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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2 04:2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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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云霄

出版社:青岛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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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快跑

老爸快跑试读:

第一章

又是一个清晨,一个典型的城市的清晨。马路上人声鼎沸,上班族步履匆匆。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背着书包在奔跑。“老爸,快跑!”小男孩边跑边喊。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在孩子身后气喘吁吁地跟着。

我叫张三,不是开玩笑,我确实是叫张三,身份证上就是这么写的。我爸没上过学,只会背《三字经》,再加上他三十岁那年才有了我,就给我取了这么个朗朗上口的名字。不知是不是这个名字的原因,我从没考过第一名,最好成绩是第三名,高考也差三分没考上本科,只上了个专科。所以当我有儿子时,我坚决不让我爸取名字了,我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张天一。天下第一,多响亮!

张三和张天一这对父子在奔跑着。他们跑过林荫路,跑进地下通道,出了通道继续跑。

远远的,父子俩终于看见滨海路上的公交车站牌了,可当他们跑到近前时,校车却刚刚离站开走。

张天一站在路边四处看车,张三懒洋洋地蹲在儿子身旁,背着儿子沉甸甸的书包。

张天一嗔怪道:“又没赶上校车。都怪你睡懒觉,跑得慢,现在只能坐公交了。”

张三学着儿子的口气:“都怪你吃饭慢,现在只能坐公交了。”“老爸,你什么时候能把自行车修好?”“快了快了,这两天吧。”“你做事情总是不积极,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昨天上语文课,方老师说,人要从点滴小事做起,小事都做不好的人将来肯定成不了大事。”“方老师那是教育你的,不是让你教育老爸的。”“大人小孩都一样,大人更应该做榜样。”“好,老爸一会儿就去修自行车,行了吧?”

在学校门口,张天一嘱咐张三:“下午三点别忘了去和妈妈见面。”“知道了,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怎么成大事?”

张天一把自己的电子表摘下来给他:“你的表不是丢了吗?”“我有手机啊,手机上有时间。”“您那手机老没电,没电还总是忘了充。”“哎,咱俩谁是爹啊?”

张天一不回答,丢下张三跑进了学校。

张三是这个城市里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不过,他拥有一家古董店,店门不大,名字却很有特色,叫“三字斋”。

送儿子上了学,张三就直奔他的古董店。家,学校,古董店,这三个地方是他每天准时准点要离开或奔去的。

老李照例在店里用计算器算账。

张三问老李:“今天的报纸来了吗?”“还没有。”

张三摇摇头:“送报纸的越来越不积极了。”

张三正想抓起一只小青花磁盘把玩,突然发现桌子上有张彩色的宣传单,便拿起来看。“凤凰杯‘美丽中国’超级珠宝商电视选拔赛?”

老李抬起头:“你要不要去试一下?今天最后一天报名了。”

张三张大了嘴巴:“我?”“你不就是学珠宝的嘛,你一直抱怨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不,机会来了。”“我可不去。我最讨厌和别人争来争去的,还要上电视,多丢人现眼啊。我还是在这三字斋呆着,鼓捣鼓捣我这些小玩意儿,比什么都强。”

老李无奈地笑了笑。这时,老李的手机响了。“喂……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张三:“什么事,这么急?”

老李:“有个咱这样的小店要转手,才三万块钱,我去看看。”

张三有些愣怔:“哎,你什么意思啊,不想在这儿干了?”“不是我不想在这儿干,是没法干了。”老李把账单递给张三:“你看看这两个月的账单,上个月赚了两千块出头,这个月快月底了,还不到两千块。就这点儿钱,给我开了工资,你还剩什么?再说就咱这小店,两个人守在这儿,纯粹是人才浪费。”

张三无心看账单:“是不是嫌工资少了,要不我再给你涨点儿?”

老李有些生气:“三儿,你这么说可就有点不地道了。自从有这店,我就在这儿干,伺候完了老头儿又伺候你,我老李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说了,我走了。”走到门口,老李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刚取了一万块钱,放抽屉里了。账上就这么多钱了,中午强子来送货,你记着把钱给人家。”“我知道了。要是那店不合适,你千万别勉强,下个月咱少说赚三千块。”

老李苦笑着摆摆手,走了出去。

张三又拿起那张宣传单看,嘴里还嘟囔着:“冠亚季军可以进入凤凰管理层,冠军年薪六十万,亚军三十万,季军二十万。什么破玩意儿,忽悠人……”说完随手把宣传单扔进了垃圾桶。

一辆轿车停在了凤凰公司大楼前,车上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材瘦小,面容素淡,步伐自信而干练,看上去略显中性。只见她稍微整了整衣服,然后大步往楼里走去,进了楼,便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向电梯间。旁边不时有人向她打招呼,她只是稍微点点头。这个女人是凤凰公司副总经理袁水谣。

袁水谣走到电梯间,刚好遇见部门经理余丽丽。

余丽丽:“袁总,您的提议真不错,看来咱们这个‘美丽中国’珠宝商比赛很受关注呢,这对宣传我们公司一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袁水谣平淡地应和了一句:“但愿。”

两人来到大赛报名处。袁水谣叮嘱余丽丽一定要把报名工作组织好,余丽丽一边答应着,一边赶紧指挥几名员工布置会场。

此时正是上班前的时间,公司里一派忙碌景象:有人在吃饭,有人在化妆,还有人正匆匆忙忙地赶来。

公司女职员小敏正拿着公司电话和男友聊天:“今天就算了吧,我老出去我妈该怀疑我了……不是我不让你见她,我妈那人……”

另一个女孩小倩跑进来,坐到小敏旁边,从包里拿出个馒头啃了起来。

小敏捂住话筒,转向小倩悄悄地说:“你怎么又吃馒头?”然后继续打电话:“反正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你把房子弄好,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她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这时一个男员工急匆匆跑进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所有员工都紧张起来,扔掉垃圾,收起化妆品,进入工作状态。小敏立刻把电话扣死,安坐在椅子上。小倩急忙把没吃完的馒头放回包里,顺手抹了一下嘴,赶紧收拾东西。

刚才还乱哄哄的办公区顿时安静下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袁水谣健步走进办公区。

大家主动和袁水谣打招呼:“袁总早……”

袁水谣只是点头,没有笑容,径直走到小倩和小敏面前。

小敏慌忙道:“袁总早。”

袁水谣问:“这周的鉴定报告谁负责?”

小倩说:“是我……”说完赶紧去翻书包,在她往外掏材料的时候,刚才吃剩下的半块馒头掉到了地上。旁边的小敏吓得张大了嘴巴。

袁水谣接过小倩递过来的材料,瞥了一眼地上的馒头,然后一脸严肃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时,余丽丽走进办公区。她微笑着,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招呼。看小倩情绪低落,余丽丽问:“怎么了小倩,昨晚没休息好啊?”“刚才吃东西被袁总逮住了。余经理,是不是我这个月的奖金又没有了?”

余丽丽笑笑:“没那么严重,以后小心点儿就是了。”

古董店里,张三正在修理自己的小玩意儿,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张三看了对方一眼,又低头干着手里的活儿。

中年人拿起一个花瓶:“这个多少钱?”“八百。”“有没有好点儿的?我要给领导送礼。”

张三抬起头,指了指另一个花瓶:“那个好。”

中年人拿起来问:“这个多少钱?”“一万。”“一万?什么东西啊这么值钱?”“青花。”“什么花?”

张三这才抬起头,懒洋洋地对中年人进行“扫盲”:“青花是瓷器的一种,它是用含氧化钴的钴矿为原料,在瓷器胎体上绘上花纹,再罩上一层透明釉,加高温一次烧成的。和你说这些,你能听懂吗?”

中年人摇摇头。“那我和你说个什么劲啊!这么和你说吧,元代的时候就有青瓷了,不过你拿的这个是清代的。”

中年人一脸惊讶:“清朝的?怪不得这么值钱呢。”

这时,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走进来,站在货架前看着。中年人还在研究那个花瓶,而张三继续修理他的小玩意儿。“我说,这东西不会是假的吧?一万块钱可不是小数。”中年人搭讪道。

张三头也没抬,没好气地说:“我们这个店可开了三十年了,要是卖赝品,能开这么长时间吗?”

货架前的小伙子看起来有些怪,拿拿这个,又碰碰那个,最后什么都没买就离开了。

中年人看小伙子走了,忙对张三说:“哎,刚才那小伙子是不是偷你东西了,我看他往口袋里塞了什么。”

张三一愣,撒腿就往店外跑。跑了几步,突然发现方向不对,马上又折回去往另一个方向跑。

小伙子跑进了胡同,张三紧追了过去。胡同很窄,迎面有个人扛着一辆自行车走来,挡住了小伙子的去路,张三趁机追上来一把抓住了他:“把东西拿出来!”“什么东西?”“你说什么东西,你偷了什么东西你不知道?”“我没偷东西。”“没偷东西你跑什么?”“我真的没偷东西。”“偷了东西还不承认?”见小伙子抵死不认账,张三就去翻小伙子的衣服。

小伙子也不阻拦:“大哥,我真的没偷东西,我还纳闷你追我干吗呢。”

小伙子口袋里确实什么也没有。张三突然醒悟过来:“完了!”他扭头就往回跑。

那一天我永远不会忘记,因为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生活进入了一个特殊的时期,我需要跑着去面对我的人生了。每个人都有过奔跑的经历,有的人跑是为了健身,有的人跑是为了赶时间,而刘翔跑出了世界冠军!我奔跑纯粹是迫不得已,我要通过这种方式去追赶错失了的许多东西。

张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三字斋”。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店里时,却发现刚才那个中年人已经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那个价值一万块钱的花瓶。

张三急忙走到柜台后,拉开抽屉,老李取出的一万块钱也不见了,只剩下些毛票和硬币。

张三懊悔地拍了一下脑袋,拿起电话拨了“110”。

凤凰公司大办公区内,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小倩穿过几个过道,来到袁水谣办公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袁水谣:“进来。”

小倩怯怯地推门进去:“袁总,您找我?”

袁水谣把小倩做的报告扔在桌上:“你做的报告里有个数据是错误的。”

小倩拿起材料,边看边嘟囔:“不会吧?每个数据我都核对过两遍。”“那就再核对两遍!”

小倩点点头,刚要走,又被袁水谣叫住了:“比赛报名那边怎么样了?”“余经理和小敏在那边盯着呢。”“今天能忙完吗?”“应该能。”“应该能是什么意思?”袁水谣不满地说。

小倩赶紧纠正:“能!”“手头的事情做完之后,比赛那边你也要盯一下。”

小倩点点头,战战兢兢地离开了。

张三去派出所录完报案笔录已经是下午两点五十分了。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赶去见顾小华。离约定的咖啡厅还有段路,出租车计价器的显示金额已经是十一块了。张三拿出钱包,里面整钱和零钱加起来只有十五块钱。

顾小华喝着咖啡,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纸,这是她起草的离婚协议书,上面写着:甲方张三,男,三十三岁……乙方顾小华,女,三十二岁……

出租车上,张三给顾小华挂了个电话:“……我已经在路上了,刚才堵车耽误了一会儿,再几分钟就到了……”

出租车上的计价器已经显示到了十五块,张三赶紧说:“就在这儿停吧。”

司机:“不是要去××路吗?”“您就在这儿停吧!赶紧!”

司机踩了刹车,车慢慢停靠在路边。当车停稳时,计价器刚好跳到十六块。

张三把手里刚拿出的十五块钱递给了司机。

司机:“还差一块钱!”

张三又翻出一张两毛纸币、一枚五毛硬币一起递给司机:“我只有这么多了,今天出门太急,没带够钱,欠你三毛,下次给你。”

司机接了钱笑了:“就三毛钱,不用了,您慢走。”

张三从出租车上下来,赶紧向咖啡厅方向跑去。

时间已经到了三点十五分,顾小华不耐烦地向窗外频频张望。张三还没出现,她收起东西冲服务生喊了声“埋单”。

顾小华一走出咖啡厅正好撞上迎面跑来的张三。

张三喘着粗气说:“对不起,小华,我来晚了,刚才……”

顾小华打断他:“不是说三点吗?怎么又迟到!你怎么总是这样?我三点半有个会,出租车上谈吧。”

张三点了点头,和顾小华一起钻进了出租车。

顾小华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递给张三:“家里最大的财产是三字斋和房子,三字斋是你爸爸留给你的,归你;房子改造的时候,我出了大部分的钱,房子理应归我,这也是我们上次谈的时候说好了的,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张三摇摇头:“没有。”突然,他的表情凝重起来:“这一句是什么意思?”“这就是我想和你商量的关于儿子的抚养权问题。我知道你很想把儿子留在身边,但我们离婚已经给儿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不想让他今后遭受更多的挫折。我很快就要出国了,天一跟着我,几年以后就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就会适应国外的生活,形成西方人的思维方式。但我并不希望那样。最近我看了很多关于‘香蕉人’的报道,一个黄种人想完全融入西方社会很难,甚至连爱情和婚姻都有麻烦,我不希望儿子再回到国内的时候连中文都忘记了,那是很可怕的事情。”

张三打断顾小华,指着那张纸:“你啰唆些什么?什么‘香蕉人’不‘香蕉人’的,我听不懂,你直接说这五十万是什么意思?”“简单地说,我可以同意儿子由你抚养,但是这五十万是我对你的基本要求,包括支付买一套房子的首付和让儿子转到贵族学校去上学……”“贵族学校?去贵族学校干什么?”“你知道什么叫起跑线吗?只有上了贵族学校,才能接着上最好的初中、高中,上最好的大学,这是一个学习体系……”

张三不耐烦地打断顾小华:“我不懂什么学习体系,我只知道我儿子不是贵族,用不着上贵族学校。周围那么多孩子有几个上贵族学校的,不照样考北大清华?”

顾小华瞪了张三一眼说:“我不是来和你抬杠的,我再把我的意思强调一遍:如果你手头有了五十万,或者能够找到一份年薪五十万的稳定工作,我就同意儿子跟你。但是这五十万你不准借,因为借了还要还,说不定还要儿子帮你还,我不想儿子背负那样的压力成长。我大约在八月初走,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希望你在这两个多月里能赚够五十万。”“两个月?五十万?你这不是逼着我去抢银行吗!”

顾小华依然严肃:“对了,刚才忘了说一点,也不能采用非法的手段。如果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你犯法,儿子的抚养权就没得商量了。”“你……你这纯粹是无理取闹,这不明摆着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家里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把三字斋卖了也不值几个钱,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别说是两个月,就是两年我也弄不来!顾小华,我告诉你,这样离婚,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顾小华:“我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明天上午十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如果你想明白了,同意了,在协议书上签字,咱们协议离婚;如果你不同意或不出现,我将直接去法院起诉。以我和你目前的条件,法院一定会把孩子判给我。你看着办吧。”

出租车行驶到一栋豪华大楼前,顾小华下了车。司机问张三:“先生,我们再去哪儿?”

张三还在气头上,对司机说:“掉头往回走!”

司机:“你媳妇真够狠的,那样的女人不要也罢,天涯何处无芳草。”

张三没应声,他突然想起老李早上说过的话:“你不就是学珠宝的嘛,你一直抱怨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不,机会来了……”“师傅,去凤凰公司!”

出租车转弯去了另一条路。

在凤凰公司多功能厅,“美丽中国”珠宝商大赛报名工作正在进行,现场人头攒动。小倩在组织大家排队,小敏负责接待报名者。

袁水谣问余丽丽:“今天报了多少了?”“一千多个了。”

一个男人本来在排队,见袁水谣来了,急忙挤了过去,向袁水谣伸出手:“袁总,你好!”

袁水谣应了声“你好”,却没有伸手。

男人尴尬地收回手说:“不认识我了吧?我是付大龙啊。高中咱是一个学校的,你一班,我二班。”见袁水谣没反应,又提醒道:“袁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你到我们班去教唱歌,我还给你捣乱来着,想起来了吗?”

袁水谣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有事吗?”“早就听说你在这儿当副总,一直想给你打个电话,知道你忙,怕给你添麻烦,就没敢打。你变化可真大,比上学那会儿更成熟更稳重更漂亮了……”

袁水谣还是冷冷地:“你到底有什么事?”

付大龙:“我来报名啊。多亏你们公司弄了这么个比赛,要不我们这些有志之士到哪里激情澎湃去啊,我代表百万创业大军向你们表示感谢……”“要是没别的事,你排队去吧,我在工作。”袁水谣没再理会油腔滑调的付大龙。

付大龙整个一热脸贴了冷屁股,只好讪讪地说:“那好,我就不耽误你了,改天再聊。”

轮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报名。

小敏低着头问:“姓名?”“林爽。”

小敏惊讶地抬起头:“林爽,怎么会是你?”

林爽笑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小敏看林爽打扮得光鲜亮丽,还佩戴着名贵的钻石项链,就问:“林爽,你傍上大款了?”“胡说什么啊!”林爽连忙掩饰。

赶着去报名的张三坐在出租车上。司机和张三说:“你是不是要去参加那个‘美丽中国’比赛啊?我今天拉了好几个人去那儿报名了,原来以为只有唱歌跳舞能选秀,现在商人也选秀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张三坐在后排紧紧地盯着计价器,金额已经是三十多元了。张三无心和司机搭讪,离婚协议书还在他身边静静地躺着。

出租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停下。车刚停稳,张三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哎!你还没给车钱呢!”司机大喊着,拉开车门追了出去。

张三跑进了凤凰公司大楼,可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而那个出租车司机因为把车违章停到了路边被交警罚了款,当他垂头丧气地正要回到车里时,突然看到张三又跑回来了,嘴里还喊着“等一等”。司机大喜过望,耐心地等着张三。

张三来到车跟前,拉开后面的车门拿忘在车上的离婚协议书。

司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地把张三摁到了车里。“放开我,放开我……”张三边挣扎边说。

司机恶狠狠地说:“放开你?想得美!给钱就放开你!”“我没带钱。”“没钱就老实待着。”

张三恳求道:“放开我吧,我要去报名。”

司机哪里肯听,只顾紧紧地摁住张三:“你报名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三还在挣扎,却已无济于事。

张三和司机蹲在马路边的台阶上,司机紧紧地拽着张三的包不松手。

张三乞求道:“大哥,我真不是想赖你钱,我真的是有急事,报名是最后半天了,我要是报不上就没机会了,这个机会对我很重要。求求你,你就让我走吧,你给我留个电话,过后我一定把钱还给你,两倍都行。”“说得好听,我凭什么相信你?反正今天你必须把钱付了,表还给你打着呢。”出租车计价器已经显示到了五十块钱。

张三:“那你说怎么办,刚才你也翻我钱包了,一分钱也没有。”

司机想了想说:“打电话,让人来给你送。就给刚才那个女的打,没离婚就是你媳妇,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她也挺有钱的,帮着付个车费不算什么。”

张三不肯打,说道:“这样吧,大哥,我先去报名,你在这儿等我。报上名之后我带你回家去拿,表你还打着,我一分钱都不少你的。”“鬼点子挺多啊,你当我是傻瓜啊。大楼好几个门,谁知道你从哪个门出。你要是跑了,我再上哪儿找你去。”“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身上确实是没钱。”

司机把张三拽起来,要过张三的钱包,从里面拿出张三的身份证,又把钱包还给张三。

张三忙问:“你拿我身份证干吗?”“干吗?怕你跑了!”司机又将车开动起来。“我们这是去哪儿啊?”“派出所。”

张三害怕了,一个劲地说好话:“大哥,有这么严重吗,几十块钱的事,咱就不麻烦警察叔叔了,还有一堆大案要案等着他们去破呢。”“别油嘴滑舌,你这种人发展下去,说不定也要犯大案要案了,我这是在帮你。”

张三如坐针毡,急出了汗珠。“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送我回去报名,我把手机留给你,手机再破也值几个钱,还有身份证,你还怕找不着我吗……”

司机不理他,继续开车。

张三急得站起来,脑袋咚的一声顶在车篷上。“大哥,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去报名吧。今天要是报不上名,我就完了。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媳妇要和我离婚,我得有五十万,她才能把儿子留给我。五十万啊,大哥,你说除了参加这比赛,我上哪儿去弄五十万……”“就你这品德、这素质,还想五十万?做梦呢你!你媳妇和你离婚,那就是你活该,要是你这种人能拿冠军,那我们天天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天上掉金子!”

张三信誓旦旦地说:“我肯定能拿冠军,我就是学珠宝的,我从二十出头就开始经商了。大哥,等拿了冠军,我请你吃饭……”“我怕饭里有毒。”“那我分你十万。”“我就要打车钱。”

两人磨了一阵,司机终于发了善心,不去派出所了,但要求张三马上去拿钱。车开到了古董店。

司机押着张三进到店里。

老李:“你干吗去了,刚才强子把货送来了,钱呢?”

张三:“你身上有钱吗?快帮我把车钱付了。”

老李:“多少钱?”

张三伸头往车里看了看说:“一百二十块。”“一百七十块,警察还罚了我五十块,这儿有单子。”司机纠正道。

司机拿出罚单给张三看。

老李惊讶道:“你干吗去了?花这么多钱打车!”

司机:“滨海市一日游。”

老李拿出钱给了司机。

司机把身份证还给张三:“还坐吗?我送你回去。”

张三问老李:“你这儿还有钱吗?”

老李:“还有五块钱。”

张三对司机说:“不坐了,没钱了。”

司机笑着走了。

老李:“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我取的那一万块钱呢?”

张三一句话不说,径直走向墙角的垃圾桶,蹲下身在垃圾桶里翻捡起来。

老李跟进来:“你找什么?”

张三拿起那张宣传册,展开,找到报名时间。“五点,”张三回头看看表,“还有二十分钟。”

老李:“你怎么了?受刺激了?”“先不和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报名。”张三顾不上细说,跑了出去。

老李追出来:“骑车去吧,车子我给你修好了。”

张三却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张三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凤凰公司大楼。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四点五十五分了。

电梯来了,门打开,里面的人拥出来。张三刚要往里进,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三哥……”

张三转头看见了一个人,竟然是高中同学付大龙。“是大龙啊,好久没见了。”

付大龙:“咱们有近十年没见了吧?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就在这时,电梯门已关上,开始上行。张三无奈地说:“我能发什么财,我就不是发财的命。”“我听说你子承父业开了家店,那店在什么位置?哪天有空我去看看。上次毕业十年同学会你也没去,大家还都说起你来呢。咱宿舍老五、老六现在都发了,老五开了个什么轮胎的旗舰店,现在少说也有个几百万了。老六毕业后开出租,后来吃软饭,跟他媳妇做进出口贸易,上次聚会是开着大奔去的。还有咱隔壁宿舍那胖子,上学时那么没出息,现在可了不得。去年结婚给我发请柬,那婚礼场面,阔气得不得了,据说他给媳妇买的钻戒值几十万呢……不过后来听说他给抓起来了……哦,对了,咱上学时候那些同学你和谁还常联系?”

张三摇摇头。他无心和大龙闲聊,一直焦急地注视着电梯的运行。

付大龙:“我能联系的也不多了,混得太好的咱高攀不上,混得差的咱又怕见了面给人家难堪。这年头,友谊就是处女膜,一捅就破,一点也经不住考验。”

时间已经到五点了。

电梯又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往外走。

付大龙:“今晚有时间吗?咱哥俩聚聚,我请客!”

张三:“今天不行,我还有事。”“什么事这么急?”

电梯门开了,张三一边挤进电梯间一边冲付大龙说:“下次吧,我请。”“你是不是也是来报名参加比赛的?”

还没等张三回答,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已经没有报名的人了。小敏和小倩在收拾东西,袁水谣和余丽丽站在一旁。袁水谣吩咐余丽丽:“回去把报名的情况写份稿子,让报社给发了。”

余丽丽:“我已经安排好了。”

四个人正要起身回办公区,张三急匆匆地跑过来:“等一等,我要报名!”

张三用手抹一把头上的汗水,因为紧张,说话都不成句了:“我……我要报‘美丽中国’……”

小敏和小倩嘿嘿直笑。

袁水谣:“报名截止到五点,已经结束了。”

张三:“我就晚了几分钟。”“一分钟也不行,这是规定,对不起。”

张三冲到四个人前面:“等等,我必须要参加这次比赛。”张三语气异常坚定,“而且要拿到冠军。”

袁水谣问张三:“既然比赛对你如此重要,为什么现在才来报名?”“我是今天才知道有这个比赛的,而且来的途中……堵车,我是跑着过来的,所以来晚了,你们就给我个机会,让我报名吧!”

袁水谣:“堵车?堵了一天吗?”

张三:“不是……堵了一个小时。”“那你为什么不提前一个小时出发?”“我……”“请你让开,我们下班了。”

张三往一侧退了一步,袁水谣等人走了过去。张三突然在四个人身后喊:“我媳妇要和我离婚了!”

袁水谣停住,转过身:“你想说什么?”“我媳妇要和我离婚,而且还和我抢孩子,我只有参加这次比赛拿到冠军才能把孩子留在身边。我爸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只有和孙子在一块儿的时候他才开心,如果我不能把孩子留下,他老人家一定会受不了的。”

袁水谣:“即便让你参加比赛,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拿到冠军?”“你怎么就知道我拿不到冠军?有志者事竟成,什么事情总得试了才知道。”

袁水谣转身往回走,走出几步突然停住了,背对张三小声对小敏说:“让他报上吧。”然后和余丽丽一起离开了。

张三在小敏的提示下填好报名表。小倩在一旁小心地问他:“你真的要离婚了?”

张三点点头。

小敏:“你真行,这种事也敢向全世界公布。你后天下午拿着这张表来面试,两点到五点,别再迟到了。”

张三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

张三刚挤上一辆公交车,拿出钱包,突然想起自己没有钱,只好又挤下了车,抬腿向学校跑去。

张三跑到学校门口时已是气喘吁吁。

校门口已经没有人了,学校里也静悄悄的。张三来到传达室,向传达室的老大爷打听:“大爷,看见我儿子了吗?”

大爷:“哪个班的?”

张三:“小方老师那个班的。”

大爷告诉他,刚才小方老师带着一个孩子在门口站着好像在等人,后来不知去哪儿了。

张三掏出手机,联系上了方老师。方老师正带着张天一在对面的面馆里吃饭。

方老师和张天一透过窗户看到了正过马路的张三。

方老师:“看,你爸来了,不用担心了。”

天一的面前放着一碗面,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张三进了餐馆,来到他们跟前:“对不起方老师,有点事情来晚了,耽误您下班了,还让您陪着吃饭,真不好意思。”

方老师:“我没事,你来了就好了,刚才小家伙不高兴呢!”

张三对张天一笑笑:“怎么,生爸爸气了?”

方老师:“我给孩子要了面,他还没吃,你陪孩子慢慢吃,我先走了。”

张三:“要是没事一块儿吃吧,老麻烦你,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方老师:“不了,我还有事。”

方老师刚从面馆走出去,张三就追了出来:“方老师!”

方老师站住:“还有事吗?”

张三有些不好意思:“方老师,您看这事……”“什么事?您尽管直说。”“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钱包忘带了。您看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方老师笑了,从包里拿出钱包:“五十够吗?”

张三:“五块就够。”

方老师:“你也没吃饭吧?”

张三:“我回去吃就行。”“你就和孩子一起吃吧,回去还得做,多麻烦。”方老师说完把钱给了张三。

张三十分尴尬:“刚才还说要请您吃饭,现在却向您借钱,你看这事弄的……下周吧,下周一定请您吃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放在心上。赶紧回去吧,我走了。”

张三和方老师道了再见,回到面馆。

张天一瞪着张三问:“你是不是向方老师借钱了?”

张三:“小方老师人不错,挺好说话的。”

张天一不高兴地看着张三。“怎么了,不就是问你老师借点钱吗,又不是不还了。明天由你亲自还给老师,行不行?”

张天一拿起书包:“我要回家。”

张三:“面还没吃呢!”“不想吃了。”“那也不能浪费了。”张三说完端过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公交车上,张天一指着窗外兴奋地说:“爸爸,你看,一辆奔驰!我长大了也要开奔驰,带着你、妈妈还有爷爷去旅游,去外国旅游。爷爷说外国有各种各样的动物,还有这么大的钻石。”张天一用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圈成一个圈,比画了一下:“爸爸,这么大的钻石得值多少钱?”

张三:“这么大就是无价之宝了。”“无价之宝值多少钱?”“无价之宝就是不知道值多少钱。”“那就是不值钱了。”

张三笑了,把张天一紧紧地揽在怀里。

无价之宝,天一,你在老爸的心里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你妈妈说如果两个月内我挣不到五十万,她就要带你出国。我没有选择了,我必须努力挣钱,我不允许任何人从我这里把你抢走。

张三和儿子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张三的父亲老张头正在和老李一起喝酒。

张天一放下书包,扑到老张头怀里。

老张头:“饿了吧,乖孙子?”

张天一:“不饿。”

老张头:“上了一天学怎么能不饿呢,爷爷给你炸了薯条,还有番茄酱,肯定比肯德基的好吃。”

张天一:“我不想吃。”

张三坐到一旁,自己吃饭,也不说话。

老张头看出问题来了:“怎么回事,谁惹我宝贝孙子了?”

张天一撅着嘴:“真没面子。我爸爸向方老师借钱了。还说请人家吃饭呢,自己连钱都不带。”

老张头瞪了张三一眼,又安慰孙子:“一会儿我替你教训他,老张家人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面子。”

老李问张三:“今天怎么回事?我早上不是取了一万块钱吗?钱都哪儿去了?”

张三转移话题:“你去看的那店怎么样?”

老李:“不怎么样。都说便宜无好货,一点都不假,我在那店里看了个遍,全是赝品,两万块钱都不值。”

老张头:“刚才老李问你话呢,那一万块钱哪儿去了?”

张三知道躲不过了,只好小声说:“让人偷了。遇到了两个骗子,用了一招调虎离山,就把钱偷走了。”

老张头气上心头:“偷了?!你……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个店都看不住!”

老李安慰张三:“偷了就偷了吧,破财消灾。不过强子那边你还是得想办法赶紧把钱给人家。”

张三:“等把这批货卖了我就给他。”

老张头又生气了:“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诚信’二字。你这样欠着钱不给人家,以后谁还给你上货,谁还搭理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成天觉得自己懂行,有本事,狗屁!我这半辈子的心血早晚葬你手里……家里不是还有一万块钱吗,明天去取出来吧。”

张三低着头不说话。老李问张三:“下午你不是去报名了吗,报上了吗?”

张三:“报上了。”

老张头不明白:“报什么名?”

老李:“有个珠宝商的比赛,前三名都可以进大公司,冠军年薪六十万,我觉得挺适合三儿的,就让他去报名了。”“六十万?”老张头摇摇头,“瞎折腾,他要是有本事能挣六十万,就不会丢这一万块钱了。”

张三不乐意了:“爸,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有点信心?”“不是我对你没有信心,这做人起码要有自知之明。自己几斤几两都没弄清楚就去跟别人争,那不叫信心,叫没数!”

张三气得不说话了,拼命吃东西。

老李赶紧再转移话题:“这都八点了,小华怎么还没回来?”

老张头叹了口气说:“都快一个星期没在家住了,说公司最近特别忙,住在公司里加班方便。”

老李看着张三:“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距离产生美是吧?”

老张头道:“就怕像赵本山小品里说的,距离有了,美没了。”

入夜,老张头陪着张天一在做作业。

张天一:“爷爷,志气的志怎么写?”

老张头念了念墙上贴着的一幅字“有志者,事竟成”,对天一说:“这个字就是‘志’。”

此时,张三正在另一个房间的台灯下看那张离婚协议书。过了许久,他慢慢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小华要和我离婚的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没告诉父亲,也没告诉儿子,老李也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有挽回的余地,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生了儿子,哪能说离就离。可是没想到,小华不但铁了心要离,还给我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过去这些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生活在一天之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难道真的像儿子说的那样——我对生活不够积极吗?“爸爸,快点,我今天打扫卫生,去晚了老师会批评我的。”早晨,张天一先吃好了早饭,催促老爸。“这就好了,去给我拿着包。”张三边吃边说。

张天一进了卧室,拿张三包的时候,看到了那张离婚协议书。他看了一眼,就把它装进了自己的书包。

张三接过包,父子两个走了出去。

送走张天一,张三回到古董店。

老李见了他就问:“三儿,咱那个一万块钱的青花花瓶是不是也被偷走了?”

张三惭愧地点点头。“我昨天就猜到了,守着老头儿没敢说。哎,我是真没法在这儿干了,再干下去不是我把你拖垮,就是你把我拖垮。这些账都放在这儿了。但是临走前,我得说道说道你。谁这辈子还没点倒霉的事,你就是以前太顺了。”

张三委屈地说道:“你说我招谁惹谁了?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倒霉。”“当年老头儿也被骗过。有一次老头儿想干笔大的,结果进来的货全是赝品,那次差点就关门了。可老头儿毕竟不是一般人,最后愣是起死回生了。他最让人敬佩的就是这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从来都不会放弃。”老李佩服地对张三说。“我这不是被骗了嘛!我哪点不比我爸强,起码我读的书比他多,比他更专业。老李啊,我向你保证,不出十天,咱就能把强子这批货全卖了,还有‘美丽中国’那场比赛,我也能拿冠军,到时咱就翻身农奴把歌唱。”

老李看着张三淡淡地说:“我先走了,约人谈个店,时间快到了。”说完就往外走。“你快点回来,我十点钟有急事。”“知道了,转一圈儿就回来。”

凤凰公司洗手间里,余丽丽正在洗手,小倩哭着闯了进来。

余丽丽关心地问:“哟,这又怎么了?”

小倩不说话只是哭。“是不是又挨批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习惯啊,快别哭了。”

余丽丽拿出纸巾帮小倩擦眼泪。

小倩抽噎着:“余经理,我不想干了。”“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多大点儿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因为我在公司吃了次早饭,弄错了一个小数点,袁总就要扣我一千多块钱奖金,我一个月才拿多少钱啊。前天晚上弄数据,我凌晨三点多才睡,这一个多月,我都没十二点之前睡过觉,袁总的……她也太不把我们当人了。我受够了,我一会儿就去写辞职报告,反正我不想在这儿干了……”“那你可就傻了啊,你把辞职报告往她桌上一扔,她连看都不看,就给你签字,你气着谁了?还得再去找工作,虽说在凤凰会受点儿委屈,但要想再找到这样的工作,也不容易,到头来还是你自己难受,你说是不是?”余丽丽好言相劝。

小倩依然委屈:“余经理,你说怎么会有袁总这样的女人。蛇蝎心肠,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她还算是个女人吗?”

余丽丽笑着说:“那就别把她当个女人看,把她当成……当成机器人。”

小倩狠狠地说:“她肯定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这话可够狠的。行了,气都出了,就别难过了,下次不在公司吃早饭,不把小数点写错,她不就无话可说了?”

小倩点点头。

余丽丽说了句“走吧”,两个人走出洗手间。

总经理办公室里,袁水谣正埋头写着什么,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请进。”

袁水谣抬头见是余丽丽,就问了句:“有事?”

余丽丽笑着说:“水谣,你看小倩这个月的奖金能不能别扣了。这段时间公司特别忙,每天回去都得加班,都挺不容易的。”

袁水谣一脸严肃地说:“首先,不是我扣了她的钱。公司有规定,她犯了错误,就应该受到惩罚;其次,公司最近事情特别多,这不是犯错误的理由;第三,你来给她求情,你以为是帮了她,其实是给了她继续犯错误的理由,同时你也犯了错误。”

余丽丽只好无奈地对她说:“算我没说。”

袁水谣又说:“正好你来了,一会儿你去给他们开个会,告诉他们,‘美丽中国’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工作量还会增加,大家都要有个心理准备。这次比赛不光是对参赛选手的考验,更是对我们公司员工的考验。谁觉得辛苦,觉得委屈,可以辞职,我随时都会签字。”“知道了,我这就去。”

余丽丽一边回答着一边灰溜溜地出了袁水谣办公室。

古董店里冷冷清清。

已经九点四十了,老李还没回来,张三有些着急。

他拿起手机给老李打电话却没接通。

张三刚要出去,老李进来了:“都到门口了,还打什么电话。”“你看着店,我出去一趟。”

张三说完拔腿就走,没过几秒钟,又伸进头来问老李:“自行车你修好了?”“昨天就修好了。”

张三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飞驰。骑着骑着,自行车的后轮突然摆了一下,张三停下来,发现后轮没气儿了。

他四下张望,没看见有修车的地方。

张三用链锁把自行车锁在马路边的护栏上,跑步前行。

此时,顾小华正站在民政局门口等张三,已经十点了,张三还没有出现。

手机突然响了,顾小华接通:“喂……方老师,您好……什么?我马上过去……”

顾小华慌忙挂断电话,顾不上等张三就上了一辆出租车。

张三跑来却不见顾小华,就掏出手机打电话。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顾小华焦急的声音。“什么?你说什么?好,我马上过去!”

张三挂掉电话,立即跑去。

原来,刚才方老师在电话中告诉顾小华说,她看到了张天一书包里的那张离婚协议书,现在不知孩子去哪里了。

张三跑到天一的学校门口,正要进去,迎面碰上往外跑的顾小华。

张三一把抓住顾小华:“儿子呢?儿子怎么了?”

顾小华急哭了:“儿子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

顾小华拿出那张离婚协议书给张三看:“这是方老师从天一那里看到的。”

张三顿时傻了。

顾小华边哭边训责张三:“都是你干的好事,我告诉你张三,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和你没完!”

张三自言自语地嘟囔着:“不会的,不会的,儿子那么懂事,不会有事的,他可能只是回家了……”

顾小华拉着张三就跑:“快,回家!”

家里,老张头正在收拾房间,见张三和顾小华一起推门闯进来直纳闷。“怎么这个时间一块儿回来了,也不是吃饭的点儿啊?”

张三急切地问:“爸,天一没回来吗?”

顾小华忙去卧室里看。

老张头不解地看着他俩说:“这个点儿回来干什么,他不是上学去了吗?”

顾小华着急地说:“天一从学校里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老张头脸色顿时铁青。

张三和顾小华在马路上无目的地走着,跑着,四处寻找张天一。

突然,张三的手机响了:“什么?你说什么?”

医院大厅里,张三和顾小华跑进来直奔问询处。

张三对一位女护士说:“同志,是不是刚送来一个老人,男的,六十多岁……”“你到急诊那边去看看吧。”

张三和顾小华赶到急诊室。

两人冲进来,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老张头。

张三喊:“爸……”

护士往外推他们:“你们不能进来,外面等着。”

张三和顾小华被推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三赶紧凑上前:“大夫,我爸怎么样了?”“老人没事了。”

张三和顾小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顾小华赶紧又追问了一句:“大夫,我爸得了什么病?”“老人年龄大了,脑部血管狭窄,加上受到惊吓血压突然升高,导致突然晕厥,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张三连声称谢。

这时,张天一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张三和顾小华身后喊:“爸爸,妈妈……”

两人转过身,惊讶地看着他。

张三冲上去抓住张天一,怒气冲冲地说:“你跑哪儿去了?你不在学校好好待着,到处跑什么?都把爷爷气病了,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说完就要打张天一。

顾小华上去阻拦:“张三,你干什么?你冲孩子发什么火,你还是个男人吗!”顾小华抱住张天一:“儿子,别怕,有妈妈在呢……”

张天一大声哭着:“妈妈,爷爷是不是要死了?”

顾小华抚摸着张天一:“爷爷没事,爷爷只是晕过去了,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张天一哭得更厉害了: “刚才爷爷都不说话了,我不要爷爷死,不要爷爷死……”

顾小华也哭了起来:“爷爷没事,儿子,别害怕,爷爷真的没事。”

张天一伏在顾小华肩头痛哭。

大夫在一旁说:“今天多亏了你儿子,要不是他打电话,老人估计就真的危险了。”

张三愣住了,看着痛哭流涕的娘俩儿,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老张头被送进了病房,他还没醒,手上打着吊瓶。

张三、顾小华和张天一守在一旁。

张天一看着爷爷问:“妈妈,爷爷什么时候醒?”“一会儿就会醒。”

张天一突然抬起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顾小华慌了:“儿子,又怎么了?”

张三也回头望着张天一。

张天一眼泪汪汪地说:“小朋友们都说你们不要我了。”

顾小华赶紧安慰他:“爸爸妈妈怎么会不要你了呢?不会的。”“他们说你们要给我找新爸爸新妈妈,我以后就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了。我不要那么多爸爸妈妈,我只要和你们在一起。以后我一定听话,再也不偷着从学校里跑出来了,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也不惹爷爷生气。我什么玩具都不要,我不吃肯德基,我只要和你们在一起……”

顾小华一边给张天一擦眼泪一边对他说:“傻孩子,爸爸妈妈不会离开你的,你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张天一眼里含着泪,认真地问:“那你们还离婚吗?”

孩子的话把两个大人问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沉默了很久。

张三和顾小华从医院大厅电梯里走出来。

张三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离婚协议书问:“今天还去不去了?我都签好字了。”

顾小华摇摇头:“不去了,你回去陪爸爸吧。我先回家,爸醒了给我打个电话。”

张三点点头,停住脚步。

顾小华走出两步,突然转身对张三大喊:“张三,你给我记住,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无论我们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在老人和孩子面前,我们永远都是罪人,罪人……”说完她大步离开了医院。

张三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我和顾小华之间的感情该如何界定,两个人被赶进了同一间屋子,睡到了同一张床上,就成了夫妻,然后又生了孩子。如果非要在我们之间寻找一个关键词,我觉得应该是冷漠,冷漠其实是最大的蔑视。可在那个丢失孩子的下午,我分明又感觉到了爱情的存在,在我们的婚姻关系即将结束的时候,爱情像一道彩虹从天际滑过,很可笑,却又如此真实。

傍晚,在医院的病房里,张三和张天一围在老张头身边。

张三小声地叮嘱儿子:“天一,爷爷醒了不许告诉他爸爸妈妈要离婚的事,听见了吗?”“为什么呢?”“爷爷病了,不能生气,再说爸爸妈妈那是闹着玩呢,不是真离婚。”

张天一听话地点点头:“我不告诉爷爷,我什么都不说。”

张三冲儿子笑了笑。“爸爸,我想上厕所。”“自己去吧,出门右边。”

张天一出去了。

老张头手先动了动,然后就醒了。

张三凑上前,欣喜地说:“爸,你醒了?”

老张头虚弱地问了一句:“我这是在哪儿?”“你上午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老张头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问:“天一找到了吗?”“找到了,他上厕所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老张头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张三说:“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老张头坐起来:“回家再说吧。”

张三按住老张头说:“你现在不能回家,大夫让你住院养几天。你放心吧,家里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天一的。”“你就嘴上本事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今天天一为什么从学校里跑出来,是不是因为你向他老师借钱的事?”“我……”

张天一推门进来了:“爷爷,爷爷……”

老张头露出了笑容:“我的好孙子,你可把爷爷吓坏了。你这个小淘气,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放学回家说,非得自己跑出来啊?”

张三向张天一使了个眼色。

张天一结结巴巴地告诉爷爷:“我……我东西落在家里了。”

老张头露出笑容:“粗心,这点倒是随你爸。”

张天一嘿嘿笑了。

张三和儿子回到家里。“赶紧去写作业,我去做饭。”张三催促儿子道。“我不知道作业是什么?”

张三明白过来:“那就自己看书。”“不想看,我心情不好。”

张三刚要发火又忍住了:“那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张三进了厨房,张天一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张三在厨房炒菜,发现盐没了,就探出头对张天一说:“天一,家里没有盐了,你到楼下商店去买包盐来!”

张天一没应声,径直走进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没开封的盐递给张三。

张三纳闷地看了看盐说:“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张天一没搭理张三,又回去看电视。

张三炒好菜,端出厨房,对天一说:“关了电视,吃饭了。”

天很晚了,袁水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放下包,换好鞋,然后坐到沙发上闭目养神。

屁股底下有什么东西让她不舒服,她伸手拿出来,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

袁水谣看了一会儿,把照片放下,拿起电话叫了一份外卖。

天不早了,张三看了会儿书后刚要关灯睡觉,听见屋里有动静。

他重新打开灯,看到张天一站在门口。“天一你怎么还没睡?”

张天一撅着嘴说:“爷爷不在,我睡不着。”“睡不着就数绵羊,数到一百只就睡着了。”“我都数了二百只了。”“那就再数二百只。”

张天一:“我想跟你睡。”

张三看着儿子的可爱劲儿,笑着说:“上来吧。”

张天一钻进张三的被窝。

张三关掉台灯说:“睡吧。”

张天一说:“爸爸,离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都不想要我了?”

虽然儿子还小,但张三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和他说清楚。“离婚不是爸爸妈妈不要你了,离婚是……是妈妈不要爸爸了。”“妈妈为什么不要你了?是不是你淘气不听妈妈的话?”“不光是淘气不听话,是……是妈妈嫌爸爸没本事没钱……”“我知道了。”

张三反倒疑惑起来:“你知道什么?”

张天一说:“你有了五十万妈妈就不嫌弃你了,就不用离婚了是吧?”

张三又笑了:“算是吧!”“那你能有五十万吗?”

张三:“如果你相信爸爸能有爸爸就能有,你相信爸爸吗?”

张天一很天真地点点头:“我相信。”

张三把儿子揽在怀里:“天一,可能爸爸妈妈以后就不能生活在一起了,你愿意跟着爸爸过还是愿意跟着妈妈过?”

张天一坚定地说:“我跟着爷爷过。”“要是以后爷爷不在了呢?”

张天一瞪着眼睛:“爷爷要去哪儿?”“爷爷……爷爷在医院里啊……”

张天一想了一下,又说:“那我就跟着妈妈过。”“跟爸爸过不好吗?”“你老丢三落四的,你借方老师的钱还没还呢。”张天一不情愿地说。“要是爸爸把钱还了,以后保证不丢三落四了,你愿意跟爸爸过吗?”

张天一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得想想。”

第二天早上,张三去马路边取自行车,远远地见几个人正用钳子剪他停在路边自行车上的链锁。

张三跑近,发现是城管人员。

就在张三到跟前的时候,链锁被剪断了。

城管人员把锁拿下来,要拿走车子,张三上前抓住车把。

张三怯怯地说:“这车子是我的。”

城管人员看着张三:“你的?”

张三点点头。

另一个拿着链锁的凑上来:“我说朋友,你这锁从哪儿买的?质量不错嘛,把我们几个累得够呛,我还从没这么卖命锻炼身体。”“车子爆胎了,我又有急事,实在是没办法。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放这儿了。”“没办法?没办法的事多了,就因为你这一个没办法,我们整个城市的容貌都受到了影响。你瞧瞧,这里一天来来往往多少车辆,有本地的,有外地的,还有外国朋友,他们看了心里怎么想?知道的是你没办法,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这儿市民素质低,我们工作不努力呢!”“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还想有以后啊?没以后了,拉走!”

城管人员把张三的自行车往一旁的清理车上搬,张三紧紧地抓着车子,就是不松手。“松手!你想干吗?”

张三低声下气地央求着:“您就把车子还给我吧,我这破车又不值钱,放到你们那儿还占地方。这是我们家唯一的交通工具,接送孩子都指望它呢!”

城管人员:“处理你们这种人也是我们唯一的工作,拉走!”

张三就是不松手。“怎么,你想暴力抗法?”“我只想要回车子。”

其中一个城管人员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你真想把车子要回去?”

张三:“真想。”“罚款五十。”

张三:“还罚款啊?”“不罚款你下次还往这里放。”“我不敢了,以后绝对不敢了,绝对的。”“那也不行。”

张三:“我这车子还不一定值五十块钱呢,能不能少点,汽车才罚五十,我这二十行不行?”“少在这儿讨价还价,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啊!不想认罚就走人,别耽误我们工作。”

张三没办法,从口袋里掏出钱,有一张五十的,其余的都是零钱了。

城管人员给张三开了单子:“以后别这样了,下次再发现,那就不是罚款五十的问题了。”

张三推着车子说:“肯定没有下次了,我也没钱了。”

张三推着车到一处修车摊补了车胎,然后骑车向凤凰公司赶去。

张三在凤凰公司楼前下了车,他四下张望,却找不到一处能放自行车的地方,加上他的车锁坏了,这可愁坏了他。

正在这时,他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站在路边发传单,就推车过去对他说:“小兄弟,你帮我看一下车子怎么样?我车子的锁坏了,还没来得及换。”

男孩有些玩世不恭地看着张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张三从口袋里拿出两块钱:“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两块钱,我进去办点事,一会儿就出来。”“你放这儿吧,不用给我钱,我帮你看着。”

张三把车子停好后说:“太谢谢你了,小兄弟。”

张三这才放心地拿着报名表进了大楼。

面试已经开始,但人还不是很多,张三拿着报名表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面试规定每人十分钟,所以队伍前进得很慢。

虽说有人帮着看车子了,但张三还是不放心,不时地跑到窗前看一眼。

张三的举动引起了排在他身后的一个小个子的不满。张三后来知道小个子叫方大众。

张三又跑过去看了一次,回来的时候,方大众已经占了他的位置。“哥们儿,让一让。”张三让他腾个地方,方大众却说:“你怎么老离开?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张三:“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说没有我的位置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说完张三就往里挤。

方大众:“把位置给你也行,你不许再离开了,你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你知道吗?!”

张三挤回到原来的位置:“你这话说得可不好听,什么叫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是凤凰公司不是茅坑,你把凤凰公司比作茅坑,你这是来茅坑面试啊?就你这臭烘烘的样,肯定没戏。”

面试的人都笑起来。

方大众:“你说话客气点。”

张三:“怎么,还想打架?”

张三比方大众高一头,打架方大众肯定不是对手。

方大众:“不愿和你废话,反正你不准再离开了,再离开说什么我都不会把位置给你。”

张三解释说:“我离开是有事,没事我吃饱了撑的?!”

小个子不屑地说:“什么事?看美女啊。”

张三再次来到窗前往外看时,坏了!他看到男孩把没发完的传单放到他的车筐里,正要骑车子走呢!

张三急了,跑到小个子面前说了句“哥们儿,帮我拿着表,我车子被偷了”就撒腿跑了出去。

张三跑到门口时,大喊了一声“站住”,男孩看见了他,骑上车子就跑。

张三赶紧追了过去。

两个人上了过街天桥,距离逐渐缩短。

眼看就要冲出天桥了,男孩被一个铁墩绊了一下,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自行车严重变形,男孩也伤得不轻,倒在地上痛苦地哼哼。

张三来到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叫你跑,你再跑啊,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

张三掀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前轮已经扁了,立都立不起来。

张三气得咬牙切齿,又把自行车推倒在地。

张三看到男孩的头上、身上都流出了血,就蹲下身子对他说:“哎,你怎么样?别装受伤吓唬我!”

男孩捂着腿,手上全是血,有些害怕地看着张三。

张三想了一下,走到男孩身边,转身不由分说地把他背了起来。

男孩惊恐地看着他说:“你要干吗?”“你说我要干吗?”

男孩求饶:“大哥,我以后不敢了,我这是第一次,你就放了我吧!”

张三背着他往前走:“放了你,哪有那么容易。”“大哥,我以后真的不敢了,你饶了我吧。你的车子等我赚了钱我一定赔你,我家里还有生病的奶奶和上学的妹妹,他们还等着我回去给他们做饭呢。大哥,求求你了……”男孩带着哭腔说。

张三:“你就这样回去,还不把他们吓死。”

路边有一个不大的诊所,张三背着男孩进来,叫大夫赶紧给看看。大夫手忙脚乱地给男孩做包扎。

张三问男孩:“身上有钱吗?”

男孩从口袋里把钱都拿出来,一共就十几块钱:“就这么多了。”

张三又掏口袋,加起来他也只有五块钱:“我也就这么多了,大夫,这些钱够不够?”

大夫看了看两个人的钱:“差不多够了。”

张三对男孩说:“我先走了,包扎完了之后赶紧回家。”“大哥,您是个好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嘴倒是挺甜,报答不报答就不说了,以后再做什么事提前想想你奶奶和你妹妹,别出了事之后才想他们,都晚了知不知道?”

小亮:“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三突然意识到什么,看看表就跑出去了。

在凤凰公司接待处,袁水谣和小倩正在给报名者面试,一名男子坐在她们对面。

袁水谣对他说:“那就这样吧,如果你能通过,我们会联系你的。”

男士道了声“谢谢”起身离开了。

林爽拿着报名表走了进来。“袁总,您好。”

袁水谣看到有根亮丽的钻石项链在林爽胸前摇摆。

林爽把报名表放到袁水谣面前,然后坐到椅子上。

袁水谣拿起报名表扫了一眼:“林爽,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参加这次‘美丽中国’珠宝商的比赛?”

林爽不卑不亢地回答:“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重新回到凤凰公司的机会。”

袁水谣:“第二个问题,你觉得你具备一名珠宝商的素质吗?”“我觉得我具备。首先,我是学管理学的;其次,我在凤凰公司工作了三年,我了解这个行业……”

袁水谣打断她的话:“林爽,还记得当年与华艺公司的那桩生意吗?你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凤凰公司损失了多少钱吗?”“我承认当年我很不成熟,犯过一些很严重的错误,但这些更加坚定了我要重新改过、从头再来的决心。说实话,当您让我离开凤凰公司的时候,我哭了。我原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工作,只是把工作当作生存的手段,直到我真正离开时,才认清了自己究竟是谁。更重要的是我意识到了我是多么热爱珠宝,热爱这个行业,热爱美丽。”林爽拿起胸前的项链:“就说这条项链吧,因为您知道它的价格不菲,所以我戴着它您说我虚荣;但如果您是个外行,不知道它的价格,又看到它戴在我身上确实很漂亮,那您会说什么?我这么比较不是要否认我的虚荣心,只是我也在思考,珠宝的价值到底靠什么来体现。一个优秀的珠宝商该如何权衡珠宝的商业价值和它内在价值的关系。我来参加这次比赛是带着问题来的,我希望能在比赛的过程中历练自己,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林爽说话时,袁水谣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听得很认真。

张三赶到报名大厅时刚好看到小个子方大众走进了办公室。

张三只好知趣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边。

过了一会儿,方大众春风满面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他走到张三面前,把报名表给张三:“车子找回来了?”

张三接了表,没说话。

方大众看到张三身上的血迹,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张三还是没说话。

最后一个面试的是张三。他走进来,把表格交给负责面试的袁水谣,然后坐到了椅子上。小倩坐在袁水谣身边。

袁水谣没有去看张三的报名表,只是冷冷地说:“你是最后一个,面试开始。每个人十分钟。”

张三开始解释:“其实我来得挺早的,没开始就来了,我排队都排在那个小个子前面,后来出了点意外,才排到了最后。”“是又堵车了还是又离婚了?”“不是堵车,也不是离婚,是有一个人受了伤。你说他受了伤,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小姐,不……同志,不……考官,其实是我刚才把自行车放在楼下,车子没锁,然后我就让一个小孩儿帮我看着。我不放心,就一会儿到窗前看看,一会儿再回来排队。结果呢,那个小孩儿竟然骑着我的车子跑了。然后我急了,二十多块钱的车子也是钱啊!于是我就追,他就跑,我使劲追,他使劲跑……”

袁水谣看看表:“你只剩五分钟了。”

张三有些慌张,也不知该说什么,袁水谣也不问问题。

张三知道不能把时间都浪费了,就对袁水谣说:“我该说些什么?”“随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可以继续说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血迹就是在追他的过程中,男孩撞到电线杆上受伤了,我送他去医院,结果衣服就给弄成这样了。”“他偷你的车,你还送他去了医院?”袁水谣故意问。“是啊。”

袁水谣笑笑,看看时间:“时间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如果你被录取,我们会打电话通知你的;如果五天之内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可以再去参加别的比赛,或者去剧组。我觉得做演员比当珠宝商更适合你,你很会表演。”

说完袁水谣顺手把张三的报名表扔给小倩,自始至终她都没看那张表格一眼。

张三还坐在那里,怔怔地盯着袁水谣看。“还有事吗?”袁水谣问。“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是不是我们以前见过?”

袁水谣没搭理张三,站起来往外走。

小倩凑到张三耳边:“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张三说了声“谢谢”,然后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下午放学后,方老师带着一些学生站在门口等家长来接。

张三跑过来说:“方老师,我接孩子。”

方老师忙招呼张天一。

张天一跟张三走出去几步,突然停住。“怎么了又?”张三问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张三想着:“忘了什么?没有啊,我今天可没迟到。”

张天一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丢三落四。”

张三想起来了:“噢,还方老师钱是吧?”张三蹲下身子:“儿子,今天爸爸的钱花完了,明天还方老师行不行?明天一定还,这次说话算数。”

张天一生气地边往前走边说:“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

张三赶紧跟上。

医院病房里,张三照顾父亲吃晚饭。

他劝父亲再吃一点儿。

老张头摇摇头说:“不吃了,吃不下。”说完他捂着肚子躺到床上。“是不是又胃疼了,要不我让大夫给你开点药?”张三紧张地对父亲说。“我没事。”

刘大夫走了进来:“老人家,今天感觉怎么样?”

张三忙说:“刘大夫,我爸胃疼。”“疼了多长时间了?”“好多年了,一疼起来就吃不下东西。”

刘大夫上前给老张头检查了一下,对张三说:“这样吧,我先给开点药,明天上午你带老人去拍个片子详细检查一下。”“行,明天一早就去。”“好好休息。”

说完刘大夫离开了。

老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事总是一件跟着一件,被骗,离婚,丢孩子,父亲生病,刚刚又经历了糟糕的面试。这一系列的事件让我手足无措,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我呢。

医生办公室里有两个大夫,其中有一个是已见过的刘大夫。

张三走进来:“刘大夫,你找我?”

刘大夫指着椅子:“你坐,这位是陈教授。”

张三忙和陈教授打招呼。

陈教授点了点头。

刘大夫说:“我们刚开会研究了一下你父亲的病情。”“怎么样?”张三急切地问道。

刘大夫拿起片子指给张三看:“这是你父亲的片子,你看这儿,这个阴影……”

张三似懂非懂:“刘大夫,我也不懂医,你就直说吧。”“那我就直说了,我们的会诊结果认为你父亲得的是癌症,胃癌。”

张三一惊:“什么,癌症?!你们不会搞错吧?”“当然不会,我们这是大医院,这话能随便吗。”

张三彻底慌了神,手心直冒汗。

刘大夫安慰他说:“你也不用太紧张,现在医学发达了,有很多对付癌症的办法。”“都有什么办法?”“可以动手术,也可以配合着中医进行保守治疗。”“哪种效果比较好?”“外科手术为首选的治疗方法,手术后再作化学药物治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化疗。你父亲年龄不算大,根据病情进展的状况,我们建议动手术。如果手术成功的话,情况就会大有好转。不过,手术的费用会高一些。”“那得需要多少钱?”张三问。“这说不准,得有个四五万作保证吧。”

张三恳求道:“刘大夫,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能把我父亲的病治好。”

刘大夫耐心地说:“你也知道,对于癌症病人来说,所谓的治好就是延长病人的生命。如果你同意做手术,陈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就由他来给你父亲做这个手术。”

张三抓起陈教授的手:“陈教授,我爸的病就麻烦你了。”“我只有周四下午有时间,如果你能在这两天把手术的费用交上,就安排周四给你父亲做手术;如果你交不上钱,那就只能推迟到下一周了。对于病人来说,当然是越早手术越好。”

张三急忙说:“我一定把钱交上。”“那我就去安排,交上钱之后让刘大夫通知我一声,关于手术前的一些注意事项,一会儿让刘大夫和你说。另外,根据病人的心理承受情况,你考虑是否要将病情告诉病人。”

张三点点头:“我知道了。”

张三回到病房里,心事重重地来回踱着步。

老张头起身靠在墙上烦躁地说:“你老在这儿晃什么?你要不想待就回店里去。”

张三坐到老张头身边,鼓足勇气对老张头说:“爸,下周大夫要给你做个手术,你……”

老张头立刻变了脸:“手术?为什么要做手术,我是不是……”

张三急忙安慰他:“你别多想,就是个小手术,做完了你就不会老胃疼了。”

老张头是个明白人,他瞪着张三:“你骗不过我,你老实和我说,我得的是什么病?”

老张头的目光让张三觉得可怕。他吞吞吐吐地说:“是……是……胃癌。”

老张头低声说了句:“我猜就是胃癌,还真的是胃癌。”

张三着急地对老张头说:“爸,刚才大夫说了,由于你这病发现得早,还不是太严重,只要做了手术,就没事了……”

老张头打断他的话:“你别说了,我累了。”

说完老张头又躺下,闭上了眼睛。

张三痛苦地看着父亲。

我父亲是个要强的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他皱过眉头。他常说办法总比困难多,有志者事竟成,人可以被打倒,绝不能被吓倒。即便他现在知道自己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仍然不愿让我看到他内心的恐慌。也许是父亲太强了,这么多年他从来不会把困难留给我去解决,我也很少去考虑人生的困境到底是什么,所以才导致我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可父亲总会有老去的一天,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晚上,古董店附近一家饭馆里,张三和老李对面坐着,桌上的菜一口没动。

老李叨叨着:“你说你,好不容易请我吃顿饭,你坐在这儿发愣,还让不让我吃了?”

张三没什么反应。

老李奇怪地问他:“到底怎么了?”“我想把店卖了。”

老李愣住了。“什么?卖店?你没病吧,这可是老头儿的命根子。他一辈子的心血就积攒了这么个店,要是知道你给卖了,还不得气死。你是缺钱了还是怎么的?”

张三忍不住低声说:“我爸得癌症了,胃癌。”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老李惊讶地追问:“什么时候查出来的?”“昨天。”

老李停了停,安慰他说:“你也别着急,现在医学发达了,癌症也不是治不了的病。我们隔壁那个胖婶,也是癌症,动了手术都五六年了,这不也活得好好的。”

张三叹了口气说:“胖婶得的是乳腺癌。”

老李又问:“那大夫怎么说?”“大夫说要给我爸动手术。光手术费就得四五万,手术完了估计还得花钱。”

老李低下头,叹口气说:“凭咱们两家的关系,按说老头儿病了,我应该帮忙。我手头倒是也有点钱,不过,我这边的情况你也清楚,婷婷也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还准备干点儿小买卖,关键是我就是都给了你你也不够啊。”“我明白。”张三对他说。

老李突然灵机一动,兴奋地对张三说:“你看我笨得,骑着驴找驴。小华肯定有钱,你问她要点儿不就行了,她认识人多,就是借也好借。”

张三一口回绝:“她不行。”

老李不明白:“两口子还有什么行不行的。”

张三为难地告诉老李:“我一直没告诉你们,小华要和我离婚了,而且还要带走孩子。她就是嫌我没本事才和我离婚的,说我得有五十万她才会把孩子留给我。如果我这个时候去借钱,孩子的事就没得商量了。不光不能去借钱,我爸得癌症的消息也不能告诉她。要是她知道了,肯定以为是我把我爸气病的,对我更失望。那样就是我有了五十万,她也不会把孩子给我。”

老李摇摇头,叹口气说:“几万块钱你就傻眼了,五十万,那不是个天文数字吗?难怪那天你急匆匆地去参加‘美丽中国’的比赛呢。”“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谁知道我爸这边……”

老李喝了一口酒,有点激动:“人就是这样,好多事儿要么不来,要来都赶在一块儿,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三这时倒理智了,他对老李说:“这几天我也想了很多,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做买卖的料,这店就是不卖早晚也是砸我手里。现在我爸这样了,也只有卖店这一个办法,我来就是想问问你,现在咱这个店出手能卖多少钱?”“卖也卖不了多少钱,房子是人家的,镇店之宝又给偷了,最多也就六七万吧。”

张三嘟囔着:“六七万,差不多了。老李啊,你能在这两天内帮我找个买家吗?不行就在门口贴个转让的广告。”

老李想了想说:“咱这店倒是不难卖,但两天时间太急了点,上哪儿去找人啊……”

两人沉默了一阵。

老李突然说:“不行你就卖给我吧,你出个价,明天我就去筹钱。两天之内我先弄四万给你,先让老头儿动手术,剩下的一个星期之内付清。”“你刚才不是说六七万吗?那就六万吧。”张三犹豫了一下说。

老李很干脆:“行,反正咱俩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什么都好商量。你卖给我也不用签合同,等什么时候你翻身又有钱了,再买回去也行,等于我就是帮你看几天店。”“那怎么好?兄弟归兄弟,生意归生意,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合同得签,你能在这个时候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老李端起杯子:“咱兄弟俩喝一杯,别想了,老头儿不是常说吗,有志者事竟成,困难都是暂时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学校门口已经没人了,孩子们都已被家长接走。方老师正要回学校,张三跑过来向她打招呼。

方老师看到张三,忙说:“张天一刚才被他妈妈接走了,没告诉你吗?”

张三愣了:“没告诉我啊,什么时候?”“刚刚,也就十分钟。”

方老师转身要走。张三想起什么,叫住了她。

张三赶紧掏口袋,拿出五十块钱还给方老师。“方老师,上次借你的钱还没还你呢!这几天张天一他爷爷住院了,我要在医院照顾病人,等老人出了院,我们一家请你吃饭,最近可是没少麻烦你。”张三感激地说。

方老师:“你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和张老师道别后,张三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打电话。

这时,顾小华和张天一正在出租车里。

顾小华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对张天一说:“是爸爸。”“我接。”张天一说完抢过手机,接通,“喂……爸爸,妈妈来接我放学了,我们要去看爷爷……”

张三顿时慌张起来,一边跑一边打电话:“儿子,你们到哪儿了?”

张天一拿着手机往车窗外看:“快到医院了……”

张三急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结结巴巴地对着手机说:“儿子,你……你……”

张天一也纳闷地说:“爸爸,你要说什么……”

张三说:“儿子,你……你和妈妈说……说爷爷想吃……吃烤鸭,你让妈妈找个地方去给爷爷买只烤鸭行不行……”

张天一挂断了电话。

顾小华问他:“爸爸说什么?”“爸爸说爷爷想吃烤鸭了,让我们去给爷爷买烤鸭。”“烤鸭?爷爷从来都不吃烤鸭的。”“我也想吃烤鸭了。”

顾小华笑了笑,让司机掉头开回去。

张三在马路上狂奔着。正是人们下班的高峰期,张三几次险些撞到别人。

我不能让顾小华去看爸爸,万一顾小华说走了嘴,透露了离婚的事,爸爸会怎样?他得的可是癌症,而且也不能让顾小华知道爸爸的病情,因为我不确定顾小华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对这个家彻底失望,两个月的时间都不给我了……想吃烤鸭,多么幼稚的谎言,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犯这样的错误,这样的错误发生在我的身上就更不奇怪了。

张三穿过马路狂奔着来到医院门口。

出租车上,张天一对顾小华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住,是不是下个星期就回家住了?”“天一,妈妈很快就要出国了,你愿意跟妈妈出国还是愿意留在国内?国外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还有各种各样的动物,你不是喜欢袋鼠吗?妈妈会带你去看袋鼠的。”“爸爸和爷爷去不去?”“爸爸和爷爷不去,爷爷年纪大了,爸爸每天都要到店里去,他们没时间。和妈妈一块儿去不好吗?”“那我们去几天?我还要上学呢。”“妈妈在国外给你找个学校,天一就在国外上学了。”

张天一摇摇头说:“我不去国外上学,我要和爷爷和爸爸在一起。”

出租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口。下了车,顾小华提着烤鸭,带着张天一径直向大厅里的电梯间走去。

没多会儿张三追进大厅,看到电梯上行,他直接奔楼梯而去。

电梯门打开,顾小华和张天一向病房走去。身后突然传来张三急促的声音:“等等……”

母子俩转头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三。

张天一跑到张三跟前:“爸爸,你跑什么……”

张三和顾小华相对而视。“天一,你先去看爷爷,我有话和妈妈说。”张三说。“妈妈,把烤鸭给我,我给爷爷拿去。”

顾小华把烤鸭给了张天一,张天一拿着烤鸭去了病房。

看着张天一进了病房,张三说:“小华,你不能去看爸爸。”

顾小华不解地问:“为什么?”

张三抓耳挠腮:“不为什么,反正你现在不能去。”“你必须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会听你的。”“我不让你去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就听我一次怎么了?”

顾小华瞥了张三一眼,硬往前走。“你站住!”张三一把拉住她。

顾小华看着张三,等待张三给她解释。

张三没办法了,有些焦躁地说:“我不想让爸知道我们离婚的事……”“可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爸爸早晚会知道。”“但现在不行,现在爸的身体不好,他接受不了这件事。小华,我们结婚这些年爸拿你当亲闺女一样待,可你是怎么对他的?你明明知道天一是他的命,你还要把孩子带走,你还让不让他活了?”

顾小华据理力争:“爸对我很好,这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咱俩为什么离婚?你不要光指责我,你自己的问题到现在你都没认真考虑过。结婚这么多年,你光玩你的古董了,你为这个家庭、为我、为孩子、为爸爸做过什么?要是我能从你的身上看到哪怕一丁点儿希望,我都不会提出离婚……今天我听你的,不去看爸爸了,但我希望你能把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想清楚,也和爸爸说清楚。”

张三上火了:“我没什么好想的,我早受够了你这种颐指气使的说话方式,就是你不提,我也巴不得和你离婚呢。顾小华,你当个白领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年薪几十万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即便出了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你顾小华,我张三照样过,而且会过得更好。”“你老是这种态度,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是已经同意离婚了吗?好,明天下午我们就去办手续,下午两点你在店里等着我,我过去接你,你好自为之。”

说完顾小华转身要上电梯,见电梯还没来就沿着楼梯下楼了。

张三气得冲墙狠狠地踹了一脚。

张三推门进了病房。

老张头急切地问他:“小华呢?她不是来了吗?”“又走了。”

老张头:“怎么又走了?”老张头又问。“她接了个公司的电话,突然说有事,就走了,让我和你说一声,说忙完这阵再来看你。”

老张头看出张三在撒谎,就生气地说:“你看看你那样,撒个谎都不会,你实话告诉我,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得罪小华了?”

张三烦躁地顶了父亲一句:“我得罪她干什么,我成天都见不到她,我就是想得罪她,也得有机会啊。”

老张头感慨地说:“我老了,没用了,管不了你了是吧?你学会欺上瞒下了,行啊,你算是有出息了。”“我没骗你,我骗你干吗?你要不信,下回她来你自己问她。”

张天一在一旁说话了:“爸爸就会骗人,爷爷根本就没说吃烤鸭。”

张三冲张天一发火:“少多嘴,爷爷不吃你吃……”

张天一吓哭了。

张三又训斥儿子:“哭,就知道哭,再哭我揍你了。”

老张头也火了:“你冲孩子发什么火,还真管不了你了,你给我滚回去。”

张三掉头出了病房。

老张头安慰张天一说:“孙子,别害怕,等爷爷病好了,好好教育他,这个家爷爷说了算。”看张天一还撅着嘴,老张头又说:“好孙子,爷爷好久没吃过烤鸭了,给爷爷来一块。”

张天一抹着眼泪去拿烤鸭。

张三蹲在病房外走廊的地上,双手抱着头,脸上显出无奈而又痛苦的表情。

如果你不是一个坏人,那你肯定不喜欢撒谎。我是一个坏人吗?不是的,所以我根本就不想撒谎。可是如果不撒谎,我该如何解决我所遭遇的问题呢?不撒谎问题能解决吗?不能,所以我必须要撒谎。每个人都会通过这样的一些设问为自己的过失行为寻找借口,有时候这代表了善良,有时候却又是懦弱与无能的表现,在那个我无能为力的时刻,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

张三站在古董店的门口很焦急地向一侧张望。老李来了,两人开门进去。

张三一进门就忙问:“钱拿来了吗?”

老李从口袋里拿出些钱:“这是两万。”

张三急了:“怎么是两万,不是说好了四万吗?”“你急什么,你嫂子去她娘家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张三这才放心了。他先把那两万元装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我起草了个合同,你看行不行?”

老李看张三拿出来两张纸,就说:“行,这有什么不行的。”

两个人分别签字,然后一人一张把合同装了起来。“接下来你打算干点什么,总得有点事干吧?不行你还在这儿,工资什么的都好说。”老李对张三说。“我还是找别的工作吧,这里可是个万丈深渊。”“可你能干啥?你除了懂点玩意儿也没别的一技之长,现在大学生毕了业都找不到工作,你说你能干点啥?”“干啥都行,以前是没逼着,所以挑三拣四的。现在不一样了,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我爸说的对,有志者事竟成。”

老李半开玩笑地说:“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也别太为难自己了,还是来店里,生意再怎么不好,也不会饿着肚子。再说现在不是改朝换代了吗,以前是个昏君,当然生意不好,现在换成了一个明主,那可就不一样了。”“行,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不一样。要是真能整出个开元盛世、贞观之治什么的,我就是赖也得赖回来。”“那你就瞧好吧。”

正说着,顾小华来了。

老李笑着和她打招呼:“小华,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顾小华说:“我要和张三去办点事。”转向张三:“东西都带了吗?”“一样也不少。”“那咱走吧。”

说完两个人往外走,张三回头凑近老李说:“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回来拿钱。”

老李笑着点点头:“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张三出门追上顾小华。

两人来到民政局,离婚办事处和结婚办事处在同一条走廊上。

张三和顾小华在排队,他们前面还有四五对夫妻,旁边则是结婚的队伍。

张三不耐烦地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

张三抱怨说:“这离婚的怎么比结婚的人还多?想当年咱俩结婚的时候没想着排队啊,要是排队多几分钟的时间考虑,说不定我就能反悔了呢!”

顾小华瞥了张三一眼,没说话,张三也不敢说话了。

有一对办完手续的夫妇从里面走出来。

那男的问女的:“今晚到哪儿吃饭去?”

女的:“就去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西餐厅吧。”

两个人边说边走出去了。

张三苦笑:“我原来以为离婚都得大吵大闹你死我活呢,没想到还这么有情调,比结婚真诚多了。”“来这里的都是协议离婚,大吵大闹的都在法院呢。”

张三等得确实有点着急了,不停地看时间:“不是协议离婚吗,怎么还这么慢,一点效率都没有。”

大家都瞪张三。顾小华又白了张三一眼,张三不再说话了。

一个工作人员喊道:“四十四号!”

张三和顾小华抢着往里走,顾小华让了一步,张三先进去了。

张三和顾小华坐到工作人员对面。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证件都带了吗?”

张三抢着说:“带了。”

张三先把身份证、结婚证和离婚协议书送了上去。

工作人员打开离婚协议书:“这是什么?”

张三一看是刚和老李签的合同,忙用手盖住收起来,嘴上连说着“错了错了”。

这一切被顾小华看在了眼里,但顾小华没说什么。

张三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离婚协议书送上去。

工作人员认真地审查证件,张三有些急不可耐,如坐针毡。

工作人员抬起头说:“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女的先说,男的后说。”

张三和顾小华点头同意。

工作人员:“姓名?”

张三抢话:“张三。”

工作人员有些生气:“女的先说,我刚才没说清楚吗?你倒是挺配你这名字,迷迷糊糊的。”

张三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工作人员重新开始:“姓名?”

顾小华:“顾小华。”

张三:“张三。”

工作人员继续:“年龄?”

顾小华:“三十二。”

张三:“三十三。”

工作人员:“职业?”

张三指着协议书:“上面不都写着吗?”

工作人员不高兴了:“这是我们的程序,请您配合。职业?”

顾小华:“白领。”

张三:“个体。”

工作人员:“你们是自愿来离婚的吗?”

顾小华:“是。”

张三:“是。”

工作人员又看张三和顾小华的离婚协议书。

办公室的墙上有个时钟,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了。

张三更加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指着协议书问:“这五十万是怎么回事?”

张三不耐烦地说:“上面不是写得很明白嘛,就是一霸王条款,如果我在两个月内能赚够五十万或找到一份年薪五十万以上的工作,孩子归我抚养。否则,孩子归她抚养。”“离婚协议书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一经签署,便不能更改,而且双方必须无条件执行。对于这一条,你们确实是经过慎重考虑,并且是双方同意的吗?”

顾小华说:“双方都同意了。”“要是不同意我们就直接去法院,不来你们这里了。”张三顶了一句。

工作人员瞪了张三一眼,接着拿出个本子说:“如果你们双方都没有异议,在这里签个字吧!”

张三和顾小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张三和顾小华拿着离婚证书走出民政局。

张三称有事撒腿就跑。

顾小华在后面喊:“等会儿!”

张三又折回来,狐疑地问她:“这都离了,你还有什么事?”“一会儿我去接孩子,晚上我们也一块儿吃顿饭吧!”“西餐厅?”“在家。”“行,反正一直都是你说了算,也不在乎这一回了。”

张三说完匆忙跑开了,边跑边给老李打电话,两人约在××路口见。

张三和老李从两侧跑到马路上的一个中心点。

老李气喘吁吁地说:“累死我了,好长时间没这么跑过了……”“钱呢?”张三忙问。

老李从口袋里掏出钱:“就借了一万五。你那不是还有些钱吗?先给老头儿做手术,我再想办法……”

张三拿了钱,也不管老李了,转身就跑。

过了路口,快要到医院门口时,张三被一辆转弯的车撞到了。

张三翻了几个跟头倒在地上,手里的钱像雪片一样飞了,手机也摔得粉碎。

张三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捡掉在地上的钱。

开始有人围观,也有人蹲下帮张三捡钱。

张三大喊:“不要动我的钱,都放下……”

捡到钱的人又把钱给张三放下了。

肇事的司机是袁水谣,她下了车之后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张三把钱都捡了起来,数了两遍,可都是少一张。

张三趴在地上找钱,发现有一张钱被压到了车轮底下。张三伸手去拿,结果把钱撕成了两半,有一半被死死地压在车轮底下拿不出来。

张三在车下大喊:“倒车,倒车……”

袁水谣听到呼喊,赶紧上车,把车往后倒了一点。

张三拿出了那半张钱,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一瘸一拐地跑进医院。

张三走后,袁水谣又从车上下来,从地上捡起张三摔坏的手机。

人群议论着开始散去。

自始至终,袁水谣都没有看到张三的正面,张三也没有抬眼看袁水谣。

袁水谣回到车上,开车离开。

张三去医院交上了钱,回到家里。顾小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还有一瓶酒。

顾小华问他:“怎么这么晚?”“我到医院去了。”“爸怎么样了?”“挺好的。”“赶紧吃饭吧,都凉了。”顾小华没再追问。

张三来到饭桌前问:“天一呢?”“刚睡了。”

张三拿起筷子吃了点菜。“味道怎么样?是不是不太好吃?好久没做了。”“挺好吃的。”

张三慢慢地吃着,顾小华只是看着。

张三对她说:“你也吃啊。”“我刚才已经和天一一起吃过了。”

顾小华给张三倒上酒,张三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了。

顾小华严肃地说:“张三,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张三低头吃着东西,他真是饿了,随口说了句:“没有啊。”“你应该恨我,我不怪你。我承认当初我们结婚时我不够爱你,但当我进了这个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过得很幸福。你和爸都是好人,我在这个家里生活得很踏实,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不用担心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用担心你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来,我只要认真工作就可以了。无数次,我试图说服自己认命,说服自己爱上你,爱上这个家,可我就是做不到。我们在一块待的时间越长,我越感到生活单调、乏味,感到生活没有奔头,没有希望,所以我就更加拼命地工作。尤其是这一两年,我为了出国,没有顾及到你和孩子,没有顾及到你们的感受。婚姻失败对双方来说都是有责任的。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张三这时停下不吃了,他看着顾小华说:“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顾小华说:“这些年来一直是你在照顾儿子,我很想让你继续照顾儿子,真的。但现在这个社会太残忍了,亲情不是万能的。你也许觉得我对你提出的五十万的要求过于苛刻,但我不觉得。因为那不是我对你的要求,而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对你的要求。张三,你必须要知道,时代不允许你像原来那样生活了。即便我不逼你,还是会有别的事情逼你,到时候你会更加被动。一个男人要想在现如今这个社会上立足,必须要满足各种各样的条件,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张三,你很聪明,也很朴实,你具备成功的潜质,只是你还不够认真,不够积极,不够勇敢,不够坚强。如果你能正视自己的缺点和问题,我相信你能成功的。人生就像一场战争,你成功了,可以用胜利者的姿态去生活,得到大家的理解和尊重;如果你失败了,那你自然就会被孤立,被抛弃,甚至连做父亲的资格都不具备。现在我们离婚了,我们不再是夫妻,婚姻关系是很容易解除的,但感情不是这么容易斩断的。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衷心地希望你能过得好,希望你能幸福。在没买到新房子之前,这个房子你可以继续住,我还是住在公司里。还有,每个周末,我都会回来看孩子。”

张三点点头。想抱她又觉得不合适,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那样地看着她。

我和顾小华从还不记事的时候就认识了,从小一块儿长大。在别人眼中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应该幸福,但我们在结婚的时候还不懂得婚姻真正的意义,当我们觉悟的时候,一切好像都晚了。人生其实是不允许犯错误的,尤其是在你年轻的时候,无论什么原因,你犯了一个错误,就要用犯错误之前很多倍的努力去弥补,甚至永远都弥补不回来。但同时,人犯的每一个错误都是有价值的,至少离婚对于我的意义远远大于结婚。

顾小华走了,张三走进了卧室。儿子醒了。

张三凑上去对他说:“怎么还不睡?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张天一猛地抱住张三:“爸爸,我睡不着,我想妈妈了。”

张三坐到床边说:“妈妈不是刚走吗?”

张天一哭了:“你们是不是离婚了?”

张三帮儿子擦干眼泪,说:“离了,爸爸和妈妈离婚了,爸爸和妈妈以后不能住在一起了。天一先跟着爸爸过,但妈妈会经常来看你的。”“爸爸,你是不是要开始去赚钱了,赚很多很多的钱?”儿子一本正经地问。“爸爸会赚很多很多钱的。”“那你能拿冠军吗?冠军是不是很难?”

张三笑了:“很难,就和考一百分差不多。”“那我下次考一百分。”“那老爸就拿冠军。”“我们拉钩。”“好,拉钩。”

父子俩伸出手指拉钩。

袁水谣坐在办公室里,小倩走进来问:“袁总,你找我?”

袁水谣把张三的旧手机拿出来对她说:“你一会儿去买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手机。”“好的,我这就去。”

袁水谣问了一句:“面试的结果出来了吗?”“我还在整理。”“中午把名单拿给我看。”“好。”“你去吧。”

小倩出去了。

张三推门进到病房里的时候,看到付大龙正在和老张头说话,旁边桌子上还放着他买的礼物。

张三忙和付大龙打招呼:“大龙,你怎么找这儿来了?”“叔叔住院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要早知道早就过来看了看。”

付大龙又转向老张头说:“叔叔啊,我和三哥上学那时候就是最好的哥们儿,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三哥那时候是我们班的尖子生,我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问他。要不是高考没发挥好,那肯定是北大、清华,说不定这会儿也是什么会长、局长、董事长之类了。你说是吧叔叔?”

老张头不屑地说:“就他?他有几斤几两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

付大龙赶紧说:“不过现在也不错,就说这次‘美丽中国’的比赛,三哥那水平,只要正常发挥,肯定是冠军了,最起码也得前三名,你就在家等好消息吧!”

老张头咧嘴笑了笑,完全不相信的样子:“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张三的命就是开个小店,老老实实过平常人的日子。想那些歪的斜的,纯粹是自讨没趣,没用。”

老张头起身要下床。

张三上前问:“爸,你干吗?”“我去上个厕所。”

老张头走出了病房。

付大龙不解地问张三:“你和你爸怎么回事,怎么和有仇似的?”“多少年了,一直都这样。”“哎,你面试发挥得怎么样?”

张三摇摇头:“不怎么样。”“那我看你怎么也不着急啊,你是不是给袁水谣打电话了?”

张三一愣:“袁水谣?”

付大龙坏笑着说:“老情人见面,没整出点别的事来?”

张三一下子明白过来,说:“我说那天我看她那么面熟,却怎么也没想起来会是她。”

付大龙蒙了:“你说什么呢?什么没想起来?”“那天给我面试的就是袁水谣。我就觉得她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结果还闹了个不欢而散。”“她也没认出你来?”“她知道我是谁?都这么多年了,再说上学的时候她也没看过我几眼。”

付大龙又笑起来。

张三问他笑什么。

付大龙说:“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不过人家可是今非昔比了。凤凰公司副总,和咱那是天上地下,完全不一个档次。反正你也结婚了,那根弦早断了吧?”

张三叹口气说:“别提了,我又离了。”“离了?就为袁水谣?”

张三忙解释:“不是,和她没关系。”说完又赶紧提醒付大龙:“这事别和我爸说,他还不知道呢。”

付大龙笑着说:“离了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我,光谈恋爱不结婚,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张三苦笑着:“我哪能和你比。”“哎,反正今天我也没事,你带我去你那店里看看,我那边还有些值钱的宝贝呢,不行你帮我卖了。”

张三无奈地说:“卖不了了,店我转给别人了。”

付大龙吃惊地看着张三。

张三又提醒他:“这事也别告诉我爸。”“你这是要干吗?”“哎,我都没法和你说,一言难尽啊!”

付大龙说:“什么一言难尽,你这叫做孤注一掷吧?非拿冠军不可了,够狠。”“拿个屁冠军,面试都没戏,冠军我连想都不敢想。”“你刚才不是说袁水谣给你面试的吗?”“是她没错,关键是没认出我来,她还好一阵子为难我呢。”

付大龙想了想说:“我给你支个招。你再找她去啊,告诉她咱是老同学,她就是再怎么牛,老同学的面子总得给吧?不能当初白暗恋了她三年,那可是咱的黄金时代,初恋啊!”

付大龙的话提醒了张三,张三开始犯琢磨了。

付大龙催促道:“要去得赶紧去,再晚就来不及了。听说现在已经在统计结果了,要是结果出来了,你就是去找她,她也帮不上忙了。”张三于是急忙向凤凰公司跑去。

在面试结果出来之前,每个人都还有机会。很多事情我们常常以为自己尽了全力,然后就放弃了。其实还是有努力的空间,别管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如果自己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成了。马云说过,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后天会很美好。但绝大多数人都死在明天晚上,却见不到后天的太阳,所以我们无论做什么都要坚持!

袁水谣发现小倩到现在也没把手机买回来,面试名单也没有整理好,不禁越发对她的工作能力表示怀疑。这是袁水谣认可一个人的最重要的标准。等小倩终于回到公司,袁水谣告诉她已被凤凰公司开除。小倩拼命恳求,却被袁水谣冷冷地拒绝了。

张三来到凤凰公司大厅外,从旋转门的这边进去,而袁水谣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门的那边出来,两人又一次近距离地错过了。

袁水谣正打着电话询问:“请问您是李安年吗?我拣到了一部手机,不知道主人是谁,他拨出的号码里有您的名字,我想把手机还给机主。请问您在哪里……”

张三走进凤凰公司接待处,看到正在工作的小敏,就上前问她“袁总在哪个办公室”,这时余丽丽正好走过来,得知是关于报名比赛的事,就把张三带到了袁水谣的办公室。

张三站在袁水谣办公室里等着,看到桌子上有个相框,里面是袁水谣年轻时的照片,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好久。

我没想过还会遇见她,更没想到她变成了这个样子。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缀着碎花的白裙子在校园中散步,毕业晚会上她还领唱了《二十年后再相会》。那时的她就是我的天使,我的梦想。关于她的记忆我以为都已尘封在那些丢失的日记里,却没想到会在那天以那样一种方式重新开启。还是同样的可望而不可即,但却是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味道。

余丽丽和孟总走了进来,张三赶紧收回思绪,把照片放回桌上。

余丽丽把情况简单地向孟总作了一下介绍。

孟总:“你叫什么名字?”“张三。”“你要参加比赛?你以前是学什么的?”“我读大专时学的是珠宝鉴定。” 他看了一眼余丽丽脖子上的项链,“就说她戴的这根Tiffany的吊坠吧,如果我没说错,它是一个仿制品,而且制作得不够精细,市价不会超过一千元。”

孟总有些吃惊地看着张三。

余丽丽则恨恨地盯着他。

孟总:“珠宝鉴定只是一个珠宝商人必备的一项素质,还不是最重要的。”

张三:“我也经过商,这些年自己一直做些小买卖。不瞒你们说,就在这两天,我的买卖出了问题。我妻子要和我离婚,还和我争夺儿子的抚养权;我父亲也病了,胃癌,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这些事突然开始让我反思我以前的生活,我发现我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我要是再不努力,就会家破人亡。所以,为了我儿子、我父亲,我一定要参加这次比赛,而且要拿到冠军,我要让他们觉得我还能振作起来,我还有希望。至于我的实力,那得在比赛中验证,比赛本来就是要证明谁的实力最强,谁最有资格到凤凰公司工作,拿到高薪酬……”

孟总:“你先回去吧,你的情况我们再研究一下,有消息会通知你的。”“谢谢孟总,那我先走了,再见。”

张三和他们握了握手,离开了。

孟总对余丽丽说:“这人不错嘛,名单上有他吗?”

余丽丽:“我刚看过名单,没有。”“水谣这人啊,工作认真那是没说的,但有些时候太过于讲原则,反倒会失去些机会,工作有些时候还是要学会变通一点的。”“孟总说的是。”“就给这个张三一次机会吧,这人虽然有些土,但基本素质还是可以的。也借这次机会给水谣提个醒,别整天耷拉个脸,让人觉得刀枪不入。”

余丽丽点点头。

袁水谣按电话里的约定找到了古董店。她把手机连同一张自己的名片交给老李,请他转交给张三。

第二章

这天晚上,张天一在家里做作业,而张三翻箱倒柜地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有敲门声响起。张三过去开门,老李提着个包走进来。“你这是在找什么?”老李问。“我的手机丢了,我记得小华有个旧的,怎么死活找不着呢?”“不用找了,”老李把袁水谣送来的手机拿出来给张三,“给你这个。”“你给我买手机干吗?我用旧的就行。”“不是我买的,是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什么狗屎运?我现在都快成狗屎了。”“对了,还有张名片。”老李拿出袁水谣的名片给张三。

张三接过名片,一下子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有她的名片?”

老李指着张三头上的纱布说:“什么叫撞大运?你这还真是撞出来的运气。你这伤没白受,因祸得福了!这个袁水谣下午到店里找你,说那天撞了你,赔你个新手机,要是还有什么事,就给她打电话。她是凤凰公司的副总,比赛的事她肯定能说上话,这时候你让她帮帮忙,肯定没问题。”

张三看着名片说:“我下午去找过她了,我们还是高中同学。”“高中同学?那就是亲上加亲了!她怎么说?”“她没在公司里,那时应该是到店里找我去了。”“赶紧地,赶紧……”“赶紧干吗?”“打电话啊。”“打电话干吗?”“你又装傻是不是?”“我不打。你不知道上次面试的时候她是怎么为难我的,我和她没话说。”“没话说你还去找人家?你心里肯定有想法。再说人家给你买了新手机,你得表示一下感谢吧,老同学这么多年不见,总可以叙叙旧吧,然后你再说你下午去公司找过她,说你参加他们比赛的事,把上次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化干戈为玉帛,她肯定会帮你的。赶紧打!”

张三打开手机,看着名片,拨通了袁水谣的电话:“袁总,你好,我是……张三啊。谢谢你给我买了新手机……”“不客气,那天你没伤着吧?”电话里袁水谣的声音在张三听来犹如天籁。“没,没有。我下午到公司去找过你,我参加你们的‘美丽中国’比赛了……”“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绩。”“谢谢。”“再见。”袁水谣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张三还在电话这边支吾着:“那……没什么事了,再见。”

见张三正事一字没提,有话说不出来,老李在一旁遗憾地责怪他:“三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别看你上了那么多年学,自以为一肚子墨水,有些事你还真得重新学习。就说和人打交道,你开店,大家都哄着你;但除了我,没一个是真心的,他们都对你另有所图。现在你去参加这比赛,是你对别人有所图了,你就得想想那些巴结你的人是怎么说话的,向他们学习。”“我又不是拍马屁专业的,我学那些东西干吗?我就凭自己实力去比,输了也光明正大。”

老李有些生气了:“你看你,一句话也听不进去。凭自己实力?凭自己实力你今天下午去凤凰公司干什么?凭自己实力你早就被淘汰了!拍马屁怎么了?拍马屁学问大着呢,你当谁都能学会啊?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听老李这么说自己,张三反倒笑了:“你怎么突然变得和我爸似的?我爸就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我这是关心你。”“你要是真关心我,就别把我当烂泥。我告诉你,我是一块玉,一块璞玉,只是还没遇到能工巧匠。”

临走时,老李一再提醒张三:“明天找个时间,再给你那个姓袁的同学打个电话,说不定她就是你的能工巧匠。要是这么就被淘汰了,先不说损失了多大一笔钱,老头儿那边就更觉得你没指望了。”

袁水谣把家门打开,捂着肚子,慢慢挪到沙发旁,坐了下来。她从桌子上拿起药吃了这才感觉好一点。她斜躺在沙发上,一脸的疲倦和无助。是啊,有钱可以买到房子,但买不到一个家。

看见那张照片就在茶几上静静地躺着,袁水谣一把抓起来,狠狠地将它撕碎扔了出去,然后重重地靠到沙发上,茫然地看向远处。

张三走进里屋,问张天一:“做完作业了吗?”“我的作业本没有了。”“没有了你不早说,都这个点儿了去哪儿买啊?”“前天就和你说过了,你根本就没记住。”

张三知道是自己不对,语气收敛了一点:“还有多少没写?”“还有两道题。”“先写反面吧,明天我给你买。”

张天一没说话,把作业本翻了过来。

张三刚要往外走,儿子突然问他:“爸爸,璞玉是什么?”

他转头看着儿子,认真地回答:“璞玉就是天然形成的还没经过雕琢的玉。经过能工巧匠雕琢之后,就变成很好看的玉石了。”“璞玉是不是很值钱?”“算是吧。”“那我是不是璞玉?”“你?不知道。”“我就是璞玉,最值钱的璞玉。”“那谁是你的能工巧匠?”“反正不是你,你就会丢三落四,就会骗人。”

张三看着可爱的儿子,苦笑了一下。

清晨,袁水谣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醒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身旁到处是被撕碎的照片。

她勉强从沙发上站起来,感觉身子变得好重。她伸手拢了拢头发,摇摇晃晃地去了洗手间。新的一天开始了,她必须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

在凤凰公司,袁水谣又变成了意气风发的女强人,凄凉和无助都留在了夜晚,留在了家里。

袁水谣走到余丽丽跟前问:“通过面试的选手都通知到了吗?”“只有一个没通知到,昨天下午一直关机。”“抓紧时间通知。”“好,我这就去。”

在接待处,已经通过面试的选手在排队报到,付大龙和林爽也排在队伍里。排在最前边的是一个很帅气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敏看到他问:“你叫什么名字?”“陈天宇。”

小敏在名单上找到他的名字让他签字,并通知他下周一上午九点来公司培训。

轮到付大龙,他一边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问:“张三通过面试了吗?”

余丽丽在一旁回答:“通过了,但我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一直关机。”

张三跑进古董店,不解地问老李:“这么心急火燎地叫我来干什么?”

老李高兴地说:“当然是好事。”“什么好事?”

这时,手机响了。

张三接通电话:“喂,你好……什么时候……我知道了,谢谢,再见……”“谁的电话?”“凤凰公司,说我面试通过了,让我去报到。”“昨天的电话没白打吧?听我的没错,越成功的人越吃这一套。”

张三笑了笑:“那我报到去了!”“别慌着走!我今天叫你来是要给你个发财的机会。”只见老李从抽屉里拿出个瓷碗,“你看这东西怎么样?”

张三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好东西,这是清朝民间的工艺,从哪儿弄的?”“你说这个能值多少钱?”“少说也得三万块钱。”

老李更加高兴了:“我告诉你,这样的碗一共有六个,从墓里挖出来的。挖墓的那几个人怕被抓,正急着出手呢。一万块钱一个,我准备把它们都买下来。”

张三摇摇头:“这可是犯法的,你小心点。”“不犯法人家也不可能这么便宜就出手,再说不冒点风险哪能赚得到钱?现在这个社会我是看透了,老实巴交做生意怎么都发不了财。拿到货之后立即就出手,神不知鬼不觉。这次咱俩一块儿干。”“我都穷得吃不上饭了,哪还有钱干这事?”“我不是还欠你两万五千块钱吗,我准备用店做抵押借点钱,凑六万块钱肯定没问题。这笔买卖做成,我也就没什么心事了。婷婷过了暑假就要上大学,一年得一万块钱,要没有这天赐良机,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你还是自己干吧。我现在只有那两万多块钱,我爸那边随时都需要钱,这是救命的钱,不能动。”“我这可是在帮你。要是这笔买卖做成,你手里就有七万五千块钱了,老头儿治病基本有保障,你尽可以安心去比赛,拿冠军,把孩子留下。这等好事你上哪儿找去?”

张三有些动心,却还不免犹豫:“你让我考虑考虑吧!”“来不及了,你要想干赶紧决定,我抓紧时间和对方联系,晚了我怕被别人抢了。我可告诉你,这种买卖可是一堆人疯抢,一犹豫机会就没了。”

张三还在犹豫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一看表,不禁大惊失色:“哎哟,坏了!我得赶紧去报到。要不又晚了。”张三冲出古董店,在马路上奔跑着。凤凰公司的面试通知如同希望的号角在前面吹响。张三在竭尽全力奔向明天的目的地。

在凤凰公司接待处的大厅里,报到工作已接近尾声,方大众是最后一个。

方大众签完名字,看到张三的名字旁还空着就说:“嘿,还有比我晚的。这哥们儿我认识,上次面试的时候,他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让别人给他看着,结果看车的人把他的车子偷走了。他去追,还出了事故,自行车撞到电线杆上。车撞坏了不说,还差点把面试给耽误了。没想到就他那样也能面试上,看来这面试也不难啊!害得我忙活了一个多月,把工作都辞了。”

刚走到旁边的袁水谣听了方大众的话,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袁水谣问:“还剩几个?”“还有一个。”

袁水谣看看表:“时间到了,收了吧。”

小敏刚要收拾东西,张三从一旁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张三有些紧张地解释:“我是来报到的,这次我没来晚吧?”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早到了五分钟。”

看到张三出现在这里,袁水谣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对不起,你不能参加这次比赛,请你回去吧。”

张三吃惊地问:“为什么?是你们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的,你们凤凰公司是大公司,应该讲信用,不能说话不算数。”“我们给你打电话让你来的?那肯定是我们公司的人出现了失误,搞错了。我代表我们公司向你道歉。你的表现实在不足以进入比赛,请回吧。”

张三急了:“我不需要道歉,我只要参加比赛,我还要拿冠军呢!”“我已经向您解释过了,是我们公司出现了失误,把名单弄错了。请你不要在这儿无理取闹,你再闹下去,我就叫保安了。”

张三火了:“你少吓唬我。袁水谣,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司的失误?是你自己的决定吧!你也太无情无义了,面试的时候没认出来,你为难我也就罢了。现在都知道是老同学了,你还这样,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对待老同学的?你还有没有点人情味,有没有点怀旧意识?你是不是嫌我没给你送礼啊,没问题,你开个价,我马上就有钱了……”

袁水谣有些不明白,她皱着眉头问:“你刚才说什么,老同学?”“你少装糊涂!我告诉你,你不就是当了个什么凤凰公司的老总吗?还是副的,没什么了不起,你看不起我们这些基层劳动人民,我们还看不起你这种官僚呢。你不让我报到也行,好,那天你撞了我,把我头撞坏了。”他指着头上的纱布,“脑震荡。不光头,肾也坏了,我要换肾,你给我三十万。不,两个都换了,六十万……”

袁水谣更摸不着头脑了:“我撞了你?”

张三不依不饶地继续说:“这你也想否认啊?袁水谣,你都当这么大的官了,怎么一点都不诚实呢。”他拿出手机,“你看这手机,这是你买的吧,是你送到我店里去的吧?这上面可有你的指纹啊,要不咱做鉴定去。”

袁水谣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张三?”“对,我是张三,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张三,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我就是张三!”

张三拿起小敏面前的表格,送到袁水谣面前:“你看看,是张三吧!我就是张三,张三就是我!”

这时余丽丽赶紧解释:“张三,你冷静一点,这里面有些误会。昨天你来找袁总,我没来得及告诉她。”

她又对袁水谣解释:“昨天张三到公司来过,正好孟总在,孟总觉得他人还不错,就给了他这次机会。”

张三又冲余丽丽嚷道:“对,昨天就是你,明明通知我来报到,我来了又不让报!”

余丽丽赶紧打着圆场:“张三,你有话好好说。”“没什么好说的,我来就是一件事,报到!赶紧给句话,让不让报?”

余丽丽只得用目光征求袁水谣的意见。

袁水谣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然后走过来说:“让他报上吧。不过我刚刚跟孟总说了,我还需要进一步考察你。”说完转身离开了。

小敏告诉张三:“下周一上午九点到公司来培训。”

张三问小敏:“我刚才说话是不是有点过分?”

小敏笑了:“你说得很精彩。”

张三不好意思地说:“她总归是个老总,以前肯定没人这么说过她吧?”“所以才说你精彩。”

张三懊悔地挠挠头:“我把领导得罪了,就是能参加比赛,以后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小敏笑笑:“小倩说得对,你很勇敢。”

出乎张三意料的是,离开报名处后和袁水谣在电梯里撞上了。

张三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袁总……”

袁水谣斜眼看了一下张三,没说话。

张三涨红着脸说:“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向您道歉。你能让我报名,说明你还是很有人情味的,谢谢……”

袁水谣平静地说:“你刚才说你的肾坏了,做检查了吗?我认识一个这方面很权威的专家,可以帮你联系一下。费用你不用担心,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负责到底。不过据我所知,就是把两个肾都换了,也不用六十万。”

张三更觉得不好意思了,他努力解释着:“这个……当时是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但现在好像又没事了,应该是没坏。”

袁水谣冷冷地看着他:“还是检查一下吧,肾是人身上非常重要的器官,不能只凭感觉下判断,人的感觉有时是错误的。”

张三只得答应着点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离开了凤凰公司,张三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寻思着这几天和袁水谣的再次相逢,心里不禁思绪万千。

我很多次想过能够参加“美丽中国”的比赛,可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过程参加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当时我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而这都是因为袁水谣。她曾经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女人,曾经是我的天使,可我竟然和我的天使大吵了一架。

张三从外面回到家已经挺晚了。他打开灯,进卧室一看,儿子没在。

张三赶紧给顾小华打电话:“顾小华,你把儿子弄哪儿去了……噢,对不起,我知道了……”

张三挂了电话,想到厨房弄点吃的,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就连面条也只剩下一点,根本不够一个人吃的。他索性就什么也不做了。

张三在口袋里掏了半天,却只有些零钱,加起来也不过一两块钱。他又挨个抽屉翻找,结果也只找到一张一块的和几枚一毛的硬币。

他把钱全放到桌子上,又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看到茶几上有烟,他拿起来,里面也只剩下一根。

张三把烟点上,把烟盒扔在茶几上,深深地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消遣,就听见门外走廊里传来儿子说话的声音。

张三赶紧把烟掐灭了。

顾小华和张天一回来了。

张天一兴奋地说:“爸爸,妈妈带我看电影去了。”

张三和顾小华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张三看着儿子问:“作业做完了吗?”

张天一开心地喊:“做完了。爸爸,今天我们数学小测验,我得了一百分。”“小测验不算,得期末考试考一百分才算数。”“我知道。我期末考试肯定能考一百分,我们拉过勾的,你也要拿冠军,要不你就是小狗。”

顾小华提着个大方便兜,对张三说:“我看家里没吃的了,就顺便给你买了点。”

张三感激地点点头。

听见有敲门声,张三去开门。原来是老李,还提着上次的那个包。

张三疑惑地问:“怎么了?”

老李刚要说话,看到顾小华从厨房走出来,赶紧堆上笑容,故作自然地说:“小华也在啊。”

顾小华招呼他:“李哥来了。”“在家待着没事干,我来和三儿下盘棋。”“你们下吧,我先走了。”

老李不解地问:“这么晚还要出去啊?”

顾小华笑笑,没说话,拿起自己的包就开门走了。

老李坐到沙发上,张三也挨着坐下,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

老李把包一下子扔到茶几上,恨恨地说了一句:“我被骗了!”他指了一下包,“碗全是假的。”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谁都没有说话。张三冷着脸,看看包,又看看老李,许久都没说话。

突然,张三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来,冲老李就发火:“我说不让你做这买卖,你非做不可。这下好了,全赔了,本来我还有两万多块钱,现在我……”他拿起一旁桌子上的那些零钱,气愤地喊道:“现在我就剩这么多钱了,明天我爸就要动手术,我连给大夫送礼的钱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你就是这样对我好的?我算是让你给害惨了!”

老李也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想赔啊!赔了我不心疼啊?你要在现场帮着长长眼神儿能赔吗?你只是一分钱没有了,我呢,还欠了一屁股债……”

老李感觉自己的头开始发晕,他忙用力按住太阳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张三看着老李这个样子,也不再说什么。

老李又说:“钱是我用古董店做抵押借来的,店怕是也保不住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这两个在古董市场上干了多年的行家彻底泄了气。

过了一会儿,老李首先表了态,他咬着牙说:“买卖是我接的,我没长好眼神儿,这次都算我的,你的那两万多块钱我早晚还你……”

说完他就拿起包离开了张三家。

张三坐在沙发上,越想越气。他拿起茶几上放着的一个假瓷碗,抬手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然后又从烟灰缸里捡出那个抽剩下的烟头,打火点上,放在嘴里狠狠地抽了起来。

张天一拿着作业本出来,看到老爸这么暴躁,自己悄悄地退回去,关好门,爬上床睡觉了。

张三抽完了烟,双手抱着头,对自己的处境思量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麻烦事全都找在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下去。

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劳而获永远都是最诱人的幌子。那一刻,我不知道谁还能帮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想到了袁水谣。但我知道,以一种可怜的姿态向别人乞求怜悯,那是比被骗还要可怕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张三送张天一去上学,张天一边走边吃着油条和豆浆。“老爸,你怎么就买了这么一点?你不吃吗?”“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咱家是不是没有钱了?”

听着儿子稚嫩的提问,张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张天一从口袋里拿出五十块钱递给张三。

张三不解地问:“你哪来的钱?”“妈妈给的。”“妈妈给你的,你自己买东西吧。不是要买作业本吗?”

张天一体贴地说:“作业本用反面也行,这钱你拿着吧,还要给爷爷买饭吃呢。”

张三接过钱,心里一阵辛酸。

在医院,老张头的手术正在进行。

张三在手术室门口来回踱步,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挠挠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过了许久,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灭了。刘大夫从手术室走出来。

张三迎上前着急地问:“刘大夫,我爸怎么样?”

刘大夫摘下口罩,安慰他:“手术很顺利。”

张三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

刘大夫嘱咐张三:“注意病人这段时间的饮食,情绪上千万不要有波动。不良情绪是癌细胞的活化剂,尤其是手术后这段时间,很容易再生癌细胞,引起再次扩散。”

张三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我爸的。”

等医生离开了,旁边一个大婶凑过来问张三:“什么病?”“胃癌。”

大婶摇摇头,又问:“哎,你给大夫送了多少钱?”“我没送。”“现在动手术哪有不送钱的,不送钱人家能给好好做吗?”

张三傻傻地问了一句:“那得送多少钱?”

大婶撇着嘴说:“当然越多越好,要是经济上困难,少送点也行,但不能不送。现在你爸的命可在人家手里面攥着呢,像这种手术,大夫手里的刀一哆嗦,你爸的命就完了。”

这时,老张头被护士推了出来。张三赶上前喊了声“爸”,发现父亲还在昏迷中。

从医院出来,张三茫然地走在路上,对现在的处境作了一番分析之后,他终于痛苦地作出一个决定——退出比赛。这样才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挣钱。

张三,你真没用,连自己的爸爸病了都没钱去救。现实一点吧,你现在需要的是钱,是救爸爸的命,是能给天一买个笔记本。不要再做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不要在比赛上继续耽误时间了。你没有那个发财的命,你的一切都是老天注定的!

张三在路上走了好久,他来到凤凰公司,找到袁水谣的办公室。

袁水谣见是他,就说:“你来得正好,上次说过我还要代表公司对你进行一个简短的考察。这两天正想找你。”

张三怯怯地开口:“袁总,我……”

袁水谣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不用担心,其实就是找你聊聊,看看你对珠宝的观念和一些理论知识。说白了,我很怀疑,你了解珠宝吗?”

张三只得先坐下来,他问:“你想听些什么?”

袁水谣淡淡地说:“什么都可以,你说说玉器吧。”“玉在我国的历史可谓源远流长……早在近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中国人的先祖就发现并开始使用玉石了……您……希望我……从哪里讲起?”

袁水谣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抱歉没时间从古代开始听了,讲讲当代的事情吧。”“玉最广义的分类有硬玉——也就是我们说的翡翠,以及软玉。软玉按照文化分类有蓝天玉、青海玉、俄罗斯玉、天山碧玉、和田玉、羊脂玉、青白玉等等。按照中国传统的说法,玉是通人性的,同时玉也能养人,所以有‘通灵宝玉’之说。一块玉在一个人身上戴久了,会浸入人的精魂,会变得越来越润。同时玉能保佑人少生病,甚至免受突如其来的灾祸。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人都是要生病的,而且突如其来的灾祸有时候真的是说来就来……其实袁总,我……”

张三想慢慢把话题往退出比赛上引,不料刚要张口就被袁水谣打断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和你妻子的婚姻问题对你是一个打击。”“不是袁总,你听我说……”

袁水谣又打断他:“但是你要对生活和人生重新树立起信心。今天对于你的考核我还比较满意,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再接再厉。”

张三看着袁水谣,终于鼓足劲一口气说了出来:“我不想参加这次比赛了。”

袁水谣愣住了:“为什么?”“有很多原因,但具体……我也不想多说……也许我就不该参加这个比赛。冠军其实就是个美好的愿望,我肯定拿不到,所以在这里耗下去也没有意义……但是通过这个比赛我遇见了几个老同学,还是挺有意义的……我觉得……”

袁水谣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张三还没说完的话,冷冷地说:“你不用再说了,再见。”

张三涨红着脸,尴尬地点点头,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

张三走出凤凰公司大楼,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高大的建筑。他想到了自己跑来面试和报名时的情景,想到自己和袁水谣再次见面的情景。这里曾经是自己寄予极大梦想的地方,而今,生活逼迫他要终止这个梦想了。

我能感受到袁水谣对我的失望,或许连失望都谈不上。她根本就没拿我当回事,就像上学时那样,即便迎面走来,也不会正眼看我。在我们的重逢中,我只不过是只突然飞到她面前的苍蝇,只让她感到无奈,感到厌烦。但正是她的这种态度,激发起了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天气好得出奇,刺眼的日光无遮拦地直射在张三身上,烤得他整个面部泛着一层油光。张三今天本来下定决心要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但是毫无结果地走了几个小时后,他的信心渐渐被失望代替了。忽然间,张三看见前面一家饭店的玻璃窗上贴着大红的招工启事,他透过玻璃向里望了望,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坐在柜台前,嘴唇一张一合地吐着瓜子皮儿。张三犹豫了一下,还是整了整衣领,径直走了过去。“您这里招聘服务员吧?”

老板娘随口应道:“嗯。”“您看我行吗?”

老板娘斜了他一眼:“你多大了?”“三十三。”

老板娘摇摇头:“我们要年龄在十八到三十岁之间的。”

张三急忙说:“就大三岁嘛,再说我这是诚实。要是不诚实,告诉您三十说不定您也信呢。”“你怎么不说二十呢,回家蒙你媳妇去吧。”“您再考虑考虑,我很能干的。”“很能干也不行,客人一看到这么老成的脸就没胃口,到别的地方去吧!”

张三瞅了瞅老板娘的脸色,张了张嘴,却没敢再发出声音,只好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来。

又走了一会儿,实在是热得厉害。张三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一屁股坐到草坪上,借着身后广告牌的阴凉喘着粗气。他边活动着肩部边浏览着身后的广告牌,原来是一个卫生洁具公司做的马桶广告,下面居然写着招聘信息。张三一阵欣喜,顿时照着地址奔去。一刻钟后,张三来到了这家公司,屋里只有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报纸。“您好,这里招销售员吧?”

男人放下报纸,点点头。“您看我行吗?”“什么学历?”“大专。”“至少是本科我们才要。”

张三诧异道:“你们这儿不是卖马桶的吗?”

男人不悦地纠正道:“是卫生洁具。”“不管是什么,把东西卖出去不就行了,和学历有什么关系?”

男人直视着张三:“马桶就是大小便用的,那么干吗还要用名牌?”

“……”

男人看了看张三脸上的汗水,慢悠悠地说道:“我们隔壁招搬运工,可能不要求学历,你去那儿看看吧!”

张三走到隔壁仓库,见里面堆满了东西,几乎没地方插脚。张三边走边移动障碍物,口里喊着:“有人吗?”

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等会儿。”

张三只好站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来到张三面前:“应聘的?”

张三刚要回答,门口开来一辆车,司机喊:“老马,赶紧卸车。”

那个被称为老马的男人看了张三一眼道:“你再等会儿。”

要卸的是一车废铁。

老马开始往里搬东西,张三也上前帮忙,老马没有阻止。

废铁都卸完了,老马回仓库拿出条毛巾给张三:“擦擦吧,衣服都弄脏了。”“没事。”张三先擦了脸上的汗,又开始擦衣服。“你想来这儿工作?这里可是又脏又累,你能行吗?”

张三笑笑:“那有什么不行。”“那就来吧。工资一月一千五,中午还管一顿饭,但前三个月是试用期,每月只有五百。”

张三犹豫了一下:“搬运工还要试用啊?”

老马摆了摆手:“公司就这么规定的,我也没有办法。”

张三苦笑道:“那我再想想吧!”

老马从张三手中拿回毛巾,转身进了仓库。张三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那天我想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不久前,一个大学生到我那小店去找工作,态度很诚恳,要求也很低,但我没同意。我觉得他都大学毕业了,到我们那小店太委屈了,他应该去大公司,月薪两千以上,应该两年内买房子,然后结婚。现在我才知道我很傻,时间在我身上停滞了太久,社会早已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

张三走过天桥和地下通道,来到了古董店。店里一片狼藉,老李正蹲在地上往箱子里装东西,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回地说:“停业了,去别家吧。”“是我。我把饭给你捎过来了。”

老李站起身道:“忘了和老宋说了,以后这饭就不用送了。”然后又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喜欢什么就拿走吧,再不拿就没机会了。”

张三摇了摇头。

老李哽咽了:“三儿,我对不起你们爷俩啊。这店是老头儿一辈子的心血,你也是信任我才把店转给了我,没想到就这么栽我手里了……”“别难过了,这种事都是命,该当咱哥俩倒霉,吃一堑长一智吧。不就一个店吗,等咱有了钱,弄个比这更好的,咱直接开公司。”

老李苦笑:“三儿,这两天我就在想,我是财迷心窍,钻钱眼儿里出不来了,该当倒霉;可是你招谁惹谁了,怎么也这么倒霉呢?我就是再倒霉,还有个家,有老婆孩子,你可怎么办?”

张三笑道:“你也别替我发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有志者事竟成。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反倒想明白了,这是老天爷在考验我呢,看我张三是不是还能凭自己的本事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凭自己的实力让别人看得起。”

老李又叹了口气:“好好赛你的‘美丽中国’,争取拿到冠军。”

张三止住笑,突然说:“我退出比赛了。”“啊?为什么?”“我得先找到一份工作,养家糊口,把我爸的病治好。”“那孩子怎么办?”“顾不了那么多了。小华毕竟是孩子的妈妈,孩子本应该跟着她。只要我爸的病能治好,等有了钱,我可以再把孩子要回来。”

从古董店出来又找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信息,张三决定到人力市场碰碰运气。说是人力市场,其实就是有许多人在路边站着等活干。

张三推着车子,心里嘀咕着:“连这儿都是人挤人啊。”

看到张三一身正装过来,不时有人凑上前跟他搭话。“先生,刮瓷还是粉刷?修平房漏顶我也行。”“搬家吧先生,你看看我们哥几个怎么样,比搬家公司便宜。”看到大家都站在旁边,张三也找了个空地站着。每来一个雇主,很多人都上前推销自己,张三一开始不够积极,后来也学着往前凑,但总是插不上话。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有人找到活跟着雇主离开了,还有的干完活又回到人力市场。只有张三始终站在那里等待着。

虽然没找到工作,但看着身边这些人口若悬河,忙忙碌碌,我突然感到生活原来可以这么充实。当你进入这样一种状态,也就没有时间去考虑更多烦恼的事情了。所以我要感谢顾小华,她提出的五十万的要求改变了我的生活状态,让我像这些男人一样去忙碌,去体验另外一种人生。即便我最终赚不到那么多钱,这种经历对我也是有意义的。

在人力市场一直没有等到活,张三决定先回家去。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上次偷他自行车的小亮。“大哥,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伤好了吗?”“没事了。”小亮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大哥,上次把你车子弄坏了,这钱算我赔你的。”

张三推托着:“我不能要你的钱,你赶紧收回去。”“大哥,这钱不是偷的,是我打工赚的,我找到工作了。”

张三还是推辞:“那我也不能要,你还有奶奶和妹妹,用这钱给他们买吃的吧。”“那谢谢大哥,等我手头钱多了再还你。噢,大哥,你现在在哪儿工作?”“我……我现在没有工作,正在找呢。”“你要是不嫌弃,到我们那儿干吧,正好这几天缺人手。虽然脏点累点,却不少赚钱。”“你在哪儿干?”

小亮边拉着张三边说:“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小亮工作的洗车场,小亮偷偷嘱咐道:“一会儿老板问起你干没干过洗车,你一定要说干过,先留下再说。”

张三点点头。

走进屋里,小亮向老板介绍了张三。老板上下打量了张三一会儿,问道:“以前干过吗?看你油头粉面的,不像干这活的。”

张三忙说:“干过,干过。”“那先留下试试吧,今天没有工资,干得好,明天开始发。”

张三换了衣服从里面出来。小亮:“太好了,来,大哥,我教你怎么干。”一辆车开过来停下,小亮凑上前问司机:“老板,怎么个弄法?常规的,还是上点蜡?”

张三换好衣服跟小亮学着干了起来,没多久他就能独立工作了,但还是有些笨手笨脚的。

人生中有很多事情如果你不去尝试,只是随便地看一眼,可能会觉得很简单。就像洗车,我原来以为是特别简单的一个活,干上才知道里面有很多门道,稍不留意就会犯错误。

到午饭时间了,大家都蹲在路边吃盒饭。这时,一辆车停了下来,司机跳下车,一边踢着车轮子一边高声嚷道:“这就是你们干的活?车轮不用擦是不是?你们这儿规定不擦车轮吗,啊?”

老板赶紧跑过来递烟:“对不起,对不起,一时疏忽,这就叫人弄,下回来免费给你擦。”司机不依不饶:“快点啊,耽误我多少时间啊,时间不是钱吗?”“这就好,这就好。”老板对客户堆完笑脸,又转过头去问大家:“这活谁干的?”大家面面相觑,张三端着盒饭站起来,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

小亮见状赶紧放下盒饭跑去擦车了。老板白了张三一眼,呵斥道:“你不是说以前干过吗?你家擦车不擦轱辘啊?吃完饭赶紧给我走人!这饭就算是我行善积德请你白吃的。”

张三急忙哀求:“老板,是我不对。好久没操练了,一时疏忽,以后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你就再给我次机会吧。”“少哄我,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干这行的人!”老板恶狠狠地瞪着张三,突然眼珠一转,又厉声道:“想留下干也行,免费给我干三天!”“不是说好了一天吗?”“爱干不干,我还求着你了?”

张三看了看眼睛瞪得滚圆的老板,只好无奈地说:“我干,我干……”

当张三在卖力地擦着车时,袁水谣正和余丽丽商量着下一阶段比赛讲课的老师名单。余丽丽建议请行业里一位成功的珠宝商来讲讲经验,袁水谣却担心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邀请,给竞争对手来传经送宝。

看着袁水谣沉思的样子,余丽丽小心地问道:“郑傲怎么样?”

听到“郑傲”二字,袁水谣内心一阵疼痛。那是一个她多么熟悉的名字,那个名字曾让她一往情深,也让她伤痕累累。难道真的又要见这个自己发誓永不再见的人吗?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他人面前表现出内心的感受,便立即恢复了平静:“他很合适,你去联系吧。”

望着余丽丽的背影,袁水谣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甩了甩头,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袁水谣从洗车场经过,突然看到了正在忙活的张三。她将车停下,想了一会儿,又把车开进了场内,从车上下来,恰巧张三提着水桶跑了过来。张三有些尴尬:“袁、袁总,怎么是你?”

袁水谣目光犀利地盯着张三:“你就是因为这个放弃比赛的?”

张三装作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你洗什么样的,常规的,还是打点腊?”

袁水谣仍然直盯着他:“随便,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张三瞄了她一眼,又低头干起活来。“在这儿干活每天都能赚钱,而参加比赛,两个月一分钱也没有,我没法继续生活。”“钱对你就那么重要?”

张三点点头。“那你在这儿一天能赚多少钱?”

张三笑笑:“第一天干,还不知道。”“就算一天给你五十,两个月也就是三千块,而你却失去了一个一年赚六十万的机会。”“六十万?我能拿到冠军吗?你不是说过我不可能拿到冠军吗?”“可你也说过,你必须要拿到冠军。”

张三停下手中的活儿:“对,我是很想拿到冠军,那是我的梦想,但人有时候在现实面前是很渺小的。”“如果那真是你的梦想,你就会在现实面前变得强大。”

张三再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言语来反驳她,拿起水桶说:“你到车上去吧,这么多水,小心弄身上。”

袁水谣气愤地瞪了张三一眼,回到了车里。等张三一擦完,立即发动车子扬长而去,只给张三留下了马达的轰鸣声和渐行渐远的车背影。

傍晚时,张三让小亮替了他剩下的活,去学校接了天一。父子俩牵着手走在古董店所在的街上。

天一看了看父亲,奇怪地问道:“爸爸,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爸爸找到工作了。”“什么工作?”“洗车。”“那咱们的店呢?”“没了。”“那比赛呢?”“不参加了。”“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呢?”

张三低头瞅了瞅儿子稚气的小脸,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天一忽然又问道:“洗车是不是很累啊?”“不累。”“那洗车能赚很多很多钱吗?”“赚不了很多很多钱。”“老爸,没事,等长大了我去开店,我要在那边的大马路上开。”天一指着远处的一片繁华区,信心十足地说,“我要开一个好大好大的店。”“好,咱就在那边开一个好大好大的店。”

很多东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它有多么重要,比如我的三字斋,比如“美丽中国”的比赛。而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能感受到对父亲、对儿子的愧疚。

张三回家做了晚饭,又带着天一来到了医院。张三把手里的饭放到桌子上,对天一说:“天一,你在这里陪爷爷,和爷爷一块儿吃晚饭,爸爸还有事,一会儿来接你。”说完离开了病房。

老张头怜爱地摸着孙子的小脑袋,问道:“你爸爸心急火燎地干什么去?”

天一脱口而出:“洗车。”

老张头疑惑地瞪了瞪眼睛:“洗车?”突然头一偏,昏了过去。

天快要黑了,张三担心被老板训斥,一路往洗车场跑。突然手机响了,是医院护士打来的,告诉他父亲的病情加重了。张三挂断电话,掉头就往医院跑,边跑边后悔没有嘱咐儿子不要把自己找工作的事情说出来。

张三回到医院,抱着吓得不住打哆嗦的天一走进病房。看到父亲已经睡着了,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下。主治医生刘大夫对他说:“老人暂时没事了,但以后千万不能再让老人受刺激。他刚做完手术,身体非常虚弱,这样很容易使病情加重。”

张三点了点头。

天一还在啜泣:“爸爸,是不是我让爷爷生气了?”

张三心里填满了酸楚,低头亲了亲天一的额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爸爸,爷爷是生爸爸的气。”

此时的袁水谣已经吃完了外卖,正用透明胶带在粘那张被撕碎的照片。下午余丽丽的话让她又想起了往事。虽说她答应了请郑傲来做指导老师,可心里仍然很困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那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这会儿照片虽然复原了,但看上去总是有些不舒服。

晨光从窗口透进病房。

张天一在一张空病床上睡了一宿,张三守着父亲,一夜没合眼。老张头醒了。

张三见父亲的手动了动,便上前拿起父亲的手,轻声问:“爸,你要什么?”

老张头睁开眼睛望了望儿子,突然抬手打了张三一巴掌,虽然病重的老人没有力气,但还是把张三打蒙了。

张三捂着脸疑惑地问道:“爸,你打我干吗?”

老张头气愤地指着张三:“你个混账东西,你说我打你干吗?我问你,你是不是把店卖掉了?”

张三一下子愣住了。“你个不孝的东西,我病了就管不了你了是不是?你卖店都不和我商量一下,那是我的店,不是你的店!那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一辈子的心血啊,就让你这么白白给糟蹋了!”

混浊的泪水从老张头的眼中流出,“你妈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我图什么?不就图你别冻着别饿着,老老实实过日子?你可倒好,把店卖了去洗车,不往前走,反往后退,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张三握着父亲的手,禁不住哭了起来:“爸,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我……”

老张头挣扎着抬起头:“一会儿你就去给我办出院手续,这病我不治了,把这个家都败进去了,我还治个什么劲!”

张三赶紧劝道:“爸,你别这样。怎么能不治病呢?那不是让别人戳我脊梁骨,骂我不孝吗!”

老张头质问他:“你去洗车就是孝顺了?”

张三无言以对。“我问你,你就打算洗一辈子车了?”“我……”张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歹你也受过那么多年的教育,也在这个社会上经历了些风雨,就算是栽了跟头,也不能自暴自弃,干让别人看不起的事。咱老张家虽说没什么权势地位,就是个普通人家,但普通人有普通人的骨气!”

老张头越说越伤感:“三儿,你去参加这个比赛,其实我心里挺高兴的。凭什么你就不能去试一试,凭什么你就拿不到冠军?别人躺着你坐着,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站着你跑着,只要你比别人努力,你就能行!放手去干吧,让大家都看看,你张三是条汉子,跌倒了还能爬起来。即便是输了,那也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总比猥琐地去给人家洗车强。”

张三含泪点了点头:“爸,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比赛,给你争光,给咱老张家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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