的喧闹声就是从那扇窗户传进来的。

他在连续不断的疼痛中变得麻木,差不多可以说这种疼痛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到了最后他感到他的灵魂和理智就要摆脱肉体的束缚,心里是那么快乐;他已经觉得他的离开了物质的灵魂和理智,在物质上空翱翔,就像离开了快熄灭的炉灶、向天空上升的火焰,在炉灶上空飘浮一样。

他也想到了他的弟弟。

无疑的,由于后来有了催眠术才发现的,而在当时还不了解的那种神秘力量,约翰的来临也被感觉到了。约翰栩栩如生地出现在高乃依的脑海里,高乃依几乎喃喃念出了他的名字,这时候,门打开了,约翰走了进来,匆匆走到犯人的床跟前。犯人朝着他光荣的弟弟,伸出受伤的两臂和裹着绷带的双手。他已经成功地胜过了他的弟弟,不是在为祖国效忠这方面,而是在荷兰人对他所怀的仇恨这方面,胜过了他的弟弟。

约翰亲热地吻了吻哥哥的额头,轻轻地把那双受伤的手放在床垫上。“高乃依,我可怜的哥哥,”他说,“你很痛苦是不是?”“弟弟,一看见你,我就不觉得痛苦了。”“咳!我可怜的、亲爱的高乃依,你不痛苦了,请你相信我,我看见你这个样子,倒感到痛苦了。”“的确,我想到你的时候比想到我自己的时候还要多;他们用刑罚折磨我,我从来不哼一声,只有一次忍不住说了一声:‘可怜的弟弟!’如今你来了,我们把一切都忘了吧。你来接我,是不是?”“是的。”“我已经好了。扶我起来,弟弟,你就可以看到我已经能很好地走路了。”“你用不着走多远,亲爱的,我的马车就停在梯利的手枪队后面,鱼池旁边。”“梯利的手枪队!他们到鱼池这儿来干什么?”“嗨!”议长露出他已经习惯了的苦笑,说,“因为他们估计海牙人要来看你离开,怕出乱子。”“出乱子?”高乃依眼睛盯着面有难色的弟弟,问,“出乱子?”“是啊,高乃依。”“这么说,我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了。”这句话好像是犯人在跟自己说的。接着他又问弟弟:“布依坦霍夫广场上有许多人,是不是?”“是啊,哥哥。”“这么说,是想上这儿来……”“怎么样?”“他们怎么放你过来的?”“你也明白,高乃依,我们不受欢迎,”议长凄然地说,“我是抄小路过来的。”“约翰,你已经不敢露面了吗?”“我打算一刻也不耽误地赶到你这儿来,我照着在政治舞台上,以及在海上遇到逆风的人那样做:看风使舵。”

这时候,喧闹声从广场冲到监狱里来了,比刚才还要猛烈。梯利在跟市保安队谈判。“啊!啊!”高乃依说,“约翰,你是一个很伟大的舵手;可是我不知道在这场惊涛骇浪中,在这些民众形成的暗礁中间,你是不是能够像你以前率领特隆普的舰队经过埃斯考河的浅滩,到达安特卫普那样幸运,把你哥哥从布依坦霍夫接出去。”“有上帝保佑,高乃依,至少我们总得试一试,”约翰回答,“不过,先得跟你谈一件事。”“谈吧。”

叫嚷声又沸腾起来。“啊!啊!”高乃依继续说,“这些人多愤怒啊!是反对你呢还是反对我?”“我想是反对我们两个,高乃依。我跟你说过,哥哥,奥兰治派在他们的无耻的污蔑中,攻击我们和法国谈判。”“这些糊涂虫!”“嗯,但是他们抓住这点来攻击我们。”“可是,这些谈判要是成功了,他们就不会吃里斯、奥尔赛、威塞尔和莱茵堡的败仗,他们就可以避免人家渡过莱茵河,而荷兰呢,在它的沼泽和运河中间仍旧可以自以为是天下无敌的了。”“这一切都是确切的,哥哥,可是,更确切的是,万一目前有人发现我们跟德·卢瓦先生的通信,不管我是多么好的舵手,也救不下这艘要把德·维特兄弟俩跟他们的财产送出荷兰去的脆弱的小船。这些信件要是落到正直的人手里,可以证明我多么热爱我的祖国,我个人为了祖国的自由和荣誉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这些信件要是落到战胜我们的奥兰治派手里,那可就要把我们毁了。因此,亲爱的高乃依,我希望你在离开多德雷赫特,上海牙来找我的时候,已经把那些信件烧了。”“弟弟,”高乃依回答,“你跟德·卢瓦先生的来往信件证明了你是近年来七省联邦最伟大、最慷慨、最能干的公民。我爱祖国的荣誉,弟弟,我尤其爱你的荣誉;我再怎么也不肯把这些信件烧掉。”“我们这一辈子毁了。”议长沉着地说着,朝窗口走去。“不,正相反,约翰,我们不仅生命能够得救,还会重获人民的爱戴。”“那么,你把这些信件怎么处置了?”“我把它们交给我的教子高乃里于斯·凡·拜尔勒,你也认识他,他住在多德雷赫特。”“啊!可怜的年轻人,这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这个学者,真是世间少有,他懂得那么多,可是脑子里只有向上帝致敬的花和使花生长的上帝!你竟把这包致人死命的东西寄放在他那儿;但是,哥哥,这个可怜的、亲爱的高乃里于斯给你毁了。”“毁了?”“是的,因为他可能坚强,也可能懦弱。尽管他关在多德雷赫特的家里,说来叫人不能相信,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的遭遇,但是他总有一天还是会知道的,要是他坚强,他就会夸耀他认识我们;要是他懦弱呢,他就会因为与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而感到害怕。要是他坚强,他就会把秘密嚷出来;要是他懦弱,他就会让人逼出来。不管怎么样,高乃依,他总是毁了,我们也毁了。所以,如果时间还来得及,哥哥,我们赶快逃吧。”

高乃依在床上抬起身来,握住他弟弟的手。他弟弟碰到纱布,打了个寒噤。“难道我不知道我的教子的为人?”他说,“难道我还会看不出凡·拜尔勒脑子里的每一个念头,看不出他心里的每一种感情?你问我他懦弱还是坚强?他既不懦弱也不坚强;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他一定会保守秘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

约翰惊奇地转过身来。“啊!”高乃依带着温和的笑容继续说,“普尔唐的留亚特是约翰一手培养出来的政治家;我再对你说一遍,弟弟,凡·拜尔勒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交给他保管的东西的性质和价值。”“那么,赶快,”约翰叫道,“既然还来得及,我们派人去通知他把那一扎信件烧掉。”“派谁去通知呢?”“派我的仆人克莱克去通知,他本来应该骑马送我们,已经和我一块儿到监狱里来准备扶你下楼的。”“约翰,在烧掉这些光荣的文件以前,你要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好心肠的高乃依,我考虑到德·维特兄弟俩要挽回他们的名誉,必须先保住他们的生命。我们死了,高乃依,谁会来为我们辩护?又有谁能了解我们?”“这么说,你认为他们发现了那些信件,就会把我们杀死?”

约翰没有回答他哥哥的问话,伸手指着布依坦霍夫广场,就在这时候广场上升起一阵阵狂暴的吼声。“对,对,”高乃依说,“这些叫喊我听见了,可是他们叫喊什么呢?”

约翰打开窗户。“打死卖国贼!”民众叫喊。“高乃依,你现在总听见了吧?”“卖国贼,是指我们!”犯人说,抬起头来望着天,耸耸肩膀。“是指我们!”约翰·德·维特跟着说了一遍。“克莱克在哪儿?”“我想就在你的房门口。”“那就让他进来吧。”

约翰打开门,忠心耿耿的仆人果然等在门口。“进来,克莱克,好好记住我哥哥跟你说的话。”“不,约翰,光带口信还不够;不幸的是我还得写封信才行。”“干吗要写信?”“因为没有明确的通知,凡·拜尔勒决不肯交还或者烧掉寄存的东西。”“可是,亲爱的,你能写吗?”约翰看着那双整个儿烧坏、受伤的可怜的手问。“啊!只要有笔和墨水,你就知道了!”高乃依说。“总算还有一支铅笔。”“你有纸吗?他们什么也没有留给我。”“这本《圣经》。把第一页撕下来。”“好。”“可是你的字迹会辨认不清吧?”“放心好了!”高乃依望着弟弟说,“这几根熬过刽子手的火刑的手指头,这克服过痛苦的意志,可以合成一股力量;放心好了,弟弟,一行字里不会有一笔发抖。”

高乃依果然拿起铅笔写起来。

由于手指用力捏铅笔,你能看见从裂开的肉里沁出一滴滴的鲜血,把白纱布也浸透了。

汗从议长的太阳穴上流下来。

高乃依写的是:亲爱的教子:

把我交给你的包裹烧掉;不要看它,也不要打开它,就把它烧掉;这样你就会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像这种包裹里的秘密会断送保管人的性命。烧掉它,你就救了约翰和高乃依。

别了,爱我吧。高乃依·德·维特一六七二年八月二十日

约翰含着眼泪,擦掉落在纸上的一滴高贵的鲜血;把这张纸交给克莱克,最后叮嘱了一番,又回到高乃依身边来。高乃依痛得脸色更加苍白,好像快昏过去了。“现在,”约翰说,“等忠心的克莱克吹起他从前当工头吹的口哨,表示他已经从人群里穿过,到了鱼池的那一边……到那时就该我们走了。”

五分钟还没有过去,就有一声又长又有力的口哨声,用它那大海般的轰鸣声,穿过黑压压的榆树顶,盖过了布依坦霍夫广场上的叫嚷声。

约翰朝天举起胳膊表示感谢。“现在,”他说,“我们走吧,高乃依。”三 约翰·德·维特的学生

聚集在布依坦霍夫广场上的群众的吼叫声越来越可怕地朝着两兄弟升起,因此约翰·德·维特决定赶紧把哥哥高乃依带走。就在这时候,正如我们前面说过的,一个市民的代表团上市政厅去要求撤走梯利的骑兵。

从布依坦霍夫到荷格斯特莱特并不远;有一个从这个场面一开始就怀着好奇心留神观看的陌生人,这时候和其余的人,说得正确一点儿,应该是跟随着其余的人向市政厅走去,因为他想尽可能早点儿打听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个陌生人很年轻,不过二十二三岁,外表上看不出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显然,他有许多理由不让人认出来,他用一块质地很细的弗里斯麻布做的手绢遮住他的苍白的长脸,不断地用它擦着额头上的汗或者发烫的嘴唇。

他的目光像猛禽一样集中,鹰钩鼻子长长的,端正纤巧的嘴张开着,或者不如说,像一道伤口裂开着,要是拉瓦戴活在当时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拉瓦戴研究相术的一个好对象,替他看相可能一开始会说出不中听的话。

古时候的人常常问:“征服者的相貌和海盗的相貌之间有什么不同呢?”他们之间的不同不过是老鹰跟秃鹫之间的不同。

一个是泰然若定,一个是焦急不安。

因此,这张苍白的脸,这个瘦长孱弱的身体,这种跟随所有叫嚷的人从布依坦霍夫到荷格斯特莱特去的焦急不安的步伐,正是一个疑心重重的主人或者焦急不安的仆人的典型和写照;做警察的必然会选中后面一个假设,因为我们谈到的这个人这时候正千方百计地在隐藏自己。

况且他穿得很朴素,看不出带有武器;他的胳膊虽然瘦,肌肉倒很发达,他的手虽然干瘪,但很白,很细,像贵族的手。他扶着一个军官,不是扶着胳膊而是扶着肩膀。军官手里握着剑,带着容易理解的关切心情注视着布依坦霍夫发生的一切,直到他的同伴离开时也把他拉走。

到了荷格斯特莱特广场,这个脸色苍白的人就把另外一个人推到一扇开着的护窗板后面,紧盯着市政厅的阳台。

在民众疯狂的叫嚷声中,荷格斯特莱特的窗户打开了;有一个人走出来,和群众谈判。“出现在阳台上的那个人是谁?”年轻人仅仅用目光指了指那个讲话的人,问军官。那个讲话的人好像很激动,与其说他是俯在栏杆上,还不如说是靠栏杆支撑着他。“包维尔特议员。”军官回答。“这个包维尔特议员为人怎样?你知道他吗?”“是好人,王爷,至少我是这样想。”

年轻人听到军官对包维尔特为人的评价,脸上立刻露出如此奇怪的失望和如此露骨的不满情绪,军官注意到了,连忙接着说:“至少别人是这么说的,王爷。我呢,我什么也不能肯定,因为我本人和包维尔特先生并不相识。”“好人,”那个被称为王爷的人把这两个字又说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说他正直呢还是勇敢?”“啊!请王爷原谅我;我再向殿下重复一遍,对一个我只认识他的脸的人,我决不敢乱下断语。”“其实,”年轻人低声说,“等一等我们就可以见分晓了。”

军官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就不吭气了。“如果这个包维尔特是个正直的人,”殿下继续说,“他就不会很好地接受这伙狂怒的人提出的要求。”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在他同伴的肩上抖动着,像乐师的手指在琴键上一样。这种神经紧张的动作透露出他那焦急不安的心情,有时候,特别是在这一刻,他脸上的那种冷漠、阴沉的表情,也没法把他的焦急不安的心情掩盖住。

市民代表中的头儿这时候正向议员提出质问,要他说出其余的议员,他的那些同僚在哪儿。“先生们,”包维尔特先生再次重复说,“我向你们保证,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和达斯佩朗先生在这儿,我不能擅自做出决定。”“命令!命令!”几千个声音一起喊道。

包维尔特先生打算说下去,可是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挥舞着胳膊,做出各种失望的手势。

等到他看出他没法让人家听他说话,就回过身去,对着开着的窗户叫达斯佩朗先生。

达斯佩朗先生也在阳台上出现了,迎接他的叫喊声比十分钟前迎接包维尔特先生的还要强烈。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这桩向民众做长篇大论的演讲的艰难任务;可是民众不愿听达斯佩朗先生的演讲,他们宁愿以武力来对付国会的卫兵,何况这些卫兵对至高无上的民众也并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表示。“走,”当民众拥进荷格斯特莱特的大门时,那个年轻人口气平静地说,“看样子,谈判要在里面进行了,上校。走,去听听。”“啊!王爷,王爷,小心!”“小心什么?”“这些议员里,有不少跟你打过交道,只要有一个认出殿下就够了。”“对,那就会控告我是这一切的煽动者,你说得对,”年轻人说,他后悔不该太心急地把自己的愿望表示出来,脸红了好一阵子,“对,你说得对,我们就留在这儿吧。不管他们带不带命令出来,我们都可以看到,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断定包维尔特先生是个正直的人还是个勇敢的人了,我一定要知道。”“可是,”军官一边回答,一边惊奇地看着他称为王爷的这个人,“可是殿下,我看,你连一瞬间也不会有议员们会命令梯利的骑兵撤走的想法吧,是不是?”“为什么?”年轻人平静地反问。“因为他们下这样的命令,简直就等于签字判高乃依·德·维特和约翰·德·维特两位先生的死刑。”“我们等着瞧吧,”殿下平静地回答,“只有上帝才知道人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军官偷偷看了看他的同伴的那张泰然自若的脸,禁不住脸色发白了。

这个军官是个正直的人,也是个勇敢的人。

殿下和他的同伴在他们停留的地方听到从市政厅楼梯上传来了民众的喧嚷声和脚步声。

接着,这种声音从大厅开着的窗口传到了广场;包维尔特先生和达斯佩朗先生刚才出现在这间大厅的那个阳台上,他们已经避到里面去,很可能是怕民众推他们会把他们推下栏杆。

接着,可以看到乱糟糟的人影在这些窗口里闪来闪去。

会议厅里挤满了人。

闹声突然平静下来;接着,又突然响了,而且比刚才还要响,几乎达到了爆炸的程度,古老的建筑整个儿甚至连房顶都给震动了。

最后,这股人的洪流又拥过走廊和楼梯,像龙卷风似的从拱形大门里拥出来。

有一个人跑在第一批人的最前面,与其说他在跑,还不如说他在飞来得恰当。他高兴得连脸形都变得丑恶难看了。

这个人就是外科医生第克莱尔。“我们拿到了!我们拿到了!”他一边嚷,一边摇着一张纸。“他们得到命令了!”军官吃了一惊,喃喃地说。“好,我的问题解决了,”殿下冷静地说,“亲爱的上校,你不知道包维尔特先生为人怎样,这回我倒知道了,他既不是一个正直的人,也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接着,他眼睛继续紧盯着在他面前飞奔的这一大群人,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现在,”他说,“到布依坦霍夫去,上校;我相信一定有出好戏看了。”

军官鞠了个躬,没有回答什么就跟着他的主人走了。

广场上和监狱附近人山人海。但是梯利的骑兵还是同样顺利地,特别是同样坚决地把人群遏制住。

不久,伯爵听到了那一股拥过来的人流所发出的越来越响的闹声。接着又看见人流最前面的浪头,跟冲下来的瀑布一样迅猛。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张纸。那张纸冒出在握紧的拳头和闪烁的武器的上面,飘动着。“啊呀!”他一边说,一边在马镫上立起来,并且用剑柄碰了碰他的中尉,“我看这伙无赖已经得到命令了。”“这伙没出息的胆小鬼!”中尉叫了起来。

这张纸的确是命令,市民的队伍用快乐的欢呼来迎接它。

他们立即采取行动,放低了武器,狂呼着朝德·梯利伯爵的骑兵前进。

可是,伯爵不是听任他们能够接近到超过一定限度的那种人。“站住!”他喊道,“站住!不要靠近我的这些马的前胸,不然我就下命令进攻了。”“命令就在这里。”上百个蛮横的声音马上回答。

他诧异地接了过来,迅速地瞧了一眼,大声说:“在这个命令上签字的人都是高乃依·德·维特先生的真正的刽子手。这个卑鄙可耻的命令,哪怕砍了我的双手,我也不会写一个字母。”

他用剑柄推了推那个想从他手里把命令取回去的人,说:“慢着;这样的文件很重要,得保留下来。”

他把那张纸折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齐膝紧身的外衣的口袋里。

然后,他朝他的队伍转过身去,嚷道:“梯利的骑兵们,向右转,走!”

接着他又低声地,然而让他的话人人都能听清楚地说:“现在,杀人犯,干你们的好事去吧!”

布依坦霍夫广场上腾起一片由刻骨的仇恨和残忍的得意组成的疯狂叫声来欢送他们。

骑兵们慢慢地走了。

伯爵留在最后,始终面对着沉醉了的民众。队长的马退一步,他们就进一步。

所以说,约翰·德·维特在扶哥哥起来,催哥哥赶快离开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夸大当时的危险处境。

高乃依扶着前任议长的胳膊,走下通到院子里去的楼梯。

到了楼梯底下,他遇见了美丽的萝莎,她浑身都在打战。“哦,约翰先生,”她说,“多么不幸!”“怎么啦,我的孩子?”德·维特问。“据说他们已经上荷格斯特莱特去索取撤走德·梯利伯爵的骑兵的命令。”“哎呀!”约翰说,“的确,我的孩子,万一骑兵撤走了,情况可对我们很不利。”“因此,如果我能给你出个主意……”浑身发抖的萝莎说。“说吧,我的孩子。如果上帝借你的嘴和我说话,那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好!约翰先生,换了我,我决不从大街上出去。”“为什么?梯利的骑兵还守在岗位上呀。”“不错,这个命令,只要没有撤销,他们当然要守在监狱前面的。”“那当然。”“你有没有一个护送你们出城的命令?”“没有。”“好啦!你们一越过头一排骑兵,就要落到民众手里了。”“可是,不是还有市民保安队吗?”“唉!就数市民保安队最激烈。”“那怎么办呢?”“要是我,约翰先生,”年轻姑娘胆怯地接着说,“我就从暗道出去,暗道外面是一条僻静的街,所有的人现在都在大街上,等在大门口。我就从那儿走到你想出城去的那个城门。”“可是我哥哥不能走路啊。”约翰说。“我可以试试看。”高乃依带着一种崇高的坚韧不拔的表情说。“可是,你不是有马车吗?”小姑娘问。“马车在大门口。”“不,”年轻姑娘回答,“我猜想你的车夫是个忠心的人,已经叫他到暗道门口去等你了。”

弟兄俩十分感动,互相看了一眼,接着两道带着无限感激表情的眼光一齐集中在年轻姑娘身上。“现在,”议长说,“还不知道格里弗斯会不会答应替我们开这道门。”“啊!”萝莎说,“他不会答应的。”“哎呀!那怎么办呢?”“我早就料到他会拒绝,所以趁他刚才隔着门房的窗户跟一个手枪兵谈话的时候,从钥匙串里把钥匙取下来了。”“你有这把钥匙?”“呶,约翰先生。”“我的孩子,”高乃依说,“你帮了我的忙,除了你在我的牢房里可以找到的那本《圣经》,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这是一个正直的人最后的礼物;我希望它会给你带来幸福。”“谢谢,高乃依先生,它将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小姑娘回答。

接着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多可惜,我不识字。”“叫嚷声越来越响了,我的孩子,”约翰说,“我看一分钟也不能再耽搁了。”“那就快走吧。”美丽的弗里斯姑娘说,她领着兄弟俩穿过一道内部通道,来到了监狱的背面。

他们一直由萝莎领着,走下一道十二级的楼梯,穿过一个筑有雉堞的围墙围着的小院子;拱形门打开了,他们来到监狱后面那条僻静的街上,面前就是踏脚板已经放下来等候他们的马车。“嗳!快,快,快,我的老爷,你们听见了吗?”惊慌失措的车夫说。

可是,议长把高乃依先扶上马车以后,又朝年轻姑娘转过身来,说:“别了,我的孩子,千言万语也没法表达我们的谢意。我们把你托付给上帝,我希望他不会忘记你救过两个人的性命。”

萝莎握住议长伸给她的手,恭恭敬敬地吻了一下。“走吧,”她说,“走吧,看样子,他们要冲开大门了。”

约翰·德·维特连忙上车,在哥哥身旁坐下,放下车上的帘子,叫道:“到托尔-赫克!”

托尔-赫克是通往什文宁根小海港的那座铁栅栏门。有一艘小船在海港等着他们弟兄俩。

马车由两匹健壮的佛兰德斯马拉着,以最快的速度出发,载走了这两个逃亡者。

萝莎目送他们,一直看到他们拐过街角。

接着她回来,随手关上门,把钥匙扔到一口井里。

萝莎没有猜错,刚才的声音正是人群冲大门的声音。骑兵队撤出监狱广场以后,他们就向大门拥过来了。

尽管大门很结实,尽管看守格里弗斯(也得替他说句公道话)坚决拒绝开门,很明显,这扇门是支持不了多久的;格里弗斯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他正在考虑与其叫人把门打开,倒不如自己把门打开来得好,这时候,觉得有人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萝莎。“你听见这伙疯子的喊叫声了吗?”他说。“听得太清楚了,爸爸,换了我……”“你就会开门,是不是?”“不,我宁可让他们把门冲开。”“可是他们会杀了我的。”“是的,要是他们看见你。”“怎样才不叫他们看见我呢?”“躲起来。”“躲在哪儿?”“躲在秘密地牢里。”“可是你呢,我的孩子?”“我,爸爸,我跟你一块儿下去。我们把门关上,等他们离开监狱,我们再出来。”“他奶奶的,你说得对!”格里弗斯叫了起来,“真奇怪,”他又补了一句,“这颗小脑袋瓜儿居然这么有见识。”

接着,正当大门在民众快乐的叫喊声中摇动的时候,萝莎掀起一扇小翻板活门,说:“来,快来,爸爸。”“可是我们的犯人呢?”格里弗斯说。“上帝会照顾他们,爸爸,”年轻姑娘说,“现在让我来照顾你吧。”

格里弗斯跟着他女儿,翻板活门在他们头上关上了,正好在这时候,大门砸破了,人拥了进来。

萝莎劝她父亲躲下去的这个地牢,叫作秘密地牢。这个地牢只有当权的人才知道,是用来监禁他们担心会引起暴动和劫牢的要犯的,现在成了我们不得不搁在一边暂且不表的这两个人物的安全可靠的避难所。

民众一边拥进监狱,一边喊:“打死卖国贼!吊死高乃依·德·维特!打死他!打死他!”四 凶手们

年轻人一直用戴得低低的大檐帽遮住自己的脸,一直扶着军官的胳膊,一直不停用手绢擦着额头和嘴唇。年轻人藏在布依坦霍夫广场的一个角落里,一家关上门的铺子突出的披檐底下的阴影里,像看戏似的一动也不动地独自望着这群狂怒的人,看起来这出戏快要结束了。“啊!”他对军官说,“我看你说对了,凡·德刚;议员先生们签发的命令是处死高乃依先生的真正的命令,你听见这些人了吗?他们恨透了这两位德·维特先生。”“说真的,”军官说,“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叫喊。”“看来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人的牢房了。喏!你瞧,那扇窗子不就是关高乃依先生的牢房的窗子吗?”

这时候正有一个人双手抓住关高乃依的牢房窗上的铁栅栏,用力地摇。高乃依刚离开那里还不到十分钟呢。“喂!喂!”那人在大嚷大叫,“他不在里面了!”“怎么,不在里面啦?”有些人在大街上问。他们来迟了,没有能够走进已经挤满了人的监狱。“不在了,不在了,”那人愤怒地又重复说,“他不在里面,一定是逃走了。”“那个人说什么?”殿下问,脸色完全白了。“啊,王爷,他说的如果是真的,倒是个好消息。”“对,如果是真的,那倒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年轻人说,“不幸的是,不可能是真的。”“不过,你瞧……”军官说。

的确,又有几张怒容满面、咬牙切齿的人脸出现在窗口,喊道:“逃走啦!越狱啦!他们放他逃走啦。”

留在街上的人,不停地大骂,一边骂一边说:“逃走啦,越狱啦!让我们去追他们!去追他们!”“王爷,看起来高乃依·德·维特先生真的逃走了。”军官说。“是的,也许逃出了监狱,”对方回答,“可是逃不出城去。等着瞧吧,凡·德刚,这个可怜的人将要发现他以为开着的那个城门已经关上了。”“王爷,难道说已经下命令关城门了吗?”“没有,我看没有;谁会下这个命令呢?”“是呀!可是您怎么会这样猜测呢?”“不是有天数吗?”殿下随随便便地回答,“最伟大的人有时候也难逃天数。”

军官听了这话,浑身直打冷战,因为他明白,不管怎样,犯人总是完蛋了。

这时候,人群的吼声像霹雳一样爆发开来,因为现在已经完全肯定,高乃依·德·维特不在监狱里了。

事实上,高乃依和约翰已经绕着鱼池,走上通到托尔-赫克门去的大街,他们吩咐车夫慢慢赶马,免得车子经过时引起猜疑。

可是到了这条大街的终点,车夫远远看见城门的栅栏,觉得已经把监狱和死亡抛在后面,生存和自由就在他前面的时候,他忘了谨慎,把车子赶得飞奔起来。

突然,他停了下来。“怎么回事?”约翰从车窗里伸出头来问。“唉!我的老爷!”车夫大声说,“是……”

这个老好人吓得说不上话来。“哎,快说呀。”议长说。“城门关上了。”“怎么,城门关上了!通常白天是不关城门的呀。”“你瞧瞧吧!”

约翰·德·维特身子探出车窗,果然看见城门是关着的。“往前走,”约翰说,“我身边带着减刑的命令;看守城门的人会开的。”

马车继续前进,不过车夫催促他的马匹显然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有信心了。此外,约翰·德·维特头伸到车外的时候,给一个啤酒店老板看见而且认出来了。这个啤酒店老板比他的伙伴们落后了一步,正匆忙关上门,要到布依坦霍夫去找他们。

他惊叫了一声,连忙追赶跑在他前面的两个人。

他跑了一百来步,就追上了他们,他把看到的都说了出来;于是这三个人都停下来,望着走远了的马车,不过还不敢肯定里面坐的到底是什么人。

这当儿,马车到了托尔-赫克。“开门!”车夫嚷道。“开门,”看守城门的人出现在他的小屋门口,说,“开门,用什么开呢?”“用钥匙开,还用说!”车夫说。“用钥匙,不错;可是也得有呀。”“怎么!你没有开城门的钥匙?”车夫问。“没有。”“你弄到哪儿去了?”“嘿!有人拿走了。”“谁?”“是一个也许不希望有人出城去的人吧。”“我的朋友,”议长从车里探出头来,孤注一掷地说,“我的朋友,这是为了我约翰·德·维特和我的哥哥高乃依,他已经被驱逐出境,我要带他走。”“唉!德·维特先生,我感到非常遗憾,”看守城门的人奔到马车跟前说,“可是,我发誓,钥匙确实是给人拿走了。”“什么时候拿走的?”“今天早上。”“谁拿走的?”“一个脸色苍白、瘦瘦的二十二岁年轻人。”“你为什么把钥匙交给他?”“因为他有一个签了字盖了印的命令。”“谁的命令?”“当然是市政厅的那些先生们。”“算了,”高乃依平静地说,“看来,我们确实完了。”“你可知道是不是到处都做了同样的戒备?”“不知道。”“走吧,”约翰对车夫说,“上帝告诫世人尽一切可能保住自己的生命;到别的城门去。”

车夫把马车掉过头来的时候,约翰又对看守城门的人说:“谢谢你的好意,我的朋友;有了意图就等于有了行动;你既然有意救我们,那么,在上帝的眼里,你就等于已经办到了。”“啊!”看守城门的人说,“你看见那边了吗?”“从那群人中间冲过去,”约翰对车夫大声说,“然后走左边的那条街,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约翰所指的那群人是以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三个望着马车驰去的人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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