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到底是什么:一名美国留学生与其中国同学的对话(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1 04:3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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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全颖华

出版社: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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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到底是什么:一名美国留学生与其中国同学的对话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到底是什么:一名美国留学生与其中国同学的对话试读:

引子

苏珊 嗨,师兄,我正想找你时却不期而遇了,真是有缘呀!

石力 有什么指示?请吩咐!

苏珊 最近我收到北京一家出版社的来函,邀请我这个在华美国人为中国的“80后”和学生们写一本较能体现当代中国特点的书。经再三琢磨,我想暑假前这段没有课的时间是一个机会,但迫切需要你的帮忙,即我准备通过我们两人的合作,以对话的形式,写一本有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方面的小书。

石力 为什么不找别的同学呢?

苏珊 因为你也是中国的80后,而我则是美国的80后,虽然含义不尽相同,但毕竟同窗9年,生活中是挚友,学业上是朋友,又曾合作发表过几篇论文,富有默契感,所以应该是最佳拍档。

石力 可你别忘了,我们的意见并不总是一致!

苏珊 没忘,但我更记得的是,争论之后我们的理解更多了、友谊更深了,那种境界是一种别人不能理解的美!

石力 80后为80后写书,有意思!若真能帮上你的忙我会很高兴。不过,恕我直言,你最好还是别写“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类的书,因为许多中国人对此也说不清、道不明,何况你还是个老外。

苏珊 我承认写这样的书难度比较大,不过我不会在困难面前退缩,这不仅因为我的性格使然,更因为一种理念:人们对某个问题最众说纷纭的时候,也可能正是成一家之言的最好时候。其实,从12年级毕业后选择到中国留学,我曾碰到过包括语言在内的N个困难,但不都一个个将其克服了吗?再说,中国不是还有一句“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老话吗?没准儿正因为我是个老外,也许能够做到“旁观者清”哩。当然,我也知道自己一顿能吃几碗干饭,所以并不敢奢望能够把问题讲得非常透彻,而仅仅是想尽一点绵薄之力。所谓取法乎上,仅得其中,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石力 有道理,看来你快变成一个中国人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先去请教一些有关这方面的老专家为好。

苏珊 不用!在我看来,这不是研究历史,更不是考古。所谓专家,其实只存在于对过往事物的理解上面,而在一个新事物面前则根本不可能有专家,换句话说,就是任何一个人只要对新事物进行认真的研究,就都有可能成为专家。再说,仅就新事物的理解力、掌握力而言,年轻人肯定会更敏感、更快捷,因为他们没有过去,只有未来;而老年人由于“知道”的东西太多,以至于难以割舍这些东西,成了自己的先入为主的理论的俘虏。比如,如果他们的牛顿力学学得很好,可能会妨碍他们掌握更新的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石力 你的想法很好,不过你是否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苏珊 考虑过。即使失败,我也无怨无悔!若能够成为一块引玉之砖,我会感到十分欣慰。

石力 好啊,勇者无敌!不过,我要有言在先:对话时你是主角,我是配角,不能喧宾夺主。

苏珊 不行!我的构思是,我们俩既是主角又是配角,当我问你答时,你是主角,我是配角;当你问我答时,我是主角,你是配角。至于各自应该说多少话,没有死规定,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石力 出版社请你,你又请我,这不是“买一送一”吗?人家会不会对此反感呢?

苏珊 应该不会,只要书的质量有保证,其他的东西都是次要的。

石力 既然如此,我也表个态:甘愿做一把雷锋!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用对话的形式来写作呢?

苏珊 因为这种形式独具魅力:双向互动,活泼宽松,启迪智慧,形成共鸣;能体现出我的价值观,自由、平等、公开。再说,你看看柏拉图的《理想国》,不就是用对话的形式写成的吗?

石力 明白。不过,我也想提醒你注意,自由、平等、公开也是我的价值观,而且孔夫子的《论语》也是用对话的形式所写的。

苏珊 又来了,你就是爱抬杠!

石力 抬杠难道不也是一种对话吗?

苏珊 别贫了,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石力 OK。

第一章 混合物与清一色

苏珊 谈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一事,我首先注意到中国官方的说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主要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等等方面内容。也就是说,它并不包括毛泽东思想在内。对此,我感到有点诧异,你呢?

石力 我认同上述说法,因为它符合学术规范的要求。众所周知,学术界公认的原则是,一个理论的创始人必须是明确首先提出该理论口号或确定该理论核心观点的人,尽管该理论的渊源可能更早。例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个命题的思想可能要追溯到中共的早期领导人李大钊,但正式提出该口号的却是1938年的毛泽东。因此,大家普遍认为毛泽东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首创者。

苏珊 不仅如此,毛泽东还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就对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进行过积极的探索,比如他在《论十大关系》一书中就分析了苏联模式的弊端:苏联的办法把农民挖得很苦,你要母鸡多生蛋又不给它米吃,又要马儿跑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石力 我承认这一点,但问题在于毛泽东并没有明确提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口号,而且从内容上看,他的探索基本上属于对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修修补补。而邓小平则不然,他不仅于1982年正式提出“走自己的路,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响亮口号,而且到1992年已经大体上构建出该理论的框架体系。特别是与前人相比,这个体系在内容上已经不再是对过去体系的拾遗补缺,而是要立足于当代中国和世界的实际及时代特征,创建出一种新的体系。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毛泽东应当和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一样,属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而邓小平则属于马克思主义现代作家。

苏珊 这样一来是否有贬低毛泽东思想的嫌疑?

石力 没有,恰恰相反,这是为了更好地尊重毛泽东思想。如果不顾历史事实,硬要把不属于毛泽东思想的东西添加进去,从表面上看是给了毛泽东思想以荣誉,但行家会看出这种荣誉是一种过多的荣誉,而过多的荣誉往往会带来过多的侮辱。例如市场经济这个问题,它是邓小平理论的重要内容,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内容,你能把它归入信奉计划经济的毛泽东思想里面去吗?我认为,对待这类问题,马克思在世时的态度可以作为一面镜子,当时,他对于许多将马克思主义泛化、庸俗化的做法深感不满,并不无幽默地说:我只知道我自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

苏珊 有道理。不过,坦率地说,我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你我能否先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下一个简要的定义,以满足年轻朋友们的直感。

石力 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定义。

苏珊 是有几个腹稿,不过不太满意,所以想先听听你的高见。

石力 高见谈不上,但拙见还是有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其实是一个由多种元素构成的混合物。

苏珊 “混合物”?很新颖!不过,请你具体一些。

石力 可以,它主要体现在八个方面:其一,从产权的角度看,它实行混合经济,兼容公有制与私有制,并且认为公有制的实现形式应该而且可以多样化;其二,从分配的角度看,它既有按劳分配,又有按要素分配;其三,从资源配置的角度看,它既突出“看不见的手”的基本功能,又坚持“看得见的手”的有力调控;其四,从民主政治的角度看,它既在微观层面实行领导人的竞争性选举,又在宏观层面实行领导人的协商性选举;其五,从文化的角度看,它既依赖于生生不息的本土文化,又积极吸纳外国的优秀文化;其六,从社会的角度看,它既有“陌生人社会”的现代质感,又有“熟人社会”的传统痕迹;其七,从主体的角度看,它既尊重亿万人民的首创性,又凸显邓小平等领袖们的大智大勇;其八,从执政党的性质看,它强调共产党既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同时又是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的先锋队,等等。

苏珊 那么这个判断中的“多种元素”到底有多少?

石力 我认为,应该有八个基本元素,它们是:生产力、市场经济、共同富裕、环境保护、民主政治、公平正义、文化复兴、和平发展。如果用公式来表达的话,则: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力+市场经济+共同富裕+环境保护+民主政治+公平正义+文化复兴+和平发展。

苏珊 中国人做事情向来喜欢讲究顺序,请问,这八个元素的顺序可以随意变动吗?

石力 除了第一个元素的顺序不能变动外,其他元素的顺序当然可以适当调整。

苏珊 为什么?

石力 因为生产力问题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基石,如果它改变了,整个大厦就会坍塌。

苏珊 有这么严重吗?

石力 毫不夸张。打开《邓小平文选》,不难发现,他最重视的问题就是生产力问题。如在他看来,政治统帅的落脚点是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讲社会主义,首先就是要使生产力发展;社会主义的第一原则是发展生产力;社会主义的本质之一就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共产党就是为发展社会生产力的;正确的政治领导的成果,归根到底要表现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生活的改善上;改革的性质同过去的革命一样,也是为了扫除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障碍,使中国摆脱贫穷落后的状态;社会主义的“首要任务”、“主要任务”、“根本任务”、“压倒一切的任务”是发展生产力;判断改革开放政策对错的标准主要是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生产力、是否有利于提高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等等。

苏珊 我猜想,你之所以引用邓小平先生这么多原话,似乎是想表明这样一个观点:离开了生产力元素,其他七个元素就没有了支柱,而“混合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

石力 贴切!

苏珊 这是否可以理解为:生产力就是一切?

石力 不可以。准确地说,生产力并不是一切,但是一切的基础。

苏珊 谢谢。不过你是否意识到,这样一来可能会产生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重视生产力问题根本不属于“中国特色”,而属于“世界特色”或“美国特色”,因为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也都重视生产力,美国开国以来更是不遗余力地发展生产力,并在战后逐步成为世界生产力发展领域里的领头羊。

石力 意识到了!我认为,若和传统社会主义相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确有些特殊,因为前者是把生产关系问题摆在首位,后者是把生产力问题摆在首位;若从全球范围看,之所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并不特殊,是因为其非凡成就的背后,和全世界所有成功国家一样,都践行了三个基本法则:把激励搞对、让市场起作用、实行对外开放。正如清华大学教授钱颖一所说,中国改革过程中先后出现的放权让利、承包、产权、公司治理等形式都最终体现为一种制度安排,为经济人提供有利于生产发展的激励。这种激励包括对个人的激励、对家庭的激励、对企业的激励、对政府的激励。

苏珊 能拿其他国家做一案例分析吗?

石力 能。中国的突飞猛进跟1950年以后的日本、1960年以后的韩国相比,增长的经历大体相同。

苏珊 这正说明改革开放特别重要!

石力 改革开放是一个必要内部条件,但还不够充分,因为晚清和民国时期也有类似今天的改革开放,可是并没有产生经济成功。

苏珊 那应该归结为占世界人口1/5的中国人民的勤劳所致。

石力 1830年时,中国人口占世界人口的2/5,而且他们也非常勤劳,但并没有创造奇迹,所以勤劳是必要的起点,但单凭勤劳创造不出奇迹。

苏珊 就是说一定还有大的外部原因?

石力 对,这就是来自于西方的已成熟的工业技术、有利于自由贸易的世界秩序,改革开放的贡献就在于让中国加入了起源于中国之外的世界潮流,让中国搭上了全球化的便车。

苏珊 你的意思是说,由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所以中国才有可能星光灿烂,若“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中国也会暗淡无光。用一句专业的术语讲,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后发优势”。

石力 正是。

苏珊 可外部世界所提供的东西并非仅赋予中国,为什么其他发展中国家却“略输文采”?如前苏联,曾是中国的老大哥,但迄今和中国相比也只能“稍逊风骚”了。

石力 因为中国有文化大革命的惨痛经历,人们大彻大悟,从上到下都认识到不改革开放就有亡党亡国的危险,而前苏联表面上尚能和美国抗衡争霸,大众没有危机感,即使少数慧眼洞彻到潜伏着的危机也无济于事。

苏珊 难道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石力 要说特殊,中国改革开放前才叫特殊:全世界都在搞市场经济,你却在搞计划经济;全世界都在忙着抓生产、抓科技进步,你却在忙着搞阶级斗争、搞窝里斗……从这个角度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最大的变化就在于它终于成为了一个常态的国家,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中国人民也终于成为了常态的人民,温饱之后奔小康,世人面前秀自己。

苏珊 就这么简单?

石力 当然不是。在我看来,在上述元素中,不仅生产力问题,还有共同富裕、环境保护、市场经济、公平正义、民主政治等元素都属于现代人类社会的基本要求,是所有国家都要走的必由之路。

苏珊 那就请你再以共同富裕为例来说明,因为许多人都认为这是社会主义社会的独有特征,资本主义的特征是两极分化。

石力 那好。应当指出,早期资本主义社会确实存在着两极分化现象,如19世纪欧文时期的英国,生产力是过去的13倍以上,资本家的年薪收入一般为10~30万英镑,而普通工人每天的生活费仅为2.25便士,处于极端贫困状态。因此,马克思才在《资本论》中写到:随着资本的积累,“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对立的另一极,即在生产资本本身的阶级方面,是贫困、劳动折磨、无知、粗野、道德堕落和受奴役的积累”。究其原因,我认为,主要在于当时的资本家拥有全部生产资料,无产阶级一无所有,而且社会上也崇尚市场机制的自发调节,这在客观上也容易造成两极分化,当时的资本家为富不仁的现象比较普遍。

苏珊 这些都属于老皇历了,说它干什么,应该说点现代的东西,厚今薄古才对呀!

石力 我赞成厚今薄古,但不赞成“厚今忘古”。老皇历虽然属于历史,但也不能不提,因为它是一面镜子,忘记它会导致傲慢,会产生各种偏见。不过,我同时还认为,若拘泥于历史就会刻舟求剑。以现代资本主义为例,它与古典资本主义其实不可同日而语,即随着生产的社会化,资本也在社会化。如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形式就从早期的业主制、合伙制演变为现代的股份制,后者明显不同于前者,是对前者的自我扬弃。由于工人可以拥有部分股票或基金等生产资料,所以相对有利于缩小贫富差距。如美国、瑞典、日本等都是资本主义国家,也都很富裕,但其基尼系数却并不高,分别为0.42、0.3、0.25。当然,这不仅与工人运动的不断发展壮大有关,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为了稳定自己的统治而调整策略手段有关(即他们普遍通过法律或经济手段来缓和劳资矛盾,如制定最低工资标准、确定贫困线、实行失业救济金等办法),而且还与一些资本家大搞公益事业的活动有关。

苏珊 你还没有用中国自身的事例来论证!

石力 那就以中国为例。1978年时是普遍贫穷,但基尼系数为0.18;现在普遍比过去富裕,而基尼系数却拉大为0.48。可见,这与其说是制度造成的,还不如说是政府的“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政策造成的,因为,为了打破过去的平均主义,中国在新时期鼓励让一部分人、一部分地区先富起来;而现在为了防止差距过大(即基尼系数达到0.5~0.6这个危险区域),政府又开始把公平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上,如实施西部大开发、中部崛起、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提高贫困线标准等政策。再如公平正义问题,世界上哪个国家不在追求?有哪个国家敢说本国现在已经做得尽善尽美了?

苏珊 你的意思是说,人类社会的基本成果应该不分地域?

石力 对。这其实也是邓小平同志的意思。如他在1992年的南方谈话中就曾指出:社会主义要赢得与资本主义相比较的优势,就必须大胆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鉴当今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一切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管理方法。《邓小平文选》(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373页。

苏珊 既然“中国特色论”并不特殊,那么在你看来,美国社会颇为流行的“美国例外论”成立吗?

石力 不成立,它只不过是反映了美国自视高人一等的沾沾自喜心态。

苏珊 何以见得?

石力 通观美国的历史和现实,不难发现,尽管许多美国人认为“上帝站在我们一边”,但其行为曲线表明:其始终把追求本国利益放在首位,并为此不惜损人利己。如它曾疯狂地对外扩张,侵占大片墨西哥领土;“二战”结束后,他为了对抗苏联的需要,在幕后不断施压,迫使中国政府牺牲自身利益,最终放弃了对日索赔;1985年逼迫日本签订“广场协议”,害得日本大病一场,经济低迷了十几年;2003年以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为由出兵伊拉克,却故意含糊其控制中东并进而控制整个世界能源供应的勃勃野心。所以,我认为,今日美国更应该听一听其国内最受欢迎的总统亚伯拉罕·林肯的一句至理名言:我们是否站在上帝这一边!

苏珊 你是说美国其实并不如想象的那样完美!

石力 嗯。不过,这也是西方大国的通病,如大英帝国当年扩张时就自认为是挑起了“白人的重担”,法国在殖民其他国家时也常用“教化义务”来为自己辩护。事实上,它们皆属于“无利不起早”之类,皆符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古训。

苏珊 既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并不特殊,那中国依据生产资料所有制来区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传统方法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石力 有必要,不过表达方式是新的:多数人占有多数生产资料就是社会主义,少数人占有多数生产资料就是资本主义(厉有为先生语)。从这个角度看,中国依然是社会主义,美国依然是资本主义。如同样是股份公司,控股权却大为不同:美国股份公司的特点是少数人占有多数生产资料即私人大股东控制着整个股份公司;中国股份公司的特点即改制后的国有企业虽然也是股份公司,但却是多数人占有多数生产资料,没有任何个人可以一股独大并控制整个股份公司。

苏珊 按照你的意思,真正能体现“中国特色”的显然就只剩下“文化复兴”与“和平发展”这两个元素了,为什么?

石力 因为,从世界上已知的不同文化来看,唯有中华文化是一个几千年来连绵不绝、代有高潮的文化,他一直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园。其精华如“王道”、“天人合一”等理念至今仍熠熠生辉。至于说和平发展问题之所以属于中国特色,主要是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问题。众所周知,现在西方大国的富裕,大都建立在早期资本主义既剥削奴役本国人民又侵略搜刮别国人民财富的基础之上,而由于时间、空间、制度等硬性条件的约束,今日中国已经不可能走西方国家当年走过的老路,只有靠和平发展才能崛起。

苏珊 我注意到,在上述八个元素中,除了“文化复兴”这个元素外,其他七个元素似乎都属于中国媒体常用的概念,那么,“文化复兴”这个元素与中国现在频频出现的“先进文化”概念有什么区别?

石力 我之所以用“文化复兴”这个概念,主要是借鉴了欧洲“文艺复兴”的概念,并且衷心希望中国的现代化不仅仅反映在人均GDP上赶上或超过西方国家,而且能像古代中国那样,向人类社会贡献四大发明外,同时也能像文艺复兴时代那样,产生出众多世界一流的思想家、科学家、艺术家。当然,中国文化中既有精华也有糟粕,我们要复兴的自然是指精华文化,而精华文化其实也就是先进文化。

苏珊 有追求!不过,“和谐社会”等现在是中国提出的很重要口号,它为什么就不能进入你的基本元素里面?

石力 没进入不等于不重要,而是说它们归根到底都可以从上述元素中得到某种解释。如和谐社会问题,若上述元素都实现了肯定就是一个和谐社会;若有一个元素落实不好,就不可能建成一个和谐社会。

苏珊 真给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强调的竟是人类社会的共同基础,是国家之间的大同小异,这让我有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之感觉!

石力 多谢。其实,不管什么社会,说到底它们都是人的社会,都需要想办法解决资源稀缺和人的欲望无限这个基本矛盾;而作为人,不论他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也不论是欧洲人还是非洲人,他们虽有情趣、爱好、性格等差别,但说到底毕竟都是人,都具有人的共同本质(如语言、思维、社会性等),即使再特殊也不可能特殊到不是人的程度。因此,正如詹姆斯·沃森在其著作《DNA:生命的秘密》中所指的:基因组计划显示,人类是最相似的动物,其共性远大于足以把我们分裂开来的任何可能的鸿沟。

苏珊 的确如此。在我的印象中,中国的孟子也曾讲过人“性相近而习相远”之类的哲理。不过,这样一来,中国还是“红色中国”吗?

石力 我理解你的意思。自从你的老乡埃德加·斯诺那本《红星照耀中国》一书于20世纪30年代问世以来,许多美国人已经习惯上把共产党称为“红色的政党”,把其领导下的中国称为“红色中国”。对此,我个人的看法是,如果把共产党掌权看做是红色标志的话,那么今日中国依然是红色的——尽管许多人时常有意无意地忽视发生在中国共产党人身上的无声革命;如果把公有制比作红色、私有制比作蓝色的话,那么今日中国可以说是“一国两制”, 既有红色又有蓝色,两者和平共处于一个统一体中——尽管至今仍有人认为两者的关系是零和博弈;如果把加强环境保护看做是重视绿色的话,那么今日中国还可以说是绿色的,因为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已经认识到绿水青山要比金山银山更加重要——尽管中国目前的环境保护状况并不能令人满意。所以准确地说,今日中国存在着红、蓝、绿三种基本颜色。从这个角度看,中国已经自己把自己给“颜色革命”了,只不过其结果并不是某些美国和西方政客所想要的那一种。

苏珊 可在我对社会主义的为数不多的印象里,正统的社会主义应该是清一色的。

石力 是这样。所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并不是从书本上来的,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更不是受某些外国“高人”的指点而来的,而是邓小平和中国人民从自己过去的经验教训中总结出来的心得,是一种后天的收获。

苏珊 “心得”也好,“收获”也罢,这分明是在给传统的社会主义解套,而问题在于,它究竟是一种权宜之计式的战术性构想,还是一种深谋远虑式的战略性考虑?

石力 我认为属于后者。因为,理论抽象可以有纯粹的东西,但现实世界中却根本不可能有纯粹的东西,人为地追求它,只能自讨苦吃。例如中华民族,原本就是由近百个民族构成的混合物,即使是其中人数最多的汉族其实也并不纯粹,如唐朝皇帝李世民的母亲就是当时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鲜婢族。再如中华文化,它是由儒、佛、道等多元文化融汇构成的混合物。在古代,这种融汇常常表现为“胡汉一家”,即“胡人汉化”和“汉人胡化”,如在盛唐的壮丽和声中,胡乐就占了一半。

苏珊 我补充一点,中华民族的图腾崇拜——龙,其实也是一个由多种动物构成的混合物,即它是由骆头、蛇脖、鹿角、龟眼、鱼鳞、虎掌、鹰爪、牛耳等构成的。这种复合结构意味着龙是万兽之首、万能之神。

石力 这个道理其实毛泽东早就讲过,只不过他没有做到。如20世纪60年代,他就曾经指出:党内不纯粹,这是社会现象;打麻将即使清一色,还有一万、两万、三万的不同;五个指头,四个指头向一边,大拇指向另一边,这才捏得拢;完全的纯是没有的,不纯才成其为自然界,成其为社会,等等。

苏珊 的确如此。我认为,与清一色相比,混合物体现的主要是多样性,是杂交优势。这完全符合遗传学的原理:多样化的基因意味着物种能够更好地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条件,更好地战胜传染病并幸存下来。

石力 是这样。生态学也告诉我们:生态系统的成分越单纯,营养结构越简单,自动调节能力就越小,生态平衡就越容易被破坏;而生态系统的成分越多,营养结构越复杂,自动调节能力就越大,生态平衡就越容易维持。从这个角度看,我认为,只有200多年历史的美国之所以进步神速,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它是一个移民国家,是一个混合物,不同国家的人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生息、沟通、交流、竞争、融合,共同推动了美国社会的前进。正如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所说,中国的优势在于它有13亿的人才库,而美国的优势在于它有全世界70亿的人才库。

苏珊 精辟!不过,还有一个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GPS”问题,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世界社会主义历史上应该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呢?

石力 我愿意把从托马斯·莫尔到卡尔·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称之为社会主义1.0,即思想理论阶段;把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称之为社会主义2.0,即实践碰壁阶段;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称之为社会主义3.0,即创新发展阶段。

苏珊 可以把这个创新看做是对过去理论的“创造性毁灭”吗?

石力 无妨。就像苹果的Ipod是对索尼的Walkman的毁灭一样,索尼的Walkman又是对三洋卡式录音机的毁灭。

第二章 新理论与老观点

苏珊 我承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当今世界上的一个新鲜事,不过在我看来,这个主义有点类似美国的实用主义。因为它非常强调从实际出发,强调实际效果,不迷信某种一成不变的原则。你同意我的观点吗?

石力 你这个美国人呀,对实用的东西总是很敏感!不过,我是有所保留的同意。

苏珊 保留什么?同意什么?

石力 别急。一方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实用主义有共性,如它们都反对虚头巴脑式的空洞主义,都注重理论的有用性。另一方面,它们又有明显的差异,美国的实用主义比较偏重于对个体的适用,有时偏爱主观性,如詹姆士就认为“有用就是真理”;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则偏重于对集体或对人民的适用,一贯强调客观尺度,如邓小平的“猫论”就是这样,只不过有人理解偏了!

苏珊 既然你提到了“猫论”,那我也表明自己的观点:它属于典型的实用主义。

石力 事实上它同实用主义是有差别的。请看邓小平先生1962年讲过的原话:“生产关系究竟以什么形式为最好,恐怕要采取这样一种态度,就是哪种形式在哪个地方能够比较容易比较快地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就采取哪种形式。”“群众愿意采取哪种形式,就应该采取哪种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来。”“黄猫、黑猫,只要捉住老鼠就是好猫。”“现在要恢复农业生产,也要看情况,就是在生产关系上不能完全采取一种固定不变的形式,看用哪种形式能够调动群众的积极性就采用哪种形式。”从中不难看出,“农业生产”问题属于客观性问题,“群众”属于集体范畴问题。

苏珊 我承认你说得有些道理,但还不足以说服我,我还是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性质上更接近实用主义。

石力 如果非要用实用主义来套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话,我更愿意把它叫做“实用人民主义”,而美国的实用主义则可以称作“实用个人主义”。

苏珊 你真顽固!非要找出它们之间的差异,看来这恐怕也要算是“中国特色”了。

石力 不是我顽固,而是它们之间确实存在着差异,我仅仅是分辨出其差异而已。如果它们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差异,我也不可能无中生有。

苏珊 既然是新东西,那为什么不干脆另起炉灶而非要保留“社会主义”的旗号呢?

石力 因为无论是空想社会主义,还是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它们的价值观都是相同的,如都主张共同富裕和公平主义等;区别仅在于实现其价值观的途径和方式方法,如前者寄希望于天才人物的“良心发现”,中者寄希望于计划经济的严格执行,后者寄希望于现代市场经济的普及。

苏珊 你的确雄辩!不过,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允许发展私有制、实行市场经济等做法,明显有违背官方关于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承诺的嫌疑,因为单一的公有制等问题一向属于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你如何看待?

石力 事实虽然不会说话,但用理论武装起来就不一样了。我认为,“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提法是一个属于“过去式”的提法,过于笼统,它已经在改革开放的实践中陷入困境,因此不应该抱残守缺、固执己见,而应该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用“现在式”的提法代替过去的提法,即用“马克思主义核心原理”的提法来代替“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提法。也就是说,中国目前应当坚持的是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原理而非其基本原理。

苏珊 “马克思主义核心原理”?第一次听说,什么意思?

石力 在我看来,任何理论和思想体系都有基本、非基本,核心、非核心之别。所谓基本原理,是指某种理论体系中比较基本的东西,由于它们的存在,决定了该理论体系能够成立。所谓核心原理,是指基本原理中更为基本的东西,即最本质、最独特的东西,由于其存在,决定了该理论是此理论而非彼理论。

苏珊 那孔子的核心思想什么?柏拉图的核心观点有哪些?马克思主义的核心原理又是什么?

石力 孔子的基本思想包括仁、义、礼、智、信等方面,但其核心却是“仁”。柏拉图的基本观点虽然复杂多样,但其核心却是“正义”。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虽然并不算少,但其核心原理即最具原创性的东西、最能反映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却只有唯物史观,即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从而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一定的经济发展阶段,便构成基础,人们的国家设施、法的观点、艺术以至宗教观念,就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而,也必须有这个基础来解释,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做得相反。”

苏珊 知道了。不过,一定要用新提法代替旧提法吗?

石力 必须的。因为在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里,马克思主义的某些基本原理难免会和现实情况有落差,但其核心原理却始终确定不移;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中失去一个或几个,虽然也会影响到该理论的某种信誉,但毕竟不会“要命”,而核心原理若失去,则必然会使该理论发生化学变化。因此,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最好办法就是坚持其核心原理。比如暴力革命问题,它属于马克思主义的一条基本原理,但在今日美国和西方发达国家,试图通过它来夺取政权然后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再如阶级斗争观点,它虽然也属于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但却并不属于核心原理,因为阶级斗争问题既不是马克思的发明,也不是人类社会通行的法则,而且它若不与生产力问题相联系,其价值就会大打折扣。所以,我们今天才不得不将其束之高阁。

苏珊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还相信19世纪产生的唯物史观,而我却认为它应该进博物馆了。

石力 不对!事实上,有的东西老了意味着过时,但有的东西虽然老却不会过时,就像姜一样会越老越辣,像酒一样越陈越香。唯物史观就像老姜、陈酒。

苏珊 该不会还像山西老陈醋吧?几百年了它仍然鹤立“醋”群,对吗?

石力 没错。

苏珊 那采用“马克思主义核心原理”的提法有什么具体价值呢?

石力 有,并且很多。首先,它有利于认清中国社会现行的大政方针。例如,中共十七大报告提出要毫不动摇地发展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其根据就是因为中国目前还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发展初级阶段,生产的社会化程度不够高,按照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规律,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形式就应该多样化,就应该做到在生产力面前各种所有制形式一律平等。所以,要坚持平等保护物权,形成各种所有制经济平等竞争、相互促进的新格局。

苏珊 对现实有用的未必对过去也有用!

石力 其次,对分析过去也有用。例如,改革开放前中国的教训虽然不少,但最基本的一条就是脱离生产力实际状况,热衷于搞生产关系方面的“一大二公三纯”,明显违背了唯物史观的要求。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之所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正如江泽民同志在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二十周年大会上所说:“必须把集中力量发展社会生产力摆在首要地位,使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水平,并随着生产力发展的需要自觉调整生产关系。”

苏珊 那它对评价外国有用吗?

石力 有用。再次,它有利于科学总结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经验与教训。20世纪90年代前后,苏联东欧一些社会主义国家之所以会“红旗落地”,其原因固然很多,但其根本原因正如邓小平同志所指出的:世界上一些国家发生问题,从根本上说,都是因为经济上不去,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工资增长被通货膨胀抵消,生活水平下降,长期过紧日子。为什么“六四”以后我们的国家能很快稳定下来,就是因为我们搞了改革开放,促进了经济发展,人民生活得到了改善。

苏珊 该不会对于评价美国和西方国家也有用吧?

石力 也有用。根据唯物史观的标准,即无论哪一种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绝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绝不会出现的。所以我认为,鉴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在生产力发展阶段、科技创新水平等方面都遥居世界领先地位的事实,以及社会主义国家在短时期内似乎还赶不上它们的参数分析,可以得出一个初步结论:美国和西方社会虽然“有病”,有的时候甚至比较严重,如2008年9月以来的金融危机,但还并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垂死”阶段,而是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壮年阶段。因此,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暂时还不会被敲响,剥夺者暂时还不会被剥夺。

苏珊 这么说你认为中国在理论上应该回到马克思?

石力 准确地说,是在核心原理上回到马克思,在一些基本原理和具体做法上超越马克思,是回到马克思和超越马克思的统一。从这个角度看,完全可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其实就是马克思主义核心原理与当代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产物,是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

苏珊 由此看来,你一定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目前中国最好的制度选择了?

石力 我不敢说它一定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我敢说它是一种不坏的选择。三十多年的实践表明,它就像一个新生的婴儿,虽不完美但却包含着生命的一切;虽然踉踉跄跄,但却属于“成长的烦恼”。

苏珊 根据你的论述,我断定你心目中一定有坏选择的典型甚至最坏选择的典型!

石力 是的,前者指前苏联,后者指前南斯拉夫。两国的共性在于,都造成国家分裂、经济衰退、人民生活水平下降;个性则在于后者还发生了内战,让二十多万无辜的人搭上了性命。

苏珊 至此,我来概括一下你心中的情结:中国目前所走的道路可能不好看、不可爱,但管用。

石力 知我者,老同学也。在我看来,当代中国社会里根本就没有既好看又可爱更管用等“三全其美”的道路,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所以管用是最重要的。

第三章 普选权与任命制

苏珊 永远的事情不好说,但现实中有一个现象却让人不得不思考再三,那就是现在无论在美国还是在中国,都有不少人持这样一种观点:中国在经济方面已经属于巨人,但在民主政治方面上却属于矮子。你对此是赞成还是反对?

石力 这“不少人”中包括你本人吗?

苏珊 当然,我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

石力 那我也就坦率地“亮剑”:反对。我眼里的中国既不是经济上的巨人也不是政治上的矮子,而是一个正处于发育期的普通青年。不错,中国2010年的GDP已经位居世界第二,但如果除以13亿人口,其人均GDP仅居世界第106位;而且从更为重要的劳动生产率的角度看,中国每一农业劳动力创造的增加值大约只有美国的1/90,即使是在号称“世界工厂”的制造业领域,中国每一员工创造的增加值也仅仅相当于美国的1/10。请问,这称得上是经济巨人吗?

苏珊 你有意不谈总量,为什么?

石力 即使谈总量,中国也算不上真正的巨人。因为和美国占世界GDP总量的25%相比,中国仅约占世界GDP总量的9%,而1820年时中国经济的总规模就已经占到世界经济总规模的32.9%(美国当时为1.8%)。

苏珊 看来你对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所取得的成绩并不满意,对吗?

石力 也不尽然。我最满意的地方是,改革开放让近5亿中国人摆脱了贫穷,从而使得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中的减贫任务完成了一半,这在一个见了面就问“吃了吗”的国度里尤其重要。远的不说,就以新中国为例,刚成立时有5.3亿人口,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还吃不饱饭。为了解决这个巨大的难题,中国政府先后尝试了粮棉油的统购统销、票证经济、以粮为纲、农业学大寨等办法,但效果一直不彰。而现在人们不仅都吃饱了,票证也变成了收藏品,并且有相当一部分人因吃得太好,营养过剩,不惜花钱去减肥。其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

苏珊 从经济的角度看,也许你的说法成立。不过从民主的角度看,中国的领导人并不像美国那样由选民直接投票选举产生,而是一种自上而下的“任命制”,这难道不是中国的短板吗?

石力 我知道你的心结所在了,不过你可能在无意间犯了一个不小的错误,即用“一刀切”的眼光看中国,用浪漫式的道德标准来划分中国。在我看来,应该从实证的角度来分析中国,即应该用“多刀切”的眼光来看待中国。因为,中国的现实是复杂的,想用一个非此即彼的方式来评定一切,往往削足适履,不符事实。

苏珊 “多刀切”?愿闻其详。

石力 尽管民主的含义不仅仅指普选权,但普选权毕竟属于民主的基本内容之一。所以,选举民主也是民主。不过,我更愿意把中国的选举民主因为投票选举对象的不同划分为微观民主、中观民主、宏观民主三大部分:前者指基层选举(乡村级首长),中间的指中层选举(县、市级首长),后者指高层选举(省级以上首长)。从这个角度看,中国可以说既是一个民主的社会,又不是一个很民主的社会,即它是一个微观上的民主社会,中观上的半民主社会,宏观上的间接民主社会。因为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在农村人口占多数的中国已经完成了村长(其正式名称叫村委会主任)由选民直接投票产生的实践,乡镇长选举也已经展开,县市级首长进行公推直选试点,等等。

苏珊 村长也算官?据我了解,在中国的农村,基层的政府组织是乡镇,村委会是自治组织,村委会主任是没有行政级别的。

石力 算官,应该说算是一个“无品芝麻官”!在我看来,管人的人就是官,而且人们在口语中也常把村长称为“村官”。因此,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尽管这个官是中国社会最小的官,但也可能是中国社会最难做的官。因为“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上面遇到一些尖锐复杂的问题,可以逐步往下分解,可村长却永远无法再向下分解或推脱责任,只有硬着头皮干,干得不好只能自己全部埋单。

苏珊 这种草根民主也值得你自豪?

石力 值得。因为它不仅是民主,而且还属于“大众民主”的范畴。从历史上看,大众民主更符合民主的原意(即多数人的统治),它历来和社会主义运动密切相关。资本主义其实并没有像巴林顿·摩尔所讲的那样创造了民主,而仅仅是创造了有限的“精英民主”、承认了大众民主。当然,无论是草根民主还是精英民主,都属于人类民主的组成部分,都值得推崇。千万不要小看草根民主,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政治变革,是构建整个中国民主大厦的基石。我相信,只有根深才能叶茂,只有基础牢固,才能不怕狂风暴雨。假以时日,中国会自然而然地实现从村到乡、从乡到县、从基层到高层的直接选举。正如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所说:民众能管理好一个村,就能管理好一个乡、一个县,等等。

苏珊 我承认中国农村的基层政权是民选的,不过我还是坚持认为,中国现在还不能被认为是一个民主国家,充其量是一个“半截子民主国家”。

石力 形容得很好。不过,若按照这个标准来分析美国,恐怕结论也是相同的:美国也是一个半截子民主国家。比如,你一定知道1776年《美国独立宣言》提出的“人人生而平等”的口号吧?

苏珊 知道,怎么了?

石力 我想提醒你注意这个口号里的“人”并不包括妇女、黑人、穷人,而是指有地位的男性白人之间的平等。诚然,美国1787年颁布了民主宪法,但遗憾的是直到1937年妇女才获得相同权利,并且直到1964年黑人才拥有平等的选举权。从这个角度看,1965年之前的美国就不能被看做是一个民主国家。

苏珊 你为什么不提一下美国的总统选举呢?

石力 那就提一提美国的总统选举吧。你肯定比我清楚,他并不是由选民直接选举产生的,而是由各州议会选出的选举人团选举产生的,因此美国历史上不乏输了选民却赢了选举人团的票才当选总统的例子,如2000年当选总统的小布什就输了民主党总统参选人戈尔50多万张选票。可见,美国的总统选举其实也是间接选举,属于间接民主,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它有时候能代表的仅是少数人而非多数人。其次,从国际观的角度看,美国在国际事务中从来就不喜欢民主,而是喜欢独断专行、我行我素,或者说在其需要联合国的时候就赞成会员国或常任理事国投票表决,在不需要的时候就单干。所以,美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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