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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0 11: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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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剑

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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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天路见证青藏铁路修筑奇迹

吉祥天路见证青藏铁路修筑奇迹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吉祥天路见证青藏铁路修筑奇迹作者:徐剑排版:暮蝉出版社: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11-01ISBN:9787555906094本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引子第一张进藏列车票

我正向苍莽青藏的终点站——日光城拉萨驶去。

不过,此刻我不是坐在驶向西藏的第一趟列车上,而是在走向圣城的青藏铁路的文学之旅上。

北纬30度,这片人类最后的秘境,这块只属于太阳与月亮山神的雪域边地,总是有许许多多无法破译的地理之谜、风情之谜、宗教之谜、历史之谜。走向青藏,其实就是冥冥之中走近一种宗教,一份虔诚,一个境界,一片诱惑,一段前尘。

我一直被这种前尘的缘定诱惑着,今夜依然如此。我没有觉得自己身在京城,而是沐浴在万里寒山的冷月里。

这是一种宿命,一种属于西藏的历史宿命。

记得2002年9月13日,我就是在与今晚一样的秋风明月之夜,手执一张列车票、一张中国作家协会与铁道部联袂发给我的书写国家重点工程的通行证,登上了西行的列车,从北京的零公里出发,开始了历时四载的青藏铁路的采访与写作。也是从这一天起,我感情的触点、耕耘的犁铧,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这片苍茫雪域。从9月13日进入采访,一直到10月中旬从拉萨回到北京,我将手中采访的素材暂时搁了下来,因为青藏铁路从破土动工到全线铺通,需历时四载,到正式运营,则需六载,我只有等待,唯有等待,在一种遥望青藏、仰望昆仑、仰望唐古拉的等待中,等待青藏铁路所有的参与者创造出一部与巍巍昆仑一样雄浑和悲壮的大作,然后,再用古老的方块字将其记载下来,刻成碑碣般的文字,镶嵌在地球隆起的城墙之上。

就在远远仰望的等待中,我仿佛过着一种云上的日子,四年之间,写的都是关于西藏的天书。

我本可以转身离去,但我还是留了下来,为自己,为魂丢在了那里的莽荡艽野,为一个永远无法了结的西藏情缘,更为了青藏铁路那些不为人知的普普通通劳动者,历时数月莽原写作,终于走出无人区,在一个夏夜最后杀青。没有任何刻意,采访的时间与写作终止的时间竟如此契合,仅仅是因为我前定的西藏宿命。

人世间有许多事情是无法理喻的,可是唯独在西藏这片土地上,就可以找到注脚,可以用前尘的约定来诠释。

20世纪90年代的第一个夏天,我随西藏自治区第一书记阴法唐老人第一次去西藏,由青藏公路入藏,从格尔木出发的日子是1990年7月19日早晨5点半,我作为替代秘书,就与阴法唐中将和夫人李国柱同坐一辆车,穿越极地。十四年后的2004年9月30日,我独自一人在格尔木采访青藏铁路,八十三岁的阴法唐老人和夫人李国柱带着两个女儿进藏参加江孜抗英百年纪念活动,最后一次走青藏公路,为的是看一看他奔走了二十多年的青藏铁路。令我惊愕的是,并非刻意安排,也没有事先约定,接待更属于两个单位,可我却与他们一家同住到了格尔木金轮宾馆的同一层楼上,相隔不到五个房间。翌日拂晓时分,我起床为老人上山送行,合影留念时,昆仑山上的圆月,恰好照在我命运的头顶之上。

又见昆仑月圆,两年采访两度中秋,我都是在昆仑山下度过的,却是一夜无眠。

第一个昆仑山的中秋之夜,是因为三上昆仑,雪落空山,路断,车阻,人未逾,傍晚重返格尔木市。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以茶代酒,举杯邀月。与秦时月、汉时月,还有唐时月,与那些埋骨关河、魂扔朝圣天路的忠魂,共一个今古之夜。

再一个中秋之夜,我入中铁一局铺轨基地采访。窗外,中秋月圆联欢晚会已开始载歌载舞,而我对面却坐着四位女工,依次在讲自己上青藏高原的故事,每个人都讲得涕泪涟涟,其他人陪着在哭,我也不时拭泪。她们都是年轻的母亲,孩子还小,夫妻双双上青藏,将孩子扔给了老人照看。我说,中秋月圆时,该给家人打电话啊,你们怎么不打啊。她们说中午就打过了。我怔然,此时月圆不打,为何提前到中午打电话,月亮还未出来啊。女工说,若此时打,孩子和老人在那头哭,我们在这头哭,还不千里明月一家泪洒昆仑啊。千山有月千山圆,为了雪域天路,万家皆圆,独我不圆。一位女工说,中午给女儿打电话,中秋祝福时,女儿在电话那边边说边唱,边唱边哭:妈妈,妈妈,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至此,我的喉咙也一阵哽咽,男儿之泪跟着四位女工簌簌而下。

月洒昆仑雪,天上宫阙,人间苍生。此刻,我离天宫最近,那轮昆仑山上的中秋月,又圆又低,我欲摘下来再赠人间,却手握一把苍凉月水,蓦然间,艽野无风,十面凄寂,戈壁如海,明月照映你和我,情何以堪?!我陪着四位轨排航吊上的女工流尽最后一滴乡愁的泪水,也洗却了我的最后一点轻狂和浅薄。风花雪月,红尘诱惑,在这横空出世的苍莽昆仑之前,就显得渺小和矫情,尽管我的书写不会再伪抒情,但是,我却记下了今夜的感动——只有走过青藏高原的人,才会有这种特殊的感动。

这一年晚秋的一个黄昏,我又一次气沉丹田地坐到电脑前,在电子界面上,敲下了第一行字。人行走在文学旅途上,灵魂依然踽踽独行于大荒。这部书其实是我专业写作生涯中最艰难的一次远行,不仅仅因为采访的艰辛,多数的采访都是在大脑缺氧迟钝的地方进行的,前前后后采访了三百多人,混沌地记下了厚厚的五大本笔记本。等这些采访本将最终合上的时候,我一直对自己写作的激情、才情差点在青藏铁路线折戟沉沙而记忆犹新。然而就像登顶雪山一样,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最终登顶,笑到最后。

终章的音符,已在我孤独的周遭戛然落下,沉睡的十里长街上,又碾过车轮的轰鸣,划破了秋夜的静寂,可是今夜我没有睡去,冷山千重唯我独行,仍然在走向圣城的途中。

我总也忘却不了当雄草原上一个叫乌马塘的地方,往下行数公里,矗立着八座经塔,已在岁月的雪风中矗立了千百年。我三次从它身边匆匆掠过,三次停车下来拜谒。西方不少冒险家历尽九九八十一难,到了这八座经塔前,被噶厦政府的藏兵给堵了回去,一位荷兰传教士的妻子甚至将婴儿生在这里,埋在了这里。我曾悄然拾起一面印有经文的最古老的祈祷幡带回北京,静藏于室;我亦悄然地捡了块刻成六字真言的玛尼石,迢迢万里带到云南,敬赠给妈妈,却被她送到寺庙里,祈祷今生今世的平安。

然而,等我2004年第三次路过经塔时,却意外地发现,八座经塔轰然坍塌了一座,这意味着什么,又昭告着什么呢?!我说不清楚。没有答案,神秘之境似乎许多事情都无答,无言亦无语。一缕雪风吹过,风吹无尘,往事随风而逝,唯有现在。

无语上天堂,却有一双慧眼注视万千众生。从九子纳的经塔再往下走,却是当雄草原上最大的一个经幡群,它背后仰躺着念青唐古拉主峰,恰似女神,肆无忌惮地躺在那里,偶尔美丽的身段会被雪雾涌起,披上厚厚的云裳。但是如若心诚,如若与山神有缘,你便会在云雾缭绕之中偶然仰望见横卧在山巅上的女神,其颜值指数之高,让天下进藏的朝圣客激动不已、膜拜不已。

经幡迎风飘荡,经幡如魂。我就是这样,行进在文学之旅上,一步一膜拜地走向圣城拉萨。第一章朝辞京城秋风起

世界中央的须弥山呀,请你坚定地耸立着,

日月绕着你转,

绝不想走错轨道。——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歌睿眸一览喜马拉雅之小

北京西四大拐棒胡同,在阴法唐老人家里,我第一次听到 “青藏铁路”四个字,第一次听说它的终点站在达旺,即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故乡,我的神色一片讶然,喃喃自语,怎么可能啊!“是这样的。”老人极其和善,身上一点也没有想象之中封疆大吏的威严,他轻松地笑着对我说,却让人无法怀疑。

那是20世纪90年代一个春日。春阳西斜,拂照在燕岭上,亦从玻璃窗映射进来,照在客厅里。老人目视远方,神思似乎又飘向了西藏。  “这是一个世界级的工程,也是一个世纪梦想,本世纪三位伟人孙中山、毛泽东、邓小平,都想在青藏高原上留下历史的大手笔,青藏铁路曾经三上三下,我到现在仍在不断呼吁。”“中山先生也曾想修进藏铁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闻所未闻的信息。“当然,已经写进 《建国方略》,你没有读过吗?”

我摇了摇头:“第一次听说!”

话题一触及西藏,阴法唐老人就来了情绪:  “知道中山先生世纪之初设想过的进藏铁路的终点站吗?”“那还用说,拉萨呗!”我自作聪明地回答。“错了!”阴法唐微笑道,“往南,从拉萨过雅鲁藏布江,经山南,过错那县,直抵喜马拉雅山南坡的达旺,就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故乡。往北,跨越冈底斯山,直抵阿里首府狮泉河。”“啊!如此宏伟。”我惊叹不已。“是啊!”阴法唐击节叹道,“孙中山先生在20世纪之初有两大梦想,一个是修建三峡水库,一个是进藏铁路,尽管写进了 《建国方略》,画到了地图上,但梦想毕竟是梦想,百年之后,唯有共产党能够做到。三峡水库如今已立项上马了,高峡出平湖的胜景指日可待,我敢断言,修建进藏铁路已为期不远。“关于进藏铁路的设想,源起于民国初年。彼时,孙中山出任民国临时大总统不久,河南项城袁氏拥兵自重,以为有枪就是草头王,必可取而代之,果然,袁氏当国。中山先生从此失业了,环顾京畿庙堂,却没有适合自己的位置。罢了,罢了!想挥挥手挂冠而去,又于心不甘。寂寞苦争春,一夜长考后,便认领了民国政府铁路督办的虚位,在一张白纸上开始画中国铁路的大饼。在那个故都之秋,他面对中外记者,侃侃而谈,抛出在神州大地修建二十万公里铁路的雄伟蓝图,进藏与进疆铁路都纳入他的视线之内。其中,这条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铁路线,向西,越古象雄王国,最后一站可到阿里;向南,越过喜马拉雅山麓,直至六世达赖喇嘛故乡达旺。”

1973年12月,北京的冬天很冷。

一场冬雪落下,覆盖了故宫、景山和紫禁城的琉璃黄瓦,也无声地落到了中南海的游泳池里。

雪后初晴,一地苍凉,映入中南海游泳池旁毛泽东主席的书房。主席坐在沙发上,等待迎接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

身材魁梧彪悍、戴着船形帽的年轻国王跨进门槛,虎虎生威地走了进来,曾经气吞山河的毛泽东的睿眸里充满老者的慈祥,他紧紧握着年轻国王的手。比兰德拉首先真诚地感谢了毛主席帮助尼泊尔修筑了从聂拉木到加德满都的中尼公路,然后表示,就扩大两国贸易而言,这条路仍无法承受,比如将中国青海湖的盐还有铁运往尼泊尔,太远了,汽车运量不够。毛泽东长长地吸了一口烟,将睿眸投向了遥远的西藏,说那就修一条进藏铁路,跨越喜马拉雅山!

中国北方的冬日残阳如血,没有夏日的炽热和猛烈,悄然沉落到了燕岭之中,在天空中留下一片烟叶般的枯黄。送走了比兰德拉国王,毛泽东累了,护士连忙扶他回去休息。

壮士虽已暮年,但仍一言九鼎。就在毛泽东与比兰德拉谈话二十多天后,国家建委召开了关于高原、冻土和盐湖的科研会,并责成中国科学院具体分管这项工作。随后国家建委将落实毛泽东指示、上马青藏铁路的报告呈报党中央和国务院,白纸黑字地写道:1974年年内开工,1983年或1985年完成。工期为10年之久。

其时,躺在305医院病榻上的周恩来总理仍然日理万机。秘书将毛泽东主席与尼泊尔国王的谈话记录呈上来了,一摞文件里还有国家建委建议上马青藏铁路的报告。周总理戴上老花镜,忍着病灶的痛楚,一一展读。在此之前,身染沉疴的总理长叹道,从孙中山的梦想迄今为止,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铁路未修进拉萨,我们共产党人有愧啊。因此一向谨慎的周恩来大笔一挥:争取1980年通车,最晚不能晚过1982年。

梦幻离现实一步步近了。“文革”后期复出,刚刚恢复副总理职务的邓小平,对青藏铁路的上马极为关注,多次做出批示,要尽快论证,争取早日上马。

当时,叶剑英元帅主持中央军委工作,他知道当年在朝鲜战场上铁道兵屡建奇功,建起了炸不断的铁路运输线。因此,他给铁道兵司令员和政委打电话,铁道兵要尽快上青藏高原去。

叶帅一声令下,1974年4月,铁十师打前站的副师长姜培敏带着先遣组到达了封闭多年的德令哈到关角隧道。随后铁七师也上来了,承揽了从莲湖往西,直抵格尔木南山口的地域。

风萧萧兮高原寒,第三次上马的青藏铁路一期的终点站,就在横空出世的莽昆仑脚下。

这一天姗姗来迟了,但是并不晚。北戴河,有一位老人掐指算青藏铁路造价

20世纪80年代末,原第二野战军的老人要写一部书,是献给他们的老首长邓小平的,书名取为 《二十八年间——从师政委到总书记》,分给阴法唐老人一个题目,是关于青藏铁路的。那天,阴法唐老人将我召至他家,谈他与邓政委之间的故事。

我以为阴法唐老人与邓小平职务悬殊,接触的故事不多。“年轻时是这样。我只是邓政委麾下的一个团长,”阴法唐款款讲述着他与邓小平之间的故事,“但是他知道我。”

后来我了解到,老人家真的是谦卑了,邓小平对他岂止是知道。

当年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阴法唐是刘邓首长领导下的第1纵队20旅的一个团长。在鲁西动员的时候,邓小平站在地图前,讲刘邓大军要将重装备扔掉,越过黄泛区,千里跃进大别山,犹如一把尖刀插入南京国民政府的背部。同时,也将各种困难预见到了,邓小平说那里不是老区,生存下来非常困难,外有国民党军队重兵围剿,内则粮秣供给不足。果然进入大别山后,一切艰难险阻,都被说中了。于是,刘邓首长决定由刘伯承司令员和中原局迂回出大别山,牵制敌人。阴法唐所在的20旅作为刘司令的卫戍部队,暂时告别大别山。临走的那天,邓小平再度动员并下了死命令:如果刘司令员有一点闪失,便拿20旅是问。

后来,果然发生了一场虚惊。1947年冬天,阴法唐随20旅旅长吴忠,跟着刘伯承从大别山回师豫皖苏根据地,警卫刘司令和中原局机关。在向北开进途中,冤家路窄,又一次与胡琏整编11师不期而遇,敌我之间相互拦腰截断,敌中有我,我中有敌。面对数倍于己之敌,第1纵队司令员杨勇立即命令部队一字排开,成宽大正面,向北、向西轻装跑步,快速前进,不惜一切代价将陷于重围中的刘伯承和中原局领导接出来。

消息传到大别山,邓小平说20旅的59团功不可没。而59团的团长恰好是阴法唐。

阴法唐作为当时二野的一位中级军官,在大西南追击战中,更让刘邓首长眼睛遽然一亮。当时,他率一个团两个营的兵力1200多人,追击国民党中央军一代名将宋希濂军团残部3万余人,溯大渡河而上,在河两岸穿插迂回,终于将宋希濂军团赶进了大渡河,全军覆灭。邓小平听了后,击节叹道:阴法唐这一仗打得好。

最给老首长长脸的事情是1962年,当了十年西藏江孜分工委 (后改为地委)书记的阴法唐重披战袍,亲赴前线,担任419部队前线指挥部政委,指挥一个师吃掉了印军第7旅,活捉印军准将旅长达尔维。消息在北京传开了,说一个地委书记指挥打了一场大胜仗。

邓小平问,那个地委书记是谁?别人告诉他,阴法唐。他说我知道,是原18军52师 (1949年由中原野战军第1纵队20旅改编而成)的副政委。

1980年初春,阴法唐被中央任命为中共西藏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阴法唐夫妇在风火山隧道口

阴法唐第一次单独给邓小平汇报工作是在1983年7月下旬的一天,在北戴河,而且谈的就是青藏铁路。

那天午休起床后的邓小平坐在别墅的阳台上,远眺秦皇岛,滔滔汪洋,波澜壮阔。大海的深沉,似乎与中国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胸襟交相辉映。他吸着烟,静静地看着大海深处,思考着中国的航船驶向何方。这时,秘书轻轻走过来告诉他,上午政法委书记彭真处打来一个电话,说西藏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阴法唐想来拜访。邓小平点了点头。

秘书多少有点错愕。领导日理万机,到北戴河夏休办公仍然日理万机,每天工作到很晚。此时,已经是下午下水时间了,他却要与一位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谈话,似不多见。

没过多久,阴法唐到了。小轿车在邓小平的住处前戛然停下。在西藏任职已三年有余的老部下跨出车门,在邓办秘书的引领下,往会客厅走去。刚刚落座,邓小平便从书房走了出来,阴法唐连忙站起身,走了过去。依然是过去的老部下对二野刘邓首长的称呼:“邓政委好!”邓小平微笑着让阴法唐坐下谈。

阴法唐汇报说:“最近三年来,我们认真落实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政策,西藏发生了很大变化,人均年收入由改革开放之初的一百多元增加到了二百多元。落实政策、平反冤假错案也取得了新的进展,上层和统战人士的心安了、气顺了,离心倾向大大削弱。”

邓小平不时点头,很少插话,睿智的眼神却鼓励阴法唐说下去。

阴法唐接着谈了许多西藏地区的事情。西斜的太阳渐次泻进会客厅,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过去了。阴法唐怕影响领导下海游泳,欲起身告辞,没有想到邓小平突然问他进藏铁路应该走哪条线。

阴法唐一怔,他知道中央已属意滇藏线了,但是三年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的在任和走遍西藏的经历,使他对西藏地理环境有了深刻了解,他说:“还是走青藏线好。”

紧接着,邓小平就提出了他所关注的盐湖问题。

阴法唐笑着说:“早已经过了盐湖,铁道兵的两个师在1978年就将青藏铁路一期西格段修到了格尔木,铁路已经抵达昆仑山下了。现在主要是冻土的问题,但是专家认为可以解决。从50年代我国政府成立冻土大队奔赴高原研究冻土问题开始,到60年代初,西北科学研究院在风火山上设点实验,又至1974年第二次上马时,我们的专家搞了许多项目,应该说积累了许多经验。再说,西伯利亚大铁路也有冻土,问题不大。”

邓小平听后点了点头,然后问修青藏线有多少公里,大概要花多少钱。

阴法唐回答道:“从格尔木到拉萨的路线为1200多公里,原来预计需28个亿,现在加上物价上涨的因素,可能要三四十个亿。”

邓小平扳着指头算了算,仰头考虑了一会儿,说三十来个亿足够了。“西藏群众迫切希望青藏铁路能够早日上马。”阴法唐不忘最后做一做领导的工作,然后起身告辞,看着邓小平与卫士们向海滩走去。

天风海雨,北戴河的午后,海天一色,水雾烟云被炽烈的阳光化作一片蔚蓝。一双睿眸投向大海深处,极目所至,是高高的昆仑与喜马拉雅山,风景如画,岿然不动,仿佛早已穿透了中国的天空。世纪元年中国大手笔

那是2000年秋季的一天,京畿天空半晴半阴着,我入北京友谊医院,采访已经赋闲下来的热地书记。因其长期担任西藏自治区党委副书记,故想找人写一部传记,便向中央统战部副部长刘延东谈了自己的想法。刘延东找到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陈建功,请他推荐一位熟悉西藏的作家写 《热地传》。陈建功乃我恩师,对我极其了解,脱口而出:让徐剑担当此任。“徐剑是谁?”刘延东问道。“第二炮兵政治部创作室主任,写报告文学的大家。”陈建功答道。“我认识他的政委彭小枫。”刘延东说道。“那就让彭政委直接给徐剑下命令吧,一个电话就解决了。”陈建功建议道。“好的,我马上给彭政委打电话。”

果然,数小时之后,我的老首长邓天生少将将我召进办公室,将 《热地传》的任务交给了我,说这是彭政委交代的任务,让我完成好。

我点点头,心中却闪过一丝默想,与热地共一个西藏自治区党委班子的 “老班长”阴法唐中将之传 《封疆大吏》都没有写完,怎么能写 《热地传》?一前一后,谁官最大、岁数最大,自然是阴法唐老书记莫属。

然,时光匆匆,因了领导一再追问采访过热地书记否,于是我联系了他的秘书,问其是在西藏采访,还是北京。彼答,北京友谊医院,首长那时正好体检。

是日,我到了友谊医院。热地书记谈及一个月前,中共中央十五届五中全会在京西宾馆里举行的细节。

他说,那天太阳暖洋洋的。一夜秋风四起,稀释了苦夏的燠热,将北京的天空洗抹成海域般的蓝。下午3时许,一抹斜阳映照在中央全会西南组的讨论会场里。西南五省的领导们落座不久,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双扇旋转门被推开了,两个女服务员伫立门的两侧。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信步走了进来。西南组的各位领导起身鼓掌后,总书记双手示意大家坐下。看着总书记坐定后,坐在前排的西藏自治区副书记热地心中掠过一缕秋空般的明丽:“青藏铁路这出时代大戏,今天到了隆重登场的时候

了!”

寒暄过后,自治区书记率先发言,随后轮到热地了。他非常得体地接过了话题,操着一口纯正的汉话:“总书记1990年7月视察西藏,在海拔4500米左右的日喀则、羊卓雍错,都留下了光辉的足迹、亲民的形象,西藏人民至今记忆犹新。”

总书记朝着热地微笑着点头。

热地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泛起。他个子不高,皮肤黧黑,一张英俊的国字脸略显贵相。其实,他原是西藏比如宗一个放牧的奴隶娃子,进藏的18军将士的铿锵和平之旅,让西藏发生了一场绝不亚于当年造山运动的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从此改变了热地的命运,他从头人的牧场上跑了出来,跟随解放军的工作队走了,当了一名普通的侦察员,后来进入中央政法学院学习,毕业后在那曲分工委任一般干部。以后进入西藏高层,不仅历届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对他青睐有加,就连胡耀邦等中央领导也视他为朋友。

多年的政坛历练,使得他能说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语,鲜见少数民族说汉语的生涩。他语调略略顿了顿,然后娓娓道来:“我们忘不了1994年夏天,总书记主持第三次西藏工作会议,把西藏人民盼了四十年的 ‘做好进藏铁路的前期准备工作’写入纪要,随后,八届人大四次会议,《“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纲要》也再次提及 ‘进行进藏铁路论证工作’。如今西部大开发的帷幕已经撩开,对于我们西藏人民来说,最大的祈盼、最大的厚礼莫过于进藏铁路了,这是藏族同胞千年祈盼的天路啊。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代、第二代中央领导非常关心进藏铁路的建议,那么现在看来,西藏人民盼望已久的事,恐怕要由中央第三代领导集体来具体实施了。我看西藏铁路大有希望。”

热地的发言在 “大有希望”中漂亮地画下句号,静穆的会议室,一时掌声如雷。总书记爽朗地笑着,挥手招了招坐在远处的铁道部部长傅志寰,让他坐过来跟大家讲讲进藏铁路的前期情况。

傅志寰觉得有点突然,他本是来听会的,想倾听一下西南五省市对西部大开发有何建议,铁路如何在西部大开发中鸣锣开道,没有想到总书记会点自己的将。在铁道部工作了几十年,他一直是搞科技和运营,但是对于进藏铁路的前期论证并不陌生,两个多月前,部领导率考察组从青藏高原归来,便详尽地向他谈过考察情况。

无须借助本子,傅志寰便侃侃而谈起来:  “进藏铁路之梦,一梦就是一个世纪,当年孙中山先生最早在 《建国方略》里就提及,不过,那只是一个写在纸上的梦想,真正能圆梦的是我们中国共产党人。从50年代开始,进藏铁路曾经三上三下。第一次是1956年至1961年,青藏公路管理局局长慕生忠将军带着铁道部第一设计院的曹汝桢、刘德基、王立杰三个工程师,第一次乘吉普车踏勘青藏线,随后苏联专家帮助进行了青藏铁路走线的第一次航测,但是在1961年的三年困难时期最终下马了。第二次是1973年毛泽东主席接见尼泊尔国王比兰德拉,再次提出要将青藏铁路修过喜马拉雅山,数千勘测人员再度走上世界屋脊,进行现场踏勘,于1978年再度下马,但是我们在风火山留下世界上唯一不通车的500米铁路路基,作为实验段。第三次是80年代初,滇藏铁路一度被列入国家重点工程,甚至滇藏铁路总指挥部都在昆明成立了,但最终还是下马。下马的原因多种多样,国力不济是一个重要方面,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许多世界级的技术难题一时无法攻克。”

总书记仰起头来,问他在滇藏线、川藏线、青藏线中更倾向于哪条线。“青藏线!”傅志寰胸有成竹地答道,  “因为从长度上,滇藏线从昆明至拉萨是1960公里,经滇西高原丘陵区、高寒深谷区、高山宽谷区,横跨横断山脉,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三大水系,五条深大断裂带,地质复杂,有冰川、泥石流、崩塌、滑坡、地热、风沙等,光桥隧就有970公里,约占全线50%;川藏线从成都始,全长2024公里,地形比滇藏线更复杂,横跨七大江河、八大深大断裂带,工程浩大,桥隧1077公里,占全线53%;唯有青藏线从格尔木南山口零公里起,仅有1200多公里,跨越昆仑山、唐古拉山,海拔虽高,地势却相对平坦。三条线相比,青藏铁路是首选,一是建筑长度短,工程量小,投资省,工期短,建设代价最小;二是地形平坦,意外受损容易修复,有利于战备;三是有关的技术研究工作一直没有停止。“青藏铁路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五十年,横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三道世界级的难题,多年冻土、高寒缺氧和环保问题无法解决,当时的国力也不允许。半个世纪的准备,终于到了破茧而出的时候了。冻土问题,中科院兰州寒旱所的程国栋院士等一大批专家,帮助解决了冻土机理上的超级难题。”

这时,正俯首做笔记的总书记突然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问道工程技术上能否解决。“可以解决!”傅志寰信心百倍地说,“风火山实验路基近三十年的观察,已搜集了1200多万个可靠的数据,借鉴青藏公路和输油管道管理及维护的经验,铁道部又派人考察巴西、加拿大和俄罗斯冻土的铁路,对高原冻土地区的工程建设的认识较为深入,在冻土地段修建铁路方面制定了比较可行的技术措施。如采用片石路基、通风管路基,设置保温层,以桥代路、热棒技术等,可以说世界级的高原冻土难题,我们已基本解决了。对于青藏高原上脆弱的环境问题,也有了全新的认识。今年5月,铁道部派蔡庆华副部长陪同中国国际工程咨询公司董事长屠由瑞就青藏铁路的立项进行了考察;两个月后,我们的另一位副部长率有关司局、规划院、铁一院、兰州铁路局负责人再度上青藏高原,实地考察。他们形成了一个共识,青藏铁路万事俱备,就差中央一声令下了。”

傅志寰的汇报戛然而止,会场上掌声响了起来。总书记轻拍沙发扶手,然后让傅志寰把今天说的这些内容,尽快写成一个简明材料。“是!”傅志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的脊梁已经湿

了。

十五届五中全会落下帷幕。傅志寰部长驱车回到离京西宾馆仅有数百米远的铁道部大楼,迅速将铁道部党组成员召到会议室,传达了总书记在西南组讨论时的讲话,并责成计划司马上起草一个关于青藏铁路的简明报告,不要长篇大论,文字要简洁,以铁道部的名义报总书记。

翌日,一份只有两页纸的青藏铁路报告放到了傅志寰宽敞的办公桌上。经审定后,他找到部里对进藏铁路最知情的人,将有关重点问题补充详尽,又亲笔起草了一封信,附上这份观点明确、论证充分、文字简练的修建青藏铁路的报告,直送中南海。

一个月后,京城的喧嚣沉寂下来了,枕着秋夜而眠。大衢闾巷里的灯火渐次稀疏,而中南海勤政殿总书记办公室的灯光还在亮着。时钟已指向深夜10点,总书记毫无倦意,仍在处理案头那一摞堆得高高的文件。铁道部关于青藏铁路上马的报告就放在总书记的办公桌上。

书案上的灯光照着这份铁道部的报告。总书记伏案看了一遍,犹有意味,摘下眼镜,重新将桌子上的另一副眼镜换上,又翻阅了一些重要的段落。那睿眸仿佛穿破夜幕,投向了苍茫青藏。千禧元年中国第一个大手笔,应该是属于西藏的……

总书记伸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用遒劲的字体,写下了长达数百字的批示:修建青藏铁路是十分必要的,对发展交通、旅游,促进西藏地区与内地经济文化交流是非常有利的。我们应该下决心尽快开工修建,这是我们进入新世纪应该做出的一个大决策,必将对包括西藏广大干部群众在内的全国各族同胞带来很大的鼓舞。

总书记的批示很长,内容涉及西藏的政治、经济、军事乃至战略等方面,甚至还考虑到青藏高原的地理和气候环境,提到今后青藏铁路的运输、管理、维修模式也应该有比较完善的预案,要求有关部门抓紧研究,在多个方案中分析比较,以便党中央、国务院做出正确决策。

随着总书记手中的笔轻轻一落,2000年11月10日22时,从此定格为历史,成为青藏铁路启动的发令信号。

世纪初年,一个中国大手笔在神州大地上画上了历史性的感叹号!第二章冷山万重多冻土

自从看见你,

我睡不着,昏昏沉沉地度过一宵。

白天找不到路通向你身边,晚上,又不能把你忘了。——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歌青藏高原上的最后一位理想主义者

数月前的一天,我正在家中伏案写作,李炳银老师突然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刚看了 《朗读者》节目,冻土学家张鲁新讲述了许多青藏铁路修建中的故事,很感动人,让我重点关注一下,最好能够写入书中。我扑哧一笑,回复道,这都是老皇历了,张鲁新这些故事皆出自我的采访之中。遥想当年,因了我在文章中说他是青藏高原上最后一位理想主义者,引起很大的轰动。青藏铁路通车那年,  《东方之子》栏目专门为他做了一期特别节目,还邀我出镜对谈张鲁新。然,被我拒绝了。因为所有的故事、细节和话题都在当年的采写中抒发了。此时只是冷饭新炒,旧话重提,没有多大意思。

不过,张鲁新的职业就是一盘 “冷饭”,因为冻土研究,他坐了很多年的冷板凳。

2000年7月底,在兰州铁道部科学研究院西北分院 (现中铁西北科学研究院)的张鲁新听到一个消息,铁道部副部长将率考察组上青藏高原,对进藏铁路进行可行性调研。张鲁新心中遽然一动:二十多年的高原冻土研究的漫漫苦旅,终于等到最后的出口了。

那天中午,时间已接近12点,张鲁新不时抬腕看表,他有点坐立不安。马上就到午饭时间了,前边还有几位专家正在向铁道部领导娓娓道来,轮到自己,恐怕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等了,二十多年潜心研究冻土,成败就在这一刻,铁道部副部长亲自听青藏高原冻土研究的汇报,在他的记忆中还是头一次。他知道自己话语的影响力,更清楚领导在青藏铁路决策中的分量。

内敛谦和的书生性格似乎与他无缘,尽管为自己的狷介个性付出过沉重代价,但是他仍然不改秉性,像一匹黑马杀了出来,突兀地向铁道部领导提出:“部长,我就讲半个小时,谈你最关心的冻土问题。”“没有关系。”领导的脸庞舒展着和畅的笑容,“你慢慢说,把这三十多年的研究成果都讲出来,把你们科学家在高原生活的酸甜苦辣都讲出来,你们科研能够坚持三十多年,我听几个小时还不行吗?不听完你的汇报,我们不散会,不吃饭!”“谢谢!我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张鲁新优雅地一笑,心里一阵暖流涌动,“虽然进藏铁路三上三下,但是我们的几代冻土专家却始终坚守在青藏高原之上,艰苦困厄,几经弹尽粮绝,却也大有所获,在区域冻土、冻土物理和力学、冻土工程等方面的科研上,取得了堪与世界比肩的成果。比如我们西北研究所从60年代初就在风火山海拔4800米的地方设立了观测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十多载不间断地观测、搜集数据共1200多万个,青藏铁路如果上马,对于跨越550公里的冻土地段,那将是一笔巨大的科学资源。”

领导搁下手中的笔:“且慢,你详尽给我讲讲冻土是怎么回事。”

领导一语点到了张鲁新事业的兴奋穴位上。张鲁新将一生所著的几部皇皇巨著化作了简单的几句话:“认识和决策青藏铁路沿线高原冻土,三种情况是不能忽略的。第一,从冻土分布看,有岛状的、大片的和多类融区三种。第二,从冻土的地温上看,也有两高两低四种情况,即高温极不稳定区、高温不稳定区、低温基本稳定区和低温稳定区。第三,从冻土的含冰量上看,有少冰、多冰和高含冰量之说。这是认识冻土、进行铁路路基施工的基础和前提,舍此无他。”“我明白了!”领导轻轻点下头,目光突然犀利起来,如一道飞虹射来,“不过,张教授,我有一个问题请教!”“领导太客气了!”张鲁新心中泛起了感动。“据我所知,冻土是一个世界难题。”显然领导也是有备而来,“世界上的几个冻土大国如俄罗斯、美国、加拿大等,都为解决冻土做出过艰辛的努力。我想知道,中国搞了几十年,能与这些先进国家站在一条水准线上吗?”“应该说我们的冻土研究比美俄等大国起步晚,但绝不落后,这并非妄自尊大。”张鲁新对中国的冻土科研了然于胸,“改革开放之前,我们几乎是以俄为师,始终没有走出苏联冻土科研的影子。但是80年代之后,突然发力,做了许多开创性的科研。凭借青藏高原这个最大的世界冻土宝库,可以毫不讳言地说,中国的冻土研究绝不逊于世界先进水平。从世界已建成的冻土铁路看,运营近百年的第一条西伯利亚铁路的病害率为40%左右,建成于20世纪70年代的第二条西伯利亚铁路的病害率是27.5%,而我们的青藏铁路一期西宁至格尔木段是31.7%,相差无几。”“如果我们修建青藏铁路二期格拉段,铁路的病害率能不能降到10%以下?”领导显然是铁路建设的专家,对铁路建设的指标了如指掌,“在解决冻土问题上还有哪些可行性办法?”“我觉得可以!”张鲁新胜券在握地答道,“我们在室内开展的通风管路基、片石路基结构和遮阳棚模拟实验,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为到冻土地段的大实验里展开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分析、数值模拟和工程设计参数。不过就单纯从降温角度考虑,热棒效果最好,其次是片石通风路基和通风管路基、碎石护坡,还有遮阳棚等技术。”“热棒技术?”领导对这种新技术了解不多,关切地询问,“有成功的先例吗?”“有。美国的阿拉斯加输油管线工程就成功应用了这一技术,安全运行了二十多年,美国、俄罗斯和加拿大的冻土地区输电线塔、房屋、公路、铁路也都广泛采取了这种技术。”“噢,有如此之好?”

张鲁新点了点头,详尽地介绍了热棒技术的原理。

时光如昆仑山上吹来的季风,随风而逝。张鲁新关于冻土问题的汇报,一谈就是近两个小时,直至下午1点半才结束。“谢谢你,”领导站起身来,紧紧地握住张鲁新的手,“给我们上了很好的一堂冻土技术课,让我们对于破解这道世界级的难题,上马青藏铁路,更有信心了。”“您什么时候离开格尔木?”张鲁新突然追踪起领导的行程来了。“明天早晨上山,我很想到你说的风火山观测站看看。”冻土学家张鲁新“好呀!”张鲁新起身告辞之时,一个强烈的念头陡然而生。回到下榻的酒店,他顾不上吃午饭,就和同来的副院长张罗着找一辆跑长途的出租车。助手疑惑不解:“张教授,你要打出租车,长途返回兰州?”“不!”张鲁新摇了摇头,“是上风火山。”“上风火山,什么时候走?”助手诧异地追问。“今天深夜动身!”张鲁新远眺着苍莽昆仑的雪盖,心似乎已飞越到了风火山之巅,“我们必须在铁道部领导抵达之前赶到风火山观测站。”“有这个必要吗?冻土研究,你在会上讲了近两个小时,我看已经征服了领导。”助手问道。“当然有呀!”张鲁新深情地说,“我们西北研究院的几代人在风火山守望了近四十年,他们的价值和奉献,理应让北京来的领导知道。再说,作为老人,风火山试验段的情况目前也只有我能说得清楚。”

见张鲁新如此执着,助手心里一阵感动,跑到街上去找出租车。然而环顾格尔木这座牦牛驮来的城市,出租车的窘状令人无法想象,最好的车辆就是天津夏利了,且已经跑了一二十万公里,车况堪忧。“张教授,只能委屈你坐破夏利上山了。”助手苦笑道。“能坐夏利已经很不错啦。”张鲁新知足地说,  “当年我们跨越昆仑,翻越唐古拉山,坐的可是大解放啊。”

助手感慨万千:“今非昔比。车这么破,别掉了链子,将我们扔在五道梁上,哭爹喊娘也无人应啊!”“不会的。青藏路上的司机都留有一手。”“但愿!”

是日,上苍之手将时光拨到昆仑山子夜的临界线上,张鲁新披着高原的夜空寒星出发了。奔驰起来的夏利出租车浑身颤动,撞破了夜霭,犹如一叶黑湖中颠簸的轻舟,闪烁的车灯如两只萤火虫,沉落在昆仑山和空阔无边的可可西里的夜幕里。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夏利出租车跑了五个多小时,拂晓就赶到了风火山观测站。

上午10时许,当考察车队出现在风火山铁路实验铁基前时,张鲁新已经带着风火山观测站的人员迎上来了。昨天听汇报的领导惊愕地问道:“张教授,你怎么会在风火山?该不是空降吧?”“哪里,昨天晚上连夜打车赶上来的。”张鲁新如实招来,  “我在等领导,好给您汇报风火山实验段的详情。”“真服了你啦,张教授,工作可是做到家了。”领导感叹道。“您是看高原冻土科研的第一位共和国部长嘛!”张鲁新认真地说,“我们奔波了几十年,总算找到家了。”“哈哈……”领导笑了。“您站在风火山上有高原反应吗?”张鲁新关切地询问。“有!”领导连连点头,“我登过最高的地方海拔只有4000米,这里多高?”“海拔4900多米!”“难怪,我明显感到有点头晕、气短和心跳加快。”“那里的海拔已经到了5013米!”张鲁新指着风火山垭口,“过去,这些山头一到夏天就有滚地雷,一个接一个的火球从山顶上滚落而下,人要躲避不及,就会赔上性命。”“哦!”领导连连点头,询问道,“现在还有滚地雷吗?”“几乎绝迹!但是您在这里不能多待!可以简单参观一下,缩短行程!”张鲁新引领铁道部领导一行,详尽地踏勘讲解了半公里铁路实验段的每个项目,将后来大量运用于青藏铁路冻土段的片石路基、碎石护坡、遮阳棚技术一一做了介绍。领导在风火山上停留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挥手辞别,往沱沱河长江源方向而去……

张鲁新伫立在风火山,远眺着一群灰头雁排成一个巨大的雁阵,追逐着渐次缩小成黑点的车队,他突然感到,雁翅之上,一个冻土学家生命的春天姗姗来临了。

他听到了盘旋在苍穹之上的孤雁归队的雁鸣。

张鲁新还是有点得意的,十七年之后亦如斯。距上次我对他的采访,也已过去了整整十三年。人近古稀,那股心气,那种心高气傲,那份疏狂,丝毫未改,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我没有按炳银老师之嘱,回放 《朗读者》节目,我知道张鲁新会在央视展示什么、朗读什么。展示他收藏的全国各出版社出版的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保尔·柯察金》的各种版本,讲解每个版本之间翻译时的差别,倒背如流地复述各翻译之间的文字微妙之处。他朗读的片段,一定是冬妮娅中途下火车,在泥泞的小径上突然与自己的恋人保尔·柯察金邂逅。那段抒怀的文字,张鲁新不知已经读过多少遍了,第一听众和最后一个听众非他妻子莫属,当然现在是全国的电视观众。

不被遗忘,因为他喜欢保尔·柯察金,因为他们都是筑路人,故可称为一群20世纪最后的理想主义者。慕生忠,踏勘青藏铁路第一人

慕生忠将军楼成了格尔木市的一道文物景观。每到格尔木城的写者,若写这座城,写这条天路,都绕不开慕生忠,必到慕府拜谒。多年前,我曾有幸在成都西藏饭店采访过慕生忠将军,然而,直抵他住过的将军楼,感受他留在这栋二层小楼的生活和历史气息,却是在老将军仙逝多年之后。故人已去,可是那股英雄主义的血脉仍在奔突和赓续,伫立回廊上远眺昆仑山,仿佛一个不朽之魂于雪山之巅鹄然而立,等着前来朝觐雪山诸神的众生。

我俯首向下看玻璃柜中,当年慕生忠将军率工程师探青藏铁路的笔记仍清晰可见,不禁令人喟然,将军真乃踏勘青藏铁路第一人啊。

雪风依稀,昆仑岿然,将军当年探路的故事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

1955年的一天早晨,慕生忠将军的嘎斯吉普在铁道部西北设计分院(中铁第一勘察设计院前身)门口戛然停下。

虽然已近冬季,但将军的心情像悬在皋兰山上的太阳一样红灿,刚刚过去的 “八一”建军节,中国军队第一次授衔,陕北红军出身的慕生忠以18军独立支队政委、中共西藏工委组织部长的身份,被授予少将军衔。比起那些永远倒在通往新中国路上的同乡,尽管身上穿了二十一个枪眼,但慕生忠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者。

将军身材伟岸,性情豪爽,有着陕北那块土地遗落的民风。一脚跨出吉普车的门,昂首一片苍天,西北设计分院号称兰州城里的西北第一楼,气势宏伟,有一股泱泱气度。将军操着一口陕北土话:  “这楼哩,不愧是西北第一楼,像站在黄土塬上唱的高亢秦腔。”

西北设计分院的门卫见一位少将伫立在门前感慨万千,连忙上来打招呼:“将军贵姓,你有何公干?”“慕生忠。”将军一阵大笑,  “什么公干?小同志,我是来招贤纳士的。”

卫门愣了,原来是兰州和整个大西北大名鼎鼎的青藏公路之父慕生忠将军啊,连忙说:“慕将军,请稍等,我去请领导来迎接将军。”“繁文缛节,就免了!我是来要人的,拜访你们院长。”慕生忠脚下生风地往走廊走去。

闻讯而来的慕院长早已迎了出来,惊呼道:  “哎呀,慕将军,幸会,幸会,是哪阵风将您吹来的?”“当然是青藏高原的季风喽!”慕生忠幽默地答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要人呀。”“要人?”院长怔然。“是啊,一笔写不出两个慕字来,你可要做个顺水人情啊!”慕生忠紧紧握住慕院长的手说,  “青藏公路通车后,彭老总很高兴,请我们吃饭,说我是青藏公路的第一功臣,我说老总啊,这个虚名我不敢当,真正的第一功臣是那些为修青藏公路,永远躺在了昆仑山、五道梁、不冻泉和唐古拉山的官兵和民工。我向彭总汇报说,西藏的战略支援,光靠公路不行,得有铁路,彭总非常赞成,还特意汇报给总理,给我批了一笔钱。我回格尔木前,碰上了铁道兵司令员兼政委王震,王胡子说,铁道兵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建立了一条炸不烂打不垮的铁路线,现在是和平年代,一定要把铁路修到巴山、天山、昆仑山,一直修到喜马拉雅。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大活,总不能老让王胡子拔了头筹。你给我几个人,随我到青藏高原上走一趟,看看能否修铁路,我也好向总理和彭老总交代。”

院长吁了一口气:  “我当什么事,铁路踏勘也是我们院的主要工作。慕将军要几个人?”“至少三个吧!”“就这么几个人,只要将军一声令下,要多少给多少。”“哈哈,慷慨!”慕生忠一笑,“探一探能否修铁路,要那么多人去打狼啊。”“这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啊。”“那就说定了,让他们回家收拾一下,明天随我去香日德。”“遵命。将军,明天早晨准时到位。”慕院长爽朗地做了回答。

第二天上午上班时间刚到,慕生忠的吉普车就停在西北分院楼前等候了。慕院长带着勘测工程师曹汝桢、刘德基、王立杰走了出来,一看慕将军身着皮大衣,正倚在车头前等候,院长惶恐地说:“慕将军,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学生等先生,理应如此!”慕生忠哈哈大笑,“我行伍出身,是个粗人,与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打交道,就一个字,诚!”

一开始面对眼前站着的这位魁伟的将军,曹汝桢等三人还面面相觑,有几分拘谨,一闻此言,紧张的情绪一下松弛了,也被他的性格磁石般地深深吸引了。“这就是我们带队的曹工。”慕院长指着曹汝桢说,“中央大学土木建筑系毕业,专学选线的工程师,参与修过国民党时代的湘桂黔铁路,后来到我们西北设计院,参与过天兰线、兰青线和包兰线的选线。”

慕生忠热情的大手伸了过来:  “好啊!三十出头,正当年。欢迎你们跟我去青藏高原走一趟,任务嘛,就一句话,待下山之日,你们就告诉我,青藏高原能不能修铁路,我好给彭老总和总理有个交代。”

三个人会意地笑了。慕生忠走过去,帮着他们将行李和仪器搬到嘎斯吉普车上。马达轰鸣,挥手别过金城,中国第一个进藏铁路选线小分队,跟着慕生忠将军踏上了青藏高原。

嘎斯吉普车沿着黄河河谷驶离兰州城,坐在后排座上的曹汝桢蓦然回首,队伍中的嘎斯吉普又多了几辆,便问慕将军,如何弄了这么多辆车。

慕生忠自豪地说:“总理特批的!”“总理给的?!”曹汝桢惊讶诘问道。“当然!”慕生忠有几分得意地笑着说,  “去年12月青藏公路通车之日,主席和总理特别高兴。听彭老总说,得知青藏公路和川藏公路同时通车那天晚上,主席特意对厨师长挥了挥手,说上杯茅台,工作人员不解,问主席有何喜事,主席一饮而尽,说高兴啦。今年授衔之后,我到彭老总那里立下军令状,要为修建青藏铁路探探路,老总报告给总理,总理说这回不能让慕生忠再赶胶轮大车上青藏路了,给他几辆车吧。所以我们就可以以车代步了。”

曹汝桢顿生敬意:“可是慕将军,我们选线工程师就是走路的命,靠的就是一双铁脚板。”“哈哈!痛快。”慕生忠笑道,“那好,我就做你们的后勤部长,你们说到哪里,我就将你们送到哪里。”“将军,整个选线期间,你一直跟着我们?”曹汝桢问道。“那还用问。如今我们捆绑在一辆车上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谢谢!”曹汝桢一脸肃然。

此时,兰青线的勘测和设计正在进行。西部仍旧一片白雪皑皑,冰封千里,慕生忠带着曹汝桢一行出兰州城,沿着当年的唐蕃古道,进西宁城,过湟源,翻越日月山,一路踏勘,逶迤而行。到了文成公主扔碎宝镜、不再回望长安的地方,有一条道是继续沿唐蕃古道往东南方向,走共和,过玛多,入玉树,越过青藏边界唐古拉山,抵达西藏的聂荣索县,最终进入当时藏北的总管府黑河,然后沿念青唐古拉、当雄草原直抵拉萨,这是一条古老的驿道,当年凡从西北入藏,均从此出入。

可是站在日月山顶上的慕生忠,却远眺着青藏公路方向,挥了挥手说:“走青海湖北!”

曹汝桢一看地图,诧异地问道:  “慕将军,这意味着铁路得穿过德令哈,从百里盐湖上驶过。”“是的!”慕生忠点点头,“曹工,既然公路已经建成,修铁路就该以公路作为支撑。”

曹汝桢敬仰军人的战略目光,但是他不无担心。过德令哈,就有巨大的柴达木盆地,前边还横亘着昆仑山和唐古拉山,这对于铁路的选线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可惜他是第一次上青藏,前路漫漫,他不知等待自己一行的将会是什么。

到了香日德,天渐渐黑下来了。干冽的北风裹挟着漫天的飞雪,不时从刚搭起的棉帐篷的门帘里吹进来,慕生忠的司机和警卫员把捡来的干牛粪碾成粉末,用火镰将其点燃。锅里扑哧扑哧地煮着面条,日月山的海拔已逾3000米,没有高压锅是很难煮熟的。警卫员把水壶的盖子拧开后,递给了慕生忠将军。“来一口!”慕生忠痛饮一口,将装了酒的水壶递给曹汝桢,  “暖暖身子。”

曹汝桢摇了摇头:“将军,医生禁止在高原上喝酒。”“信他那个蛋。”慕生忠突然露出军人粗犷的一面,  “高原上不喝酒,那叫男人?喝!”“好,喝!”曹汝桢被将军的豪迈感染了,选线工程师的冷峻和严谨中也掺入了男儿的雄性,他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便干咳开来。

慕生忠躺在被褥上哈哈大笑:  “好样的,有了第一口,就有一千口、一万口,能练成酒仙。”

刘德基和王立杰也传着喝开了。“慕将军,我一直捉摸不透,当初你选青藏公路的线路时,为何舍近求远,不走古代的唐蕃古道,而走青海湖湖北,穿越柴达木,上昆仑,翻唐古拉。”“哈哈,曹工,白天瞧你眉头拧得紧紧,我就寻思着你会追问。”慕生忠抿了一口酒,“其实现在的青藏公路也是一条驼道,当年的蒙古喇嘛进藏学经,都从那里走。1950年,我作为西北工委进藏时的政委,带了几千头骆驼走过文成公主进藏的唐蕃古道,沿途地势相对平坦,但沼泽太多,湖泊星罗棋布,雪山浓雾笼罩,自然不便汽车通行。”

曹汝桢终于明白慕将军为何舍唐蕃古道,而选莽昆仑之路了。“慕将军,据说你麾下的官兵在选青藏公路线路时,是遵你的叮嘱,赶着胶轮大车跨越昆仑,过唐古拉的?”

慕生忠摇了摇头:“赶胶轮大车走青藏高原不是我的创意,应归功于彭德怀元帅。1953年冬天,彭老总从朝鲜回来,我去看他,那时我兼任西藏运输总队的政委。运输总队共有26000多峰骆驼,可是从西北到西藏送一次货回来死了一大半。我对彭老总说,川藏路一时还修不通,西北方向仅靠骆驼运输不是办法,得有公路,我想赶着木轮车上青藏高原,探探在荒原能否修一条公路,直抵拉萨。彭总说,好呀,不过赶牛车过青藏高原,人家会说你是拆下来抬着走的,没人会相信,还是赶胶轮马车上山,胶轮车过去,大卡车就可以行驶。我一听,茅塞顿开。”“慕将军,你也像这次一样跟着走吗?”曹汝桢认真地问道。“我没有去,派的是西藏运输总队的副政委任启明带队,我的翻译顿珠才旦,汉名叫李德寿,也参加了,他是三十多人队伍中唯一的藏族人。”慕生忠沉吟片刻,“他们赶着五十多峰骆驼、二十头骡子、三匹马、两辆胶轮大车从香日德出发,就是走我们今天这条天路。他们一边走一边用锹平地、垫路,绕湖北行,上德令哈,过大柴旦,越过盐湖,到了格尔木。沿南山口上昆仑山时,被一条二三米宽的沟壑挡住了去路,好在探路的队伍中有位石匠,用了三天架了一座桥,才得以过去。随后沿纳赤台,上西大滩,直至昆仑山垭口,过了雪水河,极目远眺,真是莽莽荡荡的可可西里。有一天突降大雪,三米之内见不到人影,任启明和顿珠才旦押后,与队伍走散了。摸了一个多小时,找到几捆干红柳,点燃起来,在雪地中过夜,两个人背靠背,被一群荒原狼团团围住,人与狼相持,只能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只要他俩一旦睡着,就会成为饿狼的夜餐。一直对峙到天亮,才被闻讯赶来的同伴们救走。到了五道梁,头痛欲裂,那种感觉就是哭爹又喊娘,难以忍受。过了风火山,更是气喘吁吁,可是他们仍然执着地往前走,走蒙古喇嘛进藏时的那条路,一直到了长江上游的沱沱河,赤脚蹚过冰河,那雪水冰凉彻骨,然后在风雪迷茫中往唐古拉山走去。翻越唐古拉便证明路完全可以走通,到了安多,再往下过万里羌塘。1954年1月23日,到了黑河,见到了黑河分工委书记侯杰,任启明给我拍电报说路可以走通时,你们不知道那晚我多么高兴,痛饮了一夜,一醉方休,好久没有那么醉过了。”

慕生忠将军和他麾下官兵的故事,就像一部西北传奇,听得曹汝桢、刘德基和王立杰扼腕长叹,击节而歌。以后每到晚上睡在棉帐篷里,雪风惊空敲打着帐篷,他们仰视深邃天穹,几颗寒星如格萨尔王金鞍上的银钉般在闪耀,再听慕生忠边啜烈酒,边讲战争传奇和西部故事,成了青藏高原每天晚上的帐篷盛宴。要是慕将军某天晚上酩酊大醉不能讲,第二天小分队踏勘时,便会觉得失落了什么。

沉醉在慕将军的高原故事中,曹汝桢三人一路踏勘选线,铁路的走向和弯道大多选在离公路不远的地方。终于走进格尔木了,慕生忠挥挥手说:“放假三天,采购补充食物,恢复体力!”

然而,仅仅在格尔木休整了两天,慕生忠又带着曹汝桢一行上路了。爬上莽昆仑,海拔渐渐升高了,曹汝桢和另两位工程师每走一段都要下车目测、选线、画地形草图。在极地高原,别说每天要走许多路、登高望远、涉水过河,纵是躺着也有如下炼狱一般。

越过可可西里和雪水河,“冻土”两个字突兀地占据了曹汝桢的脑际,令他困惑不已。青藏高原的地貌对于修铁路毫无影响,如果不是高原缺氧,其工程的难度远远不及内地的高山大江。但是高原冻土却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往前行,更是茫茫的一片白雪,分不清是冰河,还是雪野,抑或公路。有一次车陷薄冰和沼泽之中,车轮打滑,怎么也冲不上土坎,慕生忠将军一跃跳下车来,脱下自己的棉皮大衣,垫在了车轮底下,大声喊司机:“踩油门,加大挡位,往前冲。”

嘎斯吉普的发动机吼叫着,终于冲上了路面。望着慕将军的军大衣上溅满了泥,曹汝桢于心不安,慕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工,没有关系,太阳出来时,晒一晒,掸掸土就好了。”

越过沱沱河,靠近唐古拉,就没有那样幸运了。有一天傍晚,吉普车突然陷进了沼泽地里,即使慕将军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将铁骑从深陷的沼泽之中拉出来,脑袋涨痛得快爆裂了。敢在青藏高原上横刀立马的慕将军此时已没有脾气了,他一筹莫展地摊了摊手说:“曹工,待在车里别动,养精蓄锐,保持体力,唯有静静等待!”“等待?慕将军,我们在这儿待下去,不是等死吗?”曹汝桢不无忧虑地说。“没事,等待救援。”慕生忠笑了。“将军,冰天雪地,茫茫荒原,谁会来救我们?”曹汝桢看着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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