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这漫长黑夜(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苑子豪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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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这漫长黑夜试读：

如果说女孩子们手挽着手上厕所是一件不能被男生理解的事，那么，男孩子们在酷热难耐的夏天还要打球打到满身汗臭味，就是女生所不能理解的了。

好在林敬东不是这样的男生。“东哥，你就行行好，帮我和班主任求求情，让她别把我的事儿跟我爸妈说了呗？”刚因为踢球踢碎了校广播站玻璃的王四眼，用撒娇的语气祈求着林敬东。

眼前这个被求情的男生是全校闻名的人物，他是学生会主席，还是全年级第一名。学文科的他写得一手好字，每次期中期末考完试，学校的表彰橱窗里，就会出现他的试卷，向全校同学展示着他难以企及的高分和俊秀的字迹。

比他的字更好看的，是他的人。在那个人人还不会打扮的青春期里，林敬东仅凭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就足以打动所有见过他的女同学。

有人喜欢他浓密的睫毛和炯炯的眼睛，有人喜欢他宽阔的肩膀和高挑的身材，也有人喜欢他忧郁的气质和有棱角的脸型，只有冯依然，喜欢他被展示出来的语文作文。

更准确点说，是喜欢他笔下的故事。

冯依然是学校文学社的副社长，职位只低于社长林敬东，即便如此，她也没多大权力，因为整个文学社，加起来不过五个人。

在2009年，垂柳一中的社团文化氛围还没那么浓厚，没有社交网络的女同学们，也不会玩手机，她们最会的就是手挽着手，躲在教学楼的外面，等着每天放学，偷偷瞄一眼林敬东。

说偷偷绝不算过分，因为整个学校都没什么人敢和林敬东四目相视，因为他实在是太冷漠了，所有人见到他，都会被他的气场镇住，仿佛无法靠近。

除了虎头虎脑的王四眼还敢偶尔和他勾个肩搭个背，再没有人和他近身接触过，就连副社长冯依然，都很少主动和他讲话。

冯依然不敢主动讲话，还有一个原因。

时间退回五年前，读初中的冯依然是人见人夸的女同学。

她学习好，初二就当上了全校的大队长，长相甜美，男生们都爱在私底下讨论她可真会穿花裙子。那时候的冯依然就是一个戴着水晶桂冠的公主，浑身发着光，仿佛站在了全世界的舞台中央。女生爱和她玩，男生纷纷倾慕，可以说随便伸伸手，就是一大把的喜欢。

只是现在的她，自卑得仿佛陷入了无底洞。

冯依然绝没想过自己会在高中的时候突然发育，个子和体重都控制不住地生长，像一场大雨过后疯长的野草。原先体态娇小玲珑的她，只有一米五多的身高，体重不到七十斤，而现在不仅长到了一米七，体重也飙升过了一百二十斤，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姑娘。

都说高中时期的女生最烦恼的三件事，一是喜欢的男生对自己毫无感觉，二是外表走形，三是青春痘比生理期还要频繁地袭来。

这三点，冯依然都占了。

她当然烦恼，于是每天上课都爱一边玩弄着头发，一边皱着眉头看窗外乱成麻的老旧电线。她也当然尝试过改变，咬着牙不吃晚饭，可还是会在夜里饿得要晕过去时，忍不住拉开冰箱，本能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每次吃完，她又会狠狠地在心里把自己重新憎恶一遍。

冯依然也试过跑步，不仅没什么效果，有次烈日炎炎下还几近虚脱。

瘫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仿佛在说：我的生活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从前坐在教室的第二排，现在坐在倒数第二排。

从前被人保护成小公主，现在都笑称她是女汉子。

从前人见人爱，现在不爱见人。

所有青春期的烦恼都一下子涌了上来，怎么也抵挡不住。窗外偶尔路过的老旧拖拉机发出呜隆呜隆的噪声，掩盖了她发出的轻轻的叹息。

五星红旗飘扬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空，早读的背诵声不时传来，巨大的钟表镶嵌在主教学楼的墙壁里，指针没有一刻停止走动。来晚了的学生背着书包默默低着头，走出急促的脚步声，沉默把整座学校装点得更加紧张而肃穆。整个高中生活都是这样规律又无聊，可也像巨大的网一样，把青春困在其中。

冯依然把头轻轻靠在教室的窗子边，发呆地盯着学校的围墙看，她烦闷地在心里想，这样一个闭塞又漫长的高中啊，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而那些青春的烦恼啊，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消解。“他是那样一个光芒闪耀的男孩，而我，自卑又平凡。他啊，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就是一个抵达不了的远方。”

冯依然小声呢喃着。Chapter 02“102！”王四眼大声尖叫着。

只是他说的根本不是成绩，而是班里最胖的一位女生的体重。

今天是体检日，全班同学都散散漫漫地朝体检室走去，只有冯依然走在很前面，她可不想排在中间，这样后面的同学一定可以听到体检老师喊出来的数字。当然，也绝不要在最后一个，这样全班的坏男生都会来看热闹，就像他们现在喊出别人的体重一样。

王四眼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原因是他和几个坏男孩打赌，如果对方体重超过一百公斤，输的男孩就要给他当一天“孙子”。“真争气啊，就差这四斤，还真的是险！早上多吃了几个包子吧？”王四眼过分地打趣着。

两百斤的胖女孩没说什么，抿了抿嘴，她早就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嘲笑，这也不是第一次被嘲弄了。之前他们还有更过分的把戏，比如说她的屁股大过家里的彩电，比如说她的胸下垂得像菠萝蜜，比如说她的粗腿像树桩，还比如，让她在拔河比赛中站在队尾，用绳子一圈一圈系在身上，然后用力向下蹲。

那天炎热的太阳烤得人直冒汗，一个高中女生的自尊被蒸发着。

胖女孩习惯了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折叠好体检报告，然后步伐缓慢、东扭西扭地就朝着查视力的地方走去。冯依然在一旁看着那几个坏男孩互相喊着“孙子”，心里一阵暗暗的愤怒，只是现在的她并不敢挺身而出说些什么，因为她的心里住着一只胆小的怪兽，时刻提防着一切可能的伤害，她才不想引火上身，让自己也不怎么光彩的体重被公之于众。

可这放在几年前，她是绝对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因很简单，那时候的她在学校呼风唤雨。

记得初二那年，冯依然放学准备回家的时候，在停车区推着自行车，没隔多远的墙角落里，有几个男孩围在一起，仔细看看，中间还坐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矮个子男孩。

冯依然把车放下，跑了过去，一声响亮的呵斥，坏男孩们就回了身。

透过这几个身材高很多的男孩往下看，一个脏兮兮的被欺负的小个子，正咧着嘴，表情痛苦，他没抬起眼睛，只是丢脸地看着有些潮湿的地面。

没多久，冯依然就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太过分了你们！以强凌弱！以大欺小！你们想过如果别人这样欺负你，你会怎样吗！”

冯依然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因为在她的身后，有全校最威武的那几个男同学跟着。他们是学校出了名的“校霸”，因为倾慕冯依然，所以每天威风凛凛地跟在她身后，争着抢着保护着她。

那几个围着的坏学生见了校霸就怕得浑身发抖，没吭出一声来。“这是我弟！你们以后再欺负他试试看！”还没等冯依然说完最后一个字，几个坏学生就连忙点着头跑了。

冯依然轻轻拉开书包，从最里面的格子里拿出一包茉莉花香的纸巾，递给了这个男孩。“哭是没用的，你要学会抵抗，知道吗？”说完，冯依然就转身推着自行车回家了。

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也不是她在学校里救助过的第一个人，呼风唤雨的她，就是照亮很多个脆弱星球的光芒。“一米七一，体重六十四公斤。”体检医生报出来的数字打断了冯依然回忆的思绪，想到曾经的自己，再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冯依然冷蔑地笑了笑，终究没有替胖女生说些什么。“喂，你的纸巾。”一个男生叫住了冯依然。

冯依然接过林敬东递过来的纸巾，才想起刚刚自己马虎地把它放在了桌子上，道了句谢，就匆匆去下一个检查室了。

她忽然回过神来，这好像是这个学期，林敬东第一次跟自己说除了文学社工作以外的话。Chapter 03

高二的学习并不算特别紧张，虽然班主任常常念叨着“决战高考500天”，然而教室里还是有很多同学在嬉笑打闹。

王四眼是班里出了名的捣乱鬼，凡是出了事，不管大小，王四眼都是班里八卦消息的收集处，所有喜欢听八卦的男生女生，都会来王四眼这里打探。好像青春期的班级里，永远有这样一个人，他的一门心思既不扑在学习上，也不扑在女孩身上，而是淋漓尽致地展示着自己顽劣的淘气。“王小桃跟林敬东表白了，东哥压根没理啊，连情书都没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尴尬不尴尬！”“还有陈杏子，她昨天穿的袜子，两只不一样，一只横条纹，一只竖条纹，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猜测王紫薇要么是和爱游泳的林峰有一腿，要么是和林峰他爸有一腿，这几天林峰他爸总被叫来学校挨训！”“昨天地理课上的那个屁，李昂侦查出来了，是阿肥放的。我问李昂怎么侦查出来的，他说，他跟了阿肥一天，又闻了两遍确认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男两女围着王四眼，聚精会神地听着枯燥高中生活里的恶趣味，然后笑得前仰后翻。“还有！惊天大八卦！冯依然初中的时候是七中校花，高一前的那个暑假还是XXS码，后来开始发育，现在愣是变成了XL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到码数的时候，冯依然从身后经过，她一定是听到了他们的讨论，不然她不会脸色一变，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林敬东拿起一根中性笔，把笔盖拔下来，朝着王四眼的头丢过去，“哎呦”一声，王四眼就不说话了，他早就习惯了林敬东对自己的监督。

王四眼挥挥手就把听八卦的男孩女孩都轰走了，说着“今天的八卦不营业了”，然后像个小跟班儿一样把笔盖给林敬东捡回来：“东哥又掉东西了嘿！”

然而林敬东并不是每次都能盯紧王四眼，不让他欺负班里的弱势群体。有次王四眼趁林敬东去教导处开学生会的会议，就起了坏心，准备好好戏弄一番班里的女同学。

这次的目标是冯依然和她的同桌王小桃，一个是林敬东的手下副社长，一个仰慕林敬东，就算再怎么欺负，应该也不会生气。

王四眼先是跟冯依然说班主任要找她谈话，支走冯依然后，和王小桃说其实林敬东一直暗恋冯依然，还给她写了非常多情书，就在冯依然的书桌里，怂恿王小桃翻她的抽屉。

王小桃是绝对抗拒的，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去翻看别人的隐私，可在王四眼的连番怂恿下，她还是带着好奇心和嫉妒心，把手伸进了冯依然的书桌里。窄小的书桌里，王小桃紧张地翻来翻去，吞咽着口水，试图寻找秘密。突然间，她以全班都能听到的最高分贝大叫了一声，然后跳了起来——

三只蚂蚱在冯依然的书桌里跳动，吓坏了最怕昆虫的王小桃。

周边的同学都看到了这一幕，王四眼故作严肃地教育着王小桃：“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趁同学不在，偷翻人家的课桌，窥探隐私！”王四眼掐着嗓子说。

还没说完，冯依然就走回了班级，后面跟着的是她半路就碰上的班主任。被戏耍的冯依然自然是被班主任骂了一顿，批评她“莫名其妙”和“疯疯癫癫”，即便她和班主任说是王四眼编造的，也会被说成“近墨者黑”和“不学点好”。

她沉着脸色，往座位上走。

班主任扬着嗓音宣布提前上课，可身边同学却没有要开始上课的意思，纷纷向冯依然投来充满同情的眼神。她一脸困惑地坐在座位上，直到发现自己的书桌被翻得凌乱，王小桃低着头不敢直视，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王四眼意识到氛围有些不对，于是拿着玻璃罐子，顺着冯依然的桌斗把三只蚂蚱抓了起来，然后悄悄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冯依然用左手拄着脑袋，藏在袖口里的耳机十分隐蔽地连在了耳朵上，音乐声瞬间就涌进了她的世界里。

只有音乐可以治愈这烦躁的一切。

林敬东从后门走进来，路过冯依然的时候，轻轻把她拄着脑袋偷听音乐的手拿了下去，然后一个平静如水的眼神递过去。“好好听讲。”Chapter 04

副教学楼的天台是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按理说，通往天台的那扇门早就被封死了，然而不少早恋的男女，愣是把这封死的门锁给偷偷撬开了。

他们在这个无人看管的区域，吹着徐徐的风。

冯依然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空旷安静，没有纷扰。自从她身体发育身材走形后，就常来这里放空自己，仿佛在这个没有目光的地方，她才可以完完全全成为自己。

一阵略强劲的北风吹来，一下子就凌乱了她的头发，发丝迷在眼睛里，卷进嘴巴里，挡在脸前面。被风吹乱的头发就好像真实的生活一样，遭受烦恼的袭卷后，乱成一地的鸡毛。

冯依然把发丝一点点拨开，她看着天空中缓缓飘浮的云，听着手机里播放的音乐，不自觉就流下了眼泪。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

音乐忽然断了，她的耳机被摘了下来。

是林敬东。

空气从未如此沉重过。

冯依然赶快抹了抹眼泪，吸了一下鼻子，收起自己的情绪，不想被他看到。“当你觉得很难的时候，软弱地倒下是没用的，有本事的是站起来，站得比别人高，才不会被别人看低。”林敬东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一点语气。

逆着光线看，高大的林敬东在光束里显得格外冷峻，他脸上的线条似乎更加明朗。

冯依然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可在此刻，她一点也不需要这些逆耳忠言，她需要的很简单，就是静静的安慰，或是畅快淋漓地大哭一场。

她没有回应什么，只是简单地把耳机线收了收，准备走回教学楼了。“明天开始，从学习到生活，我来监督你。我们文学社的同学一个都不能落下。”林敬东的话像冷冷的空气，抽打在冯依然的脸上。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冯依然的脸反而热热的，毕竟自从读高中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被别人“关怀”，尽管方式有些霸道和冷酷。

那天以后，林敬东每周都会要求冯依然写周报，汇报自己一周的学习情况；他把自己的笔记全部拿出来，画出重点，要求冯依然誊抄一遍加深印象；除此以外，林敬东还利用自己午休的时间给冯依然出试卷，每天给她加几道小测题目，要求她做完。

虽然被别人管理着学习有些累，但效果是明显的，冯依然的成绩从班里平平的中游，慢慢进入了中上游的行列。

为了避嫌，要面子的林敬东要求冯依然在晚餐的时间，到图书馆的角落里跟他补习功课，这个时候别的同学都在食堂或者校外吃饭，没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个在图书馆的角落学习。

林敬东才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做事滴水不漏的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传出什么无聊的八卦。“笨蛋，这个题我变换一个样子你就不会了，给你讲过多少遍，要理解它的核心要义。”“上周的周报要拖到什么时候交，嗯？”“今天的小测错得太多，晚上要加两道题。”

每次面对林敬东冷酷的批评，冯依然反而觉得暖暖的，她也没有想明白，圆润又普通的自己，到底为什么可以在这样一个不见光的角落里，和全校女生仰慕的男生独处。

独处就算了，林敬东还会分自己的便当给冯依然吃，因为每次补习结束后，基本上食堂都打烊了，冯依然常常饿到肚子叫。“我妈做的便当，分你一半，里面都是按营养比例来的，吃完这些，就不用再吃别的了。”

冯依然盯着便当盒里的紫薯、牛肉、腰果、玉米、核桃的奇怪组合，满脸沮丧，要知道这些看起来就让人没食欲的食物简直就像是冷冰冰的林敬东，根本难以下咽。

可是想到这或许也是减脂的一种好办法，她就咬咬牙，坚持下去了。

吃饭的时候，林敬东不会说话，甚至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小小的。好动的冯依然总是一边抬着头嚼着，一边仔细打量林敬东的脸。

她在想，这样的男生是怎么存在的，他简直就像是一场梦。Chapter 05

报名风靡一时的第二届“THE NEXT文学之新”新人选拔赛，是文学社最近最忙碌的事，社长林敬东组织全校七八名热爱写作的同学，一起投稿参加这个比赛。

TN大赛是郭敬明举办的全国范围的作文比赛，类似选秀，从全国选拔出色的年轻写手，把他们打造成星光闪耀的作家。“我们要成为明日之星！”社员兴奋地冲林敬东说，可以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份希望闪着的光。

林敬东只是微微笑着，然后低着头，把打印好的稿子小心翼翼地对折，一份一份塞进信封里。“这次咱们社投递了八十多份稿子，每个人把自己看家的文章都拿了出来，全国估计都没咱们这么疯狂的吧？”一个社员得意扬扬地说。

另一个男生瞥了他一眼，不识趣地说：“你怎么想，别人就怎么想，你投七八份，别人也会投七八份。这全国选拔就像大海捞针，寄得到寄不到还是个未知数呢。”

被打击积极性的社员赶快捂住他的嘴：“呸呸呸！”

确认他不再说了，才继续捧着林敬东的面子说：“这次比赛意义非同一般，我们社在学校社团里是最冷清的一个，要是能通过这个比赛拿个名次，我们社也就一下子火了，到时候同学们都得挤破脑袋找咱们林敬东社长申请入社！”

冯依然笑了，不知道是笑他的幼稚，还是笑他的拍马屁。她对着三个社员，语气稳练地说：“虽然选拔赛很残酷，通过初选都很难，但我们还是要坚定信心，捍卫自己的梦想！”

八百辈子没笑过的林敬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比赛，被你们说得像是要上战场，幼稚不幼稚？”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心里却一定知道自己有多想在这个比赛中晋级，让自己的文字被更多的人看见，毕竟冷冷的他，从小的爱好就只有写作这一个。

他也一定知道，和自己同样爱好写作的冯依然有多想晋级，现在一无是处的她，数学总是搞不明白的她，谈起未来就头疼的她，多需要一个鼓励自己的证据，来给不自信的丧丧的自己加一程油。

只是，投递出信封的那一刻，就像把石头丢进了大海。

有的时候会听见“扑通”一声，然而大多数时候，我们的努力都不会获得任何反响。

这和爱一个人一样。

今年已经是TN大赛举办的第二届了，第一届入围的那些作者，全都在包装之下出版了自己的图书，成为年轻人追捧的青年作家。他们出小说，在全国各地举办读者见面会，签名给粉丝，被成千上万的人喜欢。

这一届的比赛结果，也会按照惯例，通过《最小说》杂志公布，入围的选手需要到北京参加复赛，所有费用都由组委会承担。

冯依然一定不会忘记，临近最新一期杂志发行的时候，她每天都跑两趟学校门口的书店询问杂志是否到货，在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等待一个消息，就像等一封信一样。

终于在一个火烧云满天的傍晚，她在书店里拿到了这期刚刚到货的杂志。

手抖着付了钱，又手抖着拆开杂志，翻到TN选拔赛的专区时，整个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她根据赛区，顺着入围名单一点一点往下看，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姓“林”的名字。

然而她看到了“冯依然”三个字。

冯依然，入围作品：《被时间遗忘的海浪》。

奇怪，明明自己没有这篇文章，难道是社长林敬东给大家修改文章题目的时候，也帮她改了？

哎，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帮了那么多人修改，自己却没有晋级入围。

滚烫烫的，脸就像被头顶的火烧云晕染了一样，烧得通红，她一定知道“背叛”了在图书馆里等自己补习的林敬东而偷偷跑出来有多不好，更差劲的是，他没有入围，而自己偏偏入了围。

毫不夸张，那个傍晚成了冯依然高中时期最艰难的一个傍晚，她清楚地知道，没有林敬东的陪伴和鼓励，自己在比赛中绝不可能有任何进展。况且，她也根本不想抛下林敬东，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地晋级。

冯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图书馆，在林敬东面前坐下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入围了吧。”林敬东冷冷地说。“啊？”冯依然装着傻，抢过林敬东手里的便当盒，然后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你说你入围了？恭喜你啊，到哪都会发光的金子同学。”“我应该没有入围。”“啊？”冯依然躲闪着他的目光，“是吗？”“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的结果。”“啊？”第三个“啊”字之后，心慌意乱的冯依然终于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了。

她翻了一页书，发出“唰”的声音，如同一片枯干的树叶，静静地落在图书馆的地上。“我不去。”

冯依然低着头，装模作样地盯着书看，单从她发出的有些颤抖的声音就能猜测到，她有多么张皇失措。“去。”

林敬东的这一个字里让人辨别不出他的情绪，但一定是不好的情绪。“我说了不去，你为什么总要左右别人的决定？”冯依然有些生气，其实她气的根本不是被左右，而是林敬东不懂她的真心。

林敬东把冯依然手里的便当盒抢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这是你的梦想，你必须去实现，况且你太需要这个机会了，它会让你更自信，让你看到自己的闪光点。”

冯依然站起了身，像是被点燃的火柴：“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自信？我不自信又怎么样？我就算再不好，也不需要你替我做的决定来证明自己！我有一万个不好，但至少懂得人和人之间的情感！”

她摔下一句“你根本就不懂”后，就跑开了。

很多时候，就算是丑小鸭，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小片池塘。见不到大海没关系，到不了湖泊没关系，找不到河流也没关系，只要能有小池塘安安稳稳地陪伴着，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它并不奢求过多。

图书馆呈现出从未有过的静谧。Chapter 06

和林敬东冷战的时间足足有三个月，冯依然再没踏进图书馆一步，当然，她也兑现着当初的承诺，没有去参加TN比赛的复赛。

其实她只是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林敬东的霸道和冷血，总是摆布着别人的生活，左右着别人的决定。如果没有一起晋级，宁可谁也不去，这样有人情味的事情在冯依然看来是两肋插刀的义气，而对于林敬东而言，却是不可理喻。

或许这就是女孩和男孩的区别。

女孩为了对方而放弃彼此，男孩为了彼此而放弃对方。

秋天的北京还是有些凉的，有些树叶还固执地不想凋落，于是就和秋风对抗着。冯依然裹着一件薄薄的毛衣走在校园中，耳朵里插着耳机，听着的歌还是那首《遇见》。

由于没有人再来摘掉她的耳机，于是她完完整整地听了一遍后面的唱段。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我

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瘦了一些的冯依然，还是那个没有安全感，需要用音乐来填充自己的不安的女孩。她每天用功读着书，也习惯了吃少量的健康的食物维持身材，没有再持续发胖下去的她，既不好也不坏，在偌大的世界里小小地存在。

走回班级的时候，班里安安静静的，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赫然写着“决战高考200天”的大字，不管是先前爱闹的王四眼，还是情种陈杏子，都趴在桌子上吃力地做着练习册。和林敬东冷战后，王小桃就顺势重新回到了冯依然的怀抱，在这个班级里曾发生过的那些故事，似乎都被时间的尘埃掩埋住了，不露一点痕迹。

由于功课越来越紧张，很多同学中午都不再回家午休，而是在教室里做题复习。

这天的冯依然也是一样，披着一件外套，戴着耳机，一边听着歌，一边解着难懂的数学题。一旁的王小桃早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这让冯依然也有了困倦之意。

透过窗子的光线打在她身上，轻轻地拍着，没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乡。

冯依然是被前桌李昂搬挪桌子的声响吵醒的，扫视了一周，同学们也来了几乎一半多，下午漫长的课程又要开始了。

世界忽然很安静。

门外路过的脚步声。

窗外风掠过树叶的摩挲声。

似乎，还能听到墙上钟表的走针声。

一派真实的感觉。

嗯？

冯依然腾地直起腰来，她摘掉耳朵里的耳机，顺着耳机线往下看，连在线上的手机不见了！

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更加沉重了，像是被敲击过一样，全世界嗡嗡地旋转，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这个秋日的午后惴惴不安。“音乐是我唯一的安全感，这部手机我不能丢。”冯依然满脑子都是这样的想法。

她晃醒还在睡着的王小桃，发动陈杏子，一起帮忙找，可是翻遍了课桌，看遍了地面，也一无所获。况且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午睡前还放着手机的音乐，不可能是忘在了哪里。

一定是被偷了。

可恶。“中午我醒来的时候看你还在听歌，怕你着凉，我就把衣服给你披上了，我记得你的手机就在你手里。”王小桃回忆着。

陈杏子坐在桌子上，皱着眉头帮忙分析：“教室的后门开着，会不会是别的班的谁路过，发现你手机好偷，顺势给摸走了？这样就不好找回来了。”

这种八卦局，绝对少不了王四眼，他执意声称班里肯定是有内鬼，午休的时候班里少说也有十多个人，总有没睡的，外班的谁也不敢进来半步，更何况偷东西。

王四眼拉着冯依然，问遍了午休时在班里的每一个同学，都没有人看到什么动静。因为冯依然坐在倒数第二排，又在靠窗的位置，实在难有人注意到。

大家都知道，冯依然家里的条件一般，在2010年那个时候，丢了一部手机，短时间内是没有钱再买一部新的了。不仅如此，为了避免冯母的数落和念叨，冯依然还需要假装没有丢掉这一部手机。

整个下午，冯依然都心不在焉的，没有人知道哭红了双眼的她，失去了这部每天陪着她度过艰难时光的手机，有多么难受。“破财免灾，别往心里去了，忘记不开心就好了。”王小桃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还画了一个抱抱的表情。

冯依然冲着她挤出来一个笑容，没再多说什么，她还是忧愁着自己的忧愁，念想着自己的念想。都说生活是一场漫长的渡劫之旅，在每一次困难来临的时候，都不要轻易让自己趴下，可是想象着拥有勇气很简单，真正勇敢地直面，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半天的时间，王四眼都在寻找真相，但是并没有什么发现。晚自习的时候，王小桃说在这一层的女厕所里发现了一张被折断的电话卡，拿来给冯依然看。

冯依然认出了自己被掰碎的电话卡，在王小桃的怀抱里又难过了一阵。“太坏了，卡都给掰碎了，不过快高考了，就当是提醒你努力复习好了。”

王小桃低声说。Chapter 07

手机在丢失的那个晚上，就奇怪地失而复得了。

晚上十点半，冯依然正躺在床上伤心，就听见隔着窗子飘进来的大喊声。她飞速跑到窗边，朝楼下望了望，一个高高的身影立在那儿。

冯依然披了件外套就跑了下去，没顾得上冯母在背后唠叨的追问。“怕你没有它睡不着。”这是冷战的几个月以来，林敬东和冯依然说的第一句话，顺势，他伸出了手臂，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手机平平安安地躺在他的掌心。

冯依然挑了挑眉，有些真诚感谢却又故意装出还是有些生气的表情：“怎么在你那儿？”

她没注意到那个晚上的月亮被乌云盖了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光亮。

第二天到学校，冯依然就发现了不对劲，同桌的那一边桌子空空如也，仿佛从没有人坐过一样。她正疑惑着，就看见王四眼身边围满了那几个八卦新闻一贯的收听者。

慢慢靠近，云里雾里的冯依然才听清楚他们在讨论的事情。“事件的女主人公出现了！”陈杏子小声说。

王四眼一个眼神，立刻止住了陈杏子接下来的话。

冯依然平静地问：“你知道些什么？”

王四眼把头扭到了一边，嘴巴紧闭，支支吾吾，仿佛在说“打死我也不说”。“林敬东为什么拿我手机？”冯依然继续问。

王四眼听到这里，火冒三丈，一下子把事实都交代了出来：“嘿！你还冤枉上东哥了，没他你的手机能找回来吗？分不清楚青红皂白，你就继续和你的闺中好友王小桃好去吧，下次再丢了手机别找东哥！”

说完这些，王四眼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明明林敬东不让他提一个字的。“王小桃？”冯依然瞪大了眼睛。

早上的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课，气氛格外凝重，王四眼没敢抬起头看老师一眼。班主任在板书上写下的英文字迹，都和以往不太一样，偶尔因为着急而拼写错的字母，被她擦来擦去，没多久就失去了耐心，干脆发了一套试卷让大家做临时的测验。

传卷子的时候，她把林敬东叫了出去，跟着的还有王四眼。

冯依然拿到试卷，心里无比慌张，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林敬东会拿到手机，而为什么王四眼又说是王小桃偷的。由于担心林敬东，她基本上没做几道题。

越是外表冷漠一副不需要关心模样的人，内心深处就越需要关怀，林敬东表面上一言不发，实际上不知道忍了多少委屈和有苦难言。

第二节课的时候，冯依然也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他们三个并排站着，班主任焦急地批评着。“同学一场，有什么样的误会不可以说清？有老师在，不找老师，自作聪明搞这些江湖把戏，就是太过自以为是！现在王小桃闹自杀，她家长要告学校，说孩子背上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这个责任你们谁负得了？”班主任生气地抬了抬由于情绪激动而滑下来的眼镜框。

王四眼又憋不住了，反抗着说：“老师，偷东西本来就不对，并不能因为她会闹自杀就可以偷别人东西了啊——”

还没说完，就被班主任一个“闭嘴”喊住了。

她继续大声呵斥：“还嘴硬！到学校带手机本来就是违反规定的，被发现了结局也一样是没收！再说了，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是王小桃偷的，同学三年，都不能有一点信任吗？”“都从她包里翻出来了，还能不是她偷的……”王四眼小声嘟囔，虽然平时他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男孩，但是碰到跟正义相关的事情，他绝对是个不打折扣的英雄。“你怎么就一口咬定是她偷的？万一是有人往她书包里放的呢！万一是哪个同学捡到了，以为是王小桃的，然后不小心放错到了王小桃的书包里了呢！”“老师，您捡到了一样东西，不问是谁的，就拉开别人书包往里放？”王四眼绝不会允许班主任侮辱自己坚持的正义。

无话可说的班主任，只能以又一个“闭嘴”来挡住王四眼，然后转向批评林敬东。“你作为学生会主席，大晚上放学不回家，拦住女同学回家的路，指使另一位同学去翻女同学的书包，这种行为正当吗！”班主任就是想加个罪名给这件事。

还没等林敬东开口，王四眼就替他打抱不平：“老师，首先林敬东没有指使我；其次，我们根本没翻包，是顺着她的包底一捏，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手机形状，于是逼着她把偷了的东西交了出来！”

班主任没有再理王四眼，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拉着冯依然的手，语重心长地和她说：“马上就要高考了，成绩不重要，至少求个平安顺利地度过，你们谁也不想惹麻烦对不对？老师知道你马虎，带了手机到学校怕被老师发现，可能慌忙之中就放到同学书包里了对不对？没事的，压力大，听听歌，老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理解的。”

听到这些的冯依然傻了眼，她的所有酸涩委屈，都从心底里溢了出来。“所以，下次不要往学校里带手机了，也不要再在慌忙之中放到同桌书包里了，带手机违纪的事情，老师既往不咎……”班主任极力化解着这一场矛盾，她可不想在高考前发生任何事故，只想平平稳稳地了结这件事。

后来这件事，在全班范围内传开了，闹自杀的王小桃转了班，对学校声称是得了抑郁症，因此学校赔付了她们家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作为牺牲品，林敬东被取消了当年三好学生和优秀学生干部的荣誉，这意味着他失去了高考的20分额外加分。

这件明摆着的偷窃案，以学校认定是“一场闹剧般的误会”匆匆收了尾。

有些同学认为即便是偷了，也不该当面抓包让对方交出来，触碰别人的包哪怕只是外缘都是一种侵犯。还有大部分同学认为，如果不在那个晚上抓住她，别人的财物就永久失去了，况且说不定后面还会丢什么，这样说来，这对同学们是一种及时止损，对小偷王小桃来说，也是一种悬崖勒马。

其实青春里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它们各自占据着各自的道理，而我们，都只能是稀里糊涂地慢慢长大。Chapter 08

有很长一段时间，冯依然都没敢正眼看林敬东，尤其是每天他都会一如往常给她出着练习题，这就让她更加自责了。

很多个静谧无风的下午，她都会一边托着腮，一边思索着，怎么生活一步一步就乱成了这样。“我既无意中伤害了王小桃，又亲手夺走了我倾慕的男孩的20分加分，我毁了的，可能是他们的一生。”冯依然常常这样默默想。

高考如期而至，冯依然祈祷着林敬东一定要超常发挥，并且向老天爷祈求，愿意用自己的几十分去换。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同学们肆意地庆祝着高考的结束。可谁也不会意识到，离开了厌恶无比的高中，才会怀念曾经懵懂的时光，自以为摆脱的是痛苦，实际上失去的是快乐，这就是傻傻的我们。

是啊，一场高考过后，一切物是人非。赢了的狂欢，输了的丧气，还没来得及和青春告个别，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青春。能想象到，一个漫长的、炎热的、无聊的、与以往都不同的彻底放空的夏天过后，我们都会成为不折不扣的大人了，这是多么的可怕。

班主任老师发下来高考的正确答案，同学们一道一道对着，林敬东以选择题一道没错的出色发挥，冲刺着北大的录取分数线；而王四眼，比平时竟然多估出来了30分，这可把他开心坏了；陈杏子发挥正常，更准确地说，她并没有很关心答案的对错，而是一边钻研着昨晚刚做的美甲，一边想着今晚的电影约会；王紫薇和爱游泳的林峰考到了上海，然而他们没有在一起，林峰即将离开自己憎恶的单身父亲，开心得不得了。

冯依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单是文科综合的选择题，她就错了6个，她当然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和任何一流大学挂钩，但单单抱着的一丝侥幸的希望，一丝和林敬东可以近一点、再近一点的希望，也都近乎破灭了。

其实也不能完完全全都怪她，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少数人是幸运的，因此大多数人的成绩，都没想象中理想。然而年轻的傻傻的她，才不会意识到这点，对自己那么多太高太高的期待，根本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于是当现实狠狠地砸在脸上时，一下子有些承受不住。

仿佛成绩不好，人生就因此昏暗无光；

发挥失常，命运就太不公平；

没有走运，生活的世界就惨不忍睹。

小小的幼稚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人生本就是一场充满磨难的奇幻旅程，我们活着的目的和意义，其实是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劫难，而绝不是在某一站就取得彻底的成功。

而且更大的真相是，根本就不存在在某一站就有彻底的成功。

人是要这样的，一步一步走路，一口一口吃饭，一关一关挺过，一夜一夜长大。

那些暂时将你打败的，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只是你以为自己承受不住，于是索性躺下再也不起来。只要你稍微清醒勇敢一点，不倒下，你就会看到前面的路。

前面的路，也一定会有光亮。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考什么也不算，大学也是，它们在漫长的人生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刻度，只是大多数如同冯依然一样的存在，都不能理解。

抱着答案册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想，人生可真糟糕。

正叹着一口气的时候，她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挡在身前，顺着打下来的月光看，林敬东的脸俊朗又清瘦。“和我在一起吧。”

月光砸碎了寂静，他轻轻地说。Chapter 09

在读中学的那会儿，有个瘦弱的小男孩曾被一群人逼到墙角欺负，一个女孩出现在他面前，教训走了那几个坏坏的孩子。那几个坏孩子跑掉的时候，瘦弱的小男孩才感受到一缕光打在了脸上，他望着这个解救自己的女孩，心里想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

后来他慢慢长高，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他也终于遇到了当年那个保护自己的女孩。

所以陪她读书，陪她减脂，陪她慢慢找回自信。“所以在图书馆的角落给你复习，不是因为怕别人对我说三道四，而是怕他们对你有任何敌意……“所以我知道傻傻的自卑的你有多需要一场作文比赛晋级的证明，于是我用一周的时间写了一篇文章，却署了你的名字，偷偷地投递给了组委会。当我看到后来杂志上刊登着你的名字和我的文章时，我以为为你制造了开心，才自以为是地要求你去参加复赛……“所以我一点点在王四眼那里收集信息，才能看出王小桃露出的那么多破绽。我坚决地要把手机为你夺回来，就算面对全世界再多的指责和诋毁，我也要保护你小小的世界……”

说完这些，错愕不堪的冯依然已经泣不成声。

林敬东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飘着茉莉花香的纸巾，轻轻地抹着她的眼泪。“笨蛋，哭是不管用的，这是你在初中那年就教会我的。”

他伸出自己的手，就把冯依然环进了怀里，他拍打着她，像睡前的歌谣一样轻柔。“好啦，现在的我已经长高长大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他说。

冯依然哭得更厉害了，模模糊糊中，她抱怨着自己一点也不美好。“你多好啊，肉肉的，让我抱着这样舒服。至于你说自己没那么优秀嘛，我也要谢谢你，这鞭策着我，为了我们的未来去努力。”林敬东笑着回应。“你并不需要畏惧什么，实际上也不需要有多勇敢，你要做的，只是直接面对就好了。别害怕，去迎接，早晚会过去。“我呢，愿意做你的陪伴者。答应我，不哭，不闹，也不怕。“我们都是大人了。”

林敬东轻轻抚慰着不再哭了的冯依然。

她的情绪很平静，却像极了璀璨的未来。“TA想对你说 冯依然”

我曾无数次讨厌自己，讨厌生活，讨厌不公。看着让人烦恼的身材，看着高不上去的分数，看着一点也不优秀的自己，真实地充满了丧丧的无力感。

然而后来我才明白，每一个缺憾的背后，都隐藏着一种可能，正像林敬东反而喜欢我的身材，不高的分数让我知耻后勇，不优秀于是激励自己不断前进。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一秒都是上一段生活的截止，也同样地，是下一段生活的开启。我们都知道，这一刻的分别，几乎是永远的分别，因为我将彻底成长为一名大人，而再不会是一切都听他话的小孩。我直矗矗地站在他的面前，父子的关系渐渐坍塌，形成全新的局面。Chapter 01

我无比憎恨我的父亲。

他是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人。Chapter 02

如果说母亲的去世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打击，那么把我留给父亲独自带大，则是对我致命的摧毁。

我难以忍受和他相处的每一天，更准确来说，是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我常在无数个安静的夜晚，跪在房间的地板上，透过小小的破旧的窗子，看窗外面深邃的夜空。我觉得月光一定就是母亲温柔的眼神，她能懂得我的痛苦，我的煎熬，我的折磨。

我对着星辰许愿，如果父亲可以早点死去就好了。

我承认自己的恶毒，但这是他应得的。

对父亲的憎恶，是从我读小学五年级开始的。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母亲因车祸离世，爷爷病逝，伯伯不满对爷爷遗产的分配，把父亲告上了法庭。

父亲是他唯一的兄弟。

母亲因车祸离世在夏天，一个无比燥热的清晨。

那天早上，她开车送我去学游泳，下车的时候，母亲还亲吻了我的脸颊，为此我显得有些不耐烦，因为游泳馆前站满了我的同学，我可不想被他们当作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和她匆忙地说了再见，我就奔向馆里了。上午的馆里只有我们这些学员，教练凶狠的吼声，还有我们的大笑声，都在空阔的馆里形成清晰的回声。

游到第二圈的时候，教练突然把我从水里拽出来，面色凝重地和我说：你的母亲出车祸离世了。

学员们彼此嬉笑打闹的声音，扑通被推进水里后的尖叫声，此刻都像淹没在了水中，发出失真的、潮湿的、闷闷的低音。我的世界迷幻得不真实，即便我知道这一切一定都是真的。

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早已经没了呼吸，她的神情平静极了，像一朵静静绽放的百合花。我像被炮弹轰炸了一般，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亡，它就在离我很近很近的地方。

我发誓，我从没想过有天母亲会离开我，尽管有一天，她一定会的。

是的，迟早有一天，我们都要向自己的母亲说再见。

我哭得撕心裂肺，跪在地上乞求她苏醒过来，我不要母亲安静地躺在那里，我大喊着要她站起来，像往常一样，哪怕是打我骂我都好。

我已经哭得没有一丝力气了，在父亲的环抱里拼命地向母亲靠近，我不要母亲死去，我要把胆小的她从鬼门关里拽回来。

肆意的情绪像来势汹汹的洪水，穿过我的身体，它把我从中心抽空。哭到再没有眼泪的时候，我终于傻傻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一瞬间，我知道，母亲她永远地走了。

不会回来。

我怨恨自己对她不耐烦，怨恨自己偏要她在那个早晨送我，怨恨自己固执地要在那一天提出加练，一切罪恶的源头都在我。我试图努力记起那天早上她最后的样子，可我只记得我甩了车门跑出去，没有看她哪怕一眼。

撞死母亲的是一辆大货车，货车司机连续开了一夜的车，一路从太原开来北京。眼看就要把货运到目的地了，但由于疲劳驾驶太过困乏，一个不留神就撞翻了母亲的车。

货车司机没有钱赔偿，他也哭得失去了力气，我能明白他心里的苦。

他一定不是故意的，正如我一样。

父亲本就是一个很少说话的人，母亲离世后，他便更少言语了。我认为他一定在心里责备着我，因为是我吵吵闹闹，非要母亲在那个早晨送我去游泳馆里加练的。她本不需要在那个早晨，送任性的我去游泳馆。

母亲为了我的爱好，离开了这个热闹的人间。

然而糟糕的生活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愈加猖狂，像暴风雨一样彻底掀翻了我的生活。

爷爷在三个月后病逝，伯伯不满父亲对遗产贪婪的争夺，和父亲反目成仇，甚至还打了官司，把他告上法庭。那段时间家里的关系很紧张，我不说话，父亲也不说话，他总是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房间里充满了呛人的烟味。街坊邻居大多听说了我家的遭遇，他们有些会抱以同情，有些则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关于父亲贪婪、无情、不讲道理的闲言碎语，我都在不该听到的年纪全部听到了。

父亲没有关心过我，他的沉默加深了我的郁结，我曾一度以他为耻。

从爷爷的遗产里争来了很大一部分，保险公司又赔偿了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而父亲却没有拿着这些钱，给我的生活带来任何新起色，甚至他还过分地把原先住着的城东的大房子租了出去，带着我搬到了城西的小房子。道理很容易想明白，大房子租金高一些，他能多赚一些。

起居的条件远不如前，出行交通就更不用提了。父亲没有再买辆车，短时间内他无法面对，毕竟是车夺走了妻子的生命。他把对车子的仇恨，转嫁到我的身上，他以自我逃避的方式，顺带着惩罚我。

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关于这点，我深信不疑。

于是他整日骑着自己的电动车，周转在这座城市里。

而年少又幼稚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他的自私——他只懂治愈自己的伤口，从不会考虑我的感受。

他一定不知道冬天的时候，我坐在电动车后面冷得瑟瑟发抖，我多羡慕马路中央的汽车里，那些坐在座椅上的孩子；

他一定不知道当校门口的同学们都从家长的汽车里出来，只有我，低着头，默默地跳下他丑陋的电动自行车；

他一定不知道每次下雨天，我被雨水打湿头顶的狼狈，不知道每个曝晒日，我被晒得睁不开眼；

他也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厌恶根本就不关爱我的他。

所以那年，我的话也开始变得很少很少，我被很多讨人嫌的坏孩子称作“死妈的男孩”。但和所有人想象的不一样，这些打击反倒让我变得更加坚强，我并没有像父亲一样懦弱地逃避着，相反，我更加笃定地学着游泳。

我发过誓，我要征服它。

也可能是出于对父亲的不屑，从那时候起，我就拼了命地表现出一副男子汉的模样，我决不允许自己软弱。

因此流泪，只会发生在极少数想念母亲的时候。Chapter 03

失去对父亲的最后一丝希望，是在我读初二那年。

那年我被停掉了在市游泳队的训练，而做这件事的人，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气得脖子发胀，面红耳赤地和他争论，我拼尽全力地反抗着，这个试图要掌控我人生的人。他明明知道我有多热爱游泳，也一定知道我的资质优异，在游泳这条路上，我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但这个懦夫，他又一次将对自己的惩罚，转移到我的身上。

父亲是名资深的游泳教练，受他的影响，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下了水，学习游泳。起初只是爱好，后来慢慢发现，我继承了父亲的基因，更真实的情况，是我超越了他。我被市游泳队选拔出来，身在青少年队的我，却整日在成人队里训练，个子很高的我足以对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教练对我寄予厚望，大家都认为我将成为一名出色的游泳运动员，然而这一切都在父亲的自私决定下戛然而止。

一个秋日的下午，父亲一如往常地泡在游泳池里，给七名小孩子上着游泳课。游到岸边的时候，父亲不小心被泳池里一处碎掉一半的瓷砖划破了小腿，血很快就渗了出来。由于担心感染，他赶快从水里出来，准备到游泳馆的医务室做包扎。

他命令七名学生到岸上休息等候，并嘱咐岸上的安全督查员帮忙留意他们。然而督察员坐在高高的座椅上玩手机，全然忽略了这七个孩子趁着父亲不在，偷偷下了水，在池子里打闹。

等父亲包扎好回来后，他发现学生们并没有听话在岸边等他，于是他一声怒吼，孩子们就都吓得把头冒出水面，赶快扑腾向岸边。

等孩子们纷纷上了岸，他数着，一个，三个，五个，六个……

怎么会只有六个？

第七个孩子去了哪里？

父亲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不对，于是他快速地在岸边走动，目视着水里的情况，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漂浮的身影，他不顾小腿上的伤口，一头扎进水里。

这个孩子被捞上了岸，但因为呛了太多的水，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最终，那个孩子死在了开往医院的救护车上。

这件事情对父亲来说是巨大的打击，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体育馆撤掉了父亲的教练职位，玩忽职守的安全督查员以过失致人死亡的罪名，被判了刑。

去世孩子的家长，整天来馆里歇斯底里地哭闹，他们砸着馆里可以砸的一切，扬言要和我父亲同归于尽。

市里的报纸杂志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游泳教练开小差，害死自己学员”的新闻登上大大小小的版面。一时间父亲成了众人唾骂的对象，几乎所有人都在辱骂着他，怪他不负责任，害死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在舆论的压力下，游泳馆不得不关闭一个月，馆长被撤职，新上任的馆长向全体市民承诺，做全面的整顿。

那段时间，我的作业本总被莫名其妙地撕碎，我的桌上总有肮脏的垃圾，同学们没有一个愿意和我说话，即便是老师，也不敢和我靠太近。

这些没有让我对父亲有一丝的心疼与可怜，相反，我更加地厌恶他。他不但对我没有任何关爱，还给我招惹这样的麻烦。

我的人生，糟糕透了。

秋季的一天，总是显得十分漫长，不肯结束一般。我像极了一头异样的怪物，走在大街小巷上，不管遇到谁，仿佛都会被恶狠狠地瞪一眼。

坦诚说，我很多次想过要结束生命。

然而每次，都是母亲让我坚持下来——我总能在很多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听到流泻下来的月光说：“亲爱的儿子，你要好好的。”

可能是觉得父亲一个人带我太过艰难，游泳馆的新任馆长最终决定，还是偷偷给了父亲一份工作，只不过不再是教练，而是游泳池旁捡拾垃圾的清洁员。

听别人说，父亲总是沿着岸边走，很近很近。他目光涣散地扫视着游泳池，我知道他找寻的根本不是垃圾，而是那个死去的孩子。

也是在那个时候，父亲坚决拒绝我再参加游泳队的训练，他执意把我从游泳的世界里拉出来，不管我有多抗拒。

我哭着向我的教练求情，求他把我从父亲手里拯救出来，然而教练只会充满同情地沉默。他当然尊重我唯一的监护人，也理解我父亲的担忧与顾虑，经历过这样的打击后，对水有恐惧，也实属正常。

只是父亲一定知道，我有多热爱水下的世界。

水下的世界无比美好，只要你把头扎到水里，你的世界就会变得安静。所有的喧嚣，吵闹，争辩，埋怨，都会在顷刻间静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你再也感受不到那些刺耳的声音。

水是充满仁爱的，不管你有多想沉沦下去，它都会托住你，让你保持漂浮的状态。很多次我努力想侧侧身，失衡，沉溺水底，最终都失败了。

宽宏仁厚的水，它绝不允许我放弃自己。

所以我挚爱着水里的世界，每当我烦恼的时候，想念母亲的时候，感到脆弱的时候，我都会一下子跳到水里。“扑通”一声，整个人便都清净了下来。

我发了疯似的在水里训练，努力和水保持和谐，有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我成了它的朋友。我们缄默无言，默契交融，打听着彼此的心事，也给彼此无声的拥抱。只有在水里训练的时候，我才成为真正的自己，我才可以暂时性地忘却所有烦恼。

只有水和月光，可以让我解脱。

但这一切都被父亲无情地碾碎了，他把他对于水的恐惧，加到对我的“保护”上。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过错，于是把我的梦想也一同打碎，就和他再也不肯碰车一模一样。

他自私，他丑恶，他无情，他无理。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父亲。

被停掉一年训练的我，像失去了所有。我的话变得更少了，随之而来的是，我以并不优秀的学习成绩，考进了一所再普通不过的高中。

如果可以有游泳成绩的加分，我或许，不，我肯定可以考进重点高中。

我的亲生父亲，他正毁灭着我的人生。Chapter 04

高中的生活简单枯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是，我很少有亲近的朋友。如果说有什么让我兴奋的事，那一定是我住进了学校宿舍，再也不用和父亲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了。

其实我可以选择走读的，只不过我绝不会选择走读。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热切盼望着成长为一名大人，我要挣脱父亲的管束，我要逃离有他在的城市，我要彻彻底底地叛逆，做他不让做的事情。反正我的人生他也不会在乎，于是当我放弃对父亲的顺从和尊重时，反倒有一种畅快的报复感，那种感觉，我竟然有些上瘾。

每次在学校体育馆里上体育课，我都会偷偷地钻到泳池里，游上半小时，那是我最惬意而享受的时光。由于在最黄金的时间里断了训练，我游得远没有先前那么快，但不知为什么，水仿佛总是和我说：“你要好好的。”

后来，我在放学的时候也偷偷跑去游泳馆，馆里的看管员一定是看我可怜，于是他假装看不到我，放任我到泳池里找寻自我。

考试前压力最大的那会儿，我也会一个人跑去游泳馆，从游泳馆后侧最低的窗户翻进去，偷偷摸摸地脱掉衣服，也绝不去用更衣室，直接在空无一人的黑漆漆的泳池里，放肆畅快地游。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敢大声叫嚷和欢呼，跳入水里和从水里跃出的瞬间，水花四溅，我和水做着游戏，彼此拥有最简单的快乐。

不过坦白讲，学校游泳馆里的水可没有市体育馆的水好喝，里面仿佛放了加浓的消毒水，不小心喝上一口，基本上就没有再游下去的兴致了。

高三那年，我做了很多的错事，比如没有经过许可，就偷偷潜入游泳馆游泳，然而我做的错事没有一件被发现或者被惩罚的，而我那个倒霉的父亲却有。

得知父亲在教导处的事情，是同班同学王紫薇告诉我的，她是教导主任的女儿。我本不想去凑热闹，巴不得不认他这个父亲，可我还是偷偷跑去了教导处。

我看见主任就坐在父亲对面，面露严肃的神情，和他交谈着。隔着一扇窗，我能听到里面的争吵，他们好像在争论父亲的行为是否破坏了学校的规章制度。

以我的猜测来看，他一定又是想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而心善的教导主任正在极力反对着。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知道，人身自由是不能被干涉的，何况再有几个月，我就彻底成年了，我即将拥有一生绝对的自由。

正准备回身走，就和王紫薇打了个照面，她看我的表情有些难为情。“你父亲真的快被游泳馆拉入黑名单了。”她皱了皱眉。

果然是这样，他一定又偷偷跑到学校游泳馆来监视我，看看我是否又偷偷钻进了游泳池。

无聊，蛮横，低级。

并没有向王紫薇多打听些什么，我便转身走了，有这样一个父亲，实在够我羞耻的。

平日里我和父亲很少联络，除了每个月回一次家，问他要下个月的生活费，并换洗一下衣服。我从不欠他什么，他给我的每笔生活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等我长大了，我会一并还给他。

高三的课业很紧张，我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有时候快两个月才回去一次。

有次回家，父亲没在，我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要拿的东西，准备等他回来，拿上生活费就回学校去。等待间隙，我打开家里的冰箱，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根菜叶以外，就是鸡蛋了。别提牛奶之类的，就连水果也没有，打开厨房的储物柜，里面装的就是几大包挂面。

奇怪，我的眼睛竟然有些酸涩，不过这肯定不是因为可怜他。

正想着的时候，门开了，父亲走了进来，旁边还有一位阿姨，手里拎着菜市场的塑料袋。

对于我突然出现在家，他是有些错愕的。

对于他身旁有个女人出现，我也是错愕的。

一定是他的新欢，他一定早就忘了我亲爱的母亲。并且，我刚刚对空荡荡的冰箱和储物柜的可怜，都是白费的。明明女人手里拎着大袋小袋的食材，说不定他们平日里吃得好得很，今天正准备烛光晚餐呢。“孩子，刚好，留下来吃饭吧。”女人说。

留下来吃饭。

留下来吃饭？

这是我的家，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但她怎么有资格以主人的口吻对我这样讲话？

我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钱。”我从来都很吝啬我对父亲说的话。

他赶快小跑着进了屋，从他破破烂烂的衣柜里，一层一层挖掘，把藏得深深的一沓钱拿出来，手指沾了沾口水，一张一张地数给我。

拿好钱后我就离开了，任凭他们在身后喊我，我一个字都没留下。

走出家门的时候，竟然有一种释然的轻松感，我才不会把时间花在一个人渣身上，当然包括那个如此丑陋的女人，她远不及我的母亲。

我抬了抬头，天色阴沉沉的，云雾在头顶盘旋，像极了不开心的母亲。

她是在怪罪我吗，还是在怨恨父亲？我一时间有些错乱。

因为我清晰地记得，父亲满脸胡茬，比上一次见他时更加瘦削，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一点也不好。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酸涩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我快速晃了晃头，一定是被气昏了头，我怎么可能心疼他？

这样想着，我加快了回学校的脚步。

那天晚上他来学校找我，给我端了满满几饭盒的菜，还有一壶煲好的鱼汤。

我在学校门口的保卫室接过来，转身就倒在了最近的垃圾桶里。

我怎么可能吃那个女人做的饭菜。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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