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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3 12: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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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格林伯格 著,李晓红,王美 译

出版社: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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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谷学校传奇Ⅲ:教育的意义

瑟谷学校传奇Ⅲ:教育的意义试读:

中文版总序言

丹尼尔·格林伯格 敏丝·萨朵夫斯基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决定出版关于瑟谷学校的3本重要书籍,向中国的读者展现世界知名的“瑟谷教育”模式。对此我们感到无比高兴。这3本书中,《瑟谷学校传奇Ⅰ:童年的王国》是关于瑟谷校园生活的,你可以借此一窥所谓的“瑟谷教育”的全貌。《瑟谷学校传奇Ⅱ:瑟谷学校毕业生》佐证了这种教育模式下长大的孩子们积极而充满意义的成年生活。《瑟谷学校传奇Ⅲ:教育的意义》阐述了这种教育模式的理论基础。

下面的介绍旨在帮你更好地理解这几本书和这种教育模式。

关于教育的每个字眼都与人们心中的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有关。所以,每当我们谈及瑟谷学校,或仅仅只是引用瑟谷校友的话,我们都得先打破这些观念。这一点很难,主要是因为传统的教育观混淆了两个本该厘清的观点。

第一个是,孩子应该成长为对社会有贡献的成人。这里我们得确定:一个有建设性的、能对一个社会的生存和发展有贡献的成人需要具备哪些品质。

生存和发展是所有物种都面临的普遍问题,并不仅仅只适用于人类。一个物种要延续下来,新生一代必须成长为“有效”的成年一代。这就引起一些有趣的思考。据我们目前所知,动物们都没有学校。它们甚至没有能力来思考养育后代的问题,也不会挖空心思去创立教育机构。然而,大量的物种都生存下来了:它们的后代长大成年,且功能良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这是一个很基础、也很简单的问题;不幸的是,我们极少注意到它:生物物种们是如何从幼年过渡到成年,并存续下来的?答案真的只有一个:大自然已经为每个物种的每位幼年成员都准备好了成为有效成年所必需的工具。新生一代一定天生就具备了必要的能力,或者说它们一定拥有必要的工具和潜能来习得必要的技能。这一切早已写入了进化基因。人类的孩子也是一样,他们生来就被赋予了成为一个有效成年所必需的工具和能力,不然的话,人类可能早已灭亡了。

与教育有关的第二个重要观念是“教学”。教学最早是由古希腊人提出来的。当成人决定,孩子应当学习某样东西时,就有了所谓的“教学”。它与孩子们本身的学习兴趣无关,更多地关乎成人想让孩子们学习什么。这些知识通常也与生存技能无关,因为孩子天生就拥有足够的驱动力来学习必要的生存技能。希腊式教学最初存在于一些小型学校。这些学校散布于希腊的各个城邦,主要为精英阶层的男孩子们(而非女孩子们)服务。在这些学校,漂亮的哲学理念(比如由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发展出来的那些哲学理念)通过演讲和对话的方式由学者们向上流社会的青少年们传授。这种形式存在了1000多年。后来,穆斯林世界也继承了这种方式,希腊哲学受到伊斯兰学者们的大力追捧,并成为他们精英学校里的课程。

以上是一些历史背景。希腊哲学的许多分支(包括科学、数学、文学批评、逻辑等)实际上是一些视野有限的专业科目。对大部分人类历史来说,没有这些科目的存在,世界照样运转良好。也许从现在开始的500年后,没有人再去读亚里士多德。

但目前世界上的教育完全混淆了这两种观念,即在先天驱动力的指引下长大成人和教学。

在学校把孩子们吞噬之前,孩子们是如何长大的?普遍意义上的学校大约是在175年前才兴起的。在那之前,孩子们只是在一个群体中生活,通过观察和模仿年龄较大的孩子和成人来学习。另外,孩子们从小就被视为真正的人。一旦他们有能力承担某项责任,他们就会被赋予这项责任。4岁的孩子得去提水,6岁的孩子得外出赶羊,而且一赶就是好几天。一旦一个孩子能做某事了,他便在群体里发挥某种功能。

想想看,一个6岁的男孩子在外面赶羊时,一只羊被狼吃了。大人不会跟他说:“没事,别担心,你还是个孩子。”他们会说:“怎么回事?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他们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6岁的孩子。女人和女孩也是一样。女孩们得洗衣服,而且必须洗干净。洗不干净的话,大人不会说:“她只是个小孩,不用洗得太干净,下次我们自己洗就行了。”他们会说:“把衣服洗干净!”

这么做可行的原因是,大自然保证了孩子们想做成年人的工作,因为他们想要长大成人。他们希望被当作成年人来对待,并长大成人,不然的话,人类可能就会灭亡。6岁的孩子想成为很好的牧羊人,他们想要学习如何做到,因为这是成为群体里的有效成员的必经之路。男子们一旦发育成熟,便成为武士;女孩子们一到青春期就结婚,不久之后会有自己的孩子。在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朱丽叶只有13岁!对英国的莎士比亚观众来说,13岁就恋爱并不奇怪。今天,如果我们看到13岁的一对,我们会觉得像是“过家家”。但从前,从成长的角度来说,孩子们一直被视为真正的人,会被赋予属于他们的责任。教育只是为一小群精英阶层服务的,局限于人们认为合适的一些科目。亚里士多德本人就曾非常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他写道,我们所谓的“文化教育”是休闲的产物。而拥有休闲条件的就是精英阶层。只有他们才有时间来发展和享受所谓的“文化追求”。

那么这种意义上的教学和天然的儿童发展是如何混淆的呢?为了弄清这一点,我们得回顾一下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社会的“工业革命”——突然之间,我们有了机器,可以为每个人制造出以前只有精英阶层才拥有的东西:衣服——许多人都可以拥有多件衣服;食物——饥饿人数大大减少;住房——更好的住房越来越普遍;还有家具、菜肴、餐具等等;大量能提高人们生活水平的新产品被发明并制造。工业革命带来了一种可能性——虽然不是一夜之间,但却是一种非常现实的可能性——那就是每个人都能在物质上生活得更好;每个人都能更健康,吃得更好,穿得更好,日子过得更舒适。每一个人。这是工业革命给人们带来的新希望。

只有一个问题:工业革命时期的机器是很原始的。这意味着人们必须密切参与到机器的工作中去,必须站在装配线上配合机器工作,因为每台机器自己只能做一小部分事情。为了生产出所有人都想要的那些东西,大量的人力需要参与到机器的工作中去。

这意味着社会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没有正常人愿意像一个机器那样工作;那如何让成百上千万的人们心甘情愿地成为机器的一部分,从而繁荣工业经济,让我们拥有更好的生活?解决办法在教育。“教育”必须能够控制住这些孩子,教会他们那些在工业时代之前根本不需要的新技能,其中首要的就是能像一个机器人那样发挥功能。而且,这种技能的需求量还很大。

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做到两点。首先,你得挫败他们的自由精神,强迫他们排好次序,在一个位置上坐很久,持续不断做他们被告知要做的事情。到处乱跑绝对不行。孩子们没那么多自由了,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能再追随自己的好奇心,只学自己想学的东西。必须遵守严格的纪律。所有人都做着同样的事情。不符合要求?好办——惩罚。

第二,你得教会他们一些具体的技能,这后来被称为“三R”。你得教会他们阅读(Read),因为需要阅读指令;也得教会他们书写(Write),这样才能胜任必要的文书工作;还得教会他们算术(Arithmetic),以便他们能理解数量,并胜任工业经济中必要的记账工作。简而言之,“三R”是三项最基本的工业技能,它们构成了教学课程的核心,但与工业革命之前的生存或生活基本无关。谁需要数学?谁需要读写?纵观历史,会读和会写的人很少,甚至连许多皇帝和将军都不会。事实上,只有极少数的专家负责为大家读和写。但是,随着工业经济的到来,这一切都变了。

想想看,这个转变有多快!1800年时,世界上还没有义务教育,没有大众学校,而且100万年以来都是如此。而在1900年——仅仅只隔了100年,每个发达国家都有了义务教育!每个人都必须接受教育!突然之间,教师和学者成了社会上的重要人物。在这之前,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一般来说,人们会嘲笑他们,觉得他们很愚蠢,不现实。但现在,他们突然变得重要起来,因为是他们在教授社会上最需要的技能。

学者们是一个圈子。像其他任何圈子一样,他们也喜欢权力。学者们的权力被直接掺进了其作为教师的角色里和各种教育法的源头。假设我是历史教授,那么我通往权力的路径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我断定每个孩子都应该学习历史,就像学习阅读、写作和算术一样。虽然人们并非需要懂得历史才能操作机器,但既然已经让他们上学了,就应该教给他们一些东西,比如历史;而且完全可以为此找到足够的理由,比如为了修身养性……生物、语言学等等,也是如此。这些课程对于你能否成为工业时代生产线上的好工人并非关键。但实际情况是,一旦有了课程表,我们就会不断地增加一些新的课程。而且,为了保证这一切能在学校里得到实施,政府部门和私有领域都各自形成了庞大的教育机构。成千上万的人投入设计课程、编写教科书和管理考试等工作中。然后,大家都开始认为教育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虽然孩子们自己并没有主动要求,也不需要,甚至根本不再服务于机器,但我们还是要向他们传授所谓的“知识”!

所以,即便是今天,我们依然在打破孩子们的意志,让他们变得像机器人一样,并用对待机器的方式对待他们:把大量他们没有要求也不需要的课程堆在他们身上。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175年前发生的工业转变——教育工作者们仿佛是唯一没有意识到工业时代已经死亡,信息时代已经来临的人。

今天,整个世界是个地球村。世界各地的孩子都可以通过互联网和电脑搜索到关于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知识。孩子们依然拥有自人类存在以来就拥有的同样的好奇心,和同样的长大成人与取得成功的意愿——不同的是,现在,孩子们不光可以观察周围的人,只要愿意,他们还可以随时随地观察世界各地的人。他们可以找到志趣相投的朋友,找到感兴趣的信息,也可以找到老师或其他人帮他们了解他们想学的东西。

事实证明,瑟谷学校根本不算教育史上的激进革命。恰恰相反,瑟谷是个非常保守的学校。她只是重现了孩子们被当作真正的人来对待的时光,并把他们想要的和能够承担的责任重新放到了他们的肩膀上。她像对待成人一样对待孩子,允许他们追随自己的兴趣,就如早先的孩子们在村子里一样。只是现在是整个地球村。

孩子们可以接触任何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而不仅仅是课程设计者们制定的那些极为有限的“重要”科目。事实上,我们不可能知道什么是重要的。无数的新事物每天在发生——新工作、新想法、新发明、新观念、新领域。以前的传统学校宣称孩子们应该学习这个,学习那个,这在今天的孩子们看来却很可笑。实际上,大部分孩子都认为学校里的那些东西是无关紧要的,孩子们在校外比在校内学到的多多了。

大自然已赋予孩子们一种能力,那就是,他们自己能发现什么是对自己的生存真正重要的东西。前提是,他们得有机会来发现。这应该成为21世纪学校的目标。

多年来,人们对瑟谷学校的毕业生做了一系列研究,想看看瑟谷这个如此漂亮的成长环境能否为孩子们的成年生活做好漂亮的准备。答案可以在丹尼尔·格林伯格、敏丝·萨朵夫斯基和杰森·兰帕卡3人合著的《瑟谷学校传奇Ⅱ:瑟谷学校毕业生》一书中找到。

我们想了解关于我们的毕业生的各种问题:他们在就业市场上表现如何?喜欢什么样的工作?他们长大后能适应更正式的教育环境吗?适应得如何?孩童时没被外界施加过压力的他们,成年后会对外界压力感到不舒服吗?这种非同寻常的教育背景到底是有助于还是不利于他们形成新的关系?他们在生活中遇到大的困难时是如何应对的?他们在群体中是怎样的一员?其中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感觉如何:他们拥有怎样的价值观,管理自己生活的能力如何?对自己的前途足够自信吗?

事实证明,瑟谷学校的毕业生们完全有能力找到各方面令人满意的工作:他们搜集信息,写出自信的简历,在面试中表现很棒。为了得到一份工作,他们抓住实习和当学徒的机会,去面见能帮到自己的人,当然有时也会撞上大运。总的来说,他们完全有能力找到满意的工作。

这个群体中的企业家比例远远高于普通比例,就业范围也很广。我们重点研究了他们的工作与整个社会相较的情况。我们发现,瑟谷学校的毕业生在以下几个方面有很大不同:他们做管理工作的比例更高;从事计算机、数学相关和教育领域工作的比例更高;在助人行业——社会服务、社区活动和医疗保健等领域的比例都远远高于社会整体比例。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我们的毕业生追求艺术的非常之多。这并非意外。多年以来,我们一直眼看着成百上千的学生追求音乐、艺术、舞蹈、表演或写作事业,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有一个毕业生是这么理解并向我们解释的(也算是帮我们得出了自己的结论):口头和艺术表达存在于每一个社会;创造性表达是人性中的一个基本动力,也是人们享受闲暇的一种方式。因此,那些对生活具备掌控感的人能在这些领域取得巨大成就就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了。作为瑟谷的老师,我们有幸看到孩子们在童年时代就将这一点完全激活出来,并带入成年后的生活。

对瑟谷感兴趣的人经常会问我们一个问题,那就是:当生活不易时,我们的毕业生们是如何面对的。这些提问者们有个错误的假设,那就是:自由自在追求自己兴趣的人将无法面对困难。我们认为——也相信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充满挑战的人生才是最值得过的。我们的毕业生们也正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在谈话中经常提到,要做对自己来说有意义的事情。

绝大多数父母和教育工作者们对允许孩子为自己的教育负责的最大担忧之一是,这些孩子将无法继续接受高等教育,或无法在竞争性考试中胜出,并被优秀的大学录取。实际上,这种担忧完全没必要。从瑟谷学校成立的最早期开始,每个想上大学的孩子都考上了大学,想继续深造的那些也都考上了研究生。约90%的毕业生们决定接受正规教育。通常在第一年初,他们会担心,那些在传统学校花了那么多时间的孩子会拥有一些他们自己当初不感兴趣或不知道将会用到的技能。不过,这种担心很快就会被证明毫无必要的。

相反,大多数瑟谷毕业生都感觉自己在大学里很有优势。他们入学之时已经拥有多数大学新生最缺乏的品性:他们能力很强,自我驱动力十足;他们很习惯独立工作,为达到目标坚持不懈;他们不需要持续的反馈或帮助;最后,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他们上大学是因为自己想上,而不是因为大家都觉得18岁的孩子就应该上大学了。一般来说,他们继续读研究生也是因为,那种环境更有利于他们继续钻研他们想钻研的东西。

我喜欢我的书,喜欢互联网,喜欢我的朋友们。在瑟谷上学这件事让我无比开心。我觉得,正是因为在瑟谷上学,我才能一直问问题。我觉得这非常重要。

除了在生活中所作的选择和获得的满足,我们还跟毕业生们谈到了他们最看重的价值观。访谈结果显示,这是一群不断检视自己价值体系的人。他们过的是一种被检视过的人生,并且不断在实践自己的理想。

关于个人生活,一些人谈到了优秀对自己的重要性,更多的人谈到了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的重要性,最多的人提到了要给这个世界留下有价值的印记。让我们最满意的是,几乎所有受访者都认为,他们的生活是在践行自己的价值观。只有极少数人提到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

许多人谈到,在瑟谷习得的能力让他们拥有了良好的人际关系和亲密关系,包括亲子关系。相当多的人提到,开放的心态使得他们育儿水平很高。

我们很关心的一个重要话题是瑟谷毕业生们的韧性。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面临许多变化和挫折,我们必须知道如何处理它们。瑟谷的毕业生们谈到这个很自豪,因为他们有充足的能量来应对变化。他们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毅力和信心面对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困难。高度自信是这个群体的一个明显标志。(章双 译)

序:我写作此书的目的

我一直觉得需要把我一生中所进行的各种活动背后的一般原则,以及我在一些演讲和文章中关于我所做的这些活动的各种讨论系统地阐述一番。

但几年过去了,也就只是最近我才感到自己准备好了。虽然这些阐述一直以来肯定以某种形式存在着,但它们大多数都蛰伏在我的思想深处,只是偶尔部分地或暂时地浮现出来。相对于教育事业的本质而言,这本书肯定也只是呈现了教育的一部分,并且是暂时性的,但是在考虑其他方面之前,我现在的想法已经达到了我认为可以将它写下来的程度。

但我必须提一句告诫。虽然我的很多发言和文章所用的表达方式被贴上了“抽象”(善意的评论)的标签,或者是被我的一些朋友认为是“过于哲学化”(委婉的批评),但是我的观念在真实生活情境中的具体表达却绝非抽象。遗憾的是,我听说抽象和具体之间的联结并不总是那么清晰。

我希望这本书将会使这种联结相较以往都更加清晰。这本书显而易见是抽象的,比我之前所写的任何东西都要抽象。我认为它必须是抽象的,因为书中讨论的是一些深层概念,这些概念构成了我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基础。正因为此,它们必须从我以此为基础而构建的现实的具体结构上移开去一次或两次。

我说这些是出于告诫,而非表达歉意。对于那些可能对我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感兴趣的人来说,我希望我所说的这些有助于做出解释。

导言:寻求教育的意义

大多数人认为他们知晓教育的意义。我知道我就是这样的,从我六岁开始上学时就认为自己知道教育意味着什么。长久以来,我附和着盛行的观点,也就是影响着我们的公立学校(以及几乎所有私立学校)的关于教育的传统概念。即便当我开始在一个专门致力于创造和形成一个新的教育定义的环境中工作时,我仍然带着很多我自己那些陈旧的思维方式。

仅仅是在过去几年,我对我的观点进行了一次更加彻底的回顾。我发现我所处的旅程与我差不多50年前的经验相似。那时,我思考着我所选择的研究领域——理论物理背后的一些根本性的观念。一旦我认真地审视它们,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当代概念不是建立在早先概念的基础上,就是建立在曾经被抛弃的其他那些早先概念的基础上。不管是哪一种,都需要更深入地去挖掘过去的物理学。很快我发现自己沉浸于古希腊物理学中,我们整个的现代学科最终建基于其上。

随着对教育的意义的深入研究,我发现我所踏上的旅程不仅仅涉及遥远的过去的世界,而且还贯穿于层层叠叠的社会科学领域,这些领域包含了人类关于这一主题的所有观念。

这本书的任务是讲述共同编织成教育的众多支线。虽然初看起来它们似乎和主题无关,但是通过一种优雅而又引人注目的方式,它们相互交织在一起而将自身呈现出来。最终,它们将提出一些让今天的大多数人看来是奇怪而且不安的结论。我希望,通过清晰地看到这些结论是如何从背后的现实中流淌出来的,那些被当下盛行的教育观念所束缚的人们将会更容易地获得对这一主题的新见解。

很多人都不会质疑这一探究过程的起点。这一起点是一句简单而直接的定义:

教育是学习如何在周遭环境中生存,并且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 第一部分  chapter 01什么是人?1 个体性:“一”与“多”

正如你可以从我在导言中提出的定义中看到的,“人”是一个关键词。教育是关乎人的——尤其是关乎个体的人,一个一个的人。教育是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事情。

但是,确切地说,我们所说的“人”是指什么?

一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你或我作为一个“人”这个概念就显得有些怪异。塑造我的那些原材料和我们所知的宇宙中的其他一切事物并无不同。但是,总体而言,那些材料聚合在一起的方式使得我与宇宙中的其他事物不尽相同,即便我和它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或者其他所有人是如何来的?是什么将我塑造成为整体?是什么使得我日复一日都保持着完整之躯?

我记得小时候玩过的一个游戏,这个游戏我的很多朋友都玩过。我们会写下一封幻想中的信,尽可能填上一个地址:“姓名,地址,城市,州,国家,世界,太阳系,宇宙。”对我们而言,我们所处的特定位置显然是一个更大的实体——实际上是包含了万物的最大的实体宇宙的一部分。

当时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我们认识到要在事物发展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是始自于事物的整体,即宇宙。那时我们这些孩子从没有想到过的是那个整体是如何巧妙地将自身分化为我们所见的一个个个体,或者说分化为我们这一个个的人。

这就是我想在这里讨论的问题。

如果我们环顾四周,我们会本能地——自动地,不假思索地——将我们所关注的事物加以分解。我们张开眼睛,大量的视觉输入涌入进来,并由大脑处理成不同的图像:树木、道路、动物等等。我们把世界看作是一个图像的集合,大脑根据认识到的不同特征将每种图像进行区分,每种图像都在它们所在的更大的环境中拥有一席之地。同样,如果我们竖起耳朵,同样的过程也会通过我们的听觉器官发生:大量的声音信号向我们的声音接收器涌来,然后大脑会将它们分成词语、旋律、雷声等不同的种类。

同样,我们做这一切也是有意识的。只要我们试图去理解事物,我们就会开始去识别构成我们所分析的这个事物整体的某个特定部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认识到,我们所发现的只不过是一个更大整体中的部分,它与整体存在着特定的互动。在我们研究物理世界、生命世界或者观念世界时都是如此。

有一个词是用来描述我们将之区分开来从而对其进行思考的一些客体或者一组客体,这个词就是“系统”。一个系统是任意一组客体(这里“客体”可以指代一切事物,可以是零星的事物,也可以是一些观念的集合),在我们的大脑中,可以通过一些不同的特征将之从其他事物中区分出来。系统中的客体相互关联,并以某种方式相互作用,同时又与围绕系统的一切事物相互作用。它们是一个更大整体的部分,被我们区分开来是因为我们想去借此理解更大的整体。

我可以举一个例子,使这些抽象的话语变得具体起来。我们都知道当我们说起“消化系统”时是指什么。我们很自然地会这样想:“我的消化系统好像有点问题,只要一吃东西胃就会痛。我想我需要去看胃肠科医生,他是消化系统领域的专家。”——我们会脱口而出“系统”这个词。但我们对“系统”这个词的运用却和上述界定是一致的。消化系统是由我们体内一套内部器官构成的,它们和我们所吃的食物的摄取与消化非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科学家就把它们分在一起。消化从嘴开始,通过食管,经由胃和小肠,在大肠处结束。

消化系统的所有部分彼此之间都有交互。如果一个受到影响,所有部分都会被影响。不是生病了才是如此。当我们一开始往食管里吞下食物,消化道就会对此作出反应,消化系统各部分之间的交互就发生了。此外,消化系统无疑是身体这个更大系统的一部分,并通过多种方式和身体相交互。

我们这些外行通常不会去想对于消化系统的人为的定义。一般来说,研究人体的科学家赞成将内部器官的某一部分区分开来,并予以其“消化系统”的名称。这些科学家用他们认为恰当的方式界定了这个系统。其他一些科学家会把和人体处理食物过程紧密相关的其他不同的器官也界定为消化系统。他们可能会加上胰腺、肝脏、肾脏或其他主要参与消化过程的一些器官。还有些科学家会加上其他一些他们界定和识别出来的因素,他们认为这些因素是人体加工营养的一部分。

将一组特定的客体特别命名为“消化系统”也是一种将一组特定的观念从一个观念系统中分离出来的行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所讨论的这个观念系统从属于一个叫做“生物”的更大的观念系统,也就是说它构成了“生物”这个更大观念系统的“子系统”。这个更大的系统中包含的观念是那些与生物相关联的客体,这些观念对它们的行为从概念上进行了界定。

这些观念的集合可以被称为“研究领域”、“学科”、“理论”或其他任一名称,重要的是它们构成了一个关于识别出来的那些客体的思维体系。这个思维体系包含了用于界定构成系统的那些客体的概念。因此任何一个研究领域自身都包含界定研究对象的概念。认识到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人们通常错误地认为,一个研究领域中的客体从某种角度来说独立于构成该领域的理论。

同时,任何思维系统的所有方面彼此之间都通过它们理论化的联结进行相互交互,也必然与系统中关于客体的思维进行相交互。

关键在于对于构成系统的一组客体的界定一般是主观的,取决于个人做出这一界定的目标。要记住的是——同时所有界定都存在这种情况——任何系统所包含的部分都以某种或其他方式相互影响,而且它们和系统所在的更大系统也进行着交互。

只有一个例外。宇宙是唯一不存在于更大系统中的一个系统。宇宙的所有部分彼此交互,但是它们之外不存在可以交互的系统。但这是显而易见的。这就是我们对于“宇宙”这一概念的界定!2 个体性:对变化的回应[1]

很久以来,人们对识别和观察到的两种客体进行了区分:一种是能够就如何回应环境发生的改变做出选择的客体,另一种是不能够做出这种选择的客体。他们将前一种称为“有生命的”或“生物”,将后一种称为“无生命的”。两种系统看上去都在对环境的变化做出回应。无生命的客体自身不能引导自己对变化的回应。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系统对变化的回应是积极的参与,还是被动的作为。

人们一直都知道,一切系统总在变化。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有一句名言,“一切都在变化”。没过多久人们就开始探寻,为什么系统会随着他们所处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或者系统是如何随着所处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

后来出现了两种答案。最早且最普遍的一种看法是(甚至到今天也是),整个宇宙都受制于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这种力量天然存在,还不能为我们所充分理解。我们能做的至多是窥见它们的运行,有的人甚至相信通过某些直接的启示和它们产生联系——穿越了自然和超自然的藩篱而来的一种直接的信息。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观点将宇宙视为镶嵌在一个更有力量的系统中的一个整体,这个更有力量的系统对我们来说是神秘莫测的,它是诸神的领域(或者说是上帝的领域)。

第二种看法就我们所知是古希腊人提出来的,认为整个自然宇宙都受人类基本能发现的严格的自然法则所控制。这些法则适用于所有系统,无一例外。它们是“自然法则”,研究它们的人被称为“自然哲学家”,后来又被称为“科学家”。无生命的客体被认为是被动地受自然法则的支配的,对此没有发言权。对于有生命的客体而言,自然法则包含了管理它们对外部影响做出灵活反应的能力的那些法则。

这两种观点之间并无绝对分界。很多相信超能力最终将控制整个世界的人同样相信这种能力某种程度上也曾创造了这个世界,并设立了一套世界运行的法则。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组成了这个世界的系统在这些法则的约束下不断展开。同样,很多不相信宇宙是由超自然力量掌控的人也认为自然法则也许并非不可变的,也是会随着时间而发生变化的。

在本书中,我将假定无论何时都存在着自然法则,而且宇宙中所有的系统都遵循着这些法则。这给我们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如果不管是有生命系统还是无生命系统,所有的系统都是根据相同的规则行事而且都是某个统一的自然秩序的一部分,那么,是什么造成了有生命系统和无生命系统之间的差异?

可以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解释这个问题。假设我正在大峡谷旅行,沐浴在科罗拉多河里。这时,一个大风暴掠过峡谷。这里“大峡谷”代表了一个特定的系统,它由一条河流、河床、周围的悬崖峭壁以及峭壁之上的高原构成。这个系统被政府描绘到地图上以便保护和规划,而且它还显然从属于一个由峭壁、高原、河流和周围的河床构成的更大的系统。由于各种历史原因,这个更大系统的某个特定部分被认为是一个子系统,并将之称为“大峡谷”。

同样,我也是一个系统,我以及那些知道我的人将我称为“我”。

当我沐浴在科罗拉多河中时,由于河道的侵蚀作用,大峡谷的底部正变得越来越低(当然是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这既不是大峡谷的控制作用,也不是科罗拉多河的控制作用。风暴掠过,裹挟着巨大的水柱,掀起了阵阵狂风,这一切都会进一步侵蚀石崖和高原。控制这一切的既不是风暴也不是大峡谷。水和风并无意识,峡谷也无意识。这就是无生命客体的世界。

而我匆匆离开了科罗拉多河以逃避风暴,攀爬到河岸上找到一个庇身之所。虽然我和风暴、峡谷一样都遵循着相同的自然法则,但是我能够针对自然的力量来调整我的应对策略,从而能够改变它们对我的影响。即便在我们平常不太想到的更深层面上也是如此。当我沐浴在河中时流漫过我的水流,或者在我赶紧寻找庇护所时像瀑布一样冲向我的身体的水流,都在侵蚀着我的皮肤,就像它同时也在侵蚀着峡谷一样。但是我的身体能够通过修复受损皮肤,在皮肤剥落之处重新长出新的皮肤来做出自己的反应。但是峡谷和河床不能像我这样,至少它们不能依靠自己来做出这样的反应。

所以我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何为“人”?是什么使我们称之为“有生命”的系统与我们称之为“无生命”的系统有着截然不同的行事方式?[1] 我在全书中是将“客体”和“系统”这两个词交替使用的,在前一章我也做了解释。我们单独挑选出来加以识别的任何事物都是包含了一个系统所有属性的一个独特客体。3 个体性:单调的系统

每一个系统都是一个组织。将一系列客体确认为一个特定的系统[1]是一种组织行为,是为它们提供“明确而有序的结构”的行为。如果我选择此刻正在发生的一些物理客体作为我要研究的系统,那么我就选择了一个此时已有明确而有序的结构的系统——在我将这些物理客体作为研究对象时已经将这个系统的结构构造好了。这些物理客体之间相互作用,与周围的世界相互作用。据无数无生命物质的理论描述,相互作用的方式有无数种。在我思考这些客体时,它们也与我相互作用。

即使被界定为“偶然”的一些客体也是有组织的:偶然性的定义本身就内嵌了一种特定的对组织的定义。

有些系统的组织方式让它们或多或少具有自我更正的能力。当构成系统的某些特殊部分受到特定的影响时,系统各部分之间互相作用使组织整体上发生内部变化。人们认为这种系统包含了“反馈机制”。我用“特定”一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它是反馈的主要特点。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明反馈的本质特征。假设我们在20世纪早期的一家老式工厂里有一条工业装配线。装配线上正在装配汽车车身。随着传送带的移动,各种不同的汽车零件出现在传送带上,当这些零件经过负责的工人时,工人对这些零件实施操作。突然,工人发现了一个损坏零件。

在装配线出现的最早期,对损坏零件的反馈是由这个工人执行的。当然,工人是车身装配系统的一部分。他停下传送带,避免制造出有缺陷的车身。这样通过一个人发起反馈而改变了某个部分(有问题的某部分)并由此影响了整个生产系统。

一段时间之后,人们发明了能够在受损零件送上传送带之前或者在送上传送带时就将之识别出来的机制,然后无需人为干预而自动停下传送带。这种自动反馈被认为比人为的反馈更先进,因为不会出现人为的失误(只会出现机械错误!)。

我所描述的所有的自我更正系统有个一般性的限制:它们的自我更正方法是建立在自身内部的,或者生而有之,或者是人为设计的。由此,它们从根本上是毫无灵活性的。它们只能对某些特定的变化做出有限的反应。最复杂的电气设计系统能够对一系列广泛的可能的促进因素做出一系列反应灵敏的变化,即使在这些系统内,反馈的范围原则上也是先前就决定了的。

本章所描述过的所有系统都属于“无生命系统”。无生命系统或者是生而有之的,或者是由系统外的设计者组织的。[1] 《简明牛津英语词典》。4 个体性:自组织系统:个体的出现

不知何故,在遥远的过去的某个时候,某个地方,在地球这个行星系统中出现了自组织。这一特点意味着在内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自组织能够从内部做出反应。

与上一章讨论过的无生命组织进行一番对比很有意义。对于那些无生命组织,组织的定义以及组织的目的是由某种外部因素决定的。而对于一个自组织系统,组织的目的是由这个系统的内部因素决定的。任何特定的自组织系统的反应目的都是提高该系统实现其存在目标的能力。

例如,公司创立者构成的群体就是一个现代的复杂自组织系统。为了创建公司,他们首先必须为他们的共同行动设置一个目标:“我们公司存在的目的是为台式电脑提供维修服务。”他们必须在公司创立时就决定公司的人员构成——合作伙伴、员工——以及如何决定公司的人员构成。在最初创立的时候,他们就必须确定公司的支撑部门的构成——他们将需要怎样的物品,需要用到什么样的想法。最重要的是,在公司开始运转之后,他们必须确定将来继续进行自组织的目的,确定怎样调整这些目的来应对不断变化的情况。

所有的公司都是自组织实体。它们必须随时对内外部环境的变化做出反应。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司的反应能否促进生存目标的实现会一目了然。如果它们无法促进公司目标的实现,就有可能破产,无法作为一个有目标的实体继续生存。

最早出现的自组织系统也是最简单的自组织系统,每个这种自组织系统就是一个由一些物理部分组成的单个的物理实体,这些部分之间相互作用,并与环境相互作用,相互作用的方式由支配着自然界的法则决定。对于这些特别的系统,通常也有一个独特的物理实体,即一面“墙”,将其内部组织元素和外部世界在一定程度上分隔开来。这一分界墙是系统定义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没有它,自组织系统就不复存在。

但是还有更多的自组织,它们的本质和起源到目前为止需要追溯到理论层面的解释。这些自组织系统内嵌入了一系列特定的目标:

它们直接将组织活动指向生存这一首要目标,指向即使在受到自身内部和外部环境的变化影响时继续作为一个系统而运作这一目标。

它们参加一些能够促进第二目标的活动,第二目标对于它们而言几乎和自身繁衍这一首要目标同样重要,是为了保证同类系统的持续存在及保证具有相似特征的系统数量的增加。

这些目标的来源是一个谜,如何去执行这些目标也不得而知。我们也不知道这些驱动因素是怎样将自组织系统活动指向上面所提到的两个目标的。这些直接的、目标导向的因素是哪里来的?它们是怎样运作的?它是怎么运用这些个体生物与环境相互作用,如何运用生物个体内部的相互作用?如何保证这些相互作用与系统的目标一致?

有一个被称为“有生命系统”的此类系统。这类系统在地球上的出现代表着“生命”的出现。被分界墙隔开的自组织系统是生命的基本要素,代表了“个体”的首次出现。个体的、独特的自组织系统正在展现出个性化特征。

为了达到一个特定目标而进行自组织的系统展现出的行为,从人类的观点来看,会被我们标记为“有目的的行动”。对于人类而言,“有目的的行动”意味着关于他们追求的目标的知识——不管是有意识地追求或潜意识地追求。这些是否适用于所有生物?答案不得而知。5 复杂的生命系统

在世界历史上,能够以实现自己的两个重要目标为目的进行自组织的生物个体的出现是个引人注目的大事件。接下来的一系列事件更是如此。

由个体组成的群体在某种程度上联合成为更大的群体,这个更大群体的目标与其个体成员各自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这个联合体转化为一个复杂的自组织系统,这个系统有自己的分界墙将自己和外部环境分隔开来。一个新的个体就这样形成了。

这一结构的复杂性以及接下来要探讨的内容值得我们思考。这些离散的个体联合成的团体组织是如何相互合作而将自己转化为只有一系列相同目标的?以我们现有的知识来看,这是无法理解的。

考虑一下这一点:在这个复杂的系统内,每一种构成元素依然保留着自己自组织系统的简单目标。每个构成元素都努力维持自己的生存和繁衍——但是现在要在一个更大的系统内部来追求这些目标,而这个更大的系统进行自组织的目的也是为了追求同样的目标。

部分和整体之间存在目标冲突很常见,也是无法避免的。在它们的相互竞争中,复杂的大系统致力于赢得竞争,因为它进行自组织的目标就是要凌驾于构成元素的目标之上。但是由于各构成元素又都有自己的目标,而且他们有追求自己目标的能力,所以我们无法提前预见任何目标冲突的结果。

所以,原则上讲,一个复杂的生命组织就是一个典型的有两种类型的系统的组织:一个是各构成元素之间为着一系列共同的目标和谐共处、共同努力的合作型单位;一个是构成元素的系统之间永久的战场。即使它们的目标与所属的复杂大系统是相同的,但在实现这些目标的过程中却冲突不断。

这种典型的组织建立于由一个以上的有生命的个体组合成的复杂个体出现之初,并且在由有生命的元素构成的复杂系统的每一个发展阶段都可以看到。

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来说明。人类的身体是由各种不同的细胞组成的。每个细胞都在人体内努力维持自身——维持生存。随着很多细胞生命周期结束并死亡,它们寻求繁衍,从而生产出跟它们具有同样的生存目标的继承者。而且,人体作为一个整体也在谋求生存——以及繁殖其他的人来继续人类的生命链条。

但是作为一个整体,人体的生存有时候——实际上是经常——需要阻止一些特殊细胞的生存或繁衍。尤其是当人体内的这些特殊细胞在追求自己的目标时恰好与人体这一整体的生存目标发生了冲突时更是如此。这种状况被称为身体“疾病”,因为它们破坏了人体的正常运行,所以人体就努力去压制它们,并且常常会消除它们。当身体胜利的时候,即病变的细胞被打败了,我们就说身体“治愈”了。而一方的胜利就是另一方的失败。这种情况在我们认为“健康”的身体里也会出现,这时身体会感到某些细胞出了状况,会对身体的正常运行不利。这些“侵犯者”被打败了,但在“健康”的身体内并未引起大的喧嚣。整体和部分间的小规模战斗不值得特别关注。

复杂的生命个体内部还有另一个惊人的因素,当构成复杂生命个体的元素越来越多时,这个因素出现得更加频繁。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构成元素的数量增加,它们之间的合作更加困难。复杂的生命系统在进行自我组织和管理构成元素,从而使它们在作为个体追求自己的目标时也能相互协作的过程中,会引起构成元素的专门化。即便是在自己的生存及繁衍不受影响的情况下,复杂的整体也会调整它们的行为,而不是放任自己的构成部分而让它们作为独立的生命体存在。

复杂生命个体的这种本领相当于将亚当·斯密的经济学理论引入复杂生物个体的自组织原则。亚当·斯密认为人类社会变得更加和谐、更加繁荣,人类实现目标的能力也更强了,甚至能够参与专业活动,而不是每个人都作为一个自给自足的个体而存在,这正是复杂的生命系统实践并实现了的。由只会分裂且独立存在的单细胞动物群构成的复杂系统个体,向专门化的不能分裂和独立存在的个体细胞群构成的复杂系统个体的转变,只是生命世界中专门化的出现,表明亚当·斯密认识到专门化大大提高复杂生物系统成功实现其目标的可能性。

值得再次一提的是,我们目前没有掌握复杂的自组织系统是如何出现的,或者说这些系统是如何管理自身的构成元素间的合作和专门化的。

在我们思考简单的或复杂的自组织系统时,还有另外一个有用的因素。我们一开始就说任何自组织系统必须有自己进行自组织的目标,这在“组织”的定义中是固有的,说明为了某种目的对自组织系统强加了某种秩序。6 主动的系统:移动性和好奇心

为了实现自己生存的目标,自组织系统能够主动对内外部发生的变化做出反应。自组织系统的内部反应涉及系统构造的变化和内部组件的活动变化,外部反应涉及系统和外部世界的关系。系统为了继续追求自己的目标,在自组织重新调整到最佳状态时会对变化做出反应。

当系统像被固定在一个具体位置一样被固定在物理空间中时,就会产生这些反应。树、花、珊瑚、蘑菇,所有的生物即便保持在同一个位置,也都可以从内部对内部和外部发生的变化做出反应。

但是,为了增强自身实现目标的能力,很多生物已经能够开发出各种能让它们改变位置的移动方法。有时,它们的生存环境中发生一些变化,如果原地不动就会威胁到自身生存,它们会逃跑或努力去消除这种威胁。有时它们从环境中提取能够用来提升自己实现目标的能力的元素(“吃”或者“掠夺”这些元素)。对于能够移动的生物而言,这是它们的一个巨大的优势,因为移动极大地扩大了它们针对变化做出潜在反应的范围。

有一些常见的方法能够识别本质上不会移动的有生命的植物和会移动的动物。我将按照常见的方法认为所有的动物都会移动,从而能够在追求生存和繁衍时运用自己的移动性。

在人类看来,会移动的生物的行为常常表现出我们称为“好奇心”的特点。例如,动物为了进一步实现自己的生存目标而与远方的客体建立联系并试图靠近时,它们会尽可能直接向对方移动。由于躯体障碍的干扰,直接通向客体的路径往往不可行。在这种情况下,动物往往会选择其他的替代路线,直到达成目的。在人类看来,这一活动看似是动物在展示它们的好奇心,看一看哪种选择最合适,冒着会因好奇心而失败的风险时而探查这里,时而探查那里。

人类的好奇心意味着由求知欲驱动的行为。是否所有表现出在我们看来像“好奇心”行为的动物行为都是由求知欲驱动的?我们不得而知。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合理地假定这些动物行为是由求知欲驱动的会有多复杂?目前,我们无法给出答案。但亚里士多德的名言“人类生而好奇”表明好奇心这一所有人类固有的特性仅限于人类所有就完全无法理解了。

还是从人类的观点来看,另外一个显示出“好奇心”的复杂动物的行为的重要方面是:它们好像有我们所说的“记忆”。这些动物似乎记得它们之前的探查结果,从而避免重复一些徒劳的探查活动。人类的记忆再次表明,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在潜意识层次,人类对所记住的以往发生过的事件有所认知。动物真的有这种认知能力吗?它们有“记忆”吗?7 意识

复杂的动物在进化过程中的某个阶段,开始意识到周围的环境。我们不知道生物的这一新特征是如何出现的,也不清楚这一特征与生命现象是如何联系在一起的。我们观察到一些动物的行为,这些行为使我们相信有些动物好像能够认识其所在环境的很多方面,并且常常知道事物变化的方式和它们的行为方式,知道自己所在环境的很多部分,包括有生命的部分和无生命的部分。

提醒大家,当将“意识”、“知觉”之类的词以及很多其他在讨论过程中将引入的一些类似的词用于除人之外的生物时,我们是在用这些词来将我们观察到的行为拟人化了。我们的出发点是:我们引入的这些术语描述某种人类的行为——后面会更多——由此开始我们将同样的术语用于与其所描述的人类行为有很多相似性的动物行为。有关动物行为学的文献充斥着这种拟人化是否合理的争论——即这些动物实际的经历是否与人类的经历相同。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向非人类的动物提出这些问题,我们也就不可能找到一个能被普遍接受的答案。然而,为了简单起见,我会继续使用这些拟人性的词汇。

观察行为就是一种意识行为。毕竟,观察指的就是认识我们观察的事物。有意识的动物持续调查它们周围的环境,并且运用意识对观察到的现象做出反应。因为意识提供了一种强有力的工具来帮助它们根据它们浸入的环境来调整自己的反应,所以使它们做出的反应对实现生存和繁衍这两个基本目标更加有用。它们的反应可以超越那些对它们作为自组织实体而存在的必不可少的不需要意识就自动发生的反应。通过意识产生的反应经过了评估和思考,先于行为的展开,并且调节行为的展开方式。

还有一个对意识至关重要的元素总是伴随意识而出现,并且强调意识对帮助动物实现生存和繁衍这两个基本目标非常有用,即记忆。意识行为不仅涉及及时记录客体和事件,也涉及将已经记录在记忆银行的信息进行登记,今后这些信息可以提取出来,尤其是在动物意识到周围的环境与之前观察到的环境相似时。记忆构成了一个储存印象的水池,以及一个能够再次回忆起的反应的水池,每一次回忆都更加具有自发性。在评估对过去一些情境做出的特殊反应的有效性时,再[1]收集信息是关键性的一步。

游戏是在进化体系中某一时刻出现的另一个取决于意识的特征。人类在游戏开始时并不知道这种行为的结果是什么。对人类而言,游戏从定义上来讲是一个舞台,在这个舞台上可以测试对特定情况做出的各种反应,可以评估这些反应的有效性以供今后需要时参考。游戏在帮助人们实现生活目标中的重要性我们将在之后进行探讨。

当人类出场时,我们发现这些构成生物的复杂的自组织被赋予了很多帮助他们实现自己双重目标的工具。除了为应对分界墙内外部变化而进行自我重组的内置机制外,他们还具备移动性、好奇心、意识和记忆。这些强有力的工具可以帮助人类在环境发生广泛变化时成功生存和繁衍。当变化过于极端,人类无法实现充分的自我调整去完成自己的目标时,他们进行自组织的能力也不复存在,人类的生命也随之停止。而在人体死亡之际能够作为有活力的系统进行自组织的人体部分则回到无生命状态。[1] 我们不知道在进化过程中意识和记忆最早是何时出现的,这一点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强调。变形虫知道它周围的环境吗?珊瑚虫呢?海绵呢?它们有记忆吗?在不具备与非人类动物交谈的能力时,就无法辨别对各种环境刺激物的无意识的自然反应和由意识和记忆产生的反应。8 自我意识

人类是我们知道的最复杂的生物。人类生而具备其他生物所拥有的所有工具,并且具备另外一个独特的、令人震惊的特点:自我意识。我们人类能够意识到自身的存在。

我不仅意识到我周围的环境,不仅记得我的个人经历,不仅知道我的反应,我还知道我有意识,我意识到自己的记忆,知道我能够做出反应。而个体性出现在那些被我们称作生物的自组织系统出现的最初阶段,就我们所知,能够意识到自身个体性的个体性是人类独有的特性。

思考自我意识现象会让人敬畏和惊奇。自我意识是怎么运作的?它如何表达我能够思考我所思考的事实?如何表达我能记起我所记住的事实?如何表达我能仔细思考我的好奇心的本质?自我意识怎么会是无限回归的——即我能就我能思考我思考的事实这一事实进行思考,就像我此时此刻写下这些文字一样?这些问题本身就是无限回归的,没有答案。

被我们称为“人类”的自组织系统的第三个目标与自我意识同时出现。有了自我意识,我们便马上意识到作为人类,我们存在于世界上其他物种之中,又与它们相区别。对自我的认识伴随着很多待解答的问题:我们是怎样出现的?我们在宇宙中处于什么位置?我们是如何融入这个世界的?我们到底为何而存在?

只有具有自我意识的生物才会提出这些问题,而这些问题也是每个具有自我意识的生物必须提出的问题。原因只有一个:无论我们愿意与否,自我意识都会让我们意识到这些问题:

我存在,而且我知道我存在。我知道存在于我之外的整个宇宙的存在,因为我知道我作为一个独特的个体独立于宇宙而存在。我所掌握的这些知识,这些我发现是正确的事实意义何在?

自我意识需要人类解答人类对意义的寻求,特别是解答一个更直接的问题:我怎样生活才能让我的生命有意义(无论我选择“意义”一词是什么意思)。自我意识让人类有了第三个目标,这一目标是人类作为自组织系统存在的目标:必须实现过有意义的生活这一目标。[1]我已经将直接指向完成第三个目标的活动标注为“追求有价值的生活”。

自我意识,以及同时出现的对生命意义的追求完整地解释了我们一直在寻求的对“人”一词的解释。

人是一个个体,他进行自组织的目标有三个:生存、繁衍、过有价值的生活。[1] 苏格拉底提出“未经反省的人生不值得一过”,从而首先提出第三个目标。他发现对生命意义的追求在人的生命中是必不可少的。9 冲突的目标

考虑到自组织系统有很多目标,必然会出现系统不能完成所有目标的情况。于是,自组织系统就有必要按优先性给这些目标排序。

对于没有自我意识的有生命的系统而言,优先次序取决于组织建立的原则。我们最熟悉的情景是生存目标战胜了繁衍目标;实际上,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在由一个雄性统治一个子群体,并且垄断所有雌性的社会性动物中,从属的雄性会选择生存作为优先目标。尽管有趣的是,对于雄性而言繁衍足够重要到让他们当中至少是那些更加勇敢的雄性冒着生命危险去将生存和繁衍共同作为优先目标,还有很多数量很少的动物完全没有繁衍的机会。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但是它们也努力维持生存。

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情况,即繁衍是首要目标,在系统自我复制的同时生命终结。优先目标不同,冲突同样存在。

对于人类而言,他们有三个生存目标,目标的冲突和优先顺序就更加复杂了。除了前面简述的适用于所有动物的情况之外,人类还必须与一些情况抗争,即让自己活得有意义的生存需求让他们无法同时完成生存和繁衍的目标。这些情况会产生各种结果,其中有些结果乍看之下令人意外。

人们普遍认为人类实际上总是将生存排在第一位。例如在极度痛苦和贫困时,比如面对饥饿或者处于危险情况时,或者因为极度贫困没有时间和精力从事以生存为目的之外的任何活动时。

然而,仔细审视绝大多数的例子,我们会发现并不是按人们期望中的优先顺序来排列的。与此相反,威胁到生存的因素常常使人们更加需要找到遭受威胁的意义。正是在危急关头,包括人们在发现自己处于绝境时,才最迫切地要为自己的生命找到一个目标。

实际上,这是宗教在人类事件中扮演的其中一个主要角色——制造无视人的理解力的让人无法忍受的情境,并让遭受这些情境的人认为这是故意为之。在其他信仰系统中,无论是文化信仰还是个人信仰,都发现有需要提供一个框架,在这个框架内生存的意义超越了无意义的生存。社会把一些已逝的殉道者和英雄人物树立成榜样,他们常常经历了无法形容的磨难,坚信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因为这些磨难变得更加有意义。

但是在一些不那么极端的情形下,这种目标的冲突也会发生。一个人制定的人生目标对自己而言是可实现的,却不能让他养得起比个人梦想更重要的家人,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人们常常发现自己面对这类的决定,难以避免的是,为了满足他们生存或繁衍的需求,他们会为自己提供一个可以选择的目的,这个目的可能使得他们存活。

一个保持自我意识的个体的生命不会是无意义的,知道这一点非常重要。当有人说“某人活得没有意义”时,这种说法仅仅揭示了说话人自己对自己生命的意义的理解。而当一个人绝望地说生命对他而言没有意义时,他要么是即将开始探索生命意义,要么就是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

所有的三个目标都是维持人类生命的必要条件。两个与其他生物相同的目标是由于人类和其他生物一样都是在这两个目标的基础上进行自组织的。而人类独有的第三个目标是人类在已知的生物世界中占有特殊位置的实质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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