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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2 08:4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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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戈尔曼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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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商2 :影响你一生的社交商

情商2 :影响你一生的社交商试读:

中文版序言 找到“幸福感的源泉”

这不是一本读来让人觉得轻松愉悦的书——它不是以通俗且煽情的文字取悦人的常识,而是以平实的语言和论据表达一种对常识具有颠覆性的见解。对于细心的读者来说,这是一本足以改变其世界观和个人心态的书。当然,作者的真正意图并非做理论性的翻案文章。要想理解本书的要旨,读者不妨先读一读本书的后记和附录。后记的标题“最重要的事情”道出了作者写作本书的意图。

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决定了一个人基本的价值取向和行为方式,也最终决定其生活质量和一生的“投入产出”。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卡尼曼“快乐水车”的隐喻或许能让我们意识到什么是“最重要的事情”。

卡尼曼经济理论的独特性首先在于其理论的“终极关怀”大异于传统的“经济人”假设。为了理论推导的方便,传统经济学把人的需求和行为方式大大简化,人被简化为一个“单向度的人”:总是以理性、计算的方式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人。这种假设最初只是被当做一种理论建构的“方便法门”,但久而久之被当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真理,进而成为一种普遍的“常识”和“世界观”。大经济学家与小市民都不约而同地相信:人的所有行为的动机全都是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最大化的个人利益通常被称为“财富”,“财富”又通常被等同于“幸福”(英语Fortune一词兼具“财富”和“幸福”之义,著名的《财富》杂志在中国曾一度被译为《幸福》)。当幸福与财富被等同为一的时候,无论是评判个人的价值还是评判社会的价值的标准,都被归入大一统的经济价值标准之中,成为“三位一体”的价值标准。这个标准相当明确和硬性,那就是GDP(国内生产总值)。

亚当·斯密在写《国富论》的时候已经隐约看到了财富逻辑令人担忧的一面:财富增长的特性,意味着人们对没用物质的需求会无限滋生。创造更多的财富意味着必须生产越来越多的用完即扔的东西,因为财富的增长就是以交易量(最终汇入关于GDP的统计数字中去)的增长来衡量的,而生产经久耐用的东西和对不断推陈出新的各种用完即扔的产品的需求的缺乏,会抑制社会总交易量即社会财富的增长。社会和个人的成就感和幸福感被精确地量化,存量变得无关紧要,关键是增量。已有的东西的价值被迅速地清零,无法刺激起人的成就感和幸福感。人不是从已获得的东西中细致地感受其价值,而是从财富数量的增加和“破纪录”中感受到价值。

这就是卡尼曼所说的“快乐水车”。创造财富的过程就像是水车的旋转,在旋转的过程中,水车上的一个个小桶不断地把水舀起然后倒出去。亿万富翁与平民的差别,如同一个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流水量的水车与一只小桶的差别。“富人享受过的东西可能比穷人要多,但是他们只有获得更多的享受才能体会到和穷人一样多的幸福感。”水本身刺激不起“水车”的幸福感和成就感,能唤起其成就感的,是纪录不断被打破的水的数量。

这样,追求幸福被置换为创造财富,而创造财富又被置换为近乎“俄罗斯方块”的数字游戏。数字的增长成为幸福和快乐的唯一源泉,成为“最重要的事情”。

这种源泉是相当不可靠的。这不仅因为增长一旦停止或变成负增长,这种基于数字的快乐就会迅速被无聊和痛苦所取代,而且这种盲目追求财富数字增长的发展模式和生活方式本身就是社会和个人生活劣质化的原因。GDP持续增加的结果并非“国民幸福总值”的增加,反而可能是自然、社会和个人生活的破坏,以及国民幸福指数的下降。对社会和谐和个人生活幸福来说,财富数字的增加反而可能成为“最不重要的事情”。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呢?

尼采曾经说过,你问最愚蠢的男人三加二等于几,他会说三加二等于六,你问最聪明的女人三加二等于几,她会说三加二等于五根蜡烛。对女性存在明显偏见的尼采无意中说出了一个事实:男性和女性表面上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但感受到的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哲学人类学的创始人马克斯·舍勒认为,资本主义和前资本主义的财富游戏规则的差别源于男性和女性感受世界的方式的差别。男性是视觉的动物,其快乐感受常常是与身体分离的,男人与其说是在追求快乐,不如说是在寻找经验性确认、足以证明其成就感的“证据”,所以男性的幸福感常常与数量、规模相关。相反,女性是听觉的动物,其快乐感受与直接的身体感受相关,女性的幸福感是无须理性证明的,是一种直接的感受,再大的规模和数量都比不上一个真实而微妙的感受能让女性产生幸福感。同样,男性和女性的失落和不快也表现出数量化与非数量化的差别。当一个农户家里丢了一只羊,男主人的反应是“有只羊丢了”,而女主人的反应是“那只羊丢了”。“有只羊”和“那只羊”之别,实际上折射出两种大相径庭的把握世界的方式。

在舍勒看来,资本主义的游戏规则是男性中心主义的延伸。在一个围绕数量上的破纪录而进行财富竞赛的世界中,越来越要求人以理性和计算的方式把握世界,智力常常被等同于“理性和计算的能力”,而“三加二等于五根蜡烛”被认为是智力低下的表现。人们按近代工厂的流水线作业方式建立起的教育设施——学校,其使命就是培养标准类型(这种标准也是按可量化来设计)的智力,换言之,就是提高可以量化的智力(这种智力的功能就是对世界进行量化把握),即智商。

所谓智力,就是把握世界(环境和人)的多方面信息并作出恰当反应以获得幸福和快乐的能力。以理性和量化的方式来把握世界的能力,只是人的智力的一个方面,它的有效性有赖于特定的情景。但财富竞争的逻辑下日益单维化的世界要求人的智力也单维化,作为衡量理性化和量化把握世界效率的智商,成为评判人智力高下的唯一标准。人的智力的其他维度(如情感、社交)被大大忽视了。而忽视情感性智力和社交性智力的结果,是人脑越来越趋向电脑化,人越来越机器人化——拥有高超的智商,在情感和社会交往中却是弱智儿。

丹尼尔·戈尔曼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他综合现代心理学、社会学和哲学的成果,对“智商的暴政”提出了强有力的挑战。20世纪90年代,他出版了《情商》一书,先是在美国,然后在全世界引起了强烈反响。情商对于智商的优越性一时成为时尚话题(我们从秉承这种观念的电影《阿甘正传》的巨大成功可以感受到这一点)。

十年后,经过进一步的研究,戈尔曼写出了《情商2:影响你一生的社交商》一书。揭示单维智力(智商)的有限性以及这种单维智力的滥用造成的恶果,展现智力的多维性和完整性,是与《情商》一书一脉相承的主题。但与《情商》相比,《情商2:影响你一生的社交商》一书的视野更为开阔,为人类智力提供了一幅整体的、全息性的图景。

当代心理学、社会神经学的研究成果表明,人对世界的把握能力和反应能力本质上是一种交往能力和对话能力,智商所衡量的那种智力只是这种交往和对话能力中相当有限的一部分。如果以这种智力来作为生存的基本技能甚至唯一技能,就如同只以一官而不是五官来感受和把握世界,陷入心理上的残障而不自知。人与世界、与他人的对话绝不仅仅是理性的、可编码的对话,比这种对话更能把握来自环境和他人的真实而隐秘的信息,决定人能否与环境和他人和谐相处的,是一种可称为“原对话”的对话。在“大路神经系统”之外,是一套更加精微(当然也更容易被人忽视)的神经系统——“小路神经系统”。“大路神经系统”只能把握显性信息,让人对世界和他人进行粗放的反应,而“小路神经系统”却能捕捉到大量隐性的信息,就像我们在读一首诗时并不只是在识字。弗洛斯特说,诗就是在翻译中失去的那种东西。我们在与他人交往的过程中,最真实的信息和沟通就是被“大路神经系统”漏掉的那种东西。如果不借助于“小路神经系统”,我们无法与人进行深切的沟通和交往,无法进行对话之外的“原对话”。而所谓社交商,就是衡量我们与人进行深切交往和“原对话”,实质性影响他人并被他人所影响、提升的能力。

正如戈尔曼所说的:“经济学家们开始意识到,他们超级理性的经济理论忽视了人们的‘小路神经系统’,也就是忽略了人们的情感因素,因此无法精确预测人们的选择,更不要说了解他们的幸福感源泉了。生活的意义主要来自我们的幸福感和成就感。而高质量的人际关系是幸福感和成就感的主要源泉之一。情绪传染意味着我们的相当一部分情绪是通过与他人的交流而产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谐的人际关系就像情感维生素一样,可以帮助我们渡过难关并且在日常生活中滋养我们。”

找到“幸福感的源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幸福感本质上是一种人的内在机能与外在对象的高度契合感、物我两忘的交融感。其反面是深切的孤独感。正如我在《孤独的狂欢——数字时代的交往》一书中所说的,数字化技术为人们提供了越来越先进的沟通和交往工具(手机、互联网),但这些沟通和交往工具再发达,都只是一种虚拟的、诉诸“大路神经系统”的沟通和交往,它让人类进入前所未有的狂欢状态,但这终究是一种“孤独的狂欢”。正如迅速升级的电脑并不能提高人的智商,日新月异的网络和通信技术也不能提高人的“社交商”,它让人们更加方便地对话,但不能实现真正的“原对话”。“原对话”早已发生,就在我们出生之初——母亲与婴儿目光的交流就是这种对话的“原型”,它与智商无关,与技术无关。

在“原对话”发生的那一刻,你会确信,“对整个世界来说,你只是一个人;但对某个人来说,你却是整个世界”。

如何获得真正的“领导力”,是商业世界永恒的话题。正如《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的作者史蒂芬·柯维在书中指出的,一个真正的领导者是一个无须使用武力的君王,犹如孩子眼中的母亲和父亲,领导力不是靠任命得来的,真正的领导力也不是靠威逼或利诱下属得来的,而是靠深度沟通中形成的深度信赖得来的,它引发的是一种情不自禁的追随和义无反顾的顺从。也就是说,真正的领导力来自高超的“社交商”。吴伯凡《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

序言 揭开人际关系的新科学

在美军发动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后不久,曾经有一队美军士兵去当地的清真寺拜访一位穆斯林长老,希望他能够协助分发救援物资。没想到,当地人误以为这些美军士兵是去逮捕他们的精神领袖——那位穆斯林长老,或者是去破坏他们的圣地清真寺的,因此数百名愤怒的当地人聚集在了清真寺外。这些人包围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挥舞着手臂,愤怒地叫喊着,并且不断缩小着包围圈。情况越来越危急,指挥官克里斯托弗·休斯上校急中生智,迅速想出了对策。他先拿起一个喇叭,命令士兵们单膝跪下。然后又命令他们把枪口朝下放好。最后他命令道:“微笑。”见此情形,虽然还有一些当地人仍然不依不饶地大声叫喊,但是大部分当地人都报以了友善的微笑。在上校命令士兵们边微笑边慢慢撤退的时候,甚至还有些人亲热地拍了拍士兵们的后背。

这一机智的举动正是快速权衡后的结果。休斯上校必须充分意识到那些当地人是多么敌视他们,并且找到安抚方法。他必须保证士兵们信任他,绝对服从他的命令。他还必须保证他们的姿势能够冲破语言和文化的障碍,和当地人好好沟通。只有具备上述所有条件,他才能在瞬间作出“微笑”的命令。

这种使人无条件服从的权威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正是一位杰出的执法者所必须具备的素质(当然平息平民骚乱的军官们也必须具备这种能力)。不管你是否赞成美军在伊拉克的军事行动,你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这一事件表明在混乱、紧急的情况下人类的大脑具备多么高明的社交商。

我们也具有和休斯上校一样的神经系统,它不仅可以帮助休斯上校渡过难关,也可以在我们遇到潜在危险时,帮助我们决定到底是逃跑还是周旋下去。这一神经系统在人类历史上使不计其数的人得以保命,直到今天它对于我们来说仍是性命攸关。

在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下,这一神经系统同样可以帮助我们应对每一次与别人的交往,不管是在战场、卧室还是超级市场。当恋人们含情脉脉地四目相视、初次接吻时,这一神经系统就在起作用。它还能解释为什么我们能够和朋友聊得热火朝天。

在节奏和语调非常关键的交流中,这一神经系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比如,它可以帮助律师了解陪审团成员的确切态度,可以让谈判者意识到自己已经争取到了最大利益,可以使病人信任即将为她做手术的医生。它还能解释为什么在会议中百无聊赖的人们会突然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聆听。

现在,一门新的科学已经能够详细解释上述情况下神经系统的工作原理了。

大脑的社交性

本书旨在介绍一门新兴科学,它能够帮助我们深入洞悉日常人际交往。这门新兴科学最基本的发现就是:在人际交往中,人们大脑的神经系统是彼此联系的。

神经科学已经发现,正是大脑的组织结构使它具备了社交性,当我们与他人交流时,就必然产生大脑间的联系。这种神经系统间的联系使我们在与人交流时影响彼此的大脑,从而影响彼此的行为。

即使最平常的交往也会影响我们的大脑,给我们带来或愉悦或痛苦的情绪。我们交往时越是情绪化,彼此的相互影响就越大。那些和我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在一起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我们非常在意的人,对我们的影响最为强烈。

在这些神经活动过程中,情绪在大脑里飞扬,就像在跳探戈一样。而社交活动就像一个人际关系自动调节器,当它影响我们的情绪时,也不断影响着大脑功能。

社交中出现的情绪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它反过来会影响整个身体,使我们释放出大量荷尔蒙,从而调节从心脏到免疫细胞的整个生理系统。最令人称奇的是,科学家们发现,调节免疫系统的特定基因活动与紧张的人际关系有关。

因此,人际关系不仅影响我们的社会活动,还会大大影响我们的生理系统。正是由于这种大脑间的联系,亲密的人际关系会影响我们的生理状态,不管是在听完同一个笑话后大笑,还是T细胞(免疫系统中阻止细菌和病毒入侵的斗士)中哪种基因被激活,都受到人际关系的影响。

因此,人际关系就成为一把双刃剑:友好的人际关系有助于我们的健康,而恶劣的人际关系则会成为危害我们健康的慢性毒药。

1995年我出版了《情商》一书,本书所依据的科学理论都是在此之后出现的,而且越来越多的新理论正在不断涌现。在写《情商》时,我所关注的是个人通过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内在潜力来改善人际关系的能力,描述的是个人的心理状态。而本书则扩展到了交流双方心理状态和心理机制的相互作用。

作为《情商》的姊妹篇,本书旨在从一个新的角度来探讨人类生活,以帮助人们更好地了解自己和周围的世界。因此,本书的焦点转向了人际交往的瞬间,通过研究许多个这样的瞬间,我们可以了解在人际交往中人们是如何相互影响的。

我们的研究可以解答下面的问题:是什么使精神疾病患者的行为如此危险?家长可以更好地帮助孩子们快乐成长吗?为什么幸福美满的婚姻可以使人获益颇多?良好的人际关系可以使人们远离疾病吗?老师或者领导者可以影响学生或员工的大脑,使它们发挥最大潜力吗?互相仇视的民族是如何开始和平相处的呢?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又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启示呢?

人际交往为什么越来越少

虽然理论上人们知道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多么的重要,但在实际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接触却越来越少。这种社交性的逐渐减退包含很多方面,下面就是一些例子。在得克萨斯州的一家幼儿园里,老师让一个6岁的小女孩放下玩具,结果这个小女孩大发脾气,不仅大声尖叫,还摔打椅子。最后她爬到老师的桌子底下,用力踢打,结果把上面的抽屉都踢了下来。她的疯狂发作只是得克萨斯州沃斯堡市幼儿园孩子流行病中的一个案例。这种病症不仅发生在家境困难的学生中,家境富裕的孩子也有这种情况。有人认为孩子们之所以会有这种暴戾情绪,是因为他们的家长迫于经济压力不得不长时间工作,因而孩子们不得不在放学后独自待在家里。即使好不容易和父母相聚,也要承受他们因劳累而产生的暴躁情绪。也有些人认为这是因为孩子们看电视的时间太长了。有数据表明,在美国,40%还在学走路的两岁孩子每天看电视的时间至少有3个小时。也就是说在3个小时内,他们不和任何人交流,自然也就无从学会如何与人相处。因此,他们电视看得越多,上学后就会越蛮横。在德国的一个城市,有一个骑摩托车的人发生了车祸,被甩到了马路中间。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行人们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开车的人们在等信号灯的时候好奇地盯着他看,就是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助他。终于,在过了漫长的15分钟后,一位司机在等信号灯时摇下车窗,问他是否受了伤,并用手机拨打了救援电话。这件事情被电视台曝光后,引起了公众极大的震惊和愤慨。其实在德国,每一个持有驾照的人都接受过紧急救援培训,就是针对这类突发事件的。但是就像一位德国急诊医生说的那样,人们“看到他人处于危险境地时竟然径直走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独自一人生活成了美国2003年最流行的生活方式。过去,家庭成员们经常在晚上聚在一起,共度美好时光。而现在他们发现很难有时间和亲人们待在一起了。在《单人保龄球》(Bowling Alone)一书中,罗伯特·帕特南精辟地分析了日益松散的美国社会结构,指出近20年来所谓“社会资本”的重要性正在逐渐降低。衡量这一资本的指标之一就是人们参加聚会的次数和拥有各种俱乐部会员卡的数量。在20世纪70年代,2/3的美国人参加各种俱乐部,定期参加聚会。而到了90年代,这一数字降到了1/3。帕特南分析说,这些数字的变化正反映了美国社会人际交往的减少。但是,一种新型俱乐部的会员却从20世纪50年代8000人发展到了90年代末的2万人。和老式俱乐部中人们面对面地交流并形成一定的社交网络不同,新型俱乐部的会员们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们通过电子邮件联系,主要的活动也从聚会变成了商业活动。

上面所有的例子都说明人际交往的机会正变得越来越少,这些都是和冷冰冰的科技发展分不开的。

佩戴耳机的坏处让我们先来看一下罗西·加西亚遇到的麻烦吧。她经营的Hot & Crusty面包房位于纽约市的中央地铁站,生意非常好。每个工作日,大批的上班族乘地铁时都会经过这个面包房,因此这里经常会排起长龙。但是罗西发现越来越多的顾客都心不在焉,目光茫然。当她问“你想要点什么”的时候,顾客经常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然后她再重复道:“你想要点什么?”顾客还是没有反应。罗西只好提高嗓门,大喊:“你想要点什么?”直到这时候,顾客才会注意到她。其实,顾客们并不聋,只是他们的耳朵里塞着iPod的耳机而已。他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更确切地说,他们已经与世隔绝。

当然,在iPod和随身听把行人与外界隔绝开之前,汽车早就已经开始这样做了。它把人们保护在玻璃、钢铁和宜人的音乐中,使人们可以不受任何干扰地经过公共场所。而在汽车发明之前,人们的代步工具往往是马车或者牛车,在这种交通方式下人们和周围的环境亲近多了。

这种由佩戴耳机所形成的“外壳”只会减少人际交流的机会。戴着耳机的人即使与熟人面对面地碰到,他们也不会注意,更不会去寒暄,因为他们是有理由这样做的:“我们的耳朵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对他们来说,这些熟人只不过是出现在自己周围的普通物体罢了,没有任何其他意义。普通行人至少有机会同熟人打个招呼,和朋友闲聊几句,而这些听iPod的人却可以理所当然地目中无人。

当然,从iPod使用者的角度来说,他也在和人交流,他是在和音乐的演奏者交流,他在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但是这些虚拟世界里的“他们”和周围一两步之遥的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位全神贯注听音乐的人完全忽视了周围人们的存在。科技把人们吸引到了一个虚拟世界,让他们忘记了现实生活中的一切。由此产生的社会自闭症只不过是科技不断入侵人们生活的又一后果。

由于数字通信技术的发展,人们即使在度假时也很难摆脱工作的打扰。一项调查显示,美国人34%的假期时间都在处理工作事务,以至于他们休假回来后觉得比休假前更紧张、更疲惫。电子邮件和手机更是打破了最后一道防线,进入了人们的私人时间和家庭生活。在我们和孩子们一起野餐时手机可能会响起,爸爸或者妈妈也有可能在晚间聚会的时候离开大家去查收电子邮件。

当然,如果孩子们也在专注于自己的电子邮件、网络游戏或者电视的话,那么他们是不会介意父母离开的。法国一项有全球72个国家25亿人参加的调查表明,2004年人们每天看电视的平均时间为3小时39分钟,其中日本人每天看电视时间最长,为4小时25分钟,美国人紧随其后。

在1963年,当电视开始进入千家万户的时候,诗人T·S·艾略特就曾警告人们:“电视虽然可以让无数的人在同一时间欣赏同一个笑话,但人们仍然会感到非常孤独。”他的话一点没错!

互联网和电子邮件也是如此。在对4830人进行调查之后,美国的一项研究宣称,对许多人来说,互联网已经取代电视,成为他们打发空闲时间的主要方式。一项研究表明,每上网一个小时,与朋友、同事、家人面对面交流的时间就少了24分钟。但是就像互联网专家、斯坦福大学社会学定量研究院院长诺曼·尼所说的那样:“人们是无法通过网络来拥抱和亲吻的。”

人际关系为什么如此重要

本书介绍了社会神经学这一新兴学科中一些对我们很有启发的发现。其实在着手写这本书之前,我对这一领域还一无所知,但是我渐渐发现许多学术文章和新闻事件都与人际关系的神经动力学有关。比如:纺锤形细胞是一种新近被发现的神经细胞,它反应速度极快,可以帮助人们在社交场合迅速作出决定。而且科学家们已经证实这类细胞在人类大脑中的数量要远远超过其他物种大脑中该类细胞的数量。镜像神经元是脑细胞的一种,它可以使人们察觉他人将要做的动作,并迅速作好模仿的准备。当一位迷人的女士盯着一位男士看的时候,这位男士的大脑就会分泌一种可以使人产生快乐情绪的化学物质多巴胺。而在这位女士把目光移开后,多巴胺也就消失了。

上述每一个发现都反映了“社交脑”——指挥人们人际交流活动的神经系统——的工作。尽管单独的一个发现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当类似的新发现越来越多时,一门新学科就诞生了。

社会神经学已经成为21世纪科学研究的热门领域,而且这门新学科已经解决了一些长期困扰科学家们的难题。比如,不良的人际关系会导致压力荷尔蒙的急剧增加,从而损害抗病毒细胞的某些基因。这中间的环节就是神经系统的工作机制,即不良的人际关系是如何影响身体产生压力荷尔蒙的。这正是社会神经学要研究的内容之一。

在这一新兴学科中,心理学家和神经学家共同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FMRI)系统来进行研究。核磁共振成像系统可以对大脑活动进行成像,现在一般用于医院的临床诊断。这一系统利用强磁体非常详尽地呈现大脑的活动,而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系统则把该系统与大型计算机连接起来。这些计算机的功能相当于录像机,可以显示当一个人接到老朋友电话时,大脑的哪个部分会兴奋起来。通过类似的研究,我们就可以发现当一个人凝视着恋人时、固执己见时或者策划如何在竞争中取胜时大脑里神经系统的活动了。导读事实上,不管和我们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是长期伤害我们,还是给我们带来愉悦的情绪,我们大脑的某些特征都会因此而改变。“社交脑”指的是影响人际交流活动和人们对待周围人们以及人际关系态度的神经系统。社交脑与其他所有生理机制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仅可以影响我们,还会反过来受到我们社交对象心理活动的影响。而其他的生理器官,不管是淋巴腺还是肺,都是根据身体内部的信号来调节自己的,不受外部信号的任何影响。因此,社交脑是唯一对于外部信号敏感的身体器官。不管人们是在面对面地交流、电话交流,还是肌肤相亲,他们的社交脑都在彼此影响。

通过“神经可塑性”,人际交流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重塑人们的大脑。也就是说,人们的经历可以影响神经细胞的形状、大小、数量以及它们之间的连接点。如果一个特定情景被不断重复,其中的人际关系就可能会逐渐重塑某些神经细胞。事实上,不管和我们长年累月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是长期伤害我们,还是给我们带来愉悦的情绪,我们大脑的某些特征都会因此而改变。

这些发现告诉我们,短时间来看,人际关系对我们的影响非常微小,但是假以时日,影响就会越来越强烈持久。因此,如果人们长期处于恶劣的人际关系之中就糟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因为这些发现同时也指出,这种状况有可能从人生其他阶段的良好人际关系中得到弥补。

因此,人际关系的重要性超乎我们的想象。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才能处理好人际关系。

社交商的奥秘

早在1920年,在人们刚开始热衷于智商测试后不久,心理学家爱德华·桑代克就首次提出了社交商的概念。他曾经给社交商下过这样的定义:“理解人类行为和处理彼此关系的能力”。这正是我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技巧。导读我们的情绪和生理系统的状态也在影响着交际对象的情绪。事实上,我们可以用彼此的影响力来衡量人际关系的亲疏。

但是这个定义把自控力作为衡量人际交往能力的唯一标准。即使到现在,一些对社交商的描述也没能区分骗子的伎俩和可以大大改善人际关系的真诚行为之间的区别。

在我看来,社交商仅仅关心自控能力是不够的,因为这只是关心一个人的行为而没有关心与他人间的相互影响。相反,我们应该从更宽的角度来理解社交商:我们不仅要明智地处理好人际关系,而且还要了解在人际交往过程中神经系统的彼此影响。

这样,社交商的研究就从个人角度转向了人际角度,从研究个人能力转向了研究人际交往中的相互作用。而且,研究范围的扩大使我们超越了个人的范畴,来了解人们在人际交往中的生理活动,因此也就超越了利己主义而转向关心双方利益。

这种新视角把一些有助于改善人际关系的因素,比如同理心和关心,也作为社交商的研究对象。因此,本书采用的是桑代克提出的关于社交商的另外一个含义更广的原则——“在人际交往中做到行为得体”。

大脑对社交活动的响应会促使我们行为得体。在这一过程中,不仅我们的情绪会受到交际对象的影响,我们的生理系统也会受到影响。同时,我们的情绪和生理系统的状态也在影响着交际对象的情绪。事实上,我们可以用彼此的影响力来衡量人际关系的亲疏。

既然人与人之间的生理影响如此巨大,那么在人际交往中我们就应该抱有利他的心态,这样才能利人又利己。

人际关系本身的定义也在不断变化,因此我们也应该从全新的角度来理解它。这样做不仅具有深远的理论意义,还会迫使我们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方式。

在探讨这些深远影响之前,让我们再回到本书的开头:人们的大脑相互影响,轻松的情绪就这样不可思议地传播开来。

第一部分 人际关系为什么如此重要

第一章 情绪的力量

一天,我去曼哈顿参加一个会议,因为已经迟到,所以我打算抄近道。我穿过一座摩天大楼的室内中庭,打算从另一侧出去,因为我看到那边有一个紧急出口。我本来以为这样可以少走不少路。但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出来时,我发现自己并未像想象中那样来到另外一条街上,而是进入了一个大厅,里面有许多电梯。很快,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卫发现了我,他愤怒地挥手示意我出去,并吼道:“你不能从这里过去!”我觉得很奇怪,于是问他:“为什么不能?”他更加生气了,又吼道:“私人区域,这里是私人区域!”我这才明白自己无意间闯入了未设置标志的警戒区域。于是我不安地说道:“如果门上挂了‘闲人免进’的牌子,我就不会闯进来了。”结果这个警卫更加愤怒了。他怒吼着:“出去,出去!”我只得匆匆地退了出来。走过几个街区之后,这个警卫的怒吼声仍然在我耳边回荡。

当其他人向我们宣泄不良情绪,比如说朝我们发火、威胁我们或表现出厌恶和轻蔑时,也会诱导我们产生同样的不良情绪。他们的行为会强烈影响我们的神经系统,也就是说,情绪是具有传染性的。就像感染鼻病毒一样,我们也会感染激动的情绪。而且,就像感染鼻病毒会导致感冒一样,感染激动的情绪会影响我们的后续行为。

与他人的每一次交往都会对我们的情绪产生影响。根据实际情况,它可能会使我们感觉开心、非常开心,或者感觉糟糕,甚至非常糟糕。比如,上面提到的事情就让我非常郁闷。在交往过程结束之后,它所产生的影响可以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这就是所谓的情绪余晖。

这些情绪波动的总和就构成了情绪损益,也就是我们在与某个人交往时,在某个对话中或者在某一天里产生的情绪收益和损失的差额。晚上,当我们回顾一天的活动时,我们的情绪损益平衡情况就决定了这一天到底是“棒极了”还是“糟透了”。

当人际交往带来情绪交流时,情绪损益也就随之产生了。这种人际关系的“柔道”有着多种形式,我们可以把它们归结为影响彼此情绪的能力。比如,如果我使你皱眉头,那就表明我在你心中唤起了不快的情绪;如果你使我微笑,那就表明我感到开心。在这种潜在的交流中,情绪从一个人传递到了另一个人,从身体外部传递到了内部。

如果我们在不恰当的时候碰到不恰当的人,这种情绪交流就可能会给我们带来负面的影响。比如,我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警卫愤怒情绪的无辜受害者。就像二手烟一样,不良情绪的宣泄也会伤害到周围无辜的人。

就像我遇到那个警卫时的情况一样,当我们面对他人的愤怒时,我们的大脑会自动判断这是否意味着存在进一步的危险。这种高度警惕是由位于中脑的杏仁核产生的,杏仁核决定我们在遇到危险时到底是战斗、逃跑还是发愣。在所有情绪中,恐惧最能唤醒杏仁核。

在收到警报后,杏仁核会向大脑各部位发出紧急信息,调动我们的思想、注意力和感官应对引起我们恐惧的事物。因此,我们会本能地更加注意周围人的面部表情,观察他们是否微笑或者皱眉,从而更好地理解他们的意图和我们所面临的危险。

警惕性增强后,我们会对他人的情绪暗示更加敏感。这反过来又会使我们更加容易被他人的情绪感染。因此,恐惧可以增强我们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

简而言之,杏仁核就像大脑的雷达一样,可以帮助大脑注意到周围新的、令人迷惑的或者重要的信息,以便进一步了解它们。作为大脑的警报器,杏仁核迅速扫描周围环境,对引发强烈情绪的事物,特别是具有潜在危险的事物,保持高度警惕。神经学科学家们早就发现杏仁核可以察觉和触发悲伤情绪,但是不久前才意识到它的社交功能,即作为情绪感染的大脑机制的一部分。

情绪感染是怎么回事

病人X中风过两次,眼睛和大脑视觉皮层之间的通路受到了破坏。因此,虽然他的眼睛可以接收信号,但是大脑却无法破译它们,甚至根本感受不到这些信号的存在。X好像是完全失明了,或者可以说他已经完全失明了。

当医生让X看各种各样的图形,比如圆形、正方形时,他没有任何反应。让他看人们的面部照片时,他也没有反应。但是如果照片上的人带有幸福或者悲伤的面部表情的话,他就突然能够辨认出这些表情,而且准确率颇高。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人类的视觉信号一般是从眼睛通过丘脑进入大脑的视觉皮层。但当X辨认这些表情时,医生对他的大脑进行扫描发现,信号(比如视觉信号)也可以从丘脑直接到达杏仁核,然后杏仁核会从诸如怒容、姿势和语调的改变等非语言信息中飞速提取其中的情绪含义。这个过程非常迅速,甚至在我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

虽然杏仁核对非语言信息非常敏感,但是它和语言中心并不直接连接,也就是说它是“无言”的。当我们感受到某种情绪时,我们接收到的是大脑回路发出的信号,而不是语言中枢通过言语形式对我们情绪的模仿。因此,与其说X看到了某些情绪,还不如说他感受到了这些情绪,我们称这种现象为“情感盲视”。

在正常的大脑中,杏仁核也是通过丘脑来接收情绪信息的,比如兴高采烈的语调、眼神里的愤怒或者失败后颓丧的姿势等,然后下意识地处理这些信息。这种下意识又引发自身类似的情绪,这正是“感染”他人情绪的主要生理机制。

我们可以彼此影响,引发任何一种情绪,这证明情绪传染机制具有强大的力量。这种传染是情绪损益(在所有人际交往中情绪的接受和给予)的主要形式,这种情绪损益和我们实际进行的活动无关。

比如,某位超市收银员乐观的情绪会影响他接待的每一位顾客。他可以使人开怀大笑,即使心情最郁闷的人离开的时候也会面带笑容。这位收银员扮演的就是情绪给予者的角色。

很多场合都会出现这种情绪传染,比如观众在观看悲剧电影时会黯然落泪。这种传染是比较明显的。还有些传染是比较微妙的,比如,我们在和某人会面后变得有点暴躁。尽管我们可以察觉到明显的情绪传染,但是我们对这种传染是如何进行的却知之甚少。

情绪传染的例子证明了大脑小路神经系统的运行。所谓小路神经系统指的是下意识运行的神经系统,它的运行是自动进行的,不费我们任何力气,而且速度非常快。我们所做的大部分事情,特别是跟情感有关的,都是由它来处理的。当我们被一张漂亮的面孔迷住,或者察觉到别人话语里的讽刺意味时,都是小路神经系统运行的结果。

与之对应的大路神经系统的系统性和条理性非常强,需要人们有意识地对它加以控制。我们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并且它还可以帮助我们控制内在心理活动,而小路神经系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比如,大路神经系统可以帮助我们想出办法来接近那张漂亮的面孔,或者对别人的讽刺进行反击。

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路神经系统是“湿”的,情感从中滴落;而大路神经系统是“干”的,是极度理性的。小路神经系统传送原始感觉,大路神经系统则对当前状况加以分析。小路神经系统使我们迅速感受到他人的情绪,而大路神经系统可以仔细分析我们的感受。通常来说,它们的配合天衣无缝,我们的社交生活正是它们共同作用的结果。

情绪可以由一个人悄悄地传递给另外一个人,双方都不会察觉,因为这种传递是由小路神经系统来进行的。简单地说,小路神经系统依靠的神经回路是杏仁核和其他类似的自动节点,而大路神经系统则把接收到的信号传送到前额叶皮层,也就是大脑的管理中心,它可以进行理性的思考,这样我们就可以对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加以分析了。

这两条途径接收信息的速度差别很大。小路神经系统速度很快,但是不怎么精确;大路神经系统虽然速度较慢,但是可以帮助我们更加精确地分析。也就是说小路神经系统速度快但是草率,大路神经系统速度慢但是精确。就像20世纪的哲学家约翰·杜威说的那样,一个是“鲁莽,不假思索的”,另一个是“机警而又深思熟虑的”。

由于这两个系统运行速度的差别——感性的那个比理性的那个速度要快好几倍,我们可能会后悔刚刚作出的草率决定,或者尽力说服自己接受它。小路神经系统作出决定之后,大路神经系统可以做的就是尽量自圆其说。就像科幻小说家罗伯特·海因莱恩曾经讽刺的那样:“人类不是理性动物,而是正在理性化的动物。”

情绪感染是如何发生的

一次,我在外地出差,打电话时拨错了号码,听到电话录音里有个友善的声音说:“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我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有多么惊喜。

不管你信不信,这个温柔的电话录音的确给我带来了些许温暖。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当地的电话公司是用电脑合成语音播放同一条信息的,我对此极度厌恶。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合成语音的音调非常刺耳,就好像在惩罚你打错了电话一样。

我对这种合成语音刺耳的语调深恶痛绝,它总是让我感觉好像有个爱管闲事的人在对我指手画脚。我一听到这种录音就会心烦意乱,当然这种恶劣心情持续的时间可能并不长。

即使是这种小事,对情绪的影响也可能是惊人的。让我们来看看德国乌兹堡大学精心设计的一个实验吧。在这个实验中,学生志愿者们听的录音材料内容非常枯燥,是英国哲学家大卫·休谟所著的《人类理解研究》(Philosophical Essay Concerning Human Understanding)的德文译本。这个录音有两个版本,一个语调轻快,一个语调忧愁。这种差别非常细微,除非用心去听,否则根本察觉不了。

尽管这两种语调的差别并不明显,但听完录音之后,一些学生的情绪稍微欢快了点,另外一些则比听之前更加阴郁了。但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情的变化,更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变化。

即使学生们边听边把金属针插入木板的缝隙中(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录音还是能够引起他们情绪的变化。这一分散注意力的活动好像只影响了大路神经系统,妨碍了学生对哲学内容的理性思考。但是它丝毫没有影响情绪的传染,这就说明小路神经系统仍然畅通无阻。

哲学家认为,情绪和其他明显情感的区别之一就是其起因的不可表达性。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我们都知道是什么引起了自己的某种情感,却不知道自己为何陷入某种情绪之中。乌兹堡大学的实验表明,尽管我们可能并未察觉,但我们周围到处都存在着情绪诱因,比如电梯里甜美的背景音乐、某个人酸溜溜的语气等。

他人的面部表情也是情绪诱因之一。瑞典的科学家发现,看到一张快乐的面孔会诱使我们的面部肌肉做出非常短暂的微笑表情。事实上,当我们注视带有强烈表情的照片时,不管表情是悲伤、厌恶还是喜悦,我们的面部肌肉都会自动模仿它。

由于这种不自觉的模仿,周围人们细微的情绪变化也会影响到我们,这为人际间大脑的连接又打开了一条通道。性格特别敏感的人非常容易受到这种情绪的传染,而一个自我封闭的人所受的影响就要小得多。无论是上述哪种情况,情绪传染都是悄悄进行的,交际双方都不会察觉。

当看到一张笑脸时,即使我们没有意识到这张笑脸的存在,我们的面部肌肉也会做出微笑的动作。人们的肉眼可能察觉不到这种微笑,但是科学家们在监测面部肌肉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它。而且我们的面部肌肉好像已经作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展开这个笑容。

这种模仿对我们的生理系统也产生了一些影响,因为我们的面部表情会在体内引发相应的情绪。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有意地通过改变面部表情来转变自己的情绪。比如,咬住一支铅笔,使自己做出微笑的表情,这样就会产生些许积极情绪。

埃德加·爱伦·坡就在无意中应用了这一原则。他曾经写道:“在写作中,当我想体验一个人有多么善良或者邪恶,或者想体会他当时的想法时,我就会尽可能地在自己脸上呈现出他的表情,然后体会一下自己心中产生了什么样的情感,就好像根据面部表情来调节心情一样。”下面的这个故事发生在1895年的巴黎。一群勇敢的人壮着胆子参观了前卫摄影家卢米埃尔兄弟的一个展览。卢米埃尔兄弟展出的是“移动的画面”——历史上的第一部电影《火车到站》。电影是无声的,描述的是一列火车正在轰隆隆地进站,不断冒着烟,冲向镜头。结果观众们都吓得尖叫起来,躲到了椅子下面。

在此之前,人们从来没有见过移动的画面,因此这些可怜的观众就把电影画面上的火车当成了真实的火车。电影史上最伟大的时刻理应就是发生在巴黎的这一刻,因为从那之后人们才意识到自己那一刻看到的只不过是虚幻的影像。当时,那些观众和他们大脑的感知系统都认为银幕上的画面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一位电影评论家说的那样:“电影的魅力就在于它让人觉得它是真实的。”直到现在,这句话仍然适用。这种真实的感觉吸引着电影爱好者,主要是因为电影画面可以像真实生活一样引起大脑神经系统的反应。因此,即使是银幕上的情绪也可以传染给我们。

以色列的一个研究小组发现了一些银幕画面与观众之间情绪传染的神经系统工作机制。他们让一些志愿者观看了20世纪70年代意大利拍摄的美国西部牛仔片《善恶丑》中的一些片段,并且利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系统对他们的大脑进行了监测。他们根据这一实验发表的论文是神经学领域唯一一篇得到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善恶丑》中的男主角)帮助的文章。这个研究小组得出结论认为,电影就像操纵木偶一样影响着观众大脑的神经系统。

和1895年巴黎的那群惊恐的观众一样,所有观众的大脑都认为电影中虚幻的故事就发生在身边。我们的大脑好像根本无法区分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所以,当银幕上突然出现一个脸部的特写镜头时,观众大脑中负责识别面孔的区域就会积极活动。而当银幕上显示一座大厦或者一个街景时,观众大脑中负责识别现实生活中这些物体的区域也会被激活。

当银幕上显示一些复杂的手部活动时,观众大脑中控制触觉和运动的区域就会活动。当听到枪声、爆炸声或者看到紧张的故事情节时,观众大脑的情绪中心也会爆发。总之,我们观看的电影可以操纵我们的大脑。

观众的情绪也会相互传染。在看电影的过程中,一个观众大脑中的活动会紧接着发生在另一个观众身上。每个人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银幕上的动作都会引发其相应的内心活动。

就像社会学的一条原理说的那样:“如果一件事情的推论是真实的,那么它本身也是真实的。”因为大脑对虚拟景象作出的反应和对现实作出的反应是一致的,所以虚拟景象也会引发生理反应。在这个过程中也是小路神经系统在起作用。

这种操纵性也有例外,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就是大路神经系统所经过的前额叶皮层(也就是大脑的管理中心,控制理性思考的)并不承认这种虚拟世界与现实之间的对等(比如,这只不过是部电影)。所以,当看到银幕上的火车冲着我们呼啸而来时,我们虽然仍有些害怕,但不会像以前的人们那样惊慌失措了。

我们遇到的事件越不寻常,大脑对它的关注度就会越高。有两个因素可以增强大脑对虚拟景象,比如电影的关注程度,一个是强烈的感官刺激,还有一个是激烈的情绪(比如尖叫或者号啕大哭)。这就难怪许多电影中会出现暴力情节——它可以吸引人们大脑的注意,而巨大的银幕本身就足以产生强烈的感官刺激。

情绪具有很强的感染力。不管是察觉到别人瞬间的微笑或皱眉,还是阅读枯燥的哲学论文,都可能引起我们情绪的涟漪。

她为什么会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

两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刚刚一起看完一部悲惨的纪录片,是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原子弹爆炸给日本广岛和长崎带来的灾难性后果的。看完之后,她们都觉得心绪不宁,感到厌恶、愤怒和悲伤。但是当她们开始谈论她们的感受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其中一个女人非常坦率地表达了她的愤怒和厌恶,而另一个则压抑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假装冷漠。在她的同伴看来,影片没有引起她情绪上的波动,即使有那么一点点的话,也只是使她稍微有点心烦意乱而已。

其实这一切都是按计划进行的。那两个女人都是斯坦福大学一项实验的志愿者。这项实验的目的在于研究压抑真实情感对社交活动的影响,因此它要求其中一个女人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我们可以想象,在交流中,那个坦率的女人肯定能感受到自己的同伴是多么不真诚,她肯定感觉到自己永远都不会跟这个虚伪的女人做朋友。

在谈话中,那个压抑自己情感的女人感到紧张、不自在,血压明显升高。压抑不良情绪会引起生理上的不良反应,血压升高就是很好的证明。

但是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个坦率的女人的血压同样也升高了。由此可见,紧张情绪不仅可以被感知,而且还可以传染。

大脑的默认反应是真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神经系统会把感染我们的每一种情绪都传递到面部,然后把它表现出来。情绪的表现是自动的、下意识的,因此压抑自己的情绪就需要有意识的努力。隐藏真实想法,比如掩饰自己的恐惧或愤怒,都需要主动的努力,而且很难成功。

比如,一个朋友告诉我,在她第一次和她的房客交谈时,她就“知道”他是一个不能信任的家伙。果然,当她要搬回来时,那个家伙却拒绝搬出去,而她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于是,她只好诉诸法律,但是法律同样也保障租房人的权益。因此,在律师为她争取回房子之前,她将无家可归。

她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在他来看房子的时候。她叹气道:“他身上不知什么地方就是让我感到不信任。”“他身上不知什么地方”表明大路神经系统或小路神经系统可以帮助我们早早地察觉虚伪。这种专门用来怀疑的神经系统和产生同理心与和谐的神经系统不同,它的存在本身就表明察觉别人的虚伪是一种重要的能力。进化论认为,这种怀疑的能力和信任、合作的能力一样,是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

一项研究揭示了这种控制怀疑能力的神经雷达。这项研究记录了志愿者们在观看一部悲剧时大脑的活动。随着演员们面部表情的变化,观众大脑中被激活的神经系统也会发生变化。如果演员流露出悲伤的表情,那么观众的杏仁核及与悲伤相关的神经系统就会被激活。

但是如果演员在这出悲剧中露出微笑,这种不和谐就会激活观众大脑中负责警惕威胁或冲突的神经系统。而且,观众还会非常讨厌这位与整部悲剧不和谐的演员。

杏仁核会自动扫描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看他们是否值得信任,比如说,如果我走近这个家伙会有危险吗?我能信赖他吗?事实证明,杏仁核大面积受损的病人丧失了判断他人是否值得信任的能力。当这些病人看到普通人通常会觉得非常可疑的人的照片时,他们的感觉与看到那些大多数人眼中可以信赖的人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们对他人的信赖预警系统有两条通道: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当我们有意识地作出判断时,是大路神经系统在运行。由杏仁核作出的判断则是无意识的,这时是小路神经系统在运行,它能够使我们快速作出反应,保护自己。

他为什么那么吸引女人

乔瓦尼·维利奥托是一个典型的唐·璜式人物。他魅力非凡,风流韵事层出不穷。他甚至同时娶了好几个老婆。没有人确切知道维利奥托结过几次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至少娶过100多个女人,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项事业。实际上,他的谋生方式就是与富婆结婚。但最后,帕特里夏·加德纳,他的下一个结婚对象,以重婚罪把他告上了法庭,于是他的“爱情事业”崩溃了。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对维利奥托如此痴迷呢?从对他的审判中,人们看出了一些端倪。加德纳承认,这个爱情骗子吸引她的一点就是所谓的“诚实的特质”。比如,他即使在说谎的时候,也会微笑着直视她的眼睛。

和加德纳一样,情绪专家们也非常重视一个人的目光。这些专家认为,通常情况下,人们悲伤的时候会垂下目光,感到厌恶时会移开目光,而当感到愧疚或羞耻时则可能垂下或者移开目光。大部分人都能本能地察觉这种目光变化所隐含的情绪,所以人们经常把“是否直视我们的眼睛”作为衡量一个人诚实与否的标准。

维利奥托和其他高明的骗子一样,非常清楚这一点。当他面对自己的爱情猎物时,能够完美地伪装出真诚的微笑和目光。

我们可以从维利奥托的故事中得到一些启示,当然这种启示应该是教我们如何建立和谐的人际关系,而不是让我们学会如何说谎。测谎界泰斗保罗·埃克曼认为,这种看似真诚的目光并不足以说明一个人是否坦诚。

在研究面部肌肉如何表达情绪数年之后,埃克曼的兴趣转向了测谎。他敏锐地捕捉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发现了人们伪装出来的表情与真实情感流露之间的差异。

说谎需要大路神经系统有意识的活动,以便大脑的管理中心支配我们的言行。埃克曼指出,说谎者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如何编织谎言上,较少注意自己的面部表情。

这种对真实情感的压抑既需要精力也需要时间。如果一个人在回答别人问题时说谎的话,他的反应会比说实话的人慢0.2秒。这一显著的时间差异说明说谎者需要精力和时间把谎说圆,并且控制可能会流露真实情绪的表情和身体动作。

完美的谎言需要专心致志才能完成,这种专注是通过大路神经系统实现的。但是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说谎又需要特别的注意力,因此神经系统资源配置的不足就使前额叶皮层忽视了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压抑任何可能会揭穿谎言的情绪的流露。

当然,语言本身就可能使一个谎言露馅。但是更多时候,我们是从说谎者的话语与面部表情的矛盾中判断出他们在说谎的。比如有个人告诉我们他“感觉很好”,但同时颤抖的嗓音却会泄露他焦虑的心情。

埃克曼告诉我:“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灵验的测谎仪,但是我们可以发现一些谎言的蛛丝马迹。”他所说的蛛丝马迹就是人们话语与情绪的矛盾。如果一个人的反应时间较长,就要引起注意了,这可能是因为他紧张,也可能是因为他在说谎。

面部肌肉是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而选择说谎则是由大路神经系统控制的。面部表情会掩饰谎言,但是大路神经系统想要掩饰的真实情绪却会被小路神经系统无意间流露出来。

小路神经系统为我们大脑间的交流提供了多条途径。这些神经系统帮助我们处理人际关系,判断哪些人是可以信赖的,哪些人是应该避开的。它还使我们在人际交往中像变色龙一样,根据周围人们行为的变化而变化。

夫妻为什么会吵架

在人际情感交流中,权力的作用不可忽视。在两个人的交往中,通常权力较小的那个人会更多地调整自己的情绪。如何界定权力的大小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但是在夫妻关系中,“权力”可以大致通过一些实际情况来衡量。比如,谁对对方情绪的影响力更大,或者谁掌握家庭财政大权,或者谁安排日常家庭生活(比如决定是否去参加一个派对)等。

当然,夫妻双方也有可能在不同的领域有着权力分工。比如,一方掌握财政大权,另一方负责社交活动。但是在情感方面,权力较小的一方会在情感融合中作出更大的调整来迎合另一方。导读在两个人的交往过程中,如果其中一个能像精神治疗师一样,有意识地采取中立的态度,他就能更好地观察到这些调整。

在两个人的交往过程中,如果其中一个能像精神治疗师一样,有意识地采取中立的态度,他就能更好地观察到这些调整。从弗洛伊德开始的精神治疗师们都注意到他们自己也会受到病人情绪的影响。比如,当病人回忆痛苦的往事而哭泣时,他们也会眼眶湿润;当病人因恐怖的回忆而受到惊吓时,他们的心里也会产生恐惧的感觉。

弗洛伊德指出,精神治疗师们可以通过观察自己身体的反应,打开一扇通向病人情感世界的窗户。大部分人都能够读懂公开表露的情感,而精神治疗师则有更高的本领,他们甚至能够解读病人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内心情感。

直到弗洛伊德指出这种微妙的感觉共享100多年之后,精神治疗师们才找到一种科学的方法来跟踪监测交流双方的生理变化。这种方法是运用新型统计学方法和计算技术,分析现实对话中的大量相关数据,比如心率等。

这些研究显示,当夫妻吵架时,双方都会模拟对方内心的激动。而随着冲突的加剧,他们会使对方感到越来越愤怒、悲哀和伤心。当然,这一科学发现在现实生活中并无多少新意。

更有趣的还在后面。这些精神治疗师们把那对夫妻吵架的经过录了下来,然后让不认识那对夫妻的人来观看,并且请他们猜测吵架过程中那对夫妻的情绪。结果发现,当这些志愿者们作出猜测时,他们自己的生理系统也产生了他们所观察到的情绪。

这些志愿者的身体越能模拟他所看到的情绪,他们就越能精确地感受到那种情绪,特别是不良情绪,比如愤怒。同理心,即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不仅是生理上的,而且是心理上的。当同理心发生时,使别人产生同理心的人会影响对方的生理状态,使之与自己的生理状态一致。

面部表情越明显的人越能准确体会他人的心情。总的来说,某一时刻,两个人的生理状态越相似,他们就越容易产生同理心。

这种同理心是下意识产生的。我们产生了共鸣,因此,即使我们不想受到影响,对方的情绪也会感染我们。

总之,感染他人的情绪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影响。因此,我们更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消除其中的不良影响。

第二章 如何培育良好的人际关系

一位医生正在对病人进行精神治疗。医生坐在一把木椅上,表情严肃。他的病人垂头丧气地陷在皮沙发里,因为一个打击而委靡不振。他们的情绪截然不同。这位医生在治疗过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失误,他没能正确理解病人的一句话。于是他道歉说:“对不起。”“不……”病人回答道。但是医生打断了她,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那个病人想插话,可是根本没有机会。好不容易等医生停了下来,那个病人就开始抱怨这些年来她不得不一直忍受她妈妈的专制。当然这番话也是在间接地批评医生刚才的行为。就这样,治疗双方的步调根本就不一致。让我们再来看另外一次精神治疗吧,这次治疗双方的关系非常和谐、融洽。这个病人告诉医生,他前一天向与他交往了很长时间的女朋友——现在的未婚妻求婚了。以前他有婚姻恐惧症,为了帮助他鼓起结婚的勇气,医生已经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帮他分析、克服这种恐惧。现在他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他们都充满了成就感,感到欢欣鼓舞。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和谐,以至于连姿势和动作都很相像,就像预先安排好的一样。比如,当医生活动脚的时候,病人也会做同样的动作。

这两次治疗过程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都被录了下来。在医生和病人中间,有两个像音箱一样的方形铁盒子,它伸出两条金属线,用金属夹夹住医生和病人的手指尖。

在他们讲话的时候,一系列反映他们生理细微变化的数据就会通过金属线传到仪器里。

其实,这两次治疗都是一项研究的组成部分,该研究的目的是揭示日常人际交往中的生理活动。两次治疗录像记录的数据呈波浪形曲线,一条代表病人,一条代表医生。这些曲线反映了他们各自情绪的波动。

在双方关系不那么和谐的第一次治疗中,他们的情绪曲线像两只受惊的小鸟,各自忽上忽下,没有任何的交叉。

但是在第二次双方关系融洽的治疗中,两条曲线就像结队飞翔的小鸟,舞出和谐一致的旋律。曲线还显示,当两人都很开心时,他们的生理曲线也是一致的。

在人际交往中,大脑活动是我们无法直接观测到的,因而对治疗过程进行录像并定量分析正是研究它的有效方法。尽管对生理反应的研究并不等同于大脑研究,但是我们可以据此反推在人际交往过程的不同阶段到底是哪一部分大脑区域在进行怎样的活动。

和谐人际关系的三大要素

我记得数年前我也曾有过这样融洽和谐的经历,那是我在哈佛大学读心理学研究生时,在统计学老师罗伯特·罗森塔尔教授的办公室里。鲍勃(大家对他的昵称)是全系最受欢迎的教授。不管我们什么时候去办公室找他、为什么去找他,也不管我们去的时候有多焦急,出来的时候我们都会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心情也会神奇地好起来。

鲍勃具有提升他人情绪的才能,他擅长传播沉稳的情绪。这并不奇怪,建立和谐人际关系的非语言因素正是他的研究课题。数年后,他和同事发表了一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文章,揭示了建立和谐人际关系的良方。

和谐的关系存在于人们之间。在交流中,如果我们感到愉快、顺畅、全神贯注,我们就会感觉到这种和谐。但是和谐的作用不仅仅体现在这些短暂的愉快瞬间。当人际关系和谐的时候,人们会更有创造性,而且能更快地作出决策。

和谐的人际关系使人感觉良好,产生和谐的力量。它使人们感受到彼此的热情、理解和真诚。这些相互间友善的情感加强了彼此间的纽带,尽管有时可能很短暂。

罗森塔尔教授发现,和谐的人际关系必须具备三个因素:彼此的关注、共同的积极情绪和一致性或同步性。这三个因素共同催生了和谐关系。

彼此的关注是第一个基本要素。当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的语言和行为上时,他们就产生了共同的兴趣,从而达到知觉一致。这种双向的注意力是产生共同情感的前提。

和谐人际关系的指示器之一就是同理心,也就是交际双方能够体会彼此的感受。鲍勃和我们谈话时就是这样,他总是全神贯注地听我们诉说。这就是轻松的交往和完全和谐之间的区别。在轻松的交往中,我们会感到惬意,但是并不会认为对方能够切实体会到我们的感受。

罗森塔尔教授曾经讲述过一个实验。在实验中,志愿者被分成两人一组,每组中分别有一个人按照研究者的指示,假装自己有根手指受伤,缠上了胶布,并且做出很疼的样子。过了一会,他们又假装再次伤到手指。如果当时他们的同伴是在直视他们的眼睛,那么对方也会受到惊吓,并且不自觉地模仿他疼痛的表情。而如果他们的同伴没有看他们的眼睛,那么对方即使意识到他很疼,也不会受到惊吓。在精神不集中时,我们会忽视一些重要的细节,特别是情绪方面的细节。因此,直视同伴的眼睛为产生同理心创造了条件。

仅有关注是不够的。营造和谐人际关系的第二个要素是共同的积极情绪,它主要是由语调和面部表情引起的。对于营造积极情绪,交流中传达的非语言信息比语言本身更有效。在一项实验中,管理人员直言不讳地批评了一些志愿者,但是声音和表情都非常热情。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些人虽然受到了批评,但他们仍然觉得整个交流过程非常愉快。

一致性或者同步性是罗森塔尔教授和谐人际关系理论的第三个要素。一致性大多是通过微妙的非语言途径,比如交流的节奏和身体的动作来体现的。处于和谐关系中的人们心情愉快,畅所欲言。他们的反应自然而迅速,他们的对话就像是事先编排好的一样。他们会四目相视,拉近椅子,甚至鼻子间的距离都会比通常交往时要近。即使中间出现一两秒的沉默,他们也不会感觉尴尬。

如果缺乏一致性,那么交往中的人们就会感觉不舒服,可能会出现不合时宜的回答或者尴尬的冷场。人们可能会烦躁不安或者沉默冷淡。这些不协调会破坏和谐的人际关系。

人际交往成功的秘诀:要与别人情绪一致

当地一家餐馆有位女服务员,大家都喜欢让她来服务。她有种神奇的能力,可以与顾客的情绪和节奏形成默契。如果有愁眉苦脸的顾客坐在角落里喝闷酒,她会非常安静,不去打扰。但是如果有一群同事说说笑笑,开心地吃午餐,她就会变得非常热情、外向。如果碰到带着小孩的年轻妈妈,她会马上变得非常活泼,对这些好动的孩子做鬼脸或者给他们讲笑话。因此,她得到的小费总是最多。

这个能够感知他人情绪的女服务员体现了这样一个原则:与他人情绪一致会取得人际交往的成功。在交流中,双方下意识的动作和习惯越是一致,交流的效果就会越好,他们彼此的印象也会越好。导读在交流中,双方下意识的动作和习惯越是一致,交流的效果就会越好,他们彼此的印象也会越好。

这种一致性的微妙力量在一系列实验中得到了验证。纽约大学的一些大学生自愿参加了这个实验,他们以为这是对一个新型心理测试的评估。在实验中,一个学生会和另外一个学生——研究者的助手坐在一起,对一系列照片进行评价。研究者要求助手在看照片的过程中偶尔微笑、晃晃腿或者摸摸脸。

不管助手做什么动作,志愿者们往往都会模仿。如果助手摸自己的脸,志愿者也会摸自己的脸;如果助手微笑,志愿者也会微笑。但是研究者们在仔细询问后发现,这些志愿者根本不知道自己模仿了别人的微笑或者晃腿,而且他们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实验助手故意做出的这些动作。

这项实验要求另外一组实验助手故意模仿他们交流对象的动作和手势,但是结果显示对方并不怎么欣赏他们。只有当模仿是自发的、下意识进行的,才会有好的效果。和一般畅销书上写的相反,有意和他人保持一致,比如模仿他们的手势、姿势等,并不能使关系变得和谐。这种机械的、伪装出来的一致没有什么效果。

社会心理学家们已经多次证实,交流双方自然的举动越是一致,比如语速接近,他们的关系就会越和谐。如果你从远处观察两个人的交谈,但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你就能更好地观察他们的非语言交流,比如协调的身体动作、流畅的话轮转换,还有默契的眼神交流等。表演系老师经常会让学生在看电影的时候把声音关掉,以便更好地观察这种非语言交流。

科学分析可以帮助我们发现肉眼看不见的现象,比如当一个人说话时,他的交流对象的呼吸正好与他互补。在一项实验中,交谈双方都佩戴了可以监测他们呼吸节奏的传感器。结果显示,他们的呼吸节奏大体一致,说话者呼气的时候聆听者可能在吸气,或者他们同时呼气。

如果交流双方关系较为密切,这种呼吸节奏的一致性就会更强。当亲密的朋友开怀大笑的时候,这种一致性表现得更为明显:他们会同时发出笑声,而且在笑的时候,他们的呼吸节奏极为一致。

在面对面的人际交流中,一致性充当着社交缓冲器的角色。如果交流双方动作协调的话,那么一次本来可能非常尴尬的谈话也会变得较为顺畅。这种协调的交流中可能会出现一些小的插曲,比如话语停顿、插话或者双方同时说话等,但这并不影响整体的一致。即使交谈中出现争吵或者沉默,身体的协调会使人感觉交流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这种一致是交流双方之间达成的默契。

如果缺少这种身体的一致,那么对话中的语言必须更加顺畅,交流才能显得和谐。比如,通过电话或者对讲机交流时,交流双方无法面对面,这时他们的语言和话轮转换就要比面对面时更流畅才行。

即使只有姿势的匹配,也能对营造和谐的人际关系起到重要作用。比如,在一项研究中,研究者们记录了课堂上同学们的姿势变化。结果发现,学生和老师的姿势越相近,他们的心情就越舒畅,上课时的注意力就越集中。事实上,我们可以通过姿势是否匹配来迅速了解课堂气氛。

一致性会带来生理上的愉悦,而且交流者人数越多,愉悦感就越强烈。比如,观众们一起欣赏舞蹈或者随着音乐一起晃动身体都是群体协调性在审美方面的表现。再比如,在体育馆中观看比赛时,观众们挥舞着双臂形成的人浪也同样是这种愉悦感的表现。

这样的共鸣似乎是内置于人体神经系统的。比如,胎儿还在子宫里时,他们运动的节奏虽然不受其他声音的影响,但是却和外界人们说话的节奏保持一致。当婴儿长到一岁的时候,他们会根据母亲说话的节奏来调整自己的语速。无论是婴儿和母亲之间,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之间,这样的一致性都传达着同一个信息:“我在听着呢,请继续说吧。”

这样的信息使交流双方愿意继续他们的谈话。当两个人的交谈快要结束时,他们的一致性就消失了,这就暗示他们该说再见了。如果两个人的交流一开始就不协调,比如他们不断打断对方,或者话不投机,那么彼此都会产生不自在的感觉。

每一次对话都是通过两个层次——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来进行的。大路神经系统负责理性思维、选词和意思表达。小路神经系统则负责语言之外的交流,由直觉来控制。语言之外的情感因素比语言本身更能促进交流的顺利进行。

其实这种潜在的联系并不神秘。我们经常通过自然的面部表情、手势、目光等来表达我们的感觉。此时,我们是在进行无声的交流,这些表情、手势和目光正是我们内在思想的外在表现,它们使交流对象能够了解我们的感受,并相应调整自己的状态。

在任何一次交往中,我们都能发现这样的情感共鸣,比如同样上扬的眉毛、快速的手势、飞速闪过的面部表情、语速的迅速调整和目光的变化等。这样的协调性使我们能够顺利交流。如果协调性强的话,就会产生和谐的人际关系。

交流双方的情绪越协调,他们的感觉也就越和谐。协调可以达到情绪上的一致。比如,随着婴儿和母亲的情绪从低潮达到高潮,他们分享的快乐也在逐渐变得强烈。即使是婴儿也可以产生共鸣,这表明大脑中存在某个潜在通道,它自然地产生了这种协调。

日常交流如何做到协调一致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讲不好笑话吗?”“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总是掌握不好时间。”

杰出的喜剧演员似乎根本不会刻意地注意节奏,他们这种控制时间的本领使得他们的表演引人入胜。就像音乐家看乐谱一样,喜剧大师知道在抖出笑料之前需要停顿多久,也清楚什么时候应该打断别人的话,就像在上面对话中说的一样。在讲笑话时,掌握好说话的时机才能取得好的效果。

大自然也钟爱和谐的节奏。大自然中随处都有和谐的例子,比如一个自然过程会和其他的自然过程发生共振。例如,如果两组波的频率和波长都相同的话,当振动步调一致时,波的振动就会加强;而当步调相反时,波就会减弱。

在自然界中,从海浪到心跳,一切事物都是有节奏的。在人际交往中,我们的情绪也是有节奏的。当一个人充当情感给予者的角色,使我们心情愉悦时,他传递了善意的信息,而当我们使他人心情愉悦时,我们又把这种善意的信息传递给了他人。

谈到这种节奏的协调,欣赏交响乐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演奏交响乐时,所有的演奏者似乎都沉醉在音乐中,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起摇摆。这种协调是我们看得到的,还有一种协调是观众们看不到的,那就是演奏者们思想的一致。

在演奏过程中,如果我们可以观察到其中两个人神经系统的活动,那么它们肯定是非常一致的。比如,当两个大提琴手在演奏同一首曲目时,他们右脑神经细胞的活动就十分相似,甚至比他们自己大脑中左右半球神经细胞的活动更为相似。

当人们处于上述和谐状态时,那就是神经学家们所谓的“振荡器”在起作用。“振荡器”是负责“校对时间”的神经系统,它不断调整神经细胞的活动,使之与外来信号的频率达到一致。这种外来信号可以是很简单的,比如一个朋友洗完盘子后递给你的速度;也可以是很复杂的,比如精心设计的双人芭蕾舞动作等。

虽然我们对这种日常交流中的协调性习以为常,但是科学家们并非如此,他们经过研究后提出了精妙的数学模型,以对数系统来解释这种协调性的机制。它适用于我们与外界交流的所有情况,不管我们是在与他人交流、拦截高速运行的足球,还是以每小时150公里的速度把棒球投出去的时候。

即使是最简单直白的交流,它的节奏性和协调性也像爵士乐一样复杂。

想象一下我们保持协调的方式吧。当两个人全神贯注谈话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动作与他们话语的速度和内容是一致的。对交流双方谈话的分析表明,他们的身体动作会不时点缀在谈话的节奏中,头和手的动作也与谈话中的重音和犹豫处相对应。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身体动作与语言的一致性是瞬间发生的。当我们与别人交谈时,这种一致性是存在的,但是我们的大脑根本察觉不到这种复杂的行为。身体就像大脑所控制的木偶一样,大脑里的计时器反应极快,它在几毫秒甚至几微秒中作出反应。而我们有意识地处理信息时,至少要花几秒钟。

尽管我们意识不到,但我们的身体却总是随着我们交流对象的变化来调整自己,以便与他人达到一致。你可能会注意到,当你在路上遇到一个人并和他一起走时,在开始的几分钟内,你们两个人的手和腿都会作出调整,以达到协调一致。这种情况就像两个原本自由的钟摆现在以同样的节奏摇摆一样。

人际交往的原型

一个母亲抱着她的婴儿,想要深情地亲吻他。看到母亲撅起嘴,婴儿也把嘴唇向前伸,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母亲微微一笑,婴儿也跟着张开双唇,微笑起来。这时母亲和婴儿都在微笑。

随即,婴儿的笑容像花儿般盛开在脸上,他不停地摇头晃脑,开心得不得了。

这个过程用了不到3秒钟。虽然整个过程动作和表情不多,但毫无疑问他们沟通了感情。这种最简单的交流叫做“原对话”,它是所有人际交往的原型,是最基本的沟通形式。

通过对上面原对话中母子二人身上的振荡器进行分析,人们发现,他们互动的开始、结束和停顿的时间都是一致的。

这些“交谈”都是非语言性的,其中出现的语言只相当于背景音乐。在原对话中,我们通过目光、触摸和语气与孩子进行交流。信息是通过微笑和咿咿呀呀的话语,特别是“母性语言”——孩子学说话时母亲们使用的语言——来传递的。

不管母亲们说的是汉语、乌尔都语还是英语,她们的母性语言都像唱歌一样,抑扬顿挫,韵律优美。母性语言听起来十分亲切、有趣。母性语言的声调非常高(准确来说,大约300赫兹),尖细抑扬。

在说母性语言的时候,母亲经常会有节奏地拍打或抚摩孩子,还会随着话语和拍打的节奏摇头晃脑。于是孩子也微笑着回应母亲,挥舞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孩子对母亲作出回应的时间很短,只有几秒钟,甚至几微秒,然后他们就达到同样的状态,而且通常是愉快的状态。母亲和孩子就像在表演二重奏一样,呼吸相同或者互补,心率都在每分钟90下左右。

通过科学观察得出这样的结果并不容易,爱丁堡大学的发展心理学家克洛因·特里沃森和其他许多发展心理学家一样,认真观看了无数母子交流的录像带,经过枯燥的分析后才得出这样的结论。特里沃森也因此成为世界知名的原对话专家。就像他说的那样,原对话的双方“寻找心跳的和谐,合奏出悦耳的音乐”。

当然,他们不只合奏出悦耳的音乐,还在对音乐的主旋律——情感进行交流。母亲的爱抚和声音使孩子感受到浓浓的爱意和安全感,也因此产生了一种特里沃森所说的“亲密的、无须语言表达的和谐关系”。

这种信息的交换在母子间形成了一个交流通道。由此通道我们可以使孩子快乐兴奋、平静安详或者心烦意乱、啼哭不止。在快乐的原对话中,母亲和孩子关系和谐,心情舒畅。但是,如果在交流中母亲或者孩子有一方没能领会对方的意思,那么结果就会大大不同了。比如,如果母亲对孩子的表情关注不够,或者情绪不热烈,孩子也会表现冷淡。如果母亲没有掌握好节奏,孩子就会感觉迷惑,然后变得沮丧。反过来,如果孩子没有对妈妈的表情作出适当的反应,母亲也会感到不安。

上面的研究对我们很有启发。原对话是孩子们学习如何与人交往的第一课。在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协调时,就学会了如何与他人达到情绪上的一致。原对话保留了最基本的交流形式,在我们与他人交流时悄悄地发挥着作用。这种小时候学到的本领将伴随我们终生,指导我们如何与人交往。

情感是我们儿时原对话的主题,也是成人沟通的基础。这种无声的交流是所有交往的基础,也是每次交流隐藏的主题。

第三章 人际关系秘诀:用情绪感染别人

有一天,我在纽约乘地铁。我刚刚找到座位坐下,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尖叫声是从我背后传来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可以看到对面的一位先生流露出些许忧虑的神情。他侧身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我的大脑却在快速运转,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真的有紧急情况发生的话,我应该怎么做。是有人在打架吗?有疯子在地铁里横冲直撞?我会有危险吗?或者只是有人因为兴奋而大叫?还是一群年轻人在打闹?我很快就从那位先生的脸上得到了答案:他脸上忧虑的神情消失了,转而变得平静,又重新开始看他的报纸。于是我知道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肯定不是什么麻烦事。

开始的时候,我是因为看到他脸上忧虑的表情而担心的,后来,也是看到他放松的表情从而变得平静的。在这种突发状况下,我们本能地对周围人们的面部表情变得特别敏感,我们会观察他们是否微笑或者皱眉,据此来判断周围是否有危险,或者猜测他们的想法。

即使是史前人类,许多人的眼睛和耳朵加起来,也肯定比一个人更容易发现危险。在人类发展的初期,他们就知道要多派哨兵查看周围环境。毫无疑问,人类的这种本能和自动识别危险信号的大脑机制对人类的生存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我们可能因为恐惧而呆若木鸡,无法思考,但是除此之外,在我们处于一般紧张的状态时,我们的情感交流都会加强。所以人们在受到威胁或者感到紧张的情况下,就非常容易受到周围人们情绪的影响。因此,远古部落中如果有一个人因为看到游荡的老虎而露出惊恐的表情,那么看到这种表情的人也会产生同样的惊慌,从而促使他们逃到安全的地方。

注视一会旁边图片上的面孔吧。

看到一张这样的图片,杏仁核会立刻作出反应。而且图片上的表情越强烈,杏仁核的反应也会越强烈。在人们看这些照片的时候,如果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系统对他们的大脑进行监测,我们就会发现他们好像自己也受到了惊吓一样,尽管受惊吓的程度没有照片上的人那么强烈。

当人们面对面进行交流的时候,情绪的传染会经由双方大脑中的多条神经通道进行。我们发现,负责情绪传染的神经系统可以控制所有情绪,不管是悲伤、焦虑还是兴奋。

在这些情绪传染的瞬间,非同寻常的神经活动正在进行:在两个人的大脑间形成了功能性连接,也就是超越了身体界限的反应回路。用专业术语来说,在这一过程中,大脑进行了“结合”:其中一个人的情绪作为情绪输入,引发了另外一个人神经系统的运转,形成了暂时的大脑间回路。当两个人之间形成反应回路后,如果其中一个人的情绪发生变化,另外一个人也会随之发生相应的变化。

当两个人之间形成反应回路,大脑就会不断地发送、接收一系列的信号,悄悄地使人们达到协调,如果交流顺畅,还会加强他们之间的共鸣。这种回路可以使双方的情感、思想和行为变得一致。我们发送、接收的内部状态信号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消极的,它们可能是笑声和温柔,也可能是紧张和怨恨。

在物理学中,共鸣的基本特征是共同振动,也就是当一个物体的振动频率和另外一个物体的振动频率一致时,它们的频率会增强。这种共鸣会在两个物体间产生最激烈、最持久的反应。

我们是意识不到这种大脑间回路的存在的,因为它的运行不需要大脑的任何特别关注。尽管我们有时候会为了亲近他人而有意地模仿他们,但是这种做法很难取得好的效果。只有在自发的情况下才能达到完美的一致,如果带有讨好别人或者其他任何动机都不可能取得好的效果。

小路神经系统的自动性决定了它的反应速度很快。比如,一般情况下杏仁核能够在33毫秒内辨认出人们脸上的惊恐表情,有些人甚至在17毫秒(比1秒钟的2%还要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到。这么短的辨认时间证明小路神经系统的反应速度极快,甚至在我们的意识尚未察觉时(当然我们可能会感到一些由小路神经系统引起的莫名的不安),它就作出了反应。

虽然我们无法察觉这种一致是如何进行的,但是它的确毫不费力地就产生了。这种自然的社交二重奏似乎是由一类特殊的神经细胞控制的。

当你微笑时,整个世界都会和你一起微笑

虽然当时我只有两三岁,但是那件事情至今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我和妈妈在百货商店里闲逛的时候,一位女士看到了我——一个可爱的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孩,于是她冲我甜甜地一笑。

我还记得,我也不由自主地给了她一个微笑,这真让我吃惊。我感觉自己的脸就像是被操纵的木偶一样,好像有根神奇的绳子把我嘴边的肌肉拉向两边,并且放松了我脸颊上的肌肉。

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微笑是不由自主的,它不受身体内部的控制,而是由外部信号引起的。

这种不由自主的反应表明了镜像神经元在我幼小的大脑中的活动。镜像神经元所做的就是反射我们观察到的他人的行为,使我们模仿这一行为或者产生模仿它的冲动。难怪有句老话说:“当你微笑时,整个世界都会和你一起微笑。”

这种镜像神经元存在于小路神经系统的主要通道里。已知的镜像神经元有很多种,而且科学家们还在不断发现新的种类。除了这些已经被发现的镜像神经元外,似乎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种类。

这种引发模仿的细胞是神经学家们在1992年无意中发现的。当时,他们把电极做得像激光一样纤细,然后把它植入猴子的单个脑细胞中,以此来观察在特定运动中猴子大脑细胞的变化。这些细胞的变化通常是明显的:有些细胞只有在猴子手中握住某种东西时才会被激活,有些细胞则只有在猴子手中的东西被夺走时才会被激活。这些研究者无意中观察到,当猴子看到一个实验助手把一个冰激凌放到嘴边时,它的一个大脑感觉细胞被激活了,这是一个重大的科学突破。只要观察到别的猴子或实验人员做出某个特定动作,猴子的某些神经细胞就会被激活。

虽然镜像神经元最初是在猴子大脑中发现的,但人脑中同样存在着镜像神经元。在一项著名的研究中,研究者将极细的电极植入人脑单个细胞进行观测。结果发现,当人们自己被针刺或看到他人被针刺时,某部分神经细胞都会被激活,这正是原始同理心的神经反应。

许多镜像神经元都存在于运动前区皮层,大脑的这一区域控制着说话、运动等活动,以及想要进行的动作。因为它们紧邻运动细胞,所以当我们看到别人的动作时,我们的大脑就可以马上开始模仿。当我们在心理上预演某个动作,比如在心里默读一篇讲演稿或者想一个高尔夫球动作时,运动前区皮层神经细胞就会活动,就像我们真的在演讲或者打球一样。在心中模拟一个动作和在现实中完成这个动作,在大脑中引起的神经活动是一样的,除非现实中这个动作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完成。

我们看到什么就会产生模仿的冲动。比如,当我们看到别人挠头或者擦眼泪的时候,我们大脑中的镜像神经元就会被激活,大脑中的一部分神经活动就会模仿别人大脑中的神经活动。这就会把我们看到的相应信息反馈给我们自己的运动细胞,让我们参与他人的活动,就像我们自己也在做那个动作一样。

人类大脑中有许多种镜像神经元,它们不仅可以模仿动作,还能够理解他人意图,猜测他人的行为中包含的社交含义,并且解读他人的情绪。比如,通过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系统对正在看录像的志愿者进行监测,科学家们发现当志愿者们看到有人微笑或者皱眉头时,其大脑中的活动区域和做这些动作的人的大脑活动区域是一致的。

镜像神经元使情绪具有了传染性,将我们看到的情绪传递到我们自己身上,帮助我们与别人达到一致,并且感受到别人的感受。当我们说“感受”他人时,我们说的是最广义的“感受”:感受他们的情绪、动作、感觉和情感。

社交技巧有赖于这些镜像神经元。一方面,模仿所看到的他人动作可以帮助我们快速地作出相应反应。另一方面,这些神经细胞还可以察觉他人下一步的动作意图,并且帮助我们猜测他们的动机。能够察觉他人想做什么和为什么这样做具有非常重要的社交意义,它可以帮助我们预测将要发生的事情。

孩子们的学习方式很大程度上也依赖镜像神经元。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模仿性学习是孩子学习的主要方式,而镜像神经元的存在告诉我们孩子们是如何仅仅通过观看就完成学习的。当他们观看的时候,他们的大脑正在铭刻所看到的情感、行为和周围的世界。

人类的镜像神经元灵活多样,它们可以反映我们复杂的社交能力。通过模仿他人的动作或感受,镜像神经元在人们之间建立了一种共同的情感,使我们的外部活动影响了内心活动。也就是说,为了理解他人,我们也会产生和他们一样的感受,至少会产生部分相同的感受。这种对他人感受的虚拟感觉符合意识哲学中的一个新观点——我们是通过把他人的行为翻译成神经语言来理解他们的,而这种神经语言可以帮助我们准备做相同的动作并产生相似的感受。

因此,人们是通过在自己大脑中建立一个模板来理解他人的行为的。发现镜像神经元的意大利神经学家贾科莫·里佐拉蒂解释说,这些神经细胞“不是通过抽象推理而是通过直接模拟,不是通过思考而是通过感觉,来帮助我们了解他人的思想的”,它们属于小路神经系统。导读在两个大脑中引发同样的神经活动,使我们可以在某一时刻立即获得共同的感受,这就使我们产生一种正在分享这一时刻的感觉。

在两个大脑中引发同样的神经活动,使我们可以在某一时刻立即获得共同的感受,这就使我们产生一种正在分享这一时刻的感觉。神经学家们把这种相互反射的状态称为“移情共鸣”——一种在两个人之间形成神经回路的大脑间连接。

在日内瓦大学工作的美国心理学家丹尼尔·斯特恩清晰地描述了这些内部连接的外部表现形式。数十年来他一直在系统地观察母婴之间的交流,同时他也关注成人间的交流,比如精神治疗师和病人之间以及情侣之间的交流。

斯特恩得出结论说,我们神经系统的“构造决定了它会受到他人神经系统的影响,所以我们会感受到和他们同样的感受,就像我们直接受到他人神经系统的控制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对他人的感受产生共鸣,他们也会对我们的感受产生共鸣。

斯特恩还补充说,我们已经不能“把我们的大脑看做独立的、隔绝的”,而应该看做“可渗透的”。人们的大脑相互影响,就像它们之间有个无形的连接一样。我们不断地在与交流对象进行潜意识交流,我们的每一个感受和动作都与他们相协调。至少在交流的时候,我们的思想活动是交流双方共同创造的。

神经系统对面部肌肉的控制保证了他人可以通过我们的面部表情了解我们内心的情感,除非我们有意地压抑自己的表情。镜像神经元的存在又使人们在看到我们面部表情的时候,在自己内心感受到同样的感觉。所以当我们体验到某种情感时,周围的人们也在体验,不管这种情感是公开的还是隐蔽的。

斯特恩认为,在我们感受到他人的心理状态并且产生共鸣的时候,我们的镜像神经元正在活动。这种大脑间的连接使交流双方身体动作、思想和情感都达到和谐状态。作为大脑间的桥梁,镜像神经元在它们之间奏出无声的二重奏,从而使人们可以进行微妙而意义深远的情感交流。

微笑比其他任何表情都有优势

当我在20世纪80年代第一次见到保罗·埃克曼时,他刚刚花了一年时间练习,想要通过照镜子学会控制面部的200块肌肉。他这一举动是非常勇敢的,因为有时必须使用轻微电击才能定位一些难以发觉的面部肌肉。在完成这一壮举之后,他已经能够精确地描述所有主要情绪和它们的变体各自会引起哪些面部肌肉的活动。

埃克曼已经识别出18种微笑,它们由15块面部肌肉的不同组合形成。我们来看几个例子吧。比如苦笑是建立在苦闷表情之上的微笑,而逆来顺受的微笑则建立在阴郁的情绪上,残忍的微笑表示这个人易怒而且卑鄙。至于查尔斯·卓别林招牌式的傲慢微笑则需要一块特殊肌肉的运动,而大多数人是无法刻意控制这块肌肉的。埃克曼把它称为“对着微笑产生的微笑”。

当然,也有一些真正自然的微笑是因为高兴或者感到好笑而产生的。这些微笑最有可能引发他人同样的情绪,这种传染就要归功于镜像神经元了,它们能够帮助我们察觉别人的微笑,然后引发我们自己的微笑。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当你微笑着面对生活时,一半的微笑是给自己的,另一半则是给别人的。”

微笑比其他任何表情都有优势,因为人类的大脑偏爱笑脸。在所有表情中,大脑对笑脸的识别最快,也最容易,我们把这种现象称为“笑脸优势”。一些神经学家认为,大脑中产生乐观情绪的神经系统随时都准备启动,因此人们乐观的时候要比悲观的时候多,从而产生乐观的生活态度。

因此人类的自然本性趋向于促进良好的人际关系。除了特别极端的情况之外,人类的本性决定我们不会从一开始就讨厌某个人。

即使是完全陌生的人开玩笑时,哪怕是非常无聊的玩笑,也会让人们产生瞬间的共鸣。为了证明这一点,科学家们做了一个实验,他们把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分在一个小组,让他们做一些滑稽的游戏。比如,其中一个人要通过一根麦秆说话,来提示戴着眼罩的另一个人,指导他投球。当他们出现失误或者出丑的时候,两个人都会笑得直不起腰来。而当他们不戴眼罩、不用麦秆做同一个游戏的时候,他们一次也没有笑过。在第一种情况下,即使只在一起待了几分钟,这两个开怀大笑的人也会感觉彼此非常亲近。

事实上,笑声可能是两个大脑间的最短距离,是无法阻挡的传播,它可以帮助人们迅速联络感情。比如两个在一起开怀大笑的少女,她们越是打闹,就越开心,情绪也越同步。也就是说,她们产生了共鸣。年轻人的嘻嘻哈哈对父母来说是没正经,而对他们自己来说却是感情最亲密的时候。

默契:潜在的交流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说唱音乐一直在宣扬一种黑帮的生活方式:枪支、毒品、团伙犯罪、憎恨女人等,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已随着说唱音乐制作人生活的改变而发生了变化。

比如,著名说唱乐队Run-DMC的成员达瑞尔·麦克丹尼尔斯承认,“似乎多数hip-hop音乐都是关于帮派、暴力和性的”。相对于说唱音乐,麦克丹尼尔斯更喜欢古典摇滚音乐,他曾经说:“你喜欢hip-hop并没有错,但是它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

麦克丹尼尔斯的牢骚预示了一种新形式说唱音乐的出现,尽管它对生活的态度仍然简单粗糙,但是却比以前积极健康多了。作为说唱歌手中的改革派,约翰·史蒂文斯也承认:“我也不愿意制作宣扬暴力的音乐。”

因此,史蒂文斯和其他改革派说唱歌手,比如坎耶·韦斯特,都在自己的音乐中加入了积极的元素,他们在继续抨击社会丑恶的同时,也开始进行忏悔式的自我批评。这种变化是由他们的生活阅历所引起的,他们和大多数黑帮说唱歌手的成长背景大相径庭。比如史蒂文斯是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而坎耶的母亲是一位大学教授。坎耶曾经说过:“我母亲是一名教师,而我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一名教师。”

他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说唱音乐也和诗歌、散文或者小说一样,都是传播Meme的载体,这种思想的传播也类似于情绪的传染。Meme是基于基因的概念提出来的,它指的是某种实体可以通过从一个人传递到另一个人而对自己加以复制。

有一些Meme,比如“民主”、“洁癖”等会对我们的行为产生重大影响,它们是具有影响力的思想。还有一些Meme彼此冲突,当它们发生冲突时,就是我们所说的Meme战争——一场思想战争。

Meme应当是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因为它们和强烈的情感有关。如果一个想法对我们很重要的话,它就会促使我们采取行动,这一点和情绪是完全一样的。说唱音乐(或者其他歌曲)会引起小路神经系统的活动,通过振荡器的节拍给人们带来特别的震撼,这无疑比阅读对人们的影响要强烈得多。

的确,我们的大脑里充满了Meme,它们又反过来影响我们的行为。它们促使我们下意识地去做这做那,特别是那些“自动”的行为,但是我们却经常忽视这些Meme对我们行为的影响。

看看下面这个例子吧,它告诉我们在社交中Meme对人们行为的影响是多么的惊人。在实验中,一组志愿者听到的词语里面包含了几个描述不礼貌行为的词,比如“粗鲁”、“可恶”等。而另外一组志愿者听到的却是“体贴”、“礼貌”等词语。然后研究者们让他们向正在讲话的人传达一条信息。结果,听到贬义词语的人中,有2/3都打断了别人的话,而听到褒义词语的人中,10个人里有8个都是等了10分钟,在听完别人的讲话后才告诉他们那条信息的。

尽管如此,我们并不一定会意识到是大脑指挥我们这样做的。因此,思想和情感一样,都可以悄无声息地从一个人传递到另一个人,这是另一种潜在的交流。

我和妻子在一个热带岛屿上经历的事情又该如何解释呢?一天早晨,我们远远地看到一艘非常漂亮的四桅帆船驶过,美极了。因此妻子建议我把它拍下来。于是我就取出相机拍了张照片。当时我们上岛已经10天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拍照。

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打算带着相机去吃午饭,就把它塞到了背包里。当我们朝着附近海滩上的饭店走去时,我打算告诉妻子我把相机带来了。但是令我吃惊的是,正当我要说的时候,妻子突然问我:“你带相机了吗?”

她简直就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样。

我们之间的默契似乎是情感传染的外在语言表现形式。我们共同的思绪列车运行在设定的轨道上,不断学习和记忆。一旦其中某辆列车被发动起来,它就会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沿着轨道开始运行。如果两个人的共同经历构成了这个轨道,那么他们的思绪也会沿着同样的轨道运行。俄国剧作家契诃夫有一句名言:在戏剧的第二幕中出现的枪,到第三幕一定要打响,因为观众早就预料到这把枪肯定会派上用场。

在心理活动中,诱因的作用很重要。仅仅想到一个动作就会使我们的大脑准备好做这个动作,因此,诱因可以引导我们做好日常事务,我们不需要费心去想下一步要做什么,它已经为我们在心里列出了清单,告诉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比如,早晨看到浴室水槽上的牙刷,就会自动提示我们把它拿起来刷牙。

这种诱因的驱动在我们的生活中随处可见。比如当别人跟我们小声说话的时候,我们的声音也会降低。而如果你跟一个正在公路上开车的司机聊起赛车,他就会加速。一个人的大脑好像会对别人的大脑灌输相似的感觉、思想和冲动。

同样,平行的思绪列车可以使两个人在同一时间的想法、做法或者说法都一致。当我和妻子同时想到相机的时候,可能就是因为一些共同的瞬间感知启动了共同的思绪列车。

这种心理上的亲密肯定会带来情绪上的相似。两个人越能畅所欲言,他们就越能理解彼此的心思。当我们非常了解某个人或者与他产生强烈的同理心时,我们也就接近彼此内心思想、情感、感知和记忆的最佳融合状态了。这时,交流双方往往会感受同样的感受,产生同样的想法。

在陌生人逐渐熟悉并成为朋友的过程中,他们之间也在进行这种融合。下面这个例子是关于住在同一间宿舍的两个大学生的。伯克利大学的研究者们招募了两名刚刚住进同一间宿舍的志愿者,并且跟踪记录了他们对一些短片的情感反应。其中一个短片是罗宾·威廉姆斯主演的一出喜剧;另一个短片则是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描述了一个小男孩失去父亲后痛哭的场面。在看第一个短片的时候,两名志愿者的反应完全不同,就跟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的反应一样。但是在他们一起生活了7个月后,当研究者再请他们看类似的短片时,他们的反应已经变得惊人的相似了。

情绪的传播:为什么足球迷如此疯狂

人们把欧洲足球场上喜欢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球迷称为“足球流氓”。不管在哪一个国家,足球场上的骚乱都是差不多的。这一小撮组织严密的狂热球迷总是在比赛开始几个小时前就到达球场,唱着俱乐部的队歌,喝酒狂欢。

然后,当大部分观众到达球场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挥舞队旗,锣鼓喧天地唱队歌,并且羞辱对方球队。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吸引人们不断加入,使他们的队伍变得越来越庞大。当他们和对方球迷混杂在一起时,羞辱谩骂就逐渐升级为直接威胁。一旦他们中的核心人物开始动手打对方球迷,其他人也会加入。于是斗殴的范围就越来越大。

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这样的群众性暴力骚乱不断发生,导致了不少悲剧。在好斗的酒鬼中间传播暴力情绪再适合不过了,因为酒精放松了神经细胞对冲动的控制。所以当核心人物开始动手后,这种情绪很容易传染给其他人,使他们也跟着打起来。

在《群众与权力》(Crowds and Power)一书中,埃利亚斯·卡内提说过,个体的“同一种激情”使一群独立的个体组成一个有凝聚力的群体,正是这种激情使他们采取一致行动,这就是群体性传染。一种情绪可以很快在群体中传播开来,显示了个体生理状态的一致。

群体中行为的迅速传播似乎是镜像神经元活动的结果。一个群体作出集体决定的时间大约是几秒钟,这很可能就是镜像神经元使人们产生共鸣所用的时间(当然,这一点还没有得到证实)。

比较平和的群体性传染也有很多例子。比如在一场精彩的演出中,演员或者演奏者可以带来现场效应,他们调节着观众的情绪,就像演奏乐器一样。戏剧、音乐会和电影都可以使我们与许多陌生人产生同理心。用心理学家的话来说,乐观情绪会自我加强,也就是说处在一个欢快的环境里,会让人们感到开心。

即使只有三个人,群体性传染也会发生。比如三个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地位差异的话,那么几分钟后,脸上表现出来的情绪最强烈的那个人就决定了整体氛围。

在人们需要协商解决问题的时候,传染更容易发生。让我们来看一个关于高风险决策的实验吧。志愿者们需要进行讨论,然后决定公司每一名员工年终奖的数额。每一个人都要为某一名员工争取到最大利益,同时还要达到总体分配方案的公平合理。

这种争论很容易引起紧张疲劳的状态。当会议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感觉很郁闷。但是在另外一个小组,尽管他们的目标和第一个小组一样,但是当讨论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表示非常满意。

这两次讨论都是耶鲁大学进行的一个经典商务模拟实验的组成部分。志愿者们被分成两组来讨论奖金分配方案。他们并不知道每个小组中都有研究人员特意安排的一名经验丰富的演员。在第一个小组中,演员的任务是跟大家唱反调,而在另一个小组中他的任务则是鼓励、帮助大家。

结果,两个小组的志愿者们情绪都发生了明显变化,一组变得郁闷,一组变得开心。但是,志愿者们都不知道他们的情绪为什么会发生改变。他们的情绪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按照研究人员引导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一个小组成员间传递的情绪可以左右他们讨论的方式,从而左右他们的决定。所以,在任何一个决策过程中,大家除了应该注意彼此的语言之外,还应该对现场气氛加以足够的重视。

关系亲密的人们,比如亲人、同事和朋友之间,就像存在一个微妙的磁场一样,它如同地球引力一般的力量吸引着人们的思想和情感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

第四章 为什么我们如此有同情心

一天下午,普林斯顿神学院的40名学生即将做一次布道练习,老师将会根据他们的表现进行评分。其中一半学生分配到的任务是老师从《圣经》中随意选取的;而另一半学生分配的内容则是相同的,都是关于《圣经》中那位仁慈的撒马利亚人的。那位仁慈的撒马利亚人曾经帮助过一名躺在路边的受伤的陌生人,而其他很多看起来更“虔诚”的教徒却没有一个答理这个可怜的人。每隔15分钟就有一位学生去另外一栋大楼开始布道,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项利他实验。去那栋大楼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大门,有一个人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着。在40名学生中,有24名径直走过,没有理会那个人。而且正在心里讲述撒马利亚人故事的学生也没有表现出比其他学生更加关心这个人。

对这些学生来说,时间是个关键因素。在10个觉得自己时间不宽裕的学生中,只有一个停了下来;而在另外10个时间充足的学生中,有6个都停下来提供了帮助。

在这个利他行为中,有许多因素在共同作用,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应该是有没有时间关注别人。当我们高度关注某个人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与他产生情感交流,从而产生同理心。当然,不同的人关注别人的能力、意愿和兴趣都不同。比如,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在听母亲唠叨时可能会心不在焉,而几分钟后,在和女朋友通电话时,他就会非常专心。那些神学院学生正赶着去布道,显然,他们不愿意或者不能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能正是因为他们太专注于自己的思考或者是因为时间紧张,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痛苦,更不可能去帮助他了。

大都市的人在街上通常不会关注、问候或者帮助别人,这一点全世界都一样。人们把这种现象称为“都市恍惚症”。社会学家认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们往往会陷入这种完全自我的状态,有时仅仅是因为要应对周围嘈杂环境里过多的信息。这不可避免地会带来这样的后果:在我们忽略周围无关信息的同时,也会忽视周围需要帮助的人。就像一位诗人说的那样,我们“走在嘈杂的大街上,眼睛却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

有时候,我们的眼睛会因为人们所属社会阶层的不同而给予他们不同的关注。比如说,在美国某个城市的大街上,一个行人可能会很高兴地停下来听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士热情地陈述某个政治请愿,并在请愿书上签字,却根本不会注意到就坐在旁边乞讨的流浪汉。当然,根据同情心的不同,上面的情况也可能完全相反。他也可能停下来与那个流浪汉聊聊天,而不去理会那个政治请愿。总之,我们关注事物的优先程度、社交态度和其他许多心理因素都会使我们有选择地关注某些事物或者某些情感,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对别人产生同理心。

首先要注意到别人,然后才有可能产生情感交流。如果没有关注,同理心根本就没有产生的机会。

善举也能感染人

有一次在纽约,我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乘地铁去时代广场,结果遇到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和前面我们提到过的普林斯顿神学院的情况截然不同。我乘地铁的时候是下班高峰期,和往常一样,汹涌的人流沿着台阶蜂拥而下,大家都急着去赶下一班地铁。突然,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躺在台阶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大家好像都没有看到他一样。人们匆匆从他身上跨过,急着回家。看到这一情景,我非常震惊,就停了下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我停下来的时候,耐人寻味的事情发生了:其他人也停了下来。很快,这个男子身边就聚集了一小圈关心他的人。人们的同情心好像一下子蔓延开来。有个男人跑去附近的商店买了食物;有位女士匆匆给他买来了水;还有一个人通知了地铁巡逻员,这个巡逻员又打电话叫来了救护车。几分钟后,这个男子就苏醒了过来,他开心地吃着食物,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我们渐渐了解到,他只会说西班牙语,身无分文,已经饿着肚子在曼哈顿的大街上游荡很久了。他是因为饥饿而昏倒在地铁站台阶上的。

为什么人们对这个男子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呢?答案很简单: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关注就使情况发生了变化。当时,我仅仅是停下来看了一下那个处于困境的男子而已,路人们却因此从“都市恍惚症”中清醒过来,也注意到了这个男子。在注意到他的困境后,大家才开始行动起来帮助他。

在纽约或者其他大城市里,人们每天都会看到数百个无家可归的人露宿街头,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因此也就难怪这些正直善良的市民对躺在台阶上的那个男子视而不见。都市里的人们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他们只要一看到处境窘迫的人,就会习惯性地把头扭到一边,以避免引起自己心中的焦虑。

最近,我为《纽约时报》写过一篇文章,是关于精神病院的封闭性如何把整个社会都变成了精神病房的。正是这篇文章改变了我的这种条件反射。为了写这篇文章,我花了几天时间和社会救助机构的工作人员一起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给他们送去食物,为他们提供庇护所,还劝说其中一些有精神疾病的人去医院接受治疗。令人震惊的是,流浪汉的精神病发病率极高。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用新的眼光来看待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了。

在其他一些类似研究中,研究者们发现,那些停下来向别人提供帮助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说在看到那个人的痛苦时,自己也很难受。也就是说,他们产生了关怀的同理心。一旦人们对别人的关注达到可以产生同理心的程度,他们就非常有可能伸出援手。

仅仅看到他人的善举也会对自身产生独特的冲击,它会诱发一种温暖的兴奋感觉。心理学家把这种由于看到别人的善举而产生的炽热感觉叫做“升华”。经常会有人讲他们在看到勇敢、宽容或者怜悯的行为时“升华”的感觉。此时,大多数人都会被感动,甚至被震撼。

最能引发人们“升华”感觉的行为是帮助病人、穷人或者其他处于困境的人。这些好事并不一定都是轰轰烈烈的大事,人们并不一定要收养贫困的一大家子人或者像特蕾莎修女在加尔各答帮助贫民时那样无私。仅仅对别人的体贴就可以引起些许“升华”的感觉。比如,在日本的一项研究中,人们非常乐意地讲述了一些使自己感动的事情,其中有人提到感动自己的一件事情是在火车上看到一个长相凶悍、酷似黑帮分子的人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一位老人。

研究表明,“升华”的感觉是可以传染的。当一个人看到善举时,就有可能产生做好事的欲望。世界各地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神话故事讲述英雄人物如何通过自己勇敢的行为解救别人,原因之一可能就是这些故事可以带来深远的社会效益。心理学家认为,如果这些故事描写生动的话,那么读这些故事就像亲眼看到他们的英勇行为一样,可以对人们的情绪带来冲击。“升华”感觉的传染性表明,它也是通过小路神经系统实现的。

我们为什么感受不到别人的热情

有一次,我和儿子一起去巴西。在为期5天的旅行中,我们发现我们遇到的人们一天比一天友好。这种变化真是不可思议。开始的时候我们能明显感觉到巴西人对我们的疏远,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清高还是保守。但是到了第三天,我们发现他们热情多了。到第四天的时候,不管我们到哪里都会受到热情的欢迎。当我们结束旅行回家的时候,我们已经用拥抱的方式和他们告别了。

是巴西人的性格改变了吗?当然不是。发生变化的是我们自己,我们刚到一个陌生的国家,作为外国人,当然会有些紧张。最初,这种自卫性的态度妨碍了我们感受巴西人的热情和友好,而且还很可能使他们不敢接近我们。

在旅行刚开始的时候,就像一个收音机的频率出现了些许偏差一样,我们的自我封闭使我们无法接收别人友善的信号。当我们放松下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就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这就像收音机找到了正确的频率一样。当我们感觉不自在或者自我封闭时,我们根本无法注意到别人表达友好的信号,比如热情的目光、善意的微笑或者温和的语调等。

这种变化暴露了注意力本身的局限。工作记忆是认知科学中的一个术语,表示我们在某一时刻能够注意的事物的范围。它是由大脑前额叶皮层控制的,而前额叶皮层正是大路神经系统活动的大本营。这一神经系统控制着人际交流的后台活动,在注意力分配上起着重要作用。比如,它会在记忆中搜索,决定我们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同时还可以接收外来信号并且作出相应反应。

随着挑战越来越多,对我们的注意力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大脑杏仁核发出的焦虑信号会布满前额叶皮层的主要区域,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焦虑会使注意力负担加重,我在巴西作为一个紧张的外国人时就是这样的。

大脑所具有的功能天生就可以促进同一物种成员间的交流。比如,某些雌性鱼类的大脑在交配期会分泌荷尔蒙,它可以暂时改变鱼的听觉系统,以便与雄性鱼类声音的频率更加协调。

还有一个类似的例子。当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儿感觉到妈妈正在走过来的时候,他就会本能地安静下来,把身体转向她,看着她的脸,注意力放在她的眼睛或者嘴巴上,倾听来自她的声音。研究者们把这一表情称为“皱着眉头,张着嘴巴”(专心和高度集中)。婴儿的每个动作都增强了他的感知能力,从而更好地理解妈妈的语言和动作。导读我们越是专心,就越能敏锐迅速地感受到他人的内心世界,不管周围环境多么复杂,他人的情感暗示多么细微。相反,我们越是紧张,就越难产生同理心。

我们越是专心,就越能敏锐迅速地感受到他人的内心世界,不管周围环境多么复杂,他人的情感暗示多么细微。相反,我们越是紧张,就越难产生同理心。简而言之,不管什么形式的自我封闭都会扼杀同理心的产生,更不要说同情了。当我们以自我为中心时,我们遇到的问题就会越来越多,自我封闭就会越来越严重,我们的世界就会越来越小。而当我们关注他人时,我们的世界就会越来越丰富多彩,我们自己的问题就会显得渺小,而且我们的交往能力可以得到加强,从而引发帮助他人的善举。

同情心是一种本能

实验室里,一只小白鼠被吊在半空中,不断地尖叫、挣扎。另外一只小白鼠见此情形也非常不安,并且开始设法营救它的同伴。最终它通过一根杠杆,成功地使吊在半空的小白鼠安全地回到了地面。

科学家们训练了6只恒河猴,使它们学会了通过拉动链子来获取食物。后来,只要它们中的任何一个拉动链子,新来的一只猴子就会遭到电击。看到那只猴子痛苦的表情,有4只猴子开始拉另一根链子,虽然得到的食物比以前少了,可是那只新来的猴子却不会遭受电击了。剩下的两只猴子,有一只连续5天都没有拉动任何链子,而另一只坚持了12天,它们两个都宁愿饿死也不愿意那只新来的猴子遭受痛苦。

事实上,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只要看到或者听到其他婴儿的哭泣声,他们就会放声大哭,好像自己也很难过一样。但是他们听到自己哭声的录音时却没有多大反应。大约出生14个月后,婴儿们听到其他婴儿的哭泣时不仅会放声大哭,而且还会设法减轻对方的痛苦。当他们再长大些,遇到同样的情况时,自己哭的次数越来越少,抚慰的行为则越来越多。

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恒河猴和婴儿都有同样的自然冲动,都非常关注同类的痛苦,并且还会引发自身痛苦的感觉,从而促使他们伸出援手。为什么不同的物种会有相同的反应呢?答案很简单:自然选择,也就是说大自然会保留那些有益的生理机制。

尽管人们可能会对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没有同情心和帮助别人的自然冲动,而是这种原始的自然冲动被冷酷压抑住了。科学研究表明,当我们因为看到别人遭受痛苦而难过的时候,大脑里和镜像神经元有关的反应系统正在发挥作用。我们越能理解别人的痛苦,就越想帮助他们。

可以证明,这种同情的本能可以提高物种进化适合度,也就是“繁殖成效”,它表示一个物种中有多少后代可以继续繁殖。一个多世纪以前,达尔文就提出,同理心,也就是同情行为的前奏,可以有效地帮助物种生存下去。同理心会增强社交性,因此我们人类是所有物种中最杰出的社交动物。最新的观点认为,社交性是灵长类动物,包括人类生存的基本策略。

直到现在,在野生灵长类动物的生活中,我们仍然能够发现友谊的实效。它们的生活类似于史前人类,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活到成年。让我们来看看一个小岛上的猴子吧。它们有1000多只,都是20世纪50年代从印度迁移过来的,属于同一个种群。这些猴子组成小团体,生活在一起。当它们成年后,母猴留下,公猴则会离开去其他猴群。

这种变化是十分危险的,20%的猴子都在试图加入新猴群的打斗中死去了。科学家们研究了其中100只青年猴子的脊髓液样本,他们发现最外向的猴子产生的压力荷尔蒙最少,而且它们的免疫力也最强。最重要的是,它们也最容易加入新的猴群,并与它们打成一片或者通过挑战成为领袖。因此,这些社交性较强的猴子是最有希望生存下来的。

另外一项对灵长类动物的研究表明,肯尼亚境内乞力马扎罗山附近的野生狒狒也是如此。幼年狒狒的生存面临着巨大危险,它们每年的死亡率最低为10%,高的时候会达到35%。生物学家们观察母狒狒后发现,善于社交的母狒狒的婴儿最有可能活下来。这些善于社交的母狒狒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交配或者和其他母狒狒交往。

针对为什么母狒狒的社交活动会帮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生物学家们总结了两个原因。首先,友好的狒狒们会互相帮助,一起找到可口的食物和安全的避难所,以免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其次,母狒狒越愿意分享自己的性伴侣,那么她能够得到的性伴侣就越多,她自己的身心就会越健康。因此,喜欢交际的母狒狒才是称职的母亲。

在我们的大脑尚未发育完全的时候,自然的社交倾向就出现了。我们很容易想象,在艰难岁月里成为某个群体的一员对生存来说有多么重要,独自一人去和一个群体争抢本来就稀缺的资源对自己的生存来说可能是致命的威胁。

任何被证明有助于将基因传递给下一代的特性都会在基因库中得到发扬,因此这个有着重要生存价值的特性可以逐步改变大脑的神经系统。

如果说是社交性帮助史前人类生存了下来,那么控制社交活动的大脑当然功不可没。因此我们的基本连接方式——同理心倾向的威力也不可小觑。

如何注意别人的感受

一辆车迎面撞来,她的车立刻变成了一堆废铁。她右腿骨折了,痛苦地蜷缩在车里,孤独无助,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位路人(至今她也不知道他的姓名)走过来,跪在她身边。在救援人员把她从车里解救出来的过程中,他一直握着她的手,鼓励她,安慰她。尽管她感觉很疼,很焦急,但是由于他的帮助,她一直很镇静。后来她感叹道:“他真是我的天使。”

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感驱使那位“天使”跪在这位女士身边安慰她,但是产生同理心肯定是这种同情行为关键的第一步。

同理心的产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情感共享,这是充分理解他人内心世界的首要必备条件。毫无疑问,镜像神经元在这一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就像一位神经学家说的那样,是它们“使你产生了丰富的同理心,使你在看到别人受伤时自己也会感到疼痛”。

俄国著名的戏剧改革家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认为,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应该回忆与剧本情景类似的经历,这样才能唤起真实的情感。但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还说过,这些回忆并不一定局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也可以是他人的经历。当然,前提是他人的经历在我们心中引发了同理心。这位传奇的表演训练大师建议:“我们应该仔细观察别人,并且尽可能体会他们的感受,直到对他们的同情转化成我们自己的感受。”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建议是很有预见性的。对大脑活动的成像研究表明,当我们回答“你感觉如何”时和听到别人询问“她感觉如何”时,大脑神经系统的活动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我们体会自己的感受和他人的感受时,大脑神经系统的活动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当人们模仿别人脸上快乐、恐惧或者厌恶的表情时,他们自己内心也会产生类似的情绪。这种有意的模仿和看到别人脸上的表情以及自发情感引起的神经活动都是一样的。就像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理解的那样,刻意引发的同理心引起的神经系统活动会更加活跃。当我们注意到别人的某种情感时,我们也会产生同样的感受。我们越是努力体会他人的情感,或者他人的情感越强烈,我们产生的同理心也会越强烈。

1909年,德语词汇“Einfühlung”首次进入英语,形成了一个新的合成词——“empathy”(同理心),它的意思是对他人内心情感的模拟,直译就是“感受别人的感受”。首次把“同理心”这个词引入英语的是德国美学大师特奥多尔·利普斯,他曾经说过:“当我看到杂技演员走钢丝时,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也在钢丝上面一样。”也就是说,我们好像可以感受别人内心的感受。的确是这样的,神经学家们认为一个人的镜像神经系统越活跃,他产生的同理心就越强烈。

在现代心理学中,“同理心”有三层意思:注意别人的感受,感受别人的感受,针对别人的痛苦采取救助行动。这三层意思描述了三个阶段:首先我看到你,接着我体会你的感受,然后我采取行动帮助你。

斯丹芬妮·普莱斯顿和弗兰斯·德瓦尔关于人际感知与行为关系的理论认为,同理心的三层意思和神经学中同理心产生时大脑的活动非常吻合。由他们两人一起来讨论这个问题再合适不过了。普莱斯顿是运用社会神经学研究方法来研究人类同理心的先驱,而德瓦尔是亚特兰大耶基斯国家灵长类动物研究中心的主任,他几十年来一直致力于对灵长类动物的系统研究,以期对人类行为研究有所启发。

普莱斯顿和德瓦尔认为,产生同理心的时候,我们的情感和思想都会沿着与他人相同的轨道运行。比如,听到别人的惊叫,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猜想到底是什么事情引起了他们的恐惧。从认知的角度来说,我们分享着相同的情感“表现”,也就是一系列共同的场景、联想和思想。

普莱斯顿发现,当一个人回想起他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光以及与最亲密的朋友在一起的幸福时刻时,会激发大脑内相同神经系统的活动。换句话说,体会别人的感受,也就是产生同理心时,和自己亲身体验时,会激发大脑内相同神经系统的活动。

交流双方所谈论的话题必须是他们都感兴趣的,否则交流就无法进行下去。通过交流思想和情感,交流双方迅速达到了心灵相通的境界,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和语言去解释彼此的感受。

对他人的感知会自动反射到我们的身体里,使我们感受到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思想占据了我们的心灵。我们就是依靠自己身体的这些内部信号来揣测他人的内心思想的。除了体现人们的内心思想外,微笑、眨眼、怒视或者皱眉还能有其他作用吗?

只有理解了别人的感受和意图,我们才能迅速作出回应,并且预测出他们下一步的打算。这种洞察力在任何人际交流中都必不可少,它可以帮助我们识别那些转瞬即逝的微妙信号,从而理解对方现在的想法和将来的打算。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现在,大多数人之所以记得17世纪的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是因为他的一句名言:无政府状态下的自然生活状态是“肮脏、粗野和浅薄”的,人与人之间必定处于一种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状态。尽管霍布斯态度强硬、愤世嫉俗,但是他也有温柔的一面。

一天,当霍布斯走在伦敦的大街上时,他遇到一位患病的老人在乞求施舍。这一情景触动了霍布斯的心,于是他给了老人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

一个朋友问他,如果宗教或者哲学里没有扶危救困的道义原则,那么他是否还会给老人钱。霍布斯回答说,即使没有,他还是会帮助那位老人。他的理由是:当他看到那位不幸的老人时,他自己也感到痛苦,所以给老人钱不但会减轻老人的痛苦,“也使我感到轻松”。

这个故事表明,在帮助别人时往往有利己主义的心理在起作用。受霍布斯的影响,现代经济学的一个流派认为,富翁们之所以会向慈善机构慷慨解囊,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可以从受益人将因此而减轻痛苦的想象中得到快乐,或者说他们会因此而减轻自己因为同情别人而产生的痛苦。

这一理论的近代版本把利他行为理解为对自私心理的掩盖。他们中有部分人认为,用同情行为掩盖“自私的基因”是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也许这一理论只适用于一些特例。

另外一种观点的解释可能更加恰当。比如,早在霍布斯之前,中国古代圣人孟子在公元前3世纪就提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现在,神经科学也验证了孟子的说法,为这场旷日持久的辩论添加了新的材料。当我们看到别人痛苦时,我们的大脑中会产生同理心共鸣,从而引发同情。当婴儿哭泣的时候,这种反射会引起父母大脑神经系统的类似活动,从而促使他们想尽办法来安慰孩子。

善意是我们大脑的自然反应。所以,我们会下意识地去帮助一个因为恐惧而尖叫的孩子,或者会去拥抱一个微笑的婴儿。这种情感冲动的好处在于,它们会引发我们下意识的瞬间反应。从同理心产生到作出反应的过程如此迅速而又自然,这表明这一过程是由小路神经系统控制的。因此,感受到痛苦就会激发起我们帮助别人的欲望。

早在1872年,查尔斯·达尔文就在一篇关于情感的学术论文里预测到了这一点,他的这篇论文至今仍然备受推崇。达尔文把同理心看做一种生存手段,但是许多人都误认为他的进化论强调了诗人丁尼生所说的“大自然血红的牙齿和利爪”。这句话曾被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广泛引用来形容进化的无情和冷酷,他们把进化思想歪曲成了使贪婪合理化的理论。

达尔文认为所有情绪都有产生某种行为后果的倾向,比如恐惧会使人呆住或者逃跑,愤怒会驱使人们战斗,喜悦则使人们彼此拥抱。对大脑的成像研究表明他的观点是正确的。感受到任何情绪都会促使人们产生相应的行为。

小路神经系统的活动又使这种情绪和行为之间的连接扩展到人与人之间。举例来说,当我们看到别人表现出来的恐惧,哪怕仅仅是从他们的动作或者姿势中看出来的,我们大脑中控制恐惧的神经系统也会被激活。除了这种瞬间的情绪传染,大脑中负责处理恐惧情绪的区域也会被激活。其他各种情绪,比如愤怒、喜悦和悲伤等也是如此。因此,情绪传染不仅仅传播情绪,它还会使大脑自动作好应对的准备。

大自然的拇指法则认为,一个生态系统应该尽可能少地消耗能量。在这里,大脑的感知和对行为的支配靠的都是相同的神经细胞的活动,可以说效率非常高。大脑里这种高效的活动相当常见。比如,当看到别人苦恼的时候,这种感知与行动的连接就会使人们自然而然地去帮助他。正因为我们产生了同样的感觉,所以我们才会去帮助别人。

一些数据表明,在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往往会帮助自己喜爱的人,而不是陌生人。即便如此,如果我们与一个陌生人产生了情感共鸣,我们就会像帮助自己喜爱的人一样去帮助他。比如,人们看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时越是伤心,就越有可能捐钱给他,甚至还有可能为他提供一个临时住所,不管他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差别有多大。

当我们与痛苦或者窘迫的人面对面地交流时,我们就不会只想帮助那些和我们有共同之处的人了。面对面地交流时,大脑间的连接会使我们体会到别人的不幸,也会使我们立即打算去帮助他们。在人类历史上相当长的时间里,人们的交流都近在咫尺,因此很容易直接体会到别人的不幸。而现在却不同了,科技的发展把人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

但是,如果大脑的神经系统真的能够使我们感受到别人的不幸并随时准备帮助别人的话,那为什么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并不总是这样去做呢?社会心理学家们做了不计其数的实验,想要解答这个问题。他们认为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最简单的一个原因就是现代生活的影响: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都离我们很远。这也就意味着我们体验的是“感知”上的同理心,而不是直接受到感染。或者,我们只是同情,也就是说我们只是为他们感到难过,而体会不到他们的苦恼。这种疏远的关系削弱了我们帮助别人的本能冲动。

就像普莱斯顿和德瓦尔所说的那样:“现代社会,人们通过电子邮件交流,经常搬家,极少参加社区活动,这种状态下的人们是无法自动精确地感知他人的心理状态的。而缺少了这一因素,同理心是不可能产生的。”现代社会中人们之间的社会地位差距和实际物理距离越来越大,虽然我们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是很不正常的。这种距离扼杀了同理心,从而也扼杀了利他行为。

对于人性到底是本善还是本恶这个问题的争论由来已久。本善论者认为人们天生就是富有同情心的,只不过有时候会有些丑陋的表现而已。反对这一观点的例子很多,支持它的科学理论却很少。让我们尝试一下下面的思维实验吧。想象一下今天世界上有可能做出反社会行为(比如强奸、谋杀,或者粗暴、欺骗等)的人的数量,然后把这个数字作为分母,分子则是今天实际做出这些行为的人的总和。

实际上,这种潜在罪恶和实际罪恶之间的比例每天都接近于0。如果分子是某一天慈善行为的总和的话,这种善举与罪恶的比例则总是大于1。

哈佛大学的杰罗姆·卡根做这个实验是为了说明人性本善:人们的善良要远远超过卑鄙。“尽管人类有愤怒、嫉妒、自私、粗暴、好斗或者暴力的天性,”卡根说,“但是他们仁慈、悲悯、合作、爱和教养的天性更为强烈,特别是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还补充说,这种内在的伦理观是“人类这个物种的生物特征之一”。

神经学理论中关于同理心可以引发同情的发现无疑为哲学中利他本能的普遍性提供了科学支持。这样,哲学家们就不必再去费力解释大公无私的行为,而是要转而考虑为什么还会有自私自利行为的存在了。

第五章 为什么会有一见钟情

一对夫妻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时的情景,那是他们关系转变的里程碑。他们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天下午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他们都感慨找个合适的伴侣太难了。说到这里,他们停了下来,凝视着对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两秒钟。然后,当他们走到外面打算分手的时候,他们又一次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突然,他们感觉好像有种神奇的力量使他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他们都说自己并没有打算接吻,但是直到几年之后他们仍然清楚地记得这个不由自主的浪漫举动。

他们之间长时间的凝视可能是促成这个吻的必要前奏。诗人们经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也就是说通过眼睛人们可以了解他人内心深处的情感。神经学对眼睛的看法也与此类似。说得具体一点,眼睛的投射可以直接反映到大脑中负责同理心的部位——前额叶皮层中的眶额区域。

四目相视会在我们的神经系统间形成回路。让我们用神经学来分析一下这个浪漫时刻吧。当两个人目光相会时,他们的眶额区域会紧密联系,这一区域对于眼神交流等暗示特别敏感。这些负责社交的神经通道对于了解他人的内心世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连接大脑皮层与下皮层的眶额皮层也是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的交汇点,因此也是处理社交活动的中心。我们内心的思想与情感和对外部世界的体验在这里进行交流,因此眶额皮层相当于一个高速的社交计算器,告诉我们自己对交流对象的感觉、交流对象对我们的感觉以及如何应对他们的反应等。

机智、和谐、流畅的交流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这一神经系统。比如,眶额皮层中的神经细胞可以帮助我们察觉别人的面部表情,或者根据别人的语气来推测他们的情感,并且可以把这些信息与我们的内心思想相结合来进行判断。比如在本章开头的故事中,两位主人公所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都感觉到对彼此有好感。

这些神经系统还能够反映出哪些人或事物是我们最关注的。比如,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系统的研究显示,当新生儿的母亲看到自己宝宝的照片时,她们的眶额皮层会被激活,而看到别的宝宝时却没有多大反应。而且她们的眶额皮层越是活跃,她们就越是慈爱、温柔。

用专业术语来说,眶额皮层赋予了我们对于社交生活的“享乐主义价值观”,让我们知道我们喜欢谁、厌恶谁、崇拜谁。因此,它也是人们接吻时神经活动的关键所在。

眶额皮层还会决定我们的社交审美,比如我们是否喜欢某个人的气味等。人体的气味是能够唤起人们强烈的喜爱或者厌恶感觉的最初信号。我记得一个朋友曾经说过,他爱上一个女人的首要条件就是要喜欢她的味道。

甚至在我们的理性思维感知这种潜意识的存在之前,在我们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内心情感的涌动时,这些潜意识的情感就已经开始指挥我们的行动了。这就是那个不由自主的吻之所以发生的原因。

一见钟情的魔力

下面是我认识的一位教授选择助手的经历,选择一名好的助手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因为助手是他在工作时间中接触最多的人。“我走进接待室的时候她正好坐在那里,看到她后我立刻感觉自己放松了下来。从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她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当然随后我也看了她的简历和其他资料,但是从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肯定会请她来工作,而且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因此而有过一丝后悔。”凭直觉判断我们是否喜欢某个初次见面的人也就是在推测我们是否能与其建立和谐关系,或者至少顺利相处下去。但是在潜在朋友、商业伙伴或者配偶中,我们是根据什么来决定究竟是亲近还是疏远他们的呢?

这个过程中的大部分决定似乎都是在人们初次见面时的最初几分钟内作出的。一项调查显示,一个班级的大学生在开学第一天只用了3~10分钟的时间来熟悉某位同学——当时的陌生人。随即他们会对同学们进行衡量,决定哪些同学可以发展为自己的亲密朋友,哪些只能作为点头之交。9个星期之后的进一步研究发现,这种第一印象所决定的好恶与后来大家的实际交往情况相当吻合。

在作出类似瞬间反应的时候,我们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一组非同寻常的神经细胞:形状类似于纺锤的大脑细胞。神经学家们猜测,纺锤形细胞就是这种快速社交直觉的奥秘所在,是它们决定了判断的高速度。

许多神经解剖学家猜测,这种纺锤形细胞很可能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的关键所在。与人类最为相似的灵长类动物(比如猿类)的大脑中该类神经细胞的数量只有几百个,人类大脑中该类神经细胞的数量比它们要高出1000多倍,而其他哺乳动物的大脑中似乎根本不存在这类细胞。一些科学家推测,纺锤形细胞还可能是某些人(或者灵长类动物)社交意识或者社交敏感性强于其他人(或者灵长类动物)的原因所在。大脑成像研究发现,社交意识较强的人,也就是那些不仅可以审时度势,而且在社交场合中可以感知他人感受的人的前扣带皮层的活动都异常活跃。

纺锤形细胞集中的眶额皮层中有一个区域在我们需要对别人作出情感回应,特别是产生原始同理心的时候会被激活。对大脑进行的扫描显示,当一位母亲听到自己宝宝的哭声,或者当我们感觉到自己所爱之人的痛苦时,这一区域就会被激活。在我们看到自己所爱之人的照片,或者发现一位迷人的对象,或者判断我们是否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等情绪大幅波动的时候,这一区域也会被激活。

另外一个存在大量纺锤形细胞的区域是前扣带皮层,这一区域在社交活动中也具有重要意义。它指导我们展示及识别面部表情,并会在我们产生强烈情绪时被激活。这个区域与杏仁核有着密切关联,而杏仁核正是许多强烈情绪的触发点,同时也是我们最初的情绪判断开始之处。

正是这些细胞决定了小路神经系统反应的快速。比如,甚至在我们意识到自己察觉了什么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我们是否喜欢它。纺锤形细胞可以解释小路神经系统何以能够在我们确切知道感知对象为何物之前就判断出我们是否喜欢它。

这种瞬间判断对人类来说非常重要。这些纺锤形细胞共同组成了我们的社交指导系统。

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亨利·詹姆斯的《金碗》(The Golden Bowl)一书中,新婚不久的女主角玛吉·沃尔弗去拜访居住在乡间长期鳏居的父亲,当时还有其他一些客人在场,这些人中间似乎有一些女士对她的父亲颇感兴趣。

在对父亲的短暂一瞥中,玛吉突然意识到,为了抚养自己长大而一直清心寡欲的父亲现在已经打算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就在那时,父亲也从她的目光中明白虽然女儿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心思。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父亲却有种“读懂女儿心思”的感觉。

在这个无声的对话中,“她的眼睛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她以自己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他们共同的心思”。

对于房间内这种相互间思想无声交流的详细描写占据了这本小说的开头几页。而且作者还详尽描写了在父亲再婚之后这种心有灵犀的无声交流所产生的余波。

亨利·詹姆斯所敏锐捕捉到的是我们通过感知对他人内心的洞察:瞬间的一个表情就能够使我们了解大量信息。这种社交判断的自发性是由于负责它的神经系统似乎一直处于“开启”状态,随时可以对周围的情况作出反应。即使其他的大脑区域都处于静止状态,有四类神经系统一直都在积极活动,就像是空转的神经发动机一样,随时可以迅速作出反应。值得注意的是,这四类神经系统中有三类都涉及社交判断。当我们想到或者看到交流对象时,这些处于空转状态的神经系统的活性就会增强。

由镜像神经元的发现者之一马尔科·亚科博尼和社会神经学的创立者马修·利伯曼所领导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一个研究小组,通过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系统对这些区域进行了研究。他们得出的结论认为,大脑的默认活动,也就是在普通状态下大脑的自发活动,似乎一直在为社交活动而运转。“人际敏感”神经系统的高新陈代谢率显示了社交世界对于大脑构造的特殊重要性。回忆我们的社交生活似乎是大脑空闲时最乐意进行的活动,就像是收视率最高的电视节目一样。事实上,只有当大脑处理非人际活动,比如结算支票本时,这些“人际”区域才会平静下来。

与此相反,对物体作出判断的大脑区域必须经过热身才能运转。这也是我们对于他人的判断在瞬间就能完成,而对周围物体的判断却需要一段时间的原因。在任何社交情景中,负责社交的神经区域都会被激活,它们会对周围的人进行评价,从而决定他们将来的关系,或者他们是否会有进一步的交往。

大脑中的系列活动就开始于这种初步的快速判断,它主要涉及扣带皮层以及通过纺锤形细胞与之相连的眶额皮层。这种小路神经系统会延伸到大脑的各个情感区域中。这一神经网络所产生的初步感觉,在大路神经系统的引导下可以发展成为意识性更强的反应,比如某个行为或者仅仅是心有灵犀的无声对话,就像玛吉与父亲那样。

眶额皮层–扣带回系统会在我们从多种选项中作出判断时活跃起来。这一系统会对我们感受到的一切事物进行评价、赋值,也就是喜欢或不喜欢,从而决定我们对事物意义的认识。虽然目前仍有争议,但这种情绪演算就是大脑用来组织我们行动的基本价值体系,在任何时候大脑都会据此决定我们行动的优先级。因此这种神经节点在我们作出社交决策(即我们经常作出的那些可能决定我们的人际关系成功与否的猜测)时至关重要。

想象一下在社交生活中大脑实现这一过程的惊人速度吧。在与陌生人相遇的时候,这些神经区域会在1/20秒的时间内对他们作出初步判断。

下一步的问题就是我们应该如何作出反应了。一旦眶额皮层对于这种喜欢或者不喜欢作出判断,它对该区域神经活动的影响还会持续半秒钟。同时,前额叶皮层附近的神经系统会为大脑提供社交常识,对于该场合下的得体行为作出更加成熟的判断。

眶额皮层接收这些社交常识之后,会平衡人们的最初冲动(比如,离开这里)和最佳方式(找到一个可以被大家接受的理由离开)。眶额皮层的决定并不是经过对社交规则的有意识思考后进行的,而仅仅是通过一种“正确”的感觉进行的判断。

总之,眶额皮层可以在我们对他人产生初步印象之后指导我们的下一步行动。通过抑制最初的冲动,眶额皮层会指挥我们做出得体行为,至少可以阻止我们做出或者说出可能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或话语。

这个过程在任何社交活动中都会发生。我们最初的社交指导机制依赖于一系列模糊的情感倾向:如果我们喜欢某个人,它会指导我们的下一步社交活动;如果我们厌恶某个人,它就会指导我们作出完全不同的反应。而且随着社交的深入,如果我们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社交大脑也会悄悄调整我们的言行。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在瞬间发生的过程,它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我们社交生活的质量。

姐姐是个“偏执狂”

我所认识的一位女士曾经向我讲述了她姐姐的事情,她的姐姐由于某种精神疾病脾气变得特别暴躁。在她们亲密无间时,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姐姐就会变得极端敌对,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偏执狂”。

就像这位女士所描述的那样,“每次我亲近她的时候,她都会伤害我”。

因此她开始尽量躲避这种“情感攻击”,看到姐姐打来的未接电话时她并不会立刻回复,和姐姐在一起的时间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而且如果电话录音中姐姐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她就会等一两天再回电话,让姐姐冷静下来。

尽管如此,她仍然关心姐姐,并且希望姐妹间能够亲密无间。因此当她们在一起时如果姐姐发作的话,她就会提醒自己姐姐患有精神疾病,这样她就不会把姐姐的愤怒看做对自己的攻击了,她也因此避免了不良情绪的传染。

虽然情绪传染的自发性会使我们容易因为不良情绪而心情低落,但这仅仅是一系列生理过程的开始。在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采取一些策略来消除这种传染。在遭遇不良情绪的时候,这种心理策略可以让我们拉开与对方的心理距离,从而保护自己不受侵害。

小路神经系统的运行速度很快,就像打一个响指一样。但是我们并不一定受它的支配,如果小路神经系统的反应使我们感到痛苦的话,大路神经系统就会运转起来保护我们。

大路神经系统为我们提供的其他选择大部分也是通过眶额皮层附近的神经系统来实现的。来往于小路神经系统中心的信息流使我们产生最初的情感反应,比如情绪传染等。同时,眶额皮层会将信息发送到我们的理性大脑,使它仔细衡量这一反应,这就使得我们有可能在对周围情况进行详细考虑之后再作出一个更加成熟的决定。这两个平行的神经通道在人们的每次交往中都会活动,而眶额皮层就是它们之间的中转站。

小路神经系统就像我们的第六感一样,它使我们在完全意识到自己的感受之前就与别人产生了同感。小路神经系统在没有外力干扰情况下所产生的情感状态是非常容易受到感染的,也就是说随时可能产生原始同理心。

与之相反,大路神经系统会在小路神经系统发生情感变化的时候有意识地关注我们的交流对象,以更好地了解当前的情形。这就使我们的理性大脑,特别是前额叶皮层活跃起来。这样,虽然小路神经系统非常容易受到传染,但是大路神经系统的反应却有许多其他可能性。在几毫秒之后大路神经系统的大部分神经系统开始活跃起来,人们可能作出的反应就多了许多。

因此,尽管小路神经系统使我们的情感在瞬间贴近别人,但是大路神经系统却会产生更为复杂的社交意识,指挥我们作出更加得体的反应。这种灵活性的实现依赖于前额叶皮层——大脑的管理中心。

前额叶切除术是20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风靡一时的精神病疗法,它所采取的措施就是切断眶额皮层与大脑其他区域的联系。虽然当时神经学家们还不十分清楚大脑中各个区域的具体功能,更不清楚眶额皮层的作用,但是他们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原本极度狂躁不安的病人在接受手术后会平静下来。这对当时因为收留众多精神病患者而经常一片混乱的精神病院来说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虽然接受该手术的病人的认知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当时的科学家们还是发现了两项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副作用”:病人的情绪变得没有任何起伏,甚至完全丧失了正常的情感,而且他们面对新的社交环境时完全无所适从。当然,现在神经学家们已经了解到这是因为眶额皮层协调着我们的情感与外部社交环境,告诉我们应对的措施。如果缺少了这一区域,人们面对新的社交环境就会不知所措。

你的大脑是如何作出非理性决定的

假设你和一个陌生人要分配10美元,由他提出方案,你来决定是否接受。如果陌生人提出给你2美元,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任何一个经济学家都会告诉你,还是接受这2美元比较划算。

但是如果你接受了这2美元,那个陌生人就会得到8美元。因此不管是否划算,大部分人都会对这种分配方案感到愤慨,而如果他只给你1美元,大部分人都会义愤填膺。

在这种被行为经济学家称为“最后通牒博弈”(Ultimatum Game)的游戏中,人们的上述反应一次次得到了验证。在两人一组的游戏中,一个人提出分配方案,另一个决定是否接受。如果所有的方案都被拒绝的话,那么最终两个人什么都得不到。

在这个游戏中,如果一个人提出的方案中分配给他人的份额太少,那么就很有可能引发对方的愤怒。最后通牒博弈游戏经常被应用在对经济决策的模拟之中,而且在普林斯顿大学大脑、思维与行为研究中心主任乔纳森·科恩的倡导下,这种游戏还被应用在社会神经学的研究中。科恩的科研小组研究了进行这个游戏时参与双方的大脑活动情况。

科恩是神经经济学的先驱,这一领域主要分析促使人们在经济生活中作出理性或者非理性决策的神经因素。在人们作出经济决策的过程中,大路神经系统和小路神经系统都起着重要作用。这一领域主要研究人们作出驱动经济市场运行的非理性决定时大脑的活动。“如果一个人只给另外一个人1美元,”科恩说,“那么对方的反应很可能就是‘见鬼去吧’。但是根据传统的经济理论,这种反应是非理性的,因为1美元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人们的这种反应使经济学家们不知所措,因为他们的理论认为人们总是会实现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而实际上,人们有时甚至情愿放弃自己一个月的薪水,也不愿意接受不公平的方案。”

如果在最后通牒博弈游戏中人们只有一次提出分配方案的机会,那么份额过低的分配方案经常会引发对方的愤怒。但是如果他们有多次分配的机会,那么双方很可能通过讨价还价来最终达成一个彼此都比较满意的协议。

最后通牒博弈游戏不仅仅是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的对抗,它还是双方的大路神经系统与小路神经系统,也就是认知与情感之间激烈的拔河比赛。大路神经系统主要依赖大脑的理性中心——前额叶皮层。我们知道,眶额皮层位于前额叶皮层的底部,隔离着中脑的小路神经系统情感中心,比如杏仁核等。

通过观察大路神经系统与小路神经系统拉锯战中神经系统的活动,科恩分辨出了理性的前额叶皮层与作出“见鬼去吧”等草率决定的小路神经系统的影响力。在这个过程中,活跃的小路神经系统是脑岛,它和杏仁核一样,会对一些强烈情绪有所反应。科恩进行的大脑扫描结果显示,小路神经系统的反应越强烈,从经济学角度来说,游戏双方的决定就越缺乏理性。而前额叶皮层的活动越活跃,他们的决定就会越平衡。

在《大脑的硫化》(The Vulcanization of the Brain)一文中,科恩集中探讨了大路神经系统的抽象神经活动与小路神经系统活动之间的平衡问题。大路神经系统对接收到的信息进行详细理性的思考,而小路神经系统则迅速形成初步的情感倾向。科恩认为,究竟哪一个系统能够占上风取决于前额叶皮层——理性的调节中心的力量。

在人类大脑发育的过程中,前额叶皮层的体积是我们与其他灵长类动物的主要区别之一——其他灵长类动物的前额叶皮层比人类的要小得多。和其他负责某个特定功能的大脑区域不同,前额叶皮层这个管理中心作出反应所需要的时间要稍长一些。但是和其他一些全能的大脑推动器一样,这一区域特别灵活,它所能胜任的工作要远远多于其他区域。

科恩对我说:“前额叶皮层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物质世界、经济形势和社会状况。”

尽管天才的人类在推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同时也引发了一系列问题,比如石油消费大户和石油战争,农业生产的工业化和过剩的卡路里,电子邮件和个人资料盗窃等,但是我们创造性的前额叶皮层可以帮助我们度过这些危险,就像当初它引发这些危险一样。许多危险和诱惑都来自小路神经系统在遇到大路神经系统所制造出来的机会时对于放纵和滥用的原始渴望。要安全地度过这些危险同样也需要依赖大路神经系统。

就像科恩所说的那样:“我们可以更轻易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糖和脂肪等,但是我们必须平衡自己的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

要达到这种平衡必须依靠前额叶皮层,它会对我们的冲动说“不”——比如阻止自己吃第二块巧克力蛋糕,或者抑制自己遭遇轻视后进行疯狂报复的心理。在这种情况下,大路神经系统就完全控制了小路神经系统。

他为什么会如此冲动

居住在英格兰利物浦的一位男士每个星期都坚持买相同号码的彩票:14、17、22、24、42和47。

一天,他在看电视的时候发现这个号码竟然中了200万英镑的大奖。

但是这个星期,而且只有这个星期,他忘了买彩票。

于是他在极度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一篇关于作出错误决定之后悔恨心理的学术文章中,作者引用了关于这一悲剧的报道。悔恨的情绪会引发眶额皮层的活动,使人们产生强烈的自责感,这种自责很可能会引发类似那个彩民那样的精神错乱,但是眶额皮层关键区域受损的病人就不会产生类似的悔恨感觉。不管他们的决定多么糟糕,他们都不会察觉这一点,更不会因此而后悔。

眶额皮层可以调节杏仁核——激情与冲动的发源地。像小孩子一样,眶额皮层受损的病人通常会丧失控制情感冲动的能力,比如,当他们看到别人愁眉不展时,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模仿。缺少了眶额皮层的约束,他们的杏仁核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去控制。

这些病人还会对社交规范茫然不知。比如,他们可能会去拥抱或者亲吻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们所讲的笑话没有任何品位,只有3岁的孩子才可能因此发笑。他们会愉快地把自己最令人尴尬的一面展示给别人,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可笑。尽管他们在解释社交规范时头脑清楚,说得头头是道,但是当自己违反社交规范时却浑然不觉。由此可见,如果眶额皮层受损,大路神经系统似乎就丧失了指挥小路神经系统的能力。

退役老兵在新闻报道中看到战争场面,会引起对自己亲身经历的战争噩梦的痛苦回忆,这时他们的眶额皮层也会出现类似的问题。这一过程的主导者就是过度活跃的杏仁核,类似于自己以前所受创伤的模糊信号也会使它产生痛苦情绪。而在通常情况下,眶额皮层会衡量这样的恐惧感觉并且能够分辨出这只是电视节目,而不是真实的敌人的进攻。

在大路神经系统正常工作的情况下,杏仁核就没有办法在大脑中捣乱了。眶额皮层中含有一类可以抑制杏仁核冲动的神经细胞,它们可以对边缘系统产生的冲动说“不”。当小路神经系统发出最初的情感冲动(比如我想大喊大叫,或者她使我感到非常紧张,所以我想离开这里)信号时,眶额皮层会更加全面地衡量当时的形势(这里是图书馆,或者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并且相应地调节这些最初的情感信号,及时地制止这些情感冲动。

当眶额皮层这一情感刹车装置失灵时,我们就很有可能做出不得体的行为。在下面的实验中,研究者安排互不相识的大学生们进入网上聊天室聊天。结果令人震惊,每五组对话中就有一组很快转向关于性的话题,他们语言露骨,讨论性姿势,而且还赤裸裸地挑逗对方。

实验者事后看到这些聊天记录时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接待这些学生进出实验室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大学生都非常严肃、谦逊和礼貌,总之和他们在网上聊天时的放肆行为完全不同。

在现实生活中与刚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聊天时,大概没有人敢讨论如此露骨的性话题。原因很简单:在面对面的交流中,我们会与对方形成情感回路,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们会不断得到主要来自对方面部表情和语气等的反馈信息,这些反馈信息可以使我们在第一时间了解到自己的行为与话语是否得体。导读在面对面的交流中,我们会与对方形成情感回路,在交流的过程中我们会不断得到主要来自对方面部表情和语气等的反馈信息,这些反馈信息可以使我们在第一时间了解到自己的行为与话语是否得体。

自从互联网迅速发展起来之后,成人们就经常在网上像小孩子一样攻击他人,这种行为也类似于以上实验中提到的关于性话题的讨论。通常情况下,大路神经系统会告诫我们遵守一定的社交规范。但是网上进行的交流缺少面对面的反馈信息,而这种反馈信息正是眶额皮层帮助我们遵守社交规范所不可或缺的。

什么在决定我们的思想和情感

多么悲惨的场景啊。那个可怜的女人独自站在教堂前面,不停地哭泣。教堂里肯定在举行葬礼,她肯定在为失去了一位至亲至爱的人而伤心欲绝。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一个葬礼。在教堂前面停着一辆装饰着漂亮鲜花的豪华轿车——原来这是一场婚礼!多么甜蜜的时刻啊……这是一位女士看到一张在教堂前面哭泣的女人的照片时的心理活动。第一眼看上去像是葬礼,因此她的心里充满了悲伤,眼睛中闪烁着同情的泪光。但是她的转念一想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心情。认为那个女人是在参加婚礼,并且想象婚礼上的温馨场景之后,她的悲伤变成了高兴。也就是说,我们的情绪会随着认知而改变。

凯文·奥克斯纳的一项大脑成像研究就分析了这种日常交流中的琐碎细节发生时的大脑机制。在30多岁的时候,奥克斯纳就已经成为这一新兴领域的领军人物。当我去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系所在的谢莫洪大楼拜访他时,发现整个大楼就像一个杂乱、充满异味的养兔厂,而他的办公室却非常整洁干净。他在那里向我阐述了他的方法。

在奥克斯纳的一项研究中,一位志愿者一动不动地躺在哥伦比亚大学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中心的一个黑暗、狭长的成像仪器中。他的头部上方有一个鸟笼状的仪器,这个仪器可以探测到大脑中原子所发射的脑电波。在这个鸟笼状仪器上有一个成45度角的镜子,可以帮助他看到机器另一端自己露在外面的脚。

虽然这个场景在自然情况下很少出现,但是它可以为我们提供大脑在接受某一特定刺激(比如看到惊恐的人们的照片,或者通过耳机听到婴儿的笑声等)后的活动情况。通过这种大脑成像研究,可以帮助神经学家们精确地描绘出在各种人际交流过程中大脑的活动情况。

在奥克斯纳的研究中,女性志愿者会首先观看照片,产生对照片的最初感觉。然后实验者再指导她们重新思考照片上的情景,以比较轻松的方式来重新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面那个从葬礼到婚礼的思路转变就发生在此类实验中。重新思考使得她们引发悲伤的情绪中心得到了控制。具体的过程大致如下:杏仁核的右半部,也就是痛苦情绪的发源地,会对照片上的情景迅速进行自动评估,得出这是一个葬礼的结论,然后引发她们的悲伤情绪。

作出这种最初情感反应所用的时间非常短,而且这一过程是下意识进行的,因此在杏仁核产生这种反应并且引发大脑其他区域活动的时候,理性思维中心还没有完成对于该情景的分析。而且连接情感与认知中心的神经系统还会对这种一触即发的反应进行核实与完善,这样,我们的第一印象就形成了(多悲惨啊——她在为葬礼而哭泣)。

对照片进行有意识的重新分析(这是一场婚礼,而不是葬礼)会使人们产生较为愉快的心情,从而使杏仁核和其他相关神经系统平静下来。奥克斯纳的研究发现,前扣带皮层越活跃,这种反思改善心情的威力就越明显。而且,前额叶皮层中某些区域的活动越活跃,杏仁核在反思过程中就越平静。因此,当大路神经系统取得发言权后,小路神经系统就默不作声了。

当我们有意识地接触某个痛苦场景时,大路神经系统可以通过前额叶皮层中任何一个神经系统的活动来控制杏仁核。我们在反思时采取的心理策略决定了哪个神经系统会被激活。如果我们用客观的、像医生一样置身事外的态度看待别人的不幸,比如一位重病病人的痛苦,好像我们与他没有任何情感交流一样(这就是医务工作者通常采取的态度),那么前额叶皮层的某一个神经系统就会被激活。

如果我们以积极乐观的态度来考虑病人的状况,比如病情不至于致命,或者很有可能康复等,那么这种态度就会激活前额叶皮层中另外一类神经系统的活动,通过改变我们感知事物的角度,我们也改变了它对我们的情感所产生的影响。就像斯多葛派哲学家马库斯·奥里利厄斯在几千年前所说的那样,痛苦“不是由事件本身,而是由你对待它的态度所导致的,因此你也可以在任何时候消除它”。

这个反思实验的结果纠正了人们普遍存在的一个误解:我们对于自己的心理状态毫无办法,因为我们的许多思想、情感和行为都是在“一眨眼的工夫”自动产生的。“一切思想、情感与行为都是自动产生的说法令人沮丧,”奥克斯纳评论说,“反思改变了我们的情感反应。当我们有意识进行反思的时候,我们就取得了对自己情感的控制权。”

即使我们仅仅是在心里梳理自己的情感也可以帮助杏仁核平静下来。一方面,它会使我们重新考虑可能作出的消极反应,更加全面地考虑当前的情景,从而促使我们作出更加明智的决定。

大路神经系统的这种控制与调节还意味着我们即使面对不良情绪传染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反应。比如,我们可以抵制一个恐惧的人歇斯底里情绪的传染,事实上,我们可以保持冷静并且竭力帮助他平静下来。如果我们不喜欢别人的激动状态,我们也可以抵制他的传染,坚决地保持自己希望拥有的心境。

丰富多彩的生活为我们提供了无数种可能。在应对变幻莫测的大千世界时,小路神经系统为我们提供了最初的反应,但是决定我们的最终思想、情感与行为的还是大路神经系统。

终结“社交恐惧症”

戴维·盖伊第一次怯场是在16岁的时候。那是在一堂英语课上,戴维的老师要他在课堂上朗读他的周记,而他头脑中浮现的都是同学们的影子。尽管戴维立志做一名作家,而且也在不断尝试新的写作技巧,但是他的同学们都对写作不屑一顾。和其他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一样,他们讨厌装腔作势,而且一个个尖酸刻薄。戴维极力避免他们的讽刺与嘲笑。这时他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怯场表现还不仅如此:他的脸变得通红,手心在出汗,而且心跳快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越是想努力摆脱这种状态,怯场的症状就越严重。从此戴维就落下了怯场的毛病。尽管他在第二年被提名为班长,但是一想到做班长要演讲他就放弃了。即使在他到了30多岁,发表了第一部小说之后,他仍然避免公开演讲,也拒绝朗诵自己的小说。

戴维·盖伊这种害怕公开演讲的症状十分普遍。调查显示,这是最常见的一种恐惧症,每5个美国人中就有一个有此症状。但是在观众面前怯场只是“社交恐惧症”的众多症状之一,精神病诊断手册把这些焦虑统称为“社交恐惧”。其他的形式还包括从结交新朋友或与陌生人交谈,到在公共场所进餐或者共同使用洗手间等场合下的不安表现。

就像戴维的情况一样,社交恐惧症通常出现在青春期,但是这种恐惧可能会持续一生。患有此症的人会尽量避免可能引发自己恐惧的场合,而且一想到这些场合就会引发他们的焦虑。

戴维这样的人的怯场还会对他们的生理系统产生深远的影响。只要他们想到任何一个观众的嘲弄,他们的杏仁核就会被激活,使身体产生大量压力荷尔蒙。因此戴维仅仅想象同学们的嘲笑就会引发生理系统的强烈反应。

这种习得性恐惧部分是由杏仁核回路中心的一类神经系统导致的,约瑟夫·勒杜克斯把它称为“恐惧中心”。勒杜克斯几十年来一直在纽约大学神经科学中心从事神经细胞的研究,因此非常熟悉杏仁核中的神经分布情况。勒杜克斯发现,接受感官信息的杏仁核中的神经细胞,以及接受恐惧信息的相邻区域,在感知到恐惧时的活动会与平时不同。

我们的记忆总是处于不断重构的过程中。只要我们回忆某次经历,大脑就会根据我们现在的兴趣和理解来更新它。勒杜克斯解释说,回忆某次经历在细胞层面上意味着它会被重新巩固,随后新合成的蛋白质会稍微改变它的化学构成。

每当我们进行回忆的时候,我们都会调整它的化学构成,调整的具体情况取决于我们回忆时出现的新信息。如果我们只是重新经历同样的恐惧,那么这种恐惧就会进一步加深。

但是大路神经系统是可以对小路神经系统进行调节的。如果我们在恐惧的时候找到减轻恐惧的方式,那么在大脑对同样的经历进行再次编码时就会减弱它对我们的影响力。这样,曾经使我们感到恐惧的经历对我们的影响就会逐渐减小。勒杜克斯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杏仁核内的细胞会发生改变,使我们对以前的恐惧经历产生免疫力。因此,治疗恐惧的目标之一就是改变恐惧的神经细胞。

事实上,有些治疗有时会刻意使人们重新体验引发他们恐惧的经历,这样他们可以在经历恐惧的时候练习克服恐惧的方法。这种治疗首先通过缓慢的腹部呼吸使人们平静下来,然后使他们体验威胁性情景,而且通常威胁的程度会不断上升。

通过这种方式控制愤怒情绪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纽约市的一位交警因为被一个骑摩托车的人骂做“下流母狗”而怒火中烧,因此她在接受这种治疗时,这个词语被反复提到了多次,首先是用平静的语调,然后用比较恶劣的语气,最后还加上了下流手势。而这位交警在治疗中的任务就是坐在那里,尽可能地使自己平静。最后治疗取得了疗效:不管这个词语的表达方式多么令人厌恶,她都能够平静对待了。这样她重新投入工作之后即使再次碰到辱骂,大概也能心平气和地开罚单了。

有时治疗师们会在安全范围之内尽可能地为病人重现引发他们社交焦虑的场景。一位认知治疗师的方法远近闻名,他让治疗小组作为临时观众来帮助病人克服自己对于公开演讲的恐惧。在治疗过程中,病人不仅练习放松的方式,还会锻炼抵抗焦虑的能力。同时,治疗师还要求临时观众为病人增加困难,比如讥笑他们,或者做出百无聊赖或毫无兴趣的表情等。

当然这种对于恐慌或者愤怒的体验必须在病人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曾经有一位即将接受这种治疗的女士找了个借口跑进卫生间把自己反锁了起来,拒绝出来面对挑战。最后在医生的耐心劝说之下她才出来继续接受治疗。

勒杜克斯认为,只要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帮助你从不同视角看待自己痛苦经历的人一起重新体验过去的痛苦经历,就可以重新对这种经历进行编码,从而减轻你的痛苦。这可能就是病人和治疗师在遇到困难时安慰自己的良方之一:接受治疗的过程本身就有可能改变大脑对不良信息的储存。

勒杜克斯说:“这就像是内心产生忧虑之后我们又从新的视角来看待它。我们是在利用大路神经系统来重新塑造小路神经系统。”

第二部分 如何做到心与心的交流

第六章 如何做一个超凡魅力的人

三个12岁的男孩正在去足球场的路上,他们要去上体育课。其中两个男孩一看就是运动健将,他们走在后面,嘲笑前面那个身材略微有点胖的男孩。其中一个男孩语气中透着轻蔑:“你要尝试踢足球了?”受到这样的侮辱,这个年纪的男孩是很容易被激怒的。那个有点胖的男孩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像要准备战斗一样。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只是转过身去,平静而又实事求是地说:“是的,尽管我足球踢得并不好,我还是要试试。”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但是我的美术棒极了,不管看到什么,我都能把它画得惟妙惟肖。”然后,他指着那个挑衅的男孩,对他说:“至于你,你的球技很棒,真的很高超!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像你一样,但我就是做不到。我想通过不断练习总能有所提高的。”听到这话,那个挑衅的男孩的轻蔑态度彻底消失了,他友好地说道:“其实你的球技也没有那么差劲,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几招。”

上面这个小故事向我们展示了社交商的无穷魅力,正是高超的社交商使本来可能发生的战争开出了友谊之花。那个胖乎乎的“小画家”不仅成功地化解了一场矛盾,而且在更高层面上,他还引导了对方的情绪走向。

通过保持冷静,那个积极乐观的“小画家”在听到别人的嘲讽后压制住了可能爆发的怒火,而且,他还引导另一个孩子进入了自己友好的情绪状态中。这种神经系统的“柔道”把孩子们的敌对状态转化成了友善,充分体现了卓越的社交智慧。

1920年,在《哈泼斯》的一篇文章中,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家爱德华·桑代克首次提出了“社交商”的概念。他说:“幼儿园、操场、营房、工厂和商场里到处都能发现社交商的踪迹,但是它在实验室等人为场合却不存在。”桑代克发现,社交商对于许多领域的成功都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一个成功的领导者更需要具备高明的社交商。“工厂里技术最高超的工人,”他曾经写道,“如果缺乏社交商的话,也做不好工头。”

但是桑代克的这一理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忽视了。20世纪50年代,著名心理学家戴维·韦克斯勒(他设计的智商量表至今仍被广泛使用)还仅仅把社交商看做“用于社交场合的普通智力”。

半个世纪后的今天,神经学为我们描绘出了大脑中负责各种交际功能的不同区域,我们重新思考社交商这一概念的时机也已经成熟了。社交商所依赖的神经系统和控制认知能力(比如普通智力)的神经系统是不同的。

小路神经系统所包含的大部分神经系统都与语言和思维中心没有直接联系。要充分理解社交商,我们必须首先重新思考这个概念,使其涵盖那些“非认知”能力,比如一个机敏的护士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够通过适当的抚摩和安慰使一个号啕大哭的小孩安静下来。

在早期关于情商的文章中,我所依赖的理论大多来自情感神经学,特别是当时的新发现——前额叶皮层是如何调节产生情感冲动的杏仁核及相关神经系统的。这一神经系统控制着情商理论中提到的自我意识和自我管理能力。鉴于当时神经学的发展水平,它还无法描述神经系统如何控制我的情商理论中所提到的第三方面和第四方面——同理心和社交技巧,而这两个因素正是社交商的基础。

因此,人们很容易混淆情商和社交商的概念。这也难怪,这两个领域本来就是相互交叉的,大脑的社交中心和情感中心也是部分重叠的。威斯康星大学情感神经学实验室主任理查德·戴维森曾经说过:“所有的情感都具有社交性。我们不能把情感的起因与周围的人际关系隔离开来,正是人际交往激发了人们的情感。”

我自己的情商理论也包含了社交商因素,这一领域的其他科学家们也大都如此。但是我逐渐发现,仅仅把社交商作为情商的一部分,阻碍了我们以新的视角来研究人类的社交能力。我们只关心个体神经系统的变化,而忽视了交流双方神经系统的相互影响。这种“近视”实际上忽略了社交性,因此根本称不上社交商。

随着社会神经学的发展,重新思考社交商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了。在史前社会人们赖以生存的基本能力中,社交商就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与其仅仅思考现代社会中社交商所包含的内容,不如先推理出大自然赋予了我们哪些赖以生存的社交能力。

人类赖以生存的社交能力可以分成两大类:社交意识——我们对他人的感知,社交技能——我们的后续行为。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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