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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化平

出版社：伊犁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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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独白卷试读：

A辑 难忘你的可爱

大雁的歌

这是蒙古草原上的一首歌，据说是从17世纪末就开始流传的民谣。

老人在草原上看见飞过的大雁，觉得似曾相识，不禁仰首问它：“大雁啊！大雁！那有着碧蓝海洋围绕的南方，是多么温暖和美丽，你为什么不在那里长久停留？非要千里迢迢地飞回来呢？”

大雁听见了，就低飞下来回答：“春天花开了，草原就是幸福的天地，有一种呼唤带领我们回到家乡。”

老人俯首行礼，表示欢迎和祝福。大雁正要展翅飞离，忽然又回头轻声询问：“我记得你原来是个多么年轻的少年啊！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老人长叹一声说：“大雁啊！大雁！不是我自己愿意变老的，实在是这时光无止境地循环，让我不得不老去的啊！”

我是在前年春天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在台北中广的录音室里，从蒙古来的巴达拉老先生应邀演唱几首蒙古民谣。每唱一首，他都要先向我解说歌词的大意，好让我能向观众作简短的介绍。帮我们两人翻译的杜布与巴雅尔，在翻译到这首歌最后一段的时候，忽然停顿了下来，哽咽不语。

这位朋友处事一向沉稳，我很少看到他这样失态过，不禁有点惊讶。可是，在几秒钟之后，等到他终于把最后一段歌翻译出来的时候，就轮到我哽咽失声了。“大雁啊！大雁！不是我自己愿意变老的，实在是这时光无止境地循环，让我不得不老去的啊！”

老先生站在录音室中间，穿着蒙古长袍，仰首高歌，好像就是那个站在草原上的老人，仿佛空中真有大雁飞来与应答，高亢苍凉的歌声，唱出了生命的疼痛与无奈。我的泪水随着歌声纷纷落下，不能遏止。

每首曾流传下来的歌，应该都是从我们心里最痛的地方唱出来的吧？

巴达拉老先生几乎用了一生的时间，在草原上采集与传授蒙古民谣，他说：“我想，人活着总有些天真的理想。这么美丽的歌谣既然是祖先从心里面唱出来给我们听的，那么，就让我们再把它唱进子孙的心里面去吧。”

去年8月，巴达拉老先生因为急病在乌兰巴托逝世。我一直想向他表达谢意，以及台北的朋友们想为他录制专集的心愿，如今都再也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当大雁再飞回到北方的时候，草原上有谁能够再回答它呢？造物者曾按下那使你开始奔劳的按钮，造物者也将释放你，让你——

归零

闲中整理抽屉，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计算器。

我一生逃避数目字，日常生活中的数目字似乎只是几月几日星期几，再有大概就是计程车钱的“照表减四”，连买菜都不再由我算帐，自有柜台的收银机帮我算好，为图省事，常是付张整钞，由它找。何况我实在也极少买菜。每月的水电费是在银行开个帐户，由他们代付。

这个小计算器是怎么来到我抽屉的，我不太记得，细看，上面有一行小小的金字，是第43届记者节的赠品。

我一时觉得对它有点歉疚，为什么不打开来看看，试用一下呢？

计算器是很好玩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把心中想到的数字给它去加减乘除，它就乖乖地把得数显现给你看。数目字在你任意拨弄下，忽然变成长长的一串，忽然缩成短短的一截。而当你不忍心再折磨它的时候，就可以立刻大发慈悲，使它“归零”休息。小小的计算器，好像是一个奔劳的生命，那么认真执著于每一个细小数字的得失。它要求自己绝对正确，毫厘不爽；即使在你这游戏的手下，也把你那不负责任的拨弄当真，竭忠尽智地显示出你其实一点也不认真要求知道的每一次的增减损益。而最后，如果你让它休息，它就一声不响地“归零”。好像是你让它走完了长长的征途，好不容易得到了休息。而在这游戏的过程中，你会觉得自己代表了一只命运之手，居高临下，旁观着各样的人生。看他们有时呼风唤雨，非常成功；有时蹇舛困顿，寸步难行。而无论它一趟任务是成是败，也无论是拥有了妻财子禄，或是孑然一身，最后都将烟消云散。银行中的万贯家财，世界上的赫赫名声；成功乐，儿孙福，一切一切，终于还是要如同这曾经展现过亿万数字的计算器，当你倦于拨弄，便可以使它“归零”。

想到“归零”，我觉得有点可笑。数十年挣扎奔忙，最后“归零”时的感觉，大概也如同那在瞬间消失了一切数字的计算器，是清静又安逸的吧，而在明知终会“归零”，也仍不敢放手息局的奔忙中，如能看到计算器上“归零”那一刻的烟消云散，大概对整个人生的悲悯也就化为这一刻的解脱感了。

名利竟如何？恩情又怎样？一切的执著无非是抽象数字暂时的显现。重要的是，该认真生活的时候，认真地生活过了；能做做旁观者的时候，也潇洒地旁观过了。未曾忘记快乐，也尽力摆脱苦恼。来到手中的，欣然接受；要从手中溜走的，怡然放手。名利如此，恩情也是一样。有过的就是有过了，失去时也应认可，那计算器上灵敏活跃的数字，如昙花般显现又消失，所记录的其实就正像这踊跃多彩的人生。造物者曾按下那使你开始奔劳的按钮，造物者也将释放你，让你“归零”。庄子的话真是生动！他说：“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息”字用得真是“现代”！那岂不就是计算器在一连串得失损益之后的“获释”？那真是最漂亮的一种“消失”。好像第一流的大乐团在最可爱的指挥者的手势下极有默契的全部休止，一瞬间就隐去了所有的声音。

小小的这计算器，比一块苏打饼干还小，而它容纳的却像是人们一生的数字，在增多与减少、收获与付出、得到与失去、喜悦与惆怅的一连串浮沉以后，会悄然而心安理得地这样“归零”，这样“隐去”，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的潇洒，这样的收放自如又率真！这世界从不隐瞒我们，它是那样的简单和纯粹！

感恩之心

我常觉得，生命是一项奇迹。

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竟开出像海洋一样湛蓝的花。

一双毫不起眼的鸟儿，在树头唱出远胜小提琴的夜曲。

在山里完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一颗大树几千年自在地生长。

在冰雪封冻的大地，仍有许多生命在那里唱歌跳舞，保有永不枯竭的暖意。

当我们在星夜里，抬头望向无垠的天际，感于宇宙之大真要叫人落泪，这宇宙里有无数的星球，我们的地球在星球之中有如整个海岸沙滩的一粒沙，那样不可思议的渺小。

但在这样渺小的地方，有着生命、有着爱、有着动人的歌声，这样落实下来，就感到人是非常壮大而庄严的，生活在我们四周的生命也一样的庄严而壮大。

生命是短暂的，然而即使不断的生死，也带不走穿过意识的壮大与庄严之感。

今天在乡下的瓜棚看见几个绿色的瓜成熟了，我怀着感恩之心看着这几个瓜，看呀！一切都是现成的。这世界从不隐瞒我们，它是那样的简单和纯粹！

就是一个瓜，也是明明白白，感恩的来面对世界。最高尚的爱，便是这样的爱，它在消失之前是不让人察觉的。它有时甚至是一种带有残缺的美，是胜过滔滔雄辩的沉默。

爱着是美丽的

爱着是美丽的！

爱，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是无比芳醇的精神体验。爱着，心灵在净化，感情在沸腾，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在升华。纯洁的爱，是美的化身，美的诗。

稚嫩的爱，是眸子里闪烁的星光，每到夜晚，那片纯净的光芒便会幽幽地浮上来，变作梦，变作歌，变作生命里最初的想象……

年轻的爱，是心中的彩虹。那是心灵里每一场温柔风雨留下的吻痕。是渴望的笔蘸着太阳的光彩描绘出的七彩图画。

而成熟的爱则是一轮新月，它普通至极，没有太阳炽烈的外表，也没有彩霞华丽的衣裳，它宁静、明朗、深远，却持久地散发着它的光辉。

最高尚的爱，便是这样的爱，它在消失之前是不让人察觉的。它有时甚至是一种带有残缺的美，是胜过滔滔雄辩的沉默。

爱，美就美在它是从人的心灵里盛开的鲜花，它比自然界的花朵更为永恒。

爱，美就美在它的博大。这种博大足以包容世间万物。是的，世界有多大，爱就有多大。

那么，就不要把爱局限在一个狭小的童话王国里吧！爱绝不仅仅是吟花弄月之余酝酿出的小情感。随着我们一步步走进社会，脚印在延伸，视野在扩展，爱也会延伸，会扩展。爱是一种大境界，让我们去找寻旷世永恒的天地大爱！

这种爱，是雪莱的“西风”，是裴多菲的“旗帜”，是艾青的“芦笛”，也是北岛的“回答”。

这爱，是我们用自己的诗韵所颂扬的人间最大的爱，是对人类的光辉理想的追求与执著。这是人世间最美的爱情！音乐给我的力量定格在我后来人生旅途上的每一个瞬间，给我的精神以亮色和厚度。

琴曲

女儿过六岁生日那年，我和我家先生送给她一件听起来就令人怦然心动的礼物，那是一架占了一面雪白墙壁的118型黑色钢琴。

满怀喜悦的女儿，兴奋地坐在泛着黑色反光的钢琴前，当我用眼睛扫过那一排黑白琴键的时候，她已将钢琴铿然弹响。瞬间不足十五平方米的房间里琴声轰鸣……久久回荡的琴声，犹如夏日湖中的莲花在我心中层层叠叠展开。女儿是幸福的，小小年纪就拥有了一架堪称乐器之王的钢琴，而我像比她再大一倍年龄时，只有一只口琴，遥远的往事像影子一般穿过岁月的树林跟着琴声跌撞而来……

文革的时候，我家被抄。当红卫兵小将杂沓的脚步声，从楼梯口消失的时候，我和妹妹自那一刻起就成了令人唾弃的狗崽子。我生性自尊，平日里与同学老师相处就很知道自律，生怕别人说东道西，何况家里出了事，于是整日蜷居在家不敢下楼。一本当时还在流行的《欧阳海之歌》，翻来覆去的看，书皮都翻烂了。小我几岁的妹妹在家无事，天天拿着个放大镜，对着阳台花盆里的小虫子、蚂蚁聚焦。

沉闷孤独的日子似乎过了很久，终于萧瑟了一冬的阳光变得明媚起来。一个春天的傍晚，从窗外飘来一阵美妙的口琴声，那琴声泉水一般亮丽清纯，绵延成一条潺潺的小溪环绕在我家窗口，推窗俯看，只见是三楼的燕妮姐在阳台上吹口琴。

我熟悉那曲调，是电影《昆仑山上一棵草》的插曲——《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优美的旋律，好听的琴声，像春天里飘飘洒洒的细雨，绵绵不尽地流进我久已干涸的心田；顷刻间沉睡已久的少女的青春活力被唤醒了，就像看到骤雨暂停时，云端里闪现出的片刻阳光，幽幽惆怅的心境被苍茫暮色下汩汩流淌的琴声打动了，第二天，我跑到附近一家百货商场，买回一只上海产的口琴叩响了燕妮姐家的房间。

已经上了中学的燕妮姐没有红袖章，和我处境一样。她曾经是我们这座楼里最出色的女孩子。上小学时她就是少先队大队长，中学时她曾在人民大会堂的舞台上，为演出《东方红舞蹈史诗》的演员们献过花。我曾经一度很羡慕燕妮姐的名字。据说那名字是根据革命导师马克思的美丽绝伦的夫人燕妮的名字而来，就是因了这句字的诱惑，在我以后上中学的时候，就看完了厚厚一册的《马克思传》。

在跟燕妮姐学琴的日子里，音乐世界带给我的欣喜是用语言难以形容的。我深深体验到音乐是创造意境的一种艺术。从高高低低的音阶点上慢慢荡开的琴声，一会儿把我们带到青松挺立的山岭，一会儿又把我们带到遥远神奇的高原，我们似乎可以跟随高山流水般清丽悠扬的琴声走遍天涯海角，可以遥看通向天际的日月之路，可以倾听海浪拍击海岸的喧哗，可以嗅到大地青草的味道和风的气息。美妙的旋律所激起的感情像春天里的溪水，什么也阻拦不住地向前奔流，正如音乐大师贝多芬所说：“音乐是心灵迸溅的火花。”就在那时我们对人生的美好憧憬和希冀，在有琴声飘荡的绿色渐浓的春光里蓬勃地生长了。

记不清我和燕妮姐用琴声迎来了多少个晨曦笼罩的黎明，又用琴声送走了多少个月光莹照的夜晚，在学会了吹奏许多流行的革命歌曲之后，燕妮姐告诉我她还会吹好听的苏联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卡秋莎》……当时的形势是不允许唱这些歌曲的，因此，我们总是关紧每一扇房门，放下厚厚的落地窗帘，在静悄悄的与世隔绝的小屋里，陶醉在苏联歌曲深沉抒情的旋律中，毋须说话，心灵的小路上，就有一只森林鸟在长鸣。

我们完全忘记了外面腥风血雨的世界，其实附近单位的高音大喇叭里常常传出打倒谁斗争谁的口号声，我们的父母就是被单位揪去办学习班了。可是在音乐给予的这一方圣洁的天地里，什么世界间的烦恼、不幸都统统被遗忘了。像置身在一个美丽的城堡，我们以水晶一般的心灵，在琴声中演绎着青春，演绎着梦想……

至今回忆起那段窗前明月吹口琴的日子，仿佛是自己人生中一段美妙的童话。记得去年夏天我带女儿去看动画片《狮子王》，片中狮子王木法沙对辛巴说得一句话给我触动很深。它说：“当你感到这个世界就要遗弃你的时候，你先遗弃这个世界。”当时坐在黑漆漆的影院里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三十年前跟燕妮姐学吹口琴的那段时光。那时我们得到的快乐不就是我们不自觉地遗弃外面的世界所获得的吗？而这一切得益于从口琴中流淌出来的音乐。从一节节优美动人的旋律中，从一首首撩人情怀的歌曲声中，我们苦闷的心境得到了释放，压抑的心灵找到了精神的避难所。我们懂得了寂寞的生活中也能活得宁静充实，笑得从容安妥，再也不惧怕鄙视的目光，再也不会在讥诮的人群中低头逃走。那期间音乐给我的力量定格在我后来人生旅途上的每一个瞬间，给我的精神以亮色和厚度。

夏日的黄昏里我和燕妮姐常坐在她家阳台上吹口琴。一次我们合奏一曲《我爱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歌曲，刚刚下过雨的天气，景色十分美丽，远处的西山清晰可见，渐渐沉下山的夕阳把一抹红霞投射在比阳台还高的白杨树上，放射出金箭似的光芒，使人内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动。手捧口琴，我们尽情地倾泄自己的情感，引得阳台下面的行人驻足朝我们这里翘望。

突然燕妮姐停止了吹奏，遥望西山的晚霞用一种非常神往的表情跟我说，要不是搞文化大革命，她会有架钢琴的，钢琴在所有乐器中表现力最强最丰富，是乐器之王。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那个美丽的黄昏，记得燕妮姐的话，记得我从音乐中获得的灵感、自信和勇气。

动荡的年代里风雨飘摇，后来燕妮姐跟随同学在学校报了名去农村插队了，所去的地方正是呼伦贝尔大草原。

不久，我家也告别了北京，凄凄惶惶地坐上了一辆开往南方的火车——去江西“五七”干校。从此燕妮姐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留给我的是想起来就温热心头的永恒的友情和那把看上一眼就令我情思萌动的口琴。

在以后的岁月里，这把口琴伴随我渡过了许许多多个艰辛坎坷的日子。不论是走在江西革命老区泥泞的红色山路上，还是在河南农村插队落户的黄泥小屋里，每当我吹起口琴，眼前就会浮现出“文革”时跟燕妮姐学琴的情景，黄昏般萎落的心情就会重新升腾起对未来的希望。在音乐的殿堂里只要执著地寻找，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立的精神世界。就是这样一种支撑，使我在命运多舛的人生道路上磕磕绊绊地走到了今天。

岁月流逝，人海茫茫，不知当年的燕妮姐身在何方？她一定仍然酷爱着音乐，也一定拥有了她为之向往的钢琴。

女儿是幸福的，女儿赶上了好时候，小小年纪就有了表现力最强的乐器之王。在日益商品化的社会里，精神世界丰富了，尘世的浮华与物质的诱惑才会离我们远去。女儿现在还小，大人们的希望，想她将来长大后应该能懂。使人变得善良、充满朝气，教人向上、高尚和博爱的情爱，必定是纯洁的。

真爱

当两个灼热、颤抖的嘴唇像两片彩云自然地碰撞在一起，一弯新月爬上了树梢……你告别恋人，在走回家的路上，你觉得初冬之夜尽是早春的气息，你突然有拥抱路旁每一棵枯萎的小草，亲吻每一棵梧桐树的冲动。这时候，即便你碰见你的仇敌，你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主动地同他握手言欢，一笔勾销10年的宿怨。或者你路经火车站，有位不慎遗失了全部钱财的外地农民正在向众人诉苦、求援，你会慷慨解囊相助，倾其所有。

果真如此，那么我敢说：“你正在热恋中，而且你的爱是纯的。即便这种爱有可能会遭到世人的白眼和流言蜚语的中伤，若用道德的尺度来衡量也许它还是不太规范的。”

——使人变得善良、充满朝气，教人向上、高尚和博爱的情爱，必定是纯洁的。

反之，当你告别了那女人，你一路上起的尽是贪污、走私和捞一把的念头；和畅的春风，你觉得是肉欲的挑逗；满天眨眼的星星，好像也在对你说：“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果真如此，我就敢断定：你在同一个女人鬼混！你所拥有的也不是真爱。

——使人变得丑恶、堕落、萎靡不振和颓废的情爱，必定是肮脏的。（二）

真正的爱情总是幸福伴随着痛苦一块到来的。因为哪里有阳光，哪里就会有阴影。你逃避阴影，也就拒绝了太阳的播惠。我们尽心尽力的目标只能是让幸福最后大于痛苦。——这不仅是爱的最高艺术，也是人生的最高艺术。（三）

真正的情爱是基础是相互崇拜，崇拜自己身心所欠缺的东西。这崇拜即是男女平等中一种内涵。没有彼此崇拜心理成分的情爱是不稳固的。哪里有互相崇拜，哪里才有情爱。崇拜的消失就是爱情的失落。夫妻间最忌讳这句话：“我在心眼里瞧不起你！”

情爱必定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威慑力量，彼此崇拜这威慑力量，屈服于这力量。真正的爱情是双方（彼此）被征服，人喜欢征服异性同时也被异性征服。（四）

爱情的实质是寻找自我，发现自我，实现自我。因为推动人前进的不单是生理（生存）的需要，更重要的是自我实现的追求。所以，爱情是人生一所大学。（五）

人只有通过一次真正失恋的痛苦和折磨，才会开始成熟起来。对于弱者，一次真正的失恋经历足以摧毁一个世界；对于强者，则会获得一个世界。只见到铜币，见不到爱。记着，不要上铜币的当，要寻找

珍爱

在我遇见班奇太太之前，护理工作的真正意义并非我原来想象的那么一回事。“护士”两字虽是我的崇高称号，谁知得来的却是三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替病人洗澡，整理床铺，照顾大小便。

我带上全套用具进去，护理我的第一个病人——班奇太太。

班奇太太是个瘦小的老太太，她有一头白发，全身皮肤像熟透的南瓜。“你来干什么？”她问。“我是来替你洗澡的。”我生硬地回答。“那么，请你马上走，我今天不想洗澡。”

使我吃惊的是，她眼里涌出大颗泪珠，沿着面颊滚滚流下。我不理会这些，强行给她洗了澡。

第二天，班奇太太料我会再来，准备好了对策。“在你做任何事之前，”她说，“请先解释‘护士’的定义。”

我满腹疑团望着她。“唔，很难下定义，”我支吾道，“做的是照顾病的事。”

说到这里，班奇太太迅速地掀起床单，拿出一本字典，“正如我所料，”她得意地说，“连该做些什么也不清楚。”她翻开字典上她做过记号的那一页慢慢地念：“看护：护理病人或老人；照顾、滋养、抚育、培养和珍爱。”她啪地一声合上书：“坐下，小姐，我今天来教你什么叫珍爱。”

我听了。那天和后来许多天，她向我讲了她一生的故事，不厌其详地细说人生给她的教训。最后她告诉我有关她丈夫的事。“他是高大粗骨头的庄稼汉，穿的裤子总是太短，头发总是太长。他来追求我时，把鞋子的泥带进客厅。当然，我原以为自己会配个比较斯文的男人，但结果还是嫁了他。”“结婚周年，我要一件爱的信物。这种信物是用金币或银币雕刻上心和花图案交缠的两人名字简写。用精致银链串起，在特别的日子交赠。”她微笑着摸了摸经常佩戴的银链。“周年纪念日到了，贝恩起来套好马车进城去，我在山坡上等候，目不转睛地向前望，希望看到他回来时远方卷起的尘土。”

她的眼睛模糊了。“他始终没回来。有人第二天发现那辆马车，他们带来了噩耗，还有这个。”她毕恭毕敬地把它拿出来。由于长期佩戴，它已经很旧了，但一边有细小的心形花型图案环绕，另一面简单地刻着：“贝恩与爱玛。永恒的爱。”“但这只是个铜币啊。”我说，“你不是说是金的或银的吗？”

她把那件信物收好，点点头，泪盈于睫。“说来惭愧。如果当晚他回来，我见到的可能只是铜币。这样一来，我见到的却是爱。”

她目光炯炯地面对着我。“我希望你听清楚了，小姐。你身为护士，目前的毛病就在这里。你只见到铜币，见不到爱。记着，不要上铜币的当，要寻找珍爱。”

我没有再见到班奇太太。她当晚死了。不过她给我留下了最好的遗赠：帮助我珍爱我的工作——做一个好护士。

爱的小站

1．我的思念，是两根绵延伸展的钢轨，伸向你那个神秘而温馨的小站。

我的情感，是一列热情奔放的列车，驶向你心灵那个爱的小站。

无论旅途多么遥远，无论征程多么艰难，也不会改变我选择的路线，也不会动摇我心中的信念。

穿过无数个岁月的风风雨雨，穿过那条漫长的历史隧洞，我沿着心灵的轨迹，驶向你的小站，驶向你的身边……

2．你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站，没有都市大站的繁华与喧闹，你像绽开在田野上的一朵小花，却把深深的爱藏在心间。

每当我穿过严冬，一路风尘，驶向你的身边，你都用那脉脉含情的眼睛——那绿色的信号灯，告诉我：“这里已是春天。”

每当我悄悄地离开你，你总是挥动着那面爱的旗帜，凝视我渐渐远去的背影，含泪为我默默地祝愿。

爱的小站，你给我多少力量，多少信念；你给我多少遐想，多少梦幻。

3．每一次团聚，都是别离。

每一次短暂的重逢，都会有一个漫长的思念。

我的每一声深情的长鸣，都会荡起你心头的漪涟！

你的每一次闪烁的温柔信号，都会点燃我胸中的情感！

我生命的列车，注定要在你的目光下远行。你注定要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痛苦、寂寞和孤单。

只要那条伸展的钢轨——那条连我们心灵的情感之线不断；

只要那盏风雨中的信号灯——那颗写满我们爱情故事的小屋不灭；

我们爱的旅途，就永远充满坚贞，充满幸福和欢乐，充满庄严与浪漫！

哦，爱的小站，梦的小站！快伸开你的手臂。我情感的列车，不会晚点！在熟悉的地方最能找到我们自己。

情到深处人静思

A

爱情往往产生于一时的激情。人们往往看到眼前的山峰便忘记了周围的群山，特别是当你的情感饥荒时便很少能正视眼前的长远的。因为当初缺少选择，所以常常情到深处人孤独或懊悔。

B

人都说，熟悉的地方难产生风景，其实细想来，我们一生中遭遇的所有新鲜的都将成为熟悉的。重要的是别让自己的眼睛蒙蔽了自己的心。在熟悉的地方最能找到我们自己。

C

爱不能随便伤害一个人，也不能随便施舍一个人。当面的伤害比背后伤害更严重。无意卷入比有意卷入更为痛苦。

D

踏泪而来，却发现爱已“短路”。还没来得及握手就得说再见，这是漫漫爱之路上的一种常有的无可奈何。千万不要轻易踏上迷茫的路，因为随意的付出和很深的投入是一种傻气。

E

生命和爱情是组成人生的一排排鲜嫩的笋。而这美丽的风景只有拔节而长，才会郁郁青青。我从来都喜欢真实，那种让我动容的真实。我愿意承担其中的责任，愿意一心一意。

一季的等候

最初遇见浩是在朋友的聚会上，是为了欢送一个昔日的同窗远渡重洋。如同两年前告别我的伟文一样，气氛热烈而又夹杂了某种惆怅，只是对我来说没有了当年与恋人分别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寂寞与感伤。

浩是作为摄像被邀请来的，现代生活的这种点缀已不算过分奢侈，看得出来浩不属于我们这批热衷出国的朋友。我是在大家闹哄哄的敬酒中发现了他的出众，现在想来我那不经意的回首是极偶然的，我想那个角度一定使我的脸一下子闯入了镜头，突如其来。浩看见了我，浩从镜头中抬起眼看了我几秒，那一刻我感到了心的悸动。那是一双冷漠中带着童稚的眼睛，是我年少时一再歌咏却从未见过的如梦如星的那种。我重新打量起一言不发的浩，他该有三十岁，不再属于男孩子了，黑色的皮裤和军靴令他浑身上下荡漾着一股不羁与帅气。

聚是短暂，散是长久。当我独自一人伫立于车站的时候，雪已在冷冷的街中积起薄薄的一层，那种冬日夜晚的冷因有了雪反而让人有许多亲近，偶尔有一两辆公交车驶过，平添了我几分焦虑。正在左顾右盼中，一辆摩托在我身旁嘎然而止。“嗨！”是陌生的男声。我仔细借着路灯看对方，才发现头盔下那双熟悉的眼睛，是浩。浩骑摩托正符合我的想象。“嗨！”浩再次招呼我时脸上已挂了暖暖的笑。我的惊喜不必言语浩一定看出来了。“带你回家，等车太冷了。”浩自然地跨下车解下头盔，似乎我们早就认识，我不想拒绝，虽然我知道坐在浩的摩托会更冷，那么就为了那双动人的眼眸吧。我笑了，望着高出我一头的浩将头盔套在我的脑袋上，然后细心地为我系好带子。这个手势直到现在我还深深记得，它让我想起少女时代终日梦想着的那种兄长般多情而温柔的怜爱，那样细致而优雅，一下子就将我带入温暖，只是在心里。

浩那年年轻而略带苍白的脸在整个冬天都晃动在我的眼里，对他那种莫名其妙的思念与日俱增，以至让我渐渐淡忘了每天企盼的远方伟文的信笺。直到再次遇见浩已是相隔近一个月，浩与我电话无数终于想来看我，浩说要带我去他近郊的小屋。那个黄昏我们骑着摩托穿过一个菜场，采购了许多食物。浩与我见面话不多，却俨然是我多年的旧友。浩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向摊方买菜时又和我孩子般的嘻笑，一定被别人误认为一对恩爱的恋人，这种温馨的感觉在那条狭小而昏暗的街上弥漫着。

那一夜在浩那间傍山的屋子里，我们默默无言，心里交织着默契与紧张，浩低头望我，终于握住我的手。

以后的日子浩依旧忙忙碌碌，浩其实什么也不曾表达过。接到伟文信的那天阳光灿烂，差点儿怀疑寒冬已过。伟文龙飞凤舞的字不带标点一气呵成，他说帮我申请的学校已答应了全额奖学金，并高兴地祝我赴美签证能一路顺风。站在窗前的我握着信纸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在这寒冷的异乡，我甚至忘了该怎样分享这份喜悦。

我独自一人到浩那儿已是将近黄昏，浩的门悄然掩着，浩正背对我站在窗前玩汽枪，他那高而瘦削的身影在阳光已逝的屋子里显得孤寂而单薄。“你怎么来了？”浩放下汽枪眼里闪着笑意，浩是高兴见到我的。那个黄昏，浩从背后拥着我站在窗前，直到身上有了寒意。我插在口袋里的手始终紧紧握着伟文的信，几次欲言又止，难过得差点儿落泪，这才发觉迫不及待地找到浩，不是为了告诉他这一喜讯，而是因为思念，我是特地来看他的。其实初见他时就爱上了他，没有理由。是因为我见异思迁吗？这样对伟文是不公平的，我痛苦地矛盾着。可是忍不住，我在浩做晚饭的时候匆匆写了一张纸片夹入他枕边的词典，希望他终有见到的一天，我写着：“这个冬季你曾给了我一季的浪漫和等候。再见了。”

走入拥挤的候车室，我很茫然。虽说手续办得挺顺利，可毕竟要走了。因为害怕告别的场面，又是准备直接从家人所在的那个城市出发，我是一个人走的，省略了一切感伤或泪水，没有了什么牵挂。已过寒冷的冬天，冬天里的故事也会成为浮生往事吧。浩没提起什么，像过去一样。我不知道他是否见到那张纸条，也许看过也未察觉我的心思，那就作为我在这个城市七年中另一段情缘吧！“嗨！”在我匆匆走上月台时，我听到了这遥远而熟悉的声音，蓦然回首，不远的身后是浩默默地站着，扛着摄像机，动人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忧伤。“嗨！”浩就那样站在原地，打开镜头。“嗨！”我迟疑了一下终于飞奔过去，脸上早已泪水纵横。“我早就看见了那张纸片，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昨晚，我想了一夜，想问你一件事。”浩站在那儿第一次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在电话里开玩笑，你请求做我婚礼中的伴娘，那么，你可愿做我一个人的‘伴娘’？当然这也许是我一厢情愿。”浩指着摄像机，“我准备拍下你远走的身影，做永远的纪念。”浩望着我，左手提着一只大红色的头盔，在拥挤的月台上是一种夺目的出众。

月台只属于步履匆匆的旅人，月台伸向两头都是无尽的等待，何去何从也许在刹那间就作好了人生的定格。浩，其实你不用带着摄像机来，我从来都喜欢真实，那种让我动容的真实。我愿意承担其中的责任，愿意一心一意。困厄愁苦的日子中，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那支笔，从来不曾让它枯竭。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

那年七月，一纸红榜将我划出大学校园的门槛。回到家中，闲得无聊，灰朦朦的心情一直难以排解。经人介绍，我随一个远房的表叔——一名手扶拖拉机手做下手，来到一座煤矿工程建设队装卸石料。那天下午，手扶拖拉机装载着满满的一车山货，一路颠颠簸簸，暮色苍茫时分，车子在一家小餐馆门前停了下来。其时，阴沉沉的天下起了细雨，桔黄色的路灯迷迷蒙蒙，弥漫在一片水汽中。街巷中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吠，听起来更显得凄清和孤独。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立即雾一般袭上我的心头。餐馆不大，大概已经打烊，看上去生意很清淡。一盏日光灯孤零零地散发出惨白的光，发出“咝咝”的电流声。餐厅不见人，找到里间，才见角落里有个女孩，蹲在水龙头旁洗涮一大堆碗碟。女孩瘦瘦的肩，显得很单薄，孤单的身影投在污秽不堪的水泥墙面上。我们草草吃过饭，把货卸下，便徒步朝不远的建筑队驻地走去。一路上的疲乏和劳累使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们又来到那家餐馆吃饭。白日里生意却热闹。里面的四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昨天的那女孩正端着菜盘子忙碌穿梭于每张餐桌之间。我这才发现，她长得很美，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眼睛，亮亮的眸子一转动，似乎又闪出几丝忧郁。忽然，靠墙的那张餐桌上吵吵嚷嚷叫了起来：“小妞，过来跟爷们喝杯酒。”污言秽语中又夹杂着一声声口哨与浪笑。旁边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将手伸出去摸那女孩子的下巴。女孩似乎见惯了这种场合，只是飞快用力将手拨开，转身离去。

一连几天，我们都在这餐馆吃饭。一来二往，我和女孩便熟悉了。一次，趁生意闲些，我便试探着问她：“这是不是你家开的餐馆，这般年纪怎么没去学校读书？”女孩垂下头，沉默少许，才轻声回答：“我是从离这二十多里的村里来的。因家里穷，只念完了小学。”停了一下，她抬起头，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父亲长年患病，三个弟妹正上小学，经在煤矿的表姐介绍，我才找到现在这份活计。吃住算老板的，一个月好歹拿60元钱，以接济弟妹上学和贴补家用。”最后，我也把自己高考落榜后的一些境遇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她，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沟通。慢慢地，我们的心也在靠近。

一次，我照例来到这家餐馆吃饭。女孩正在窗口卖饭，见了我便笑着向我招呼。她把饭菜一齐倒入我的饭盒。待掏口袋付款时我才发现，出门时放在这里的五块多钱不翼而飞了。我一脸窘迫。看得出她也在替我着急，却一再安慰我再仔细找找。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仍是不见钱的影子。忽然，她朝我神秘一笑：“你等一下。”便快步跑上楼。不一会儿，她将一张十元面额的钞票递到我的手上：“你先拿去用。”说完，又匆匆忙活去了。

入秋了，一些树叶开始变黄。连日来，天一直下雨，工地宣布休工放假。我正好收到一家报社寄来的20元稿酬，带上样报兴冲冲地跑去找她。她一见我手里的钱，满脸疑惑：“还没到月底，你哪来的钱？”我自豪地告诉她，这是自己写稿子挣来的稿费。她听后，兴奋得孩子似的跳了起来：“唉，想不到，你还真行！”我连忙从口袋里抽出样报，她一把抢过去，急切地找到印有我名字的那篇文章，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声来，一脸的羡慕和崇敬。

几天后，建筑队转移到一个新的地点，离餐馆大约有三里地。生活异常单调乏味，刚来时的那种新鲜感被日复一日既苦且累的劳作所取代。

短短的两个月，脸变成那种灰黑色，人也瘦了一圈。刚出校门的壮志豪情已如幻梦般烟消云散。一天劳作下来，浑身腰酸背疼，疲累不堪，再也没有什么雅兴去吟诗作文了。工余时间，消磨光阴的是两副扑克一副麻将。晚上，大家便一窝蜂似地拥向电影院，日子便这样一天一天地打发过去。

一连有两个星期我没有到餐馆去了，时光和惰性几乎淡漠了曾有过的一切。

一天下午，我正和几个工友在工棚“修筑长城”，有人进来对我说，外面有个女孩找你。我走出门，女孩在那边路口站着。她穿一件红色滑雪衫，脖子系一条白色围巾。我走过去，招呼她进屋坐。一进门，她便红着脸朝我解释：“我到前面办点事，知道你在这里，就顺便进来看看。”接着她又问：“你最近忙吧，有多长时间不来我们餐馆吃饭了。”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掩饰着：“活太累，工地又没放假。”她不置可否地一笑，眨了眨那双黑黑的眼睛，眉宇间蹙起一丝忧郁：“你几时学会打麻将了，不写文章了吗？”我的心像被人轻轻划了一下，惶然答道：“每天累得倒在床上像一具尸首，早就没了那份心思。”良久，她无语，默默地从包里取出一本《胡适文集》说：“前些天我在一家书摊看到这本书，就买下了，不知你是否喜欢。”顿了一下，她语气忽然变得十分郑重：“我总觉得你实在不应该放弃，否则太可惜了！”然后她说餐馆还有事，就起身匆匆走了。

一个月以后，我的一组诗歌在一家文学刊物上发表出来。我再次兴冲冲跑到那家餐馆，却不见她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回乡下老家去了。这才遗憾地发现，相识有几个月了竟然从未打听过她的芳名。又过了半月，时已将近年关，建筑队完工结算，我结好帐便离开了这座煤矿。

以后，我挑煤，烧炭、教书、种田，豆大的汗珠掉在地摔成八瓣。困厄愁苦的日子中，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那支笔，从来不曾让它枯竭。

岁月匆匆，时光淡漠了许多往事，唯有那个女孩清秀的面容和那双乌黑却略带一丝忧郁的眼睛，始终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工作闲暇，我翻开案头的《胡适文集》，便禁不住思念远方不知名的那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孩。

光明

一个刚出生的瞎女孩被人扔在修道院的大门口，好心的修女收留并抚养了她。

十八年后，一位善良而医技高超的眼科医生来到修道院，瞎女孩欣喜若狂。

厚厚的纱布在众修女虔诚的祈祷声中层层揭开，看，女孩的眸子何等明亮！但始料不及的是，笑容只在女孩唇边一闪就凝固了——重门深锁、景象荒凉的修道院，黑衣曳地、神情严肃的修女，还有沉重的十字架，悲哀的钟声……“不！”女孩极度失望地叫喊起来，“这决不是我所要看到的世界！”“十八年来，你不是一直梦寐以求看到身边的世界吗？”修女们迷惑不解，一定是她的脑神经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视而拒见？只有医生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也许，我只给了她一半光明。

第二天，医生又来了，耐心地劝说女孩睁开双眼，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一位英俊的小伙子手捧一束红红的玫瑰，站在修道院山花烂漫的门外，立即，女孩的脸笑成了石榴。

光明就是这样苛刻，仅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还不够，还要有一片明丽的世界。而作为制造声音并把它们批量出品的人，往往也学着天使的口吻，劝人尽快加入歌唱者的行列，火速出卖声音。

声音忧喜录

声音最能陶冶性情。听到战鼓军号，怕死的人也会慷慨赴敌；子弹的呼啸，大炮的轰鸣，能教人把生命看轻；而清晨朗朗读书声，或鸟的啭鸣，听久了你会觉得这世界很安全静谧；以前有空袭警报，十分凄厉，现在没有了，但火警或急救的号笛，仍使你感到悚然不安。交响乐会令人热血沸腾，民族音乐则把恬淡送入你的心坎。京剧音乐培养了一批极精致的耳朵，正如钓鱼种花养鸟培养了许多闲逸的心。我乡间有个农民结巴而且秃头，农忙之余就替戏班子挑戏箱子，搬道具，搭戏台子——纯属尽义务。人生的最大乐趣在于能自得其乐，谁说不是呢？你可以看见他那光亮的秃头在昏黄的灯光与丝竹响板中摇晃，偶尔你还能听见他惊心动魄的吼几声——绝不结巴！他平素没有别的嗜好，生活对他的唯一奖赏就是：戏剧音乐能使他出神着迷。

那时节我在乡村，盈耳的皆山风松涛，落叶流水，春鸟秋虫，狗之汪汪，羊之咩咩；偶尔听见农民吆喝牲口，或在辛苦中唱几句什么，觉得特别亲切感人。初回都市的那几年，起早听卖菜的呼唤，街坊的问答；到得晚上，左邻吹笛，右舍拉琴，呜呜咽咽，嘈嘈嚓嚓，远近交接，融成一片。入夜，闻猫叫，小巷石板上敲出的屐声，不觉怡然睡去……睡梦中仿佛还听见远方的农民在哼着一段曲子。

但近年来，晚上常常寝而不寐。邻家一直在播放流行曲，或全家齐唱卡拉OK——唱倒罢了，有时是尖叫高吼，四面辐射，如雷贯耳，不听也得听。间或有呼啸而过的摩托，把你从睡梦中惊醒。这时你才慢慢察觉情况有了变化：往日熟悉的声音都哪儿去了呢？野鸟闹春，摩托惊秋，那一刻，我才注意到流行之声已经灌满了我的耳朵。但是我不能指出什么是流行之声。

这就是我的烦恼所在。

每一支歌曲总令人有所缅怀，有所回忆。缘故是那歌曲是在某种背景下向你诉说什么，展示什么。它伴随着光，色彩，情调，遥远，将逝而未逝的事物——那永远留在心底的事物。

一曲《让我们荡起双桨》，把我们一下子带回童年，阳光明媚，碧波荡漾，垂柳迎风；而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倏忽间又使你步入烂漫的青年时代，激动而又沉醉，仿佛闻到了温暖的晚风中捎带的花香；在远处向你眨眼的是希望的星光，接下去，你听到了一片辽阔、真诚的颂歌，深情而聒噪地唱着，在其中，有你的沙哑声音……一回神，你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中年的边缘。方才那三段路程各有一支歌伴随你匆促的脚步。回忆往往是迟暮的，但歌声会唤醒你年轻的心。我现在虽然居住在闹市，但心里时常涌现农村的画面，耳朵中便充满了无边的宁静，而水色天光，花草虫鱼也无不映含其中。在其中，还看见那个年少不更事的自我。所以不妨这么说：音乐是激发回忆的酵母。

我对音乐没有偏嗜，悦耳的声音，优美的旋律不论，就是单调、粗糙的音响，只要发自有情，都能快我意。如果有歌词的话，歌词不必太古奥，太诗意，但至少是明亮的，流畅的，有意味的。而流行之声无宁说是超出应有的标准。

上面提到的那位农民，久别重逢，立刻就断言我不会“玩”音乐。独立核算地请教他该如何玩。他受到嘉奖似地伸长脖子，唱了一支歌中最精彩的几句。其实他唱得挺认真，可我就是不明白他唱什么。我说你变多了，为什么不唱自己熟悉的，偏要唱连你自己也不明白的新歌曲呢？他的回答是——

者（这）新歌是我做得（的）剧（曲）！

为了表明他果然今非昔比，隔天他就给我寄来了他制作的一首歌曲。歌词如下——亲爱的知青朋友你好吗！隔了多年没见面你还吹笛子吗！悠悠岁月我流泪寻找你！你是我的阳光我的心我的爱！谁说……难道……不要说……也别问……如果你……请告诉我……这不是梦，是怨，是悔，还是恨？……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啊啊啊啊！……此致哪个敬礼！此致哪个敬啊礼哪！

看得出这歌词已经炉火纯青，由华丽乃造平淡，如同写慰问信。信中无其他文字，歌谱则是一大堆阿位伯数字。过不久，我又收到他自录的这首歌的磁带。他的声音充满颤震的激情。我环顾四周——我是指音乐爱好者们，仿佛都清醒地听，唯独我懵懂，这才开始怀疑到自己。

我太爱惜自己的耳膜与心脏了。含水分与油脂多的东西肯定会使这两个器官失灵。而深藏的病根却在于我对音乐的外行与观念的陈旧。为改变这种可悲的状况，需要培养新的趣味。如何培养？想来想去，再翻翻流行的《如何使你快乐》、《超级致胜术》、《明星升空十八法》诸此之类的实用书，我得出个诀窍：忍受必须提高，违心事开始做起：训练听噪音，并且试图切断对往事的回忆。

好在条件现成，陋巷临街，以往怕噪音，窗虽设而常关。往来汽车，楼上楼下，邻居街坊送来的噪音原先挡之唯恐不及，现在不仅接纳，还特地弄出些噪音来，以表投桃报李的悃忱。禅学教人：心中无一物，何怕惹凡尘？圣哲如孔子者都晓得“从众”的必要，何况风尘俗物。实行了一段后，自觉有些长进。于是很佩服能将噪音剪裁成音乐的手段，称它是超级致胜术，并没有冤枉它。由此我禁不住联想到大跃进或“文革”年代的诗与歌，其最大的魅力盖在于：使每个人都自信成为歌星、诗星的天赋，而不必经过任何专门的学习与训练。现在想成歌星的人或“玩”音乐的不少，简易方法一是模仿某星感冒时的鼻音，撒娇时的嗲腔，吃甜点时的奶油味，或发脾气时的沙声野调。二是将这调子从听觉领域扩大，扩大到视觉与知觉所能及的范围，此如语言，文章，衣饰，交际，恋爱等等，把现代流行之声变成现代流行之色。如此这般，在切断往事的回忆之后，浮在眼前的便是一片歌舞升平。

现代派的小说中，经常出现描摹声音的句子，听起来很觉幽默，比如：“用扫帚敲击牛奶瓶的钝响”，“狗在阴沟里发出的闷叫”等等。这当然比“吁呼嘻哉蜀道之难也夫”要新鲜。古代人清闲，专在声音上下工夫，所以创造了许多象声字，连做一首短诗也要讲平仄音韵，十分麻烦，但那声音确乎是发自内心，意味深远。不似现代人那样，无病也要呻吟，失语偏生聒噪。公元前544年，季札访鲁，请观周乐，发出“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的赞叹，足见当时音乐之淳美。这位季先生的耳朵很是了得，他能够鉴音知远，预言祸福。在卫国的戚邑听到钟声，就很为那里的安危担忧。可惜他早死了，不然，请他听一听今天的流行之声，卜上卜凶吉。孔子比较保守，他必定会拂袖而去，说：“这种种声音都是郑卫遗风。他只知道那“郁郁乎”的周乐，认为“和”是声音的极致。从小处看，“和”乃内心之平衡，从大处看，“和”是生态的平衡。故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但现代流行声所要表现的恰好是某种紊乱与无序。

在市场上，试问说书人、音乐家和歌手，你们卖什么？

我们卖声音。

诚哉斯言。只在艺术殿堂上，他们才会指着自由飞鸣的鸟儿说：去问问他们在卖什么。或只有在艰苦劳作中，那发自肺腑的“吭唷”声，才不掺杂着虚伪掩饰的成份。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而一旦有利害相随，情况就不同了。急于唱颂歌与急于贡献一样，除了脂粉气之外没有别的。

诗人格里巴哲在舒伯特的墓上写道：“丰富，却被死神夺走的，极为美丽的希望。”是的，这位巨匠那哀婉牧歌，清淳的激情，充满了人类的甜蜜的希望。但这希望，他到底卖了多少钱呢？多产的舒伯特15年的全部收入大约为7000古尔登，这其中还包括了他当教员的薪俸。这数目相当于罗素鼎盛时期一个晚上收入的四分之一。瞎子阿炳，那沉郁古朴的二胡曲——至今听起来令人悱恻、令人感动，令人向往，——当时卖了多少钱呢！

贝多芬聋，阿炳瞎，两者都是穷鬼，没什么可卖。莫扎特？死时连棺木也没有。《陶庵梦忆》记当时大说书家柳敬亭，说他声如巨钟，到筋节处，叱咤叫喊，汹汹崩屋；说到夜深时，言之款款，疾徐轻重，吞吐抑扬，入筋入骨。这位说书界的泰斗，可不愿称斤论两出卖声音，不卖！他是一位斗士，他在呼唤民族的气节，传播天地的正气……

声音传递着人类的情感，沟通着历史的信息。以往，声音凝固在书本上，打开书，我们与古人今人进行着活生生的对话。现在，声音可以凝固在磁带上，我们屏息静听，在与别的心灵默默交流中进入深远的回忆。然而，一旦心有旁骛，目有他驰，这种交流立刻成为不可能。

在市场上出售的声音，通常是争先恐后地进入你的耳朵，先把你搞得晕乎眩乎，在你失去判断力的一刹那，牢牢抓住你的钱袋不放。书籍的封面，大声喊着：色情，桃色案！内幕秘闻，刺杀！点穴！美容的创举！如此等等。幸亏像乔治、吉辛这种人毕竟不多，他舍得为一本好书而把吃饭的钱送给书商。情况常常是这样，饭吃得太好或太饱的时候，人往往喜欢能帮助消化的东西。而好书一般不容易消化，更遑论帮助消化？好音乐也是如此，需要耐性，需要投放劳动，你才能消受领会。做一名好的读者或听众有时甚至要有耐饥耐寒的本事。好耳朵与好眼力是训练出来的。“启示录”上说，“我就走到天使那里，对他说，请你把那小书卷给我。他对我说你拿着吃尽了，便叫你肚子发苦，然而你口中会甜如蜜。”小书卷当然不能充饥，所以肚子难免要发苦。先苦后甜，是古人对后人的勉励，但现代人等不及；或许是受骗的次数多了，不敢轻信，宁可先甜后苦，好比一些运动员服兴奋剂，先拿金牌再说，拿了金牌再去住院。对他们来说，有价值的东西只存在于这一刻。

而作为制造声音并把它们批量出品的人，往往也学着天使的口吻，劝人尽快加入歌唱者的行列，火速出卖声音。我们买噪音，因为我们正好也有制造噪音的能力。到了关节处，是看谁的噪音大。而那些买主往往也就是那些卖主。那些不买也不卖的，只好听流行之声。

人生十分短暂，能及时表现自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没有机会表现自我，或表现得不充分，被视为落伍，落伍下去就是落魄。那是要不得的。我那位农民朋友以往常常独饮独唱独白，引得家人邻居先是哄然开怀，继而厌烦头疼，终于让他自我陶醉去。若是没有卡拉OK，只怕他的唱腔道白与音乐天赋早已湮没无闻了。而今他表现了自我，即或纳头便睡，倒头便死，于心也无大憾。用时髦语说就是：过把瘾就死，岂不壮哉。这就是流行之声给人的启迪。

万物有情，情发于中，声形诸外。大自然“入目成色，入耳成音。”有钱人花钱买鸟，关在笼中唱歌，没钱人不花钱，到野外去听“林间自在啼”。秋本无声，而《秋声赋》视之为天籁，格外动心魄。但机械的碰撞，市井的喧嚣，车辆的喇叭，只是无情之音而且无始无终。人若是也长期模仿这空洞的叫嚷，久而久之难免不被机械化。心中那一点真情，由于大肆挥霍，批量出售，不加滋养与爱惜，也会很快消耗殆尽的。但这也许是杞人之忧。因为说到这里，流行之声仍不过是我这杂感中的杜撰之词。我的心已支离破碎，无奈的心伤痕累累……只为不忍你离去。

难忘你的可爱

你我有缘同窗共读，且是亲密无间的同桌，你美丽、大方，当你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我时，犹如清泉从我心上潺潺流过。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你我都记得很清，小船划开了层层碧波，我在船头，你在船尾，我们相向而坐。小鱼儿在水里游动，引起我们阵阵笑声。我想为活蹦乱跳的鱼儿拍个照，却忘记取下镜头盖儿。你我都记得很清，小雨淅淅沥沥洒在我的脸庞上，你那花边小伞上的水珠滴滴哒哒落个不停。雨水不停，脚步不停，我们就这样不停地走在闪闪发亮的路面上，背后是渐远的迷蒙。你我都记得很清，我们携手走上了一条弯弯的小径，山峦绿葱葱，山上的古亭装着八面来风，山下的人已忘情，望白云悠悠，小鸟声声，我们为大山的雄伟而感动，为我们自己而感动……

课堂——我俩共同攻克“堡垒”的战场；课余——我俩开心玩耍、争辩的自由空间。虽然我俩之间偶尔也会有些小磨擦，但那只是小小的误会，一个会心歉意的

微笑

在那个令人难忘的“情人节”里，你喃喃地对我说你离不开我，而我也觉得舍不了你。心中处处是你，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我越发感到你的可爱——温柔、恬静、美丽、大方。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孩来找你，我才如梦初醒。

我彻底失望了，那一刻，我觉得天在下沉地在旋转，我失去了任何思维、任何知觉，我的心已支离破碎，无奈的心已伤痕累累……只为不忍你离去。

你望着我抑止不住内心的悲伤，凄凉地说：“平，忘了我吧！”晶莹的泪水忍不住从你苍白的脸上滚下。我俩谁也没吭一声，只是将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久久的，久久的……一切都凝滞了，只感到两颗炽热的心在跳动。

后来，你走了，为了理想走了，在一个遥远的“福利院”里工作。我曾经充实的心一下子空荡荡的，我的心从此多了一份深深的思念，也多了一份深深的祝福。

走过又一个三月，在这儿，我又将你深深地回忆。风雨之中我突然懂得：我们应洒脱奔放，热情向上，清纯活泼，不应在沉闷压抑的心境中埋没自己，以致蹉跎了岁月，浪费了年华，自信人生要自强，为理想去闯，为人生去拼，为灿烂去搏……如果人人都拥有遇事求己的那份坚强和自信，也许人人都会成为

自己的观音

一名虔诚的佛教徒遇到了难事，便去寺庙里求拜观音。走进庙里，才发现观音的像前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个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你是观音吗？”“是。”那人答道。“那你为何还拜自己？”“因为我也遇到了难事。”观音笑道，“可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这是一则有关佛的趣谈，它让人深思；让人回味。想来凡人之所以为凡人，可能就是因为遇事喜欢求人。而观音之所以为观音，大约就是因为遇事只去求己吧——如此再想，如果人人都拥有遇事求己的那份坚强和自信，也许人人都会成为自己的观音！有时你拿的牌不好却赢了，有时你拿副好牌反而输了。但无论如何，你必须持续不断地洗牌。

生命的意义

生命如同甜甜圈，刚出炉时味道新鲜可口，但过一段时间后，便生硬难吃；其中间的圈洞意味着生命神秘的一面，但若欠缺这秘密的圈洞，甜甜圈就不成为甜甜圈了。

生命如同吃葡萄柚一般。首先，你必须剥开柚皮，然后试咬几口，以便适应柚子的风味；当你开始享受柚时，柚子汁却可能喷得你眼睛睁不开。

生命如同香蕉一般。开始时是生涩的，然后随着时间而变黄变软。有些人希望自己只是香蕉，另一些人则希望自己成为上等的香蕉。你必须谨慎小心，不要被香蕉皮滑倒；此外，你必须努力剥去香蕉皮，才能享受香蕉的美味。

生命如同烹饪一般，一切味道全取决于你的佐料与烹饪技巧。你可依照食谱烹饪，也无妨自由创造。

生命如同少了原图的拼图游戏一般。你无法猜测出将拼出什么图形。有时，你甚至无法确知是否拥有所需的一切拼块。

生命如同搭乘电梯一般。许多人上上下下，而有些人保持平稳。有时，你找到了电梯通道，但令你心烦的是，电梯停停开开。

生命如同玩扑克牌。有时你坐庄，有时别人坐庄，这其中包括许多牌技与运气。你下赌注，核对牌局，虚张声势，甚至提高筹码。在输赢之中，你获取许多教训，有时，你拿的牌不好却赢了，有时你拿副好牌反而输了。但无论如何，你必须持续不断地洗牌。愿众多的朋友，在

仰望太阳

每每疲惫、忧伤、愁苦、空虚和百无聊赖的时候，我都自觉不自觉地想瞧瞧太阳。我深觉：太阳有不可回避一切目光和问题的奇妙的能耐，还有让人享用不尽的温暖和激昂情味！

想必，别人或许也会有同感。

细寻思，人在孤寂的时候企盼有朋友，这样，不妨和太阳交个朋友。无须握手，无须语言，只要仰望一下就行。这样做了，它准会给你以热辣辣的回报。同时，它还敢于映出你或长或短的身影，冲淡你的寂寞……

的确，望望太阳，能让人多一份思索，呈出一些愧色，添一种震撼，受一次熏陶……太阳有升也有落，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人生的路上，有凹也有凸。对此，往往有人则不认为是自然的，竟一味抱怨自己命运多舛。其实，这大可不必。在忧患面前，直面一下太阳，你一定不会再发愁的。我想，这应该是人生的箴言。

说太阳是不枯竭的生命，这话不准确。说太阳完美，它还有那不尽如人意的黑子。所以，我们还是把太阳看成一个使者——它不向人类索取什么，它的存在就是燃烧自己。一切都在自然中。太阳，从那闪耀灵性的光辉里，最易读到的一句话就是：自己看重自己，有它没它不一样。

末了，我想，愿众多的朋友，在仰望太阳时找到更多的感觉和思想。但愿人生的别离、怀念、重逢是首节奏明快的三部曲，不要缺了一部。

人生短曲

别 离

别离两字，叫人想起魔鬼，神巫。

魔鬼和神巫在童话里常扮演拆散一对人儿的角色，阴阳相隔，自无话说。活着的人们，夫妻，母子、父子等等，为何要分异呢？

真有些不明白。从来不喜欢“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这句老套话，虽然它是一个存在的事实，但始终是个悲剧。我喜欢“因了解而结合，因误会而分开”这句话，虽然世风下已不太通行，却合乎人情，而且毕竟是个喜剧。它有言归于好的希望。也许我笨，看不透复杂的人情事故；也许我痴，总希望月常圆、人常好。

在人生这戏剧舞台上，日日夜夜在演着伤离惜别的伤心故事。纵是暂时离别，也自有苦衷，有一番难受。

我有时真希望回复到牙牙学语的婴孩，不知离愁滋味。然而今天，别离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怀 念

怀念是只虫，每天每夜啃咬着人的心。心犹如一片桑叶，不住地被蚕食。你能不被折磨得消瘦？怀念啊，有时也是条蛇，它时时刻刻缠绕着你的身躯，使你无法动弹，做起事来绵软乏劲。你怎能轻易摆脱那份愁苦烦恼？

怀念更常是醒不过的甜梦。在梦里，爱人的指责变成呵护，孩子的劣顽变成可亲，朋友的过失也变成可原谅，你难道不喜欢梦断天亮？诚然，怀念更像加了糖的咖啡，初尝有点儿苦涩，却是苦中有甜，精神末梢被刺激地感奋；犹像醇酒，觉得那舒服的微酿；更如榴莲，惯吃着不仅易咽且有浓香常留齿间。你的一生难道不曾亲尝此等滋味？

怀念说是五色酱，包含甜、酸、苦、辣。它永远是一首诗，一首美丽的抒情诗。

重 逢

重逢是将两处遥远的空间缩成一点，爆炸！重逢啊，是把两团积蓄得太久的感情熔在一起，让它激烈燃烧，发出令人喜悦之火花！重逢的机缘很神奇，有时妙不可言，似乎冥冥之中有善良之神妥善安排，机遇然也颇必然。

于是平凡而激动的场面出现：握手、亲吻、拥抱。啊，我希望在那瞬间，情人眼里的对方将更年轻更美丽；妻子从丈夫的一根新添的白发中看到诚实，丈夫从妻子的眼纹中看见了坚贞；哪怕岁月这般地无情无义。

但愿人生的别离、怀念、重逢是首节奏明快的三部曲，不要缺了一部。

但愿普天下善良而不幸的人们，能够像跳慢三或快三步那样，从容勇敢完成它。作为父母，只能站在窗口边。因为窗口的那一边，总意味另一个世界，那是儿女的世界，是一个不能不操心，但又无须永远为之操心的世界。

窗外的窥视

妻子怀孕时，我暗自希望获得一位千金。然而，当护士告诉我得了一个儿子时，我还是高兴得如获至宝，急急忙忙地奔到岳母家报告：“生了，生了，是儿子！8斤！巨大儿……”那欣喜之状，无人不以为我如此失态，是因为所得的是儿子，这成了我此生无法矫正的误解之一。

初为人父，最迫切的，是想看一看我所创造的这个生命到底是怎样一副形状。见子心切，进房又无路，情急间，我居然想到妇产科病房后面，那一架露天楼梯。于是我在医院里绕了好大一个圈子，逃过了好多医护人员的阻拦，爬到了那条露天楼梯上。妻子的床位正靠窗，视线透过玻璃窗的那一瞬间，成为了永远定格在我心里的图景之一。那是红得发紫的一块肉团，头发又浓又黑地罩在头顶，眼睛紧闭着，嘴巴张开着，左寻右觅地寻找奶头。正是黄梅季节，天很闷热，他脸上油光光地、累得都出汗了，直到母亲把奶头塞到他的嘴里，才使劲地吮吸起来，双颊一歙一歙的。见到儿子这种旺盛的本能，我不禁笑了。

这是我们父子间的第一次隔窗窥视。

第二次隔窗窥视，是在4年以后。这以前，孩子由外婆照料。鉴于隔代抚养的种种弊端，我们决定让他进托儿所。第一天，我把他送进门，将自己应该携带的小板凳交到他的手中，回头就走。他哭着，端着小板凳追我。刚到天井，就给阿姨抓了回去。我实在于心不忍，就站在窗台下，悄悄地观察他的动静。阿姨强制他坐在板凳上，他的小脸转向大门哭着，喊着“爸爸，爸爸……”或许是阿姨教育方法欠佳，也许他就是比别的孩子不容易合群，这种不愿乖乖留下，甚至经常趁阿姨疏忽的时候溜回到外婆家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想不到站在窗外守候的时间最久，心悬的最玄的，却是在他21岁“单飞”的时候。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但我们绝对尊重他的选择。到德国，举目无亲，为了省些钱，他决定到北京坐波兰航空公司的班机，到华沙转机赴法兰克福，再乘火车到学校所在的美因茨市。唯恐他冻着，饿着，我们给他带的鞋帽衣物、日常用品、文具书籍，整整塞满了一只大皮箱，另加一个大背包。一次次补它的份量，一件件淘汰、一次次筛选。我们提前两天到京，以便游览一下，可这两天，我们几乎没有笑过。想说的话是那么多，可说出来的却又那么少。终于到了分手的时刻，是在北京机场绿色通道口，我把那只背包交到他的手中，说道：“从这一步开始，碰到任何事情，都要靠你自己拿主意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将背包背上了肩，摸了摸左口袋里的英语词典，又摸了摸右口袋里的德语词典，然后转过身去，拖着那只大箱子进了绿色通道口，回头看了我一眼，意思是说：爸，你回去吧！但我没有走，跨到了旁边，贴近了那一排巨大的玻璃窗，专心地注视着他把大箱小包拖到行李安全检查处，搁上了透视机；看他过去，重新把它们背起，拖着，然后，回过头来，再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便消失在行李托运那个方向。我急忙换一个地方，想找到一个能看到他办理下一道手续的角度。可惜机场没有为我这位父亲安排这样一个永远能关注到儿子的方位。我只好伫立在原处。他知道我不会马上回去，如果碰到什么问题，行李超重啦，查出不允许带的物件啦，签证上的某一个疏忽啦……他一定会出来找我的。反之，不见他出来，就说明一切顺利。于是我等着，依然专心地注视着窗内的动静，差不多对每一个所能见到的人，都估计会是他，但又不希望是他。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我推算他办好托运手续了，推算他定好座位了，推算他登机了……我可以走了。然而，我又怕飞机误点，再等一会吧，终于等到11点50分起飞的时间。我赶紧离开窗口，直奔到候机室外面，我要看一看，运载着我的儿子的这架飞机，是怎么飞离地面直上云天的。

可惜，我仰着脑袋，映入我的眼帘的，只是一片明净的蓝天，任何起降的飞机都不见。但我还是仰视着，慢慢地，开始让脑袋牵引着整个身子，作360度的旋转，一圈，又一圈。然而，蓝天，依然是无垠的、难以捉摸的蓝色……

啊啊，原来，从绿色通道口分手那一刻开始，这片蓝天，就是我们父子相望的窗口！一个分不清谁在窗内谁在窗外的窗口！

终于，我站在这样的窗口边，不再窥视，也不再提心吊胆了。那是3年半以后，他从德国回来探亲了。重叙天伦之乐的一个月转瞬即逝，于是再次分别。我们夫妇俩送他到虹桥机场。他在我们眼中依旧是一个孩子，但是，这时候，进入绿色通道以后，他不再一步一步回头。

的确，作为父母，只能站在窗口边。因为窗口的那一边，总意味另一个世界，那是儿女的世界，是一个不能不操心，但又无须永远为之操心的世界。

B辑

对一朵花微笑

燕子

初中的时候，学会了那一首《送别》的歌，常常爱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有一个下午，父亲忽然叫住我，要我从头再唱一遍。很少被父亲这样注意过的我，心里觉得很兴奋，赶快再从头来好好地唱一次：“长亭外，古道边……”

刚开了头，就被父亲打断了，他问我：“怎么是长亭外？怎么不是长城外呢？我一直以为是长城外了！”

我把音乐课本拿出来，想要向父亲证明他的错误。可是父亲并不要看，他只是很懊丧地对我说：“好可惜！我一直以为是长城外，以为写的是我们老家，所以第一次听这首歌时就特别地感动，并且一直没有忘记，想不到竟然这么多年是听错了，好可惜！”父亲一连说了两个“好可惜”，然后就走开了，留我一个人站在空空的屋子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前几年刚搬到石门乡间的时候，我还怀着凯儿，听医生的嘱咐，一个人常常在田野间散步。那个时候，山上还种满了相思树，苍苍翠翠的，走在里面，可以听到各式各样的小鸟的鸣声，田里面也总是绿意盎然，好多小鸟也会很大胆地从我身边飞掠而过。

我就是那个时候看到那一只孤单的小鸟的，在田边的电线杆上，在细细的电线上，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黑色的羽毛，像剪刀一样的双尾。“燕子！”我心中像触电一样地呆住了。

可不是吗？这不就燕子吗？这不就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燕子吗？这不就是书里说的、外婆歌里唱的那一只燕子吗？

在南国温热的阳光里，我心中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唱起外婆爱唱的那一首歌来了：“燕子啊！燕子啊！你是我温柔可爱的小燕子啊……”

在以后的好几年里，我都会常常看到这种相同的小鸟，有的时候，我是牵着凯儿，有的时候，我是抱着凯儿，每一次，我都会兴奋地指给孩子看：“快看！宝贝，快看！那就是燕子，那就是妈妈最喜欢的小小燕子啊！”

怀中的凯儿正咿呀学语，香香软软的唇间也随着我说出一些不成腔调的儿语。

天好蓝，风好柔，我抱着我的孩子，站在南国的阡陌上，注视着那一只黑色的安静的飞鸟，心中充满了一种朦胧的欢喜和一种朦胧的悲伤。

一直到了去年的夏天，因为一个部门的邀请，我和几位画家朋友一起，到南部一个公园去写生，在一本报道垦丁附近天然资源的书里，我看到了我的燕子。图片上的它有着一样的黑色羽毛，一样的剪状的双尾，然而，在图片下的解释和说明里，却写着它的名字是“乌秋”。

在那个时候，我的周围有着好多的朋友，我却在忽然之间觉得非常的孤单。在我的朋友里，有好多位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心得的专家，我只要提出我的问题，一定可以马上得到解答，可是，我在那个时候惟一的反应，却只是把那本书静静地合上，然后静静地走了出去。

在那一刹那，我忽然体会出多年前的那一个下午，父亲失望的心情了。其实，不必向别人提出问题，我自己心里也已经明白了自己错误。但是，我想，虽然有的时候，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是应该面对所有的真相，可是，有的时候，我们实在也可以保有一些小小的美丽的错误，与人无害，与世无争，却能带给我们非常深沉的安慰的那一种错误。

我实在是舍不得我心中那一只小小的燕子啊！爱别人的长处，原谅别人的缺点，可使你的人生快乐、轻松而充满了光明！

童心

和成人在一起，大家互相学习对方的冷淡、世故、和虚伪；这就不如和孩子在一起，去学他们的热情、诚恳、与天真。

我时常喜欢注意孩子们在游戏时的神情。

他们有时小心翼翼，辛辛苦苦地用积木搭成一座庙宇；有时费不少精神，画了一张很漂亮的图画，可是，当我正在旁边为他们的成果庆贺赞赏的时候，他们却毫不留恋地把他们所搭成的庙宇推倒，把那张画随手揉成一团了。

于是，我禁不住为他们惋惜：“为什么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成绩，这样不知道珍惜爱护呢？

为什么不把它们好好地保存起来，留着慢慢地欣赏呢？”

可是，当他们又重起炉灶，用自己的手和脑，创造出另一件更新的，更好的作品来时，我才开始领悟到，在这方面来说，孩子们比成人是强得多了！

他们是永不满意自己目前的成绩的。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将更有进步，将会做出比目前更好，更可贵的作品来。所以，他们从不会像成人那样，停下来，自我陶醉地欣赏自己工作的成果；把自己工作的成果谨慎地珍藏着，惟恐一旦弄坏，自己就再没有把握做出一个比这个更好的东西来了！

这是成年人的悲哀。

一个人，一旦对自己工作的成绩珍重欣赏，不敢重起炉灶，重新创造的时候，那就暗示着他的学习能量到了一定的限度，暗示着他不会再有新的进展了。

我们应当佩服孩子们那种积极向上的精神。他们的眼光总是向前看，而不会留恋现在或过去的光荣的。

我国曾有一位作家说，一个人假如失去了眺望将来的勇气，而一味在过去的回忆中生活的话，他的生命大概也只剩下一堆灰烬了。

过去的光辉无论怎样光辉，它也不能照亮你眼前的黑暗。而只有把光明与希望放在前头，我们才会有路可走。

时常，我们以为成人可以教育孩子，而事实上，孩子们的纯稚天真，却可以做成人的指南。

当我们被俗世磨损了灵性的时候，如能注意领会一下孩子们的认真和洒脱，也会使我们得到一点可贵的启示。

有一天，我为一件俗务忙得心情很烦。于是，跑到电影院去看了一场沃尔特·迪斯尼制片的《小天使》。没想到这部影片真的把我的烦恼减轻了不少。

片中叙述一个对人生只知喜爱，不知恼恨的小孤女，用她的真诚和快乐的性情，改变了许多成年的人生观。而她的力量只是“快乐”和“爱”。

她使那些成人们的互相敌视、假冒伪善、以及他们那悲观、冷酷、消极的人生完全改观。

因为她使人们相信了一句话：“去发现别人的好处，而不要去挑剔别人的缺点。”

真的！这是一个最简单，最行得通的办法，使我们的生活减少苦恼，增加快乐。

日常生活中，多数不快乐的事情，多半都是由于我们自己情绪消极，和对别人的不信任所引起的。假如我们有办法使自己在单调的事物中看出乐趣，在平凡的人群里找出他们可爱和可敬之处，我们就自然乐意和别人相处。也自然会使自己觉得前途光明。而对一切纷争攘夺的烦恼，也自然会看得淡了。

人生只怕沉落在一个“俗”字之中。

有些人终年计较别人的缺点，一天到晚怕自己受到损失。结果，他只有迷失在琐碎的扰攘之中，找不到人生的乐趣。

朋友们！你也有时觉得消极和烦恼吗？

请试着欣赏一下孩子们的热情、诚恳、与天真。并请你试着去在你周围的人身上，找出他们可爱和可敬的地方来。

眼光向前看，不要留恋过去的光荣，可使你的人生积极奋进，有所成就。

爱别人的长处，原谅别人的缺点，可使你的人生快乐轻松而充满了光明！一个人渐臻

完美

兄弟，你问我：人，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完美？

请听我的回答：

一个人渐臻完美的时候，会感到自己是广阔无垠的宇宙，是浩渺无边的大海，是始终在燃烧的烈火，是永远璀璨夺目的光焰，是时而呼啸、时而静默的大风，是裹挟着电闪、雷鸣、滂沱大雨的云彩，是浅吟悄唱或如泣如诉的溪流，是春天繁花满枝、秋天卸妆的树木，是高耸的峰峦，是深沉的山谷，是有时丰硕富庶、有时荒芜萧索的田园。

倘若这个人感觉到这一切，那他已走完了完美道路的一半。如果他要到达完美道路的尽头，他还应当在内省的时候感到自己是依恋慈母的儿童，是对子嗣负有责任的长者，是正在希望和爱情中彷徨的青年，是正在同过去和未来进行搏斗的中年人，是幽居茅舍的隐士，是身陷囹圄的罪人，是埋头于书稿的学者，是黑夜白昼均无所见的愚人，是置身在信念的鲜花和孤寂的蒺藜之间的修女，是一个正受着利爪和獠牙的撕咬、软弱而怀有需求的娼妓，是满怀痛苦、逆来顺受的穷汉，是贪得无厌却又谦恭备至的富翁，是好在暮蔼和朝霞之中徘徊的诗人。

倘若这个人有了上述的体验，明白了这全部的事理，那他就达到了完美，会成为上帝的一个影子。人没有草木那样深的根，无法知道土深处的事情。人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人就渐渐出来了。对一朵花微笑□刘亮程

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

我正躺在山坡上想事情。是否我想的事情——一个人脑中的奇怪想法让草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两朵，一朵面朝我，张开薄薄的粉红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另一朵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颜。我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

这是我第一次在荒野中，一个人笑出声来。

还有一次，我在麦地南边的一片绿草中睡了一觉。我太喜欢这片绿草了，墨绿墨绿，和周围的枯黄野地形成鲜明对比。

我想大概是一个月前，浇灌麦地的人没看好水，或许他把水放进麦田后睡觉去了。水漫过田埂，顺这条干沟漫流而下。枯萎多年的荒草终于等来一次生机。那种绿，是积攒了多少年的，一如我目光中的饥渴。我虽不能像一头牛一样扑过去，猛吃一顿，但我可以在绿草中睡一觉。和我喜爱的东西一起睡，做一个梦，也是满足。

一个在枯黄田野上劳碌半世的人，终于等来草木青青的一年。草木会不会等到我出人头地的一天？

这些简单地长几片叶、伸几条枝、开几朵小花的草木，从没长高长大、没有茂盛过的草木，每年每年，从我少有笑容的脸和无精打采的行走中，看到的是否全是不景气？

我活得太严肃，呆板的脸似乎对生存已经麻木，忘了对一朵花微笑，为一片新叶欢欣和激动。这不容易开一次的花朵，难得长出的一片叶子，在荒野中，我的微笑可能是对一个卑微生命的欢迎和鼓励，就像青青芳草让我看到一生中那些还未到来的美好前景。

以后我觉得，我成了荒野中的一个。真正进入一片荒野其实不容易，荒野旷敞着，这个巨大的门让你努力进入时不经意已经走出来，成为外面人。它的细部永远对你紧闭着。

走近一株草、一滴水、一只小虫的路可能要远。弄懂一棵草，并不仅限于把草喂到嘴里嚼嚼，尝尝味道。挖一个坑，把自己栽进去，浇点水，直愣愣站上半天，感觉到的可能只是腿酸脚麻和腰疼，并不能断定草木长在土里也是这般情景。人没有草木那样深的根，无法知道土深处的事情。人埋在自己的事情里，埋得暗无天日。人把一件件事情干完，干好，人就渐渐出来了。

我从草木身上得到的只是一些人的道理，并不是草木的道理。我自以为弄懂了它们，其实我弄懂了自己。我不懂它们。我爱微笑，并深深迷恋着这种美丽的表情。

微笑着继续

我爱微笑，并深深迷恋着这种美丽的表情。也许这缘自于我对一位哲人的拜访。我问她怎样才能永远年轻和快乐。她让我去找一种不会凋谢的花朵？哲人笑而不答。刹那间，我大悟道：对呀！是微笑。它不分四季，不论南北，只要有人的地方都会开放。越是高洁的心灵，微笑之花越美。

永远微笑的人是快乐的，永远微笑的面孔永远年轻。

人生的乐趣莫过于微笑着面对一切，它缘自于佛祖拈花微笑的智慧。于是佛教便有了无语的禅宗；于是，从此微笑便成了一种态度，一种领悟，一种修行。只要你可以自信而不轻狂，悲伤而不颓废，老而不僵化，青春而不摇滚……

我要微笑着对自己。笑自己自视甚高的滑稽。孰不知茫茫人海中谁人是我，漫漫千年后我又扮谁？

我要微笑着面对别人。不论是冒犯，还是恭维。微笑会让冒犯者无地自容。正是你的宽容包容了他人的狭隘，你的理智唤醒他人的良知。你的胜利不再是言语的得失，不再是争一日之长短。而此刻他的心中便会有一粒微笑的种子发了芽。佛家云：“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

面对周围的喝彩，我还以微笑。这微笑更是提醒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人生的态度最难就是看淡眼前的虚华。把思想放飞却脚踏实地的前行。

学会微笑，并不只是为保持淑女的仪表，而是发自对生活的理解与感悟。留一个微笑给伤痛，它便会悄然地溜走。因为在你的心中没有太阳照不到的角落让它驻足。留一个微笑给邪恶，你会看到它们在颤抖，因为邪恶最恐惧的正是面对真理的笑容。留一个微笑给善良，它们会发扬光大。留一个微笑给弱者，他会在温暖中成长、生活中微笑……

我要用微笑去点缀今天，用歌声去照亮黑夜。不用再苦苦寻觅快乐，祈求光阴的怜悯。而是含着微笑走过四季，再将它们贮藏成幸福的美酒，享受一生。

我相信，当所有的热情、激情、豪情都如炉膛中的炭火一样慢慢冷却时，才会发现自己所追求的梦想多少都存在着盲目和不切实际，并在一次次地失败与反思中被痛苦放弃了。如果命运只允许我平凡，那么好吧！我会欣然接受，微笑着继续。

不用为自己辩解，用微笑去说明。也许此刻你正沐浴幸福或是遭受着不幸，是享有快乐与健康，还是独受悲伤与病痛。请记住：一切都会过去。

做一条林间的小溪，悠然而新鲜地流过树根，穿过草地。欢喜地看小草高高长，花儿默默红，一切在微笑着继续。有了酷爱和执着，即使一枚落叶，也能够倾倒季节；即使芝麻谷子大的一件小事，也会做得眉眼分明、山青水秀。

情到深处

其实，落叶就是一场舞剧呀！最热烈浓艳的舞衣，最忘乎所以的旋转，翩跹匝地时最动情的吟唱，你都倾听到了吗？在深邃的丛林深处。

我想，这就叫境界，叫沉迷陶醉吧！

全然不顾周遭的风声雨声啁啾声，全然不顾寒风已至，霜雪将至，荒芜剥夺一切的残酷结局，摒弃所有的干扰和纷繁，沉浸在短暂而辉煌的演出中。那些悲壮的身影，那些曼妙的舞步，淘洗过许多岁月之后，依然染红我的心尖。当我撩开光阴的面纱时，竟然惊诧于落叶对我的熟视无睹、无动于衷了。

或许这正是落叶引人注目、难以释怀的秘诀。

我曾请教过一位京剧大师，“面对台下黑鸦鸦的观众，您可曾胆怯？”

他微笑着回答：“其实我的眼睛和观众一起盯着舞台，全部心思都敛聚在唱念做打上，哪里能够分神去了望台下。”

我曾请教过一位文学大师，“面对那么多挑剔的读者，您可曾彷徨？”

他亦微笑着回答：“我的心就住在我的书里，油盐酱醋都是自己的欢喜，用不着顾及他人的口味。”

可见真正的表演是无观众，真正的创作是无读者，真正的境界是无人之境。无人之境，不正是超越之境，是脱颖而出、别具一格的舞台。所以，越是偏僻的地区，地域特色往往越浓郁；越是孤僻的人物，个性特征往往越鲜明。风格原是聚精会神缝制出的一面旗帜，独特、稀罕，经纬匠心独运。

那样，当我们埋怨自己不够出色，不够成功，不够抢眼的时候，是否仔细检查过心灵的布景上，有没有别人的影子，有没有干扰的风波，是否认认真真地叩问过自己，力求全心全意、全神贯注了吗？

有了酷爱和执着，即使一枚落叶，也能够倾倒季节；即使芝麻谷子大的一件小事，也会做得眉眼分明、山青水秀。在真诚的情感中，永恒其实就是一刹那间的事。

永恒一瞬

一般人对爱情感到烦恼，是因为爱情可能会变，不过是那么短时以前，跟自己誓言海枯石烂一番的对象，态度上竟然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证明了对方是口不连心的，因为曾几何时，感情上已经完全变了，使你怀疑他根本上从未真正爱过你，否则不可能变成这副模样。

这种悲剧性的场合，在人世间几乎无时无处不会发现。

即使你是正处其中的一份子，我劝你莫为此而太伤心，同时更要谅解对方，因为当他向你说他是真爱你的时候，他的情感可能是百分之百真切的，因为他日后的变心，而将他以往的真感情一笔抹杀了，是一件十二分不公平的事。

人是会变的，只是少数的超人，才完全不会变。

往日对你有真感情，未必就表示了这种感情，会成为一种永恒的感情。

像我们这些凡人，能够在那合适的刹那间，拿出自己的真感情来，就已经颇不容易达到的事了。

可惜世俗观念，对凡人的感情，是要求得太过份一些。

既然要真，又要永恒，这等于要求一个凡人，要成一个超人那么不易。

智者曰：在真诚的情感中，永恒其实就是一刹那间的事。

这两句话，很有道理的，能够接受了这种定义，你对永恒地看法，自然就不同了。可惜世人中绝大部分，就是不肯接受这种定义。夏日，在绿意浸染的枝叶间我捕捉到你柔情的眼神，那一刻，我的每根神经便立即接上旷古未有的惊喜。

一瞬温馨

夏日，在绿意浸染的枝叶间我捕捉到你柔情的眼神，那一刻，我的每根神经便立即接上旷古未有的惊喜。

我忘记了自己，只是走向你，你却犹如雨后彩虹悄然逝去，无处寻觅踪影，让我独守那份美丽在无人处空自叹息。

你，成了我心底的故事，在热浪和蝉鸣交集的时空里默默地翻阅，每次你那目光就恰似涓涓泉水叮咚流过我心底，给我清凉而又激悦的痴醉。

于是，我开始写人生最动人的一篇。

我为寻觅你开始了风雨兼程，然而，花落花开，花开花落，任凭我来去匆匆，也未曾有半丝慰藉，只是遍遍地聆听远处传来的幽幽歌声，摇曳着一颗心去数着片片落叶，为寻觅你而播种坚实的希望。

明天我又要去远行，今夜，在烛光摇曳处，翻过句句跳跃的诗行，字字有我无从寄托的挚情和不知疲惫的忠贞。我轻轻地呼唤你的名字，也让远方的你咀嚼我长长的思念我沉甸甸的深情。

为了追随你的灿烂，我不会停步浏览风景，因为我漂泊的心舟早已停泊在你建造的静静港湾里。

为你固执，不需任何说明。我会执著地等待与你走过红遍满山的枫林，共饮默契。

脚步不会停的，就恰如记忆只有延续。带着美好的理想，带着远征的行装，林中的风景让你赏心悦目，信心剧增，瞧，多好的风景！

风景这边如画

在通往未来的人生岔口，你坚定地选择了这条小路。路的那边是风和日丽，曲径通幽？还是急风残月，河边断桥？你无从知晓。

带着美好的理想，带着远征的行装，林中的风景让你赏心悦目，信心剧增，瞧，多好的风景！

走过了阳光，走进了树林，天地间瞬时雷鸣电闪。没了伸延的小路，也没有遮雨的布伞，茫茫的荒野只是泥泞与黑暗。

于是，你开始迷惘忧虑，懊丧不已，后悔当初没有走上岔口那边的小路，那片风景中也许会是花好月圆，阳光灿烂。

然而昨日的太阳已落，失去的风景已过，生命的旅途没有回返的路程。你已没有了选择，也不能过多的犹豫，你只能依靠着信念走出这泥泞的雨地。

也许你会错过一段季节，也许你会迷失一段方向，错过了太阳，你还会迷失月亮吗？

也许还有荒漠沼泽，也许还有雨雪风霜，对于坚强的信念，艰辛也是一道绚丽的风光。

也许费去了太多的时光，也许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成功的领奖台已被先行者站上，可是，一种品质有时会比一种成就更加辉煌。如果不能为你的成功庆贺，那就为你的品质干杯，你的品质就是你未来成功的预示。走过了一段人生，你还会再彷徨犹豫吗？

独爱春天

1

朋友，如果你问我：一年四季，你最喜爱哪个季节？

我要告诉你：我最爱秋天。

我爱秋天，因为我的年龄将走过中年；

我爱秋天，因为我播下了无数希望的种子，对收获充满期盼！

所以，秋天在我眼里，不是落日黄昏、枯藤老树，而是金色的成熟与丰收的祝贺。

我爱秋天。但我要奉劝我的青年朋友们，要独爱春天！

2

如果说呱呱坠地，是你生命的诞生，而此时，你们已站到了第二次诞生的起跑线上；如果把生命浓缩成一年，那么生命也有四季，而你们正值生命的春天！

生命的春天同自然界一样，它固然美丽、富有诗意，可是别忘了：它是播种的季节，是打基础的季节，是劳累的季节！

如果谁在春天里尽情嬉戏，贪恋一刻千金的春宵，谁将秋无所望；如果谁企图在春天里过早地品尝秋天的果实，谁将悔愧无边！

3

树高千尺，根要扎深；楼高万丈，地基要牢；青年要成就事业，从现在起就该磨练！

别惧怕春天泥泞的小路，别惧怕带有残雪的土地，别惧怕料峭的春寒。只要你辛勤劳作，深埋理想的种子，你的头上永远是明媚的春天！

4

独爱春天，要记住“一年之季在于春”的古训！

独爱春天，要记住“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民谚！当然，生活中的种种苦涩，也曾使人失望流泪；漫漫岁月里的辛苦挣扎，曾催人衰老，但由于忍耐，由于奋斗，也由于不断地向上仰望，坚韧的生命终能超越在所有的忧患与磨难之上，而从生活自身，获致融通的智慧。

蔬圃丽日

黄昏时分，我和婆婆骑着单车，到月光山下的田里摘取新鲜的甘薯叶，充当晚膳。

碎石路上，几个戴笠荷锄的农人，正牵着壮硕的水牛，蹒跚而归，婆婆和他们一一亲切地打着招呼。简短对话的客家余音，回荡在清寂安静的暮空里，格外显得

温馨

来到田里，婆婆解下腰间镰刀，利落地割下一大把鲜嫩的茎叶，蹲在沟边，就着山间流下来的白哗哗的泉水，迅速漂洗着。

柔弱无力的夕晖，轻轻铺洒在她宽厚的背影上。附近稻畦的穗子，因着饱满丰实的谷粒，而默默垂下了头；几株高矮不齐的槟榔树，临风摇曳枝叶，自成风景；远处的菸楼，则宛如一座座古意盎然的小碉堡，为南台湾这个充满稻花芳香的小村落，沾染出独特而别致的格调来。

婆婆把菜洗好了，熟练而自然地甩去叶上多余的水份，又随意割下一段老而仍韧的藤茎，充当绳索，就那么一摁，便欣欣然把甘薯叶交到我手里，脸上带着满足赞叹的神采说：“你看妈种的，真嫩啊！用猪油炒一炒特别好吃。”

我从婆婆那只布满皱纹、指缝中有明显泥垢的手中接过那犹自滴水的青翠蔬菜，心里忽然百感交集。那是和生活奋斗过的一双手，是握过锄头、拔过草、施过肥、也收获过的一双手。小园中碧叶离离、佳实累累的景象，便是由这双并不美丽的手拓展而成的。

晚餐桌上，婆婆一如往日，谈笑家常；几样清淡简单的菜肴，在她看来，竟是如此芳鲜适口——蛋，是鸡窝里方才捡拾起来的；豇豆，是老邻特地送来请她尝新的；紫茄是暮春下的籽，近日收成的；而甘薯叶则是自家田里刚摘回来的。这里有的只是乡野之间淳朴的人情，和自给自足、随遇而安的生活趣味而已。

看着婆婆灯下的笑容，那样坦然无憾，那样不忧不惑不惧，我不免沉思：在日据时代那段饱受煎迫的日子里，据说月光下的每一个人，都曾吃过相当的苦，三餐不继是常有的现象；因此，每逢甘薯收成的季节，婆婆从田里挖掘起那种埋在地下的果实后，便如获至宝般地生刨去皮，再细割成丝，遍洒在老家屋前的晒谷场上，任由烈日收干它们隐含的水份，直到甘薯签成为洁白酥脆的干粮，这才一一捡拾起来，贮存进那只暗褐色的粗陶瓦缸里。生火煮饭的时候，就在锅中以四分之一白米，四分之三甘薯签的比例，熬成稀粥，以度过每一个刮见米缸缸底的日子。

生活如此艰辛，但日子在省吃俭用、不怨不尤之中，也自有一份心安理得的踏实感存在。并且由于对未来的远景，抱持一份虔诚美好的信念，因此，所有的清贫困苦，也并不能削减什么、剥夺什么；倒反而在极有限的物质环境里，开始对食物存有一种敬谨之心，觉得温饱平安是莫大的幸福，来自大地的每一样东西，都可贵而值得感谢。

当然，生活中的种种苦涩，也曾使人失望流泪；漫漫岁月里的辛苦挣扎，曾催人衰老，但由于忍耐，由于奋斗，也由于不断地向上仰望，坚韧的生命终能超越在所有的忧患与磨难之上，而从生活自身，获致融通的智慧。

当岁月周流，所有流汗淌泪的日子都成过去；当种种苦涩已化为唇边云淡风轻的一朵微笑时，或许那就是我们收获生命果实的时候了吧？苦涩之所以可回甘，苦涩之中，苦涩之后，所以不乏甜美的感觉，那是因为我们曾尽心生活，那是因为对于人生，我们已俯仰无愧的缘故。

在月光山下，那块面积不大但却极其肥美的土地上，婆婆曾种植过香蕉、柳丁、莲蓬、椰子和蔬菜。然而，果园也好，蔬圃也好，不论哪一个时期，婆婆似乎总不忘种植那种匍匐在地、生命力极强的甘薯。

许地山先生在他有名的“落花生”一文中，曾对花生有过至深的赞美：“花生的用处固然很多，但它还有一个很可贵的特点。这小小的豆子，不像那好看的苹果、桃子、石榴，把它们的果实悬挂在树枝上，用鲜红嫩绿来逗人的羡慕；它只把果子埋在地下，等到成熟，人们才把它挖出来。你们偶然见一棵花生瑟缩地长在地上，不能立刻辨出它有没有果实，一定得你去接触才能知道。”

对于这则平实精简的小品，一直不能有深切的体会；后来在蔬圃中，看见婆婆自地下掘出甘薯，那么硕大美好的果实，沉默安静地埋在大地的胸膛——一时之间，神为之凝，思为之深，终于明白到“落花生”隽永之处。许先生文中的一番话，移之以誉在所有蔬果中，品类最低，价格最廉的甘薯，也未尝不可。

许多年过去，历经都市生活里的浮浮沉沉，尝过人生道上的几番风雨，我想起婆婆，想起了南台湾丽日之下那一方生意盎然的蔬圃，我开始了解“繁华落尽见真纯”的真义。温馨是种人情味，总在心中悄悄弥漫开感动和开心，你可知否？温馨□唐 敏

温馨是初春河上飘过的第一丝草垒；是暮晚天际掠过的飞鸿；是月光如水漫浸的庭院；是满坡黄花间衣袖盈风的少女笑靥；是令你怦然心动的温暖与温柔。

杨槐花宛若漠漠飞雪般散落在人家庭院；青石砌成的古井里，小铁桶在井壁碰出的清悠回响；雨丝中袅袅撑起的红油纸伞；小酒店里怀抱一管大烟杆半翕着眼品味的老农人，这些我们熟悉又亲切的，不也是温馨？

温馨是一道风景，你若以一种闲逸散淡的心情漫步其中时，便也成了一道温馨的风景。

温馨是重阳登高，与另一位登临者不约同吟“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我应如是”时彼此微笑颔首的心仪；是情绪低沉时，坐在朋友书房里，捧着刚沏的热茶，迎着关切目光的释然。

冬夜和学友从城南走到城东吃“麻辣烫”归来，正遇上洒水车突袭，无处可避，背转身准备洗一次冷水浴，水车已过，却仍是一身干爽，才发现有个男孩正挡在身前，浑身透湿……之后的日子，谁也没提这件事，也不再接受他的关怀，存于心中那份感念，却是那样深厚。

温馨是种默契，在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不用说时，一个默默的凝眸，就足以表达那份无言的温馨。

温馨是灯影昏黄的小客栈，时断时续的吉他声；是推开门，几个老朋友忽然大叫“看剑”刺身，剑刺来，却是长长的一根甘蔗，于是嚼出的一大堆渣滓和笑声。

几年前离开异乡回故乡，第二天便收到封泪迹斑驳的信。依稀写着：“你走后的下午，忽然下起大雪，山下那片梅林红了一片，小店又新到好多好吃的馅饼，回来吧……”，当时就想重回小镇，不为看雪中梅花，也不为惯吃的馅饼，只为那份深深的、酽酽的人情味。

温馨是种人情味，总在心中悄悄弥漫开感动和开心，你可知否？

温馨是走在边城小街，高声唱着歌，引得行人窃议：“是搞艺术的？”是边招手向已缓缓启动的末班车跑去，司机停下车启开门，回头报以仁爱的笑脸。

一生的时光，该会有多少个温馨串织？那些虽然一纵即逝却潮润我的眼眸的份份感念，那些纵然久远亦不能淡忘的阕阕故事，都会在心中，渐渐累积，渐渐沉淤成一份最凝重、最美丽、最隽永的温馨，任岁月侵蚀、心境变迁，永不会漠视，永远地珍惜。哦，原来这是儿子在对我笑！那是一种纯真又无邪的——微笑。微笑□羊 丁

当我急急匆匆搭上回家的长途汽车，儿子已急急匆匆地来到了人间。那天下午在广州换车时打电话回家，小姨子说：你做了个响爸爸。

在卧铺车上，整晚都睡不着，黑夜里我一次次猜想着儿子的模样。如此急切地想知道某件事情的结果，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次日清晨，我来不及放下行李，就匆忙往医院赶。一路打听过去，护士姐姐并不知道我是刚做了父亲的人，懒洋洋地帮我找儿子的床位。

见到儿子时，他正躺在摇篮里睡得正香，妻也睡了。同房间有床，但很安静，只偶尔传来一两声婴儿短促的啼哭，人们的走动都非常小心，并不是想像中的那种此起彼伏的热闹场景。

见母子俩睡得正香，我不敢惊醒她们。抑制往自已万分的激动，在这宁静之中端详起儿子来。只见他的两只小手紧握着横在胸前，我几次想轻轻地把小手放进被子里，结果没有一次成功，睡梦中的儿子是那样地执着，一次次坚决地把那握紧的拳头伸出来，仿佛要把我的这点关爱拒之千里。

他的睡姿，是那样的香甜和满足。此时正好仔细研究他的脸，我的目光如扫描仪般一遍遍在他脸上掠过，我在努力寻找我们共同的地方，可是当我发现眼前这张稚嫩的小脸更多与妻子相同之时，我才心有不甘地放弃了我的努力。

就这样大半个时辰过去，妻已醒了。我们还来不及相互问候一声，这时的儿子好像也心有灵犀，划了划他的小拳头，接着醒了。“宝宝的眼睛很像你的呢。”妻仿佛捕到了我刚才的心事。儿子醒来时，只缓缓地睁开一只眼，好像一个举枪瞄准的士兵。一会儿，他微微地张开了小嘴，接着另一只眼睛才慢慢地睁开了，儿子对我这个“陌生人”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你看，定定对你笑得多好！”妻在一旁指点着我如何解读儿子的表情。哦，原来这是儿子在对我笑！那是一种纯真又无邪的微笑。我恍然大悟之时，面对儿子这轻轻的一笑，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来形容我当时的喜悦。

抬头望了望妻，我们都笑了。

当初的我们是否也像他这样开始面对这个日益崭新的世界？真的不知道怎样来形容我当时的欣喜。我们盼望日日都能相见。在我们的心底涌起深深的眷恋。

不说再见

当时光的脚步踏着冬天的背脊走完了一年，当季节的风送来了一个美好的祝愿，当我们用生命的又一个里程在这岁月的末端写下了圆圆的句号，当我们站在这时间之岸遥望昨天……我深深地感到：我所经过的每一个日子都是你用热情的目光悄悄点燃。

于是，我的感谢，变作深深的祝福，来到了你的身边；于是，我的真情，化作了纷飞的雪花飘落在你的额前。

而今我们共同伫立在这年轮的分界线，你我的前方又亮起了明丽的灯盏，我们一同携手向着明天的那个美好的目标走去，你我——不说再见！

不说再见，是因为我们天天都能再见；不说再见，是我们难以割舍对方的那厚重的情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日历的最后一页又将成为一张图片印在岁月的封底，而我们的脚步又将装帧在季节的封面。我们的汗水又深嵌在身后的日子，我们的追求又为当今的时代画上了一幅绮丽的画卷。昨天已经成为历史，而明天依然微笑等待着我们用奉献去装点。我们生在这广袤的国土，她温暖的风吹进了我们的心田，我们会不断去创造，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

我依然不会忘记，是你的鼓励扶我踏上征程，是你的支持使我穿越了风风雨雨、穿越了困苦和艰难。在这个世界上，因我们相互拥有，我们的头上便是一片蓝蓝的天。

在这迷人的时刻，在这美好的瞬间，在我们即将跨过岁月门槛的日子里，我们不说再见。

不说再见，我们盼望日日都能相见。

不说再见，在我们的心底涌起深深的眷恋。

把那句珍重装在心间，送一声平安与你相伴，怀揣着这一片真情上路吧。有这份情谊温暖着我们的岁月，那么，我们的冬天不再是严寒……所有的日子都是一场美丽的蒲公英的梦，但妈相信她，因为始终不忍放弃这世界一双双爱的手。

永远的蒲公英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们点着灯笼火把满山遍野搜寻着蒲公英。

那时，妈妈患尿毒症到了晚期，加上长期糖尿病、高血压，不能做肾移植、血液透析，只好从广州南方医院转了回来。

依旧是住院打针吃药，境况却一天差似一天，吃什么吐什么，胸腔中度积水，心肾衰竭，排尿越来越少，妈被折腾得四肢枯瘦，面如死灰。一天，一场翻江倒海大呕吐后，妈紧紧攥住爸的两只胳膊，眼泪唰唰地流：“我们就试一试草药罢，没有办法。”大医院的医生特别叮嘱过，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草药，那样很伤肾。

当天夜里，爸和弟按人家的指点驱车赶到市郊一位草药医师那里求药，有实证他医好过几个尿毒症病人。深夜他们急匆匆赶回病房，扬着手里一小袋药，兴高采烈的样子：“包好包好，加上蒲公英熬汁特别灵验！”“等到中秋节，也许就能出院了。”弟抚着妈的肩膀，笑意盎然。“那我保证烧一满桌好菜给你们吃。”我们仿佛看见一轮金黄的月晕在苍白的周遭荡漾。

果然是秘方，妈一天天好起来，呕吐少了，能吃些米饭，尿量也增加了，妈变得格外开朗乐观，一天点滴吊完后，总嚷着到户外站立练气功，我和弟怕她摔倒，就一前一后跟着“练”。妈还经常亮起嗓子唱她的传统曲目——《蝶恋花·答李淑一》歌声婉转悠扬，吸引了许多医生、护士和病友。

只是做药引的新鲜蒲公英得来不易。本来已经不当季，加上天干大旱就更少了，需用量却很大。为此爸巡视了郊区一片片荒地、山旮旯，常常“满面尘灰烟火色”地抱了一大捧蒲公英。于是常有人一手提水果，一手捧蒲公英，后边跟着个小娃娃来看妈，说是小孩阳火重，可以冲一冲。

主治医生是妈的老同学，也对妈说：“这样好转下来，就可以在‘病危’栏里划掉你了。”

可是不到十天，妈的腹部、下肢慢慢肿起来，又开始呕吐，尿量极少，心衰越来越严重，需要长时间吸氧。妈的言语少了，总是大口大口艰难地喘着气，一双泪影朦胧而无神的眼睛久久凝视着我们。爸劝慰说这是反复罢了，又四处奔走去求药。

秘方用了不少，蒲公英汁也从未间断，只是慢慢地就失去了效用。妈已经不能平躺也不能自己起身了，几天几晚的不能合下眼，双腿开始渗水。好几次妈夺过我手中的安眠药瓶，倒出满瓶药来往嘴里塞，可是手颤抖着没到嘴边药就洒了一地。爸知道了，总是不让我哭，他抚着妈的身子，轻声细语：“一定要有信心，有我在呢！”

中秋节前又求到一味药，情况又有好转。我们把中秋宴设到了病房，爸妈的几个老朋友都合家赶来陪我们。那一夜风凉凉的，细碎柔和的月光恬淡地照着。妈倚靠在床上，嘴角始终溢着淡淡的微笑，她似乎胃口很好，但不敢多吃，说是还有一大杯蒲公英要喝。切月饼的时候我们让妈许个愿，她脱口而出：“到春节我烧菜请你们吃罢。”好像一切依旧，一切都不会变，我们大声欢呼起来。

才过去几天，妈就随着蒲公英永远地飘逝了。

家里还晒着满满一阳台的蒲公英，茸茸的小白花，锯齿般的小绿叶——听小弟讲，第一次求药时就知道妈没救了，他们在外边哭了很久才回来。后来的日子都是一场美丽的蒲公英的梦。

妈也是学医的，但她宁愿相信蒲公英的神话，因为始终不忍放弃这世界一双双爱的手。我知道时空中有许多生命来去，虫子如是，竹叶如是，鱼鸟如是，我也如是。

一叶悠游

我曾在花圃里，看着一只莫名的小虫子，如何自石下翻出泥中，如何爬上凤凰花的茎，如何探进花蕊里，然后，展开我本不易觉察的透明翅膀，飞入空中。这时，我并未断了视线，直看着它，由虫子化成墨点，墨点渐远渐细，以致化入一片灰朴苍茫的云雾之中。

本来无甚意味的阴霾天空，从此之后，我便常常有意无意地望着它，似乎，小虫子依旧在不可知的彼处，继续飞翔，永不止息。

半年过去了，有一天，天空依样阴霾，我又不知不觉地看着它；突然，虫子出现了，在那灰蒙的世界中，不是析出一个小小的黑点吗？

黑点笔直地对我飞来，渐渐大了，不！它不是黑色的点，而是金黄色长长的一线。

它越飞越近了，哦！不是飞，是飘，是一片飘零的枯竹叶。这时候，空山无风，万树皆止，怎就它一叶飘零呢？不过，也正因为无风，所以它才能如此安闲的降下，我才能如此安闲的端详着它。

它的尾梢微微弯曲，一面飘，一面翻旋着，竟似一尾游鱼，有时则将头仰起，似飞鸟翱翔，我就这么一直看着它，似乎，我也变成这片枯竹叶了！

终于，它飘落到地面了，正好在距我仅数尺之遥的花圃中。

后来，我仍常常仰视天空，但不再寻找什么了，因为，我知道时空中有许多生命来去，虫子如是，竹叶如是，鱼鸟如是，我也如是。多少次，我独自漫步在丁香林里；多少次，我向遥远的南方企盼；明哥，我等着你，等待你勃勃的丁香花……

丁香花开了……

明哥，你知道吗？你盼望的丁香花开了！开了……我现在就采几朵给你寄去，你收着，你可千万收着呀！……

啊，明哥走了，永远地走了，他再也不会收到我的丁香花了，再也不会了……

一阵花香袭来，倏地将我击倒；我捧着两朵怒放的丁香，捧着这浸透了花香的无法投递的信，呆呆地靠在丁香树上。

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片丁香林还是那样茂密，树下的小溪还是那样淙淙地流着。数不清的鸟雀争相抢占枝头，分享这大自然的赐予。一群孩童跑来，在丁香花下追逐，细细地花瓣撒了他们的一头一脸。

噢，明哥，你看见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了吗？他多像童年时的你，还有那个扎红蝴蝶结的小姑娘，多像……

还记得你刚到乡下来的那个丁香花盛开的季节吧？你第一次和姑妈从繁华的省城来，你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是那么好奇地望着乡村的一切。

那一天，我们一起来到了丁香林，——好大的一片丁香林啊！淡紫色的小花密密地缀在枝头，翠绿的叶子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繁茂的乱枝交错伸展，彼此手拉手联成了一片。树下，一条小溪唱着丁香的欢歌载着缤纷的花瓣流向远方。整个丁香林弥漫着郁郁的芬芳，轻轻吸一口，便觉浓浓的香气涤荡心胸……

我们坐在小溪旁。你贪婪地吸着空气，象要吸进整个丛林幽香；一会儿，你又跑到树下拾一朵跌落的丁香花细细地看着，数着它的花瓣、花蕊；你奇怪地问我：“芳妹，你说丁香花的香气是从哪儿来的？”我被你问愣了——是啊，它的香气是从哪儿来的呢……我摘下几朵丁香花和几片叶子，用细藤条作线编成一只丁香花船，又把红蝴蝶结解下挂在船头，你小心地接过船轻轻地放入溪水里。精巧漂亮的丁香花船顺着清清的溪流漂去，我们高兴得喊起来：“开船了！开船了！”我们的喊声真大，震落了许多丁香花瓣。你盯着远去的小船，痴痴的。突然你转过头来认真地对我说：“芳妹，长大了我要当海军，去开大船。真正的军舰！”你皱着眉头，紧抿着小嘴，象决定什么重大的事件。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只觉得你真伟大，能开大船，开军舰。

姑妈要带你回省城了，我们手拉手恋恋不舍。你千遍万遍地叮嘱：“别忘了给我寄丁香花！”

于是，每到丁香花盛开的季节，我就摘几朵故乡的丁香花寄给你，它含着童年的欢笑，也蕴育着我深深的思念……

几度丁香花开，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

一个荡漾着清香的夜晚，我们漫步在校园的丁香林中。晚风柔柔地飘着，醉人的香气缠绕着我们，像团团笼着轻纱的梦。我望着这丁香的世界，又想起了故乡的丁香林，想起了那艘挂着红蝴蝶结的丁香花船。你微笑摆弄着花叶，出神的双眸象两颗晶亮的星星。

忽然你对我说，我参军了，是陆军，两天后出发。我愣住了，惊愕得张大了嘴。“姑妈同意吗？”我平静了一会儿轻声问。你默默地点点头。我茫然地转过身去。我理解你的心愿，也理解作为知识分子的妈妈的心愿；可是，你毕竟是姑妈最疼爱的小儿子，你毕竟刚刚二十岁！而且，在南疆热土正经受炮火洗礼的今天，参军意味着什么！……你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仍旧笑眯眯地扳过我的肩膀：“别怕，我会回来的！……咱们再订协约——给我寄丁香花！”说完，还调皮地刮了我一下鼻子。我禁不住哭了，“好吧，你也给我寄丁香花，咱们交换！”然后，我们象小孩子似的彼此地拉一下手指……

你终于走了，带着父辈的嘱托，带着沁人心脾的丁香花……又一个丁香花盛开的季节到了，你寄来了两片南疆的花瓣，也寄来了你荣获三等功的捷报。我高兴极了，蹦跳着跑进了丁香林，小心地摘几朵丁香花夹在信封里，你说过，“我们都要做一片丁香，为人类奉献一切”明哥，小芳妹最听你的话了，你瞧她的三好学生证书，她会做一片丁香的，会的！

你所在的连队终于开赴前线了。我真为你担心呀！你来信了，还是那么执着、那么刚毅。你说“敌人的炮火穿不透祖国的绿障”“南疆的丁香永盛”！……我又摘来几片丁香寄给你，明哥，让芳妹的绿叶为你祝福吧！

多少次，我独自漫步在丁香林里；多少次，我向遥远的南方企盼；明哥，我等着你，等待你勃勃的丁香花……

然而，你再也没有回来，你再也看不到故乡的丁香了……

中秋节的晚上，我来到姑妈家。我们静静地坐在小院里。天上，一轮圆月将银辉撒向大地，也撒在我们身上。姑妈坐在小桌旁，一颗颗地嗑瓜子，她说你很爱吃；姑父慢慢地剥苹果皮，他说你最喜欢酸甜味的红“国光”。……啊，明哥，你不知道中秋节到了吗？……喝一杯芳妹的果酒吧！喝吧！……我轻轻地将酒泼在地上，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明哥，咱们干杯了！……

冬雪飘扬，春寒料峭，——丁香花又开了。

我默默地站在丁香花下，亲吻着醉人的花瓣，亲吻着这无法投递的信。

阵阵的柔风送来往日的嘻笑，也送来了你的耳语。明哥，你说过打完仗后你要上军校，你要当将军；你说过我们要再来故乡的丁香林；你说过……

小溪还是那样淙淙地流着，丁香花还是那样繁星般茂密，枝头还是那样占满了欢快的鸟雀……

我轻轻地摘下几朵丁香花和几片叶子，用细藤条作线又编成一只精巧漂亮的丁香花船，然后慢慢地放入溪水里：丁香船啊，你快些漂吧，漂到明哥的身边；明哥，快来接芳妹的丁香船吧，你知道，故乡的丁香花开了，又开了呀！……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打开封闭的心灵，自己做自己的朋友，自己来宽慰自己，自己拉住自己的手，开创生活的新天地。

对自己微笑

几乎所有的微笑我们都是送给别人的。而友人苇却在一封长信里告诉我：“你见过对自己微笑的人吗？我就是！”

苇是在那一年的秋季去了南方那所有名的高校——深圳大学，不过苇并不幸运，她没有考取这所大学。苇白天在大学办的公司里上班，夜晚参加该校的夜校班学习计算机专业。苇18岁，清秀，瘦弱，腼腆，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喜欢沉浸在婉约无骨的宋词里。这个感情丰富细腻的女孩而今远离父母数千里，没有熟悉的朋友和同学，我一直认为苇是孤寂的，常常在梦中看到她的泪水。所以我在豫南的一座小城里，向苇一封又一封地写信，尽一个朋友的义务，让充满灵性的文字带去我的问候。

每次接到苇的回信，没拆之前我就在心里祷告一番，千万别……令人惊奇的是，苇的每次来信就像长长的小河，总有流淌不完的快乐，这使我很是疑惑。

18岁的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地，一边打工一边生活够艰辛够紧张的，而且，在那里苇不会有老朋友，而苇并不是一个随便就能敞开心扉交朋友的女孩，所以在苇的生活圈，有多少人可以倾诉可以交流呢？

于是我非常地钦佩苇。在远离乡亲和友情的千里之外，她竟然没有丝毫的苦楚。

苇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的女孩，但她生活得很实在很理智。苇说，初到南方的那个秋天，才感到一下子跌入生活的最低潮，被茫茫的人海淹没了。那些平平仄仄的日子，就从流水线上的手指间流走；那些美好浪漫的夜晚，就在叩击键盘的嗒嗒声中飞逝，没有想象，没有灵感，没有激情。人人都在为自己奔忙着，人人为自己而笑而哭而歌而叹，谁会注意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孩？即使有人注意又有谁能够顾及得了？又有谁愿拿出心灵的空间和宝贵的时间供你倾诉？

苇说，这个时候，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来打开封闭的心灵，自己做自己的朋友，自己来宽慰自己，自己拉住自己的手，开创生活的新天地。

生活的长河中有令人振奋的波峰，也有令人消沉的浪谷，当你处于浪谷时，鲜花和掌声潮水般地退却，赞美和笑脸与你远离。在所有朋友都无缘相见的日子里，在一个人面临种种挫折和失意的日子里，在汗水将竭前途茫茫的时候……别太沉溺于无边的愁苦中，对自己微笑，向自己敞开心扉吧。

在苇不大但很整洁的房间里，有一面擦得非常明亮的漂亮镜子。这面镜子当然是女孩用来梳妆的，但对苇来说，这面镜子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

苇说，早晨起来，对自己微笑，让自己带着一天的好心情出门；夜晚归来，对自己微笑，祝福自己有一个甜甜的美梦。

是的，对自己微笑，是我们拥有欢乐的重要方式。不论她的歌是欢乐还是忧伤。欢乐是小溪的流畅，忧伤是受阻山石后仍要流畅的小溪。

我听见有人在小树林里唱歌

她一定热爱生命。不论她的歌声是欢乐还是忧伤。欢乐是小溪的流畅，忧伤是受阻山石后仍要流畅的小溪。寂寞的小树林被她唱出了许多动物，她的歌也因为小树林而平添一段绿韵。天籁固然很有境界，但那境界若无人共鸣又有何意义？老庄天人合一的哲理书有时是抵不上一支歌从容的。

她一定喜爱自然。不论这季节是阳春还是深秋。阳春不用说了，莺飞草长，已为她的歌声铺垫了足够的舞台背景；深秋呢，也自有浓妆卸去本来天然的旷远，很可以让歌声了无枝蔓、便引诗情到碧霄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总是很难做到的。倘若为人自然些，瘦石亮在清水里，也不失天地派生一种风格。

她一定怀着激情。不论她的歌是潇潇梅雨，还是浩浩秋风；是黄四娘家枝上的莺啼婉啭，还是浔阳江头的清泉冷涩。与林相约，忘情于江湖；随心唱来，歌中自有山水。让听者顺着那山水一路悠然地寻去，走过许多人和故事，却发现尽头处仍一派大写意般立着一片小树林。

我所能判断、演绎的就是这些了，如是，不论小树林里的她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曾经沧海是春风初度，她和她的歌和她的歌中的世界，都是本色可爱的，浑然天成的，与那片小树林静动和谐，互为美丽。

时光已然入诗。

我是旅人，在这个广袤的时空里，行色匆匆只似一个飘飞的音符。也许穷我一生也难以听到所汇入的那支歌的全部，这曾让我黯然神伤。而此刻，我听到了她的歌声，一个年轻异性的美丽的歌声，我禁不住感动。心灵最深处的流泉常常会被一次偶然的碰撞溅出眼眶。也许这并非偶然，命运直微笑地站在那里作着安排，让她为我准备了唱，让我为她准备了听。

我很想等她出来，来空灵和情结为伸手可触的朋友。我又很想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一些未谋面的知音，去更加念想来日。

我得走了，该去找一片林子，或是小山坳、小河湾，让自己放歌。不是卡拉OK那样重复别人的曲子，哪怕只是让自己的心灵成为惟一的听众。有些感受，身影一样是你自己才有的；有些歌，爱人一样只在你怀中。

我是旅人，我的脚步也是音阶，要去叩响许多的岁月山峦，寻找那个一生只能谱一次，一个人只能有一段的曲子，把生命充填进去。在这漫漫复漫漫的路上，我知道，我终会在某些极静的夜里，于枕畔上，无法抗拒地听到，有人在那片小树林里，唱歌。

给自己一个笑脸

那天，看到妻面对衣柜上的镜子微笑，无意中我感到妻的笑是那么妩媚那么动人。其实，我对妻的笑是再熟悉不过了，而今天看来却觉得有些陌生的美好。想来想去顿有所悟：原来，这一笑是妻子为她自己而笑的，是她自己给自己一个笑脸。于是，我也尝试着给自己一个笑脸，于是自己的笑便也灿烂起来。

是呵，当我们面对困惑面对无奈，是否该悄悄地给自己一个笑脸呢？

给自己一个笑脸，让自己拥有一份坦然；给自己一个笑脸，让自己勇敢地面对艰险。这是怎样的一种调解、怎样的一种豁达、怎样的一种鼓励啊！

独步人生，我们会遇到种种困难，甚至于举步艰难，甚至于悲观失望。征途茫茫有时看不到一丝星光，长路漫漫有时走得并不潇洒浪漫。这时，给自己一个笑脸好吗，让来自于心底的那份执著，鼓舞着自己插上长风的翅膀过尽千帆；让来自于远方的呼唤，激励着自己带着生命闯过难关。

因为，只要心中的风景不凋零，即使在严寒的冬季，生命的叶子也不会枯黄腐烂。

人在社会上生活，总免不了遇到挫折，遇到风险。别慌！面临着再大的灾难，也别忘了给自己一个诚实而坚强的笑脸。那么勇气就会延长，痛苦就会缩短。

战胜苦难，首先要战胜自己；战胜自己，就要有一个执著的信念；只要信念不老，人生就会在追求中永驻春天。

给自己一个笑脸，让自己变得不再孤单；

给自己一个笑脸，那样目标就不再遥远。一片叶子只有一个季节，在这一个季节里，它完全可以是树的主人。

一片叶子拥有树

一片叶子在拥有一棵树之前，先拥有着阳光和信心。

一位美国大学毕业生疾奔进加州报馆问经理，“你们需要一个好编辑吗？”“不需要。”“记者呢？”“也不。”“那么排字工、校对员呢？”“不，我们现在什么空缺也没有。”“那么你们一定需要它了。”大学生从包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牌子，上面写着：“额满暂不雇佣。”

结果，这位年轻人被留下来干该报馆的宣传工作。他从未怀疑他这片叶子最能风光大树。

在深圳人才智力市场门口，有一位来自江西的大学毕业生，长而蓬乱的头发透露出求职谋生的不顺。可他达观：“来这儿的好些知识分子对人才市场位置架在肉菜市场上，心理不平衡。为什么要那么看重形式呢？人才也是特殊商品，就得让买卖双方挑挑拣拣，让大家都有机会选择最佳契合。为了适应环境，我已调整了择业方向，今天也已找到了一份工作，先干起来再说。”这位小伙子明白，要想绿满枝头，先要萌生枝头。在当今深圳，有许多建基立业的青年，在初闯特区时，除了激情，曾是不名一文。

与西方青年相比，中国青年的求职、创业方面，似乎还缺少一些自信与变通。可喜的是，飞速发展的商品经济社会正教会我们所缺少的东西。这一过程会满布痛苦，但也不乏幽默。我们何不妨好运时揶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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