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岛(作家榜经典文库,全新未删节插图珍藏版!征服诺奖得主、迷倒英国首相的冒险小说!带给孩子一生的勇气与想象力!风靡138年!)大星文化出品(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3 15:5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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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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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岛(作家榜经典文库,全新未删节插图珍藏版!征服诺奖得主、迷倒英国首相的冒险小说!带给孩子一生的勇气与想象力!风靡138年!)大星文化出品

金银岛(作家榜经典文库,全新未删节插图珍藏版!征服诺奖得主、迷倒英国首相的冒险小说!带给孩子一生的勇气与想象力!风靡138年!)大星文化出品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金银岛作者:[英]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排版:小暑暑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出版时间:2019-11-01ISBN:9787521710939本书由中信出版集团 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部老海盗第一章 本葆将军客栈的老水手

乡绅鹊劳尼、李伏西大夫和其他几位先生让我把关于金银岛的事从头到尾好好写下来,只是别提岛的位置,因为那里还有尚未挖掘的藏宝。我在公元一七××年提起笔来,便回到了当年——我父亲经营着本葆将军客栈,那位肤色黝黑、脸上有道刀疤的老水手就住在我家客栈里。

他来时的情景我仍历历在目,他脚步沉重地来到门前,身后跟着一辆小推车推着他的一个箱子,他身材高大、很有分量、栗褐色皮肤,油腻腻的编着的辫子搭在污渍斑斑的蓝外套肩部,手很粗糙而且伤痕累累,指甲发黑开裂,一道发青的惨白色刀疤贯穿一边脸颊。我记得他吹着口哨看了一圈周围,然后唱起了一首他后来常常唱的古老的水手歌谣:

十五个人抢死人箱——

唷嗬嗬,来瓶朗姆!

 

声音高亢、苍老、略带颤抖,就像在转绞盘的生涯里唱破了嗓子,接着就用随身携带的一根像是当手杖用的木棍敲门。我父亲一来,他就粗声粗气地要一杯朗姆酒。有了酒以后,他喝得很慢,像个品酒师要细细品味似的,一边东看西看,看了看海崖,又抬头看我们的招牌。“这地方不错,”他终于开口说,“酒馆也好坐。生意好吗,老弟?”

我父亲跟他说不好,生意清淡,没什么客人。“好吧,”他说,“那我就住这儿吧。喂,老兄,”他叫那个帮他推箱子的人,“把我箱子拿这儿来。我在这儿住两天。”他又继续对我父亲说:“我这个人很好搞,只要朗姆酒、培根和蛋,在那儿看看船开来开去就行。你怎么称呼我?你叫我船长好了。哦,我懂你意思,喏,”他进门扔下三四个金币,“用完了跟我说。”他口气强硬,犹如一位指挥官。

真的,他衣着寒酸,言辞粗鲁,但他一点儿也不像在桅杆前干活的水手,倒像是个惯于发号施令或者揍人的大副或船长。推小车的人告诉我们他昨天早上坐邮车到了乔治国王旅店之后就在打听海边的客栈,大概是听到我们的口碑好,评价说很僻静,就选了我们的客栈来住。这就是我们对这位客人的全部了解了。

他一直是个话很少的人,每天在海湾逛,要不就是爬到崖上用他的黄铜望远镜眺望,每天晚上他就坐在客厅一角的火炉旁,喝起兑水的朗姆酒来很凶。通常别人跟他说话他都不搭理,只会猛抬头瞪一眼,鼻子里发出船在雾中鸣号似的声音,我们和来店里的人都很快学会了别去管他。每天他逛回来,都要问有没有水手路过这里。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是在寻找同伴,但后来我们发现他想要避开他们。每当有水手到本葆将军客栈来投宿(时不时就有,因为他们可以沿着海边的大路去布里斯托),他总是先在外面从门帘缝里看一看水手,再走进客厅,那当下他总是噤若寒蝉。我其实是有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在某种程度上我分担了他的紧张。有天他把我带到一边,说可以在每月初给我一枚四便士注1的银币,要我“把招子放亮留神一个独腿水手”,他一出现就赶紧报告他。每到月初我去问他要报酬,他都对我冷哼一声,盯着我把我吓退。但不出一个星期他就会改主意,把四便士银币交到我手上,千叮万嘱要密切留意那个“独腿水手”。

不用我说,“独腿水手”这号人物从此就萦绕在我梦中。在暴风雨夜,大风撼动房屋的四角,惊涛骇浪扑上峭壁,我能看见他的一千个面目,带着一千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有时腿是齐膝断的,有时整条腿都没了,有时他成了个要么没有腿、要么在身体当中长着一条腿的怪物。最可怕的噩梦是他连蹦带跑越过树篱和沟渠来追我。总之这些糟糕的幻想是我为了那每个月的四便士银币付出的代价。

尽管我被满脑子的独腿水手搞得这么害怕,我却不像别人那么怕船长本人。有几个晚上他喝多了兑水的朗姆酒,有点儿上头,就坐着旁若无人地唱他那首邪里邪气的、粗野的老水手歌,时而叫在场的人喝一轮,硬要瑟瑟发抖的他们听他讲故事或是跟他一起合唱。我每每听到房子因“唷嗬嗬,来瓶朗姆”而震颤,大家都因为怕死而拼命地唱,为了不被盯上,每个人都争取唱得比别人更响。他发起酒疯来真是个霸王,会拍桌子要所有人肃静,要是谁有疑问,他就会跳起来,如果没人发问,他又觉得大家没认真听他的故事,他醉得昏昏沉沉、旋转着倒在床上之前,谁也不许离开客栈。

他讲的故事听得人毛骨悚然,都是些可怕的事:绞刑啊,走跳板注2啊,海上风暴啊,干龟岛注3以及加勒比海一带的地方行径。据他自己说,他在海上与那帮世上最凶恶的亡命之徒生活了很长时间,他讲故事所用的语言几乎像他所讲述的罪行那样让我们这些朴素的乡下人震惊。我父亲老是说客栈生意要做不下去了,人们在这儿被这位凶神骑在头上,吓得够呛,回到床上还在哆嗦,很快就不来了。不过我是觉得他在这里对我们有好处。人们虽然当时被吓到了,但回头想想还是挺好玩的,在平淡的乡下生活里,这很有劲,甚至还有一群年轻人号称钦佩他,称他为“正宗老水手”什么的,而且正是他这样的人使得英国能够称霸海上。

另一方面,他确实快把我们店住倒了,他住了一周又一周,一个月又一个月,先头交的钱早就用光了,可父亲始终没胆子去问他再要一点。就算他提一提,船长也会用鼻子哼得跟咆哮一般响,把我可怜的父亲瞪出房间。我见过他受到这种挫败以后绞拧着双手的样子,我相信正是他生活中的这种苦恼和担惊受怕促使他早早地郁郁而终。

自从住到我们客栈,船长就没换过衣服,只跟一个小贩买过几双袜子。他的三角帽的一边掉了下来,他就一直让它那样耷拉着,哪怕刮风的时候它很烦人他也不管。我记得那件他自己在楼上房间里打补丁的衣服的样子,最后补得除了补丁没别的了。他从来不写信,也没人给他写信,基本上只在喝醉时跟旁边人讲讲话。我们谁也没看见那口大箱子打开过。

只有一次,他吃瘪了。那次,我可怜的父亲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晚些时候李伏西大夫来看他,吃了些我母亲准备的晚饭后,走到客厅去抽烟斗,等他的马从村里牵过来,因为我们客栈那时候没有马厩。我跟着他走进去,我记得我看到的那种对比:大夫衣冠楚楚,粉扑得雪白,眼睛又黑又亮,仪态令人赏心悦目,而我们这些乡下人都没个正形似的,尤其是我们那位邋遢、阴沉、浑浑噩噩、像个稻草人一样的海盗,他喝多了坐着,胳膊搁在桌上。突然,船长又开始唱他的老调:

十五个人抢死人箱——

唷嗬嗬,来瓶朗姆!

别人都喝得见阎王——

唷嗬嗬,来瓶朗姆!

 

一开始我以为“死人箱”就是他楼上房间里那口大箱子,它也卷入了我独腿水手的噩梦。不过那时我们已经不太在意他的歌了,那一晚,只有李伏西大夫是第一次听到,我注意到他对它没什么好感,因为他颇生气地看了船长一眼,然后接着跟花匠老泰勒讲治疗风湿病的新方法。与此同时,船长越唱越起劲,最后拍起了桌子,我们知道那是要我们安静,大家骤然都不讲话了,除了李伏西大夫,他仍然清楚而温和地说着话,一两个字之间轻快地抽一口烟斗。船长瞪了他一会儿,又拍了桌子,瞪得更凶了,最后夹着脏话说:“那边给我闭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先生?”大夫说。那恶棍又骂了一声,说是的。“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大夫说,“就是如果你再喝下去,世界上就要少一个败类了。”

老家伙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他跳起来,掏出一把水手用的折叠刀,打开平放在手掌上,威胁说要把大夫钉在墙上。

大夫面不改色,语气也一如平常,只是稍微提高了一点儿调子,好让船长身后的房间里的人都听见,他十分镇定而坚决地对他说:“如果你不马上把刀收回去,我以名誉担保,你下次巡回审判的时候就会上绞架。”

两人便以目光对峙,不过船长很快就认输了,把武器举过头,重回座位,嘟囔着,像条被打败的狗。“那现在,”大夫接着说,“既然被我知道了我的辖区内有这样一号人物,你就得留神我会早晚都盯着你的。我不只是个大夫,我还是本地的治安官,如果我听到半句对你的控诉,哪怕只是像今晚这样的无礼行为,我就会真的把你抓起来赶出去。好自为之。”

过了一会儿,李伏西大夫的马到了门口,他就骑马离开了。那天晚上船长很老实,后来的好几个晚上,他都没有吵闹。注1 便士:英国货币最小的单位。注2 走跳板:海盗让人蒙上眼睛走上一块横出船舷的长木板,然后坠入海中。注3 干龟岛:又称德赖托图格斯群岛,海盗出没的地方。第二章 黑狗出没

过了不久,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使我们最终摆脱了船长,但是你后来会看到,他的事还没完。那是个特别寒冷的冬天,还一直有很重的雾,刮着大风,而我可怜的父亲看样子是见不到春天了,这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的状况一天比一天糟,我母亲和我担起了店里的全部事情,忙得够呛,没什么心思再放在那位讨厌的客人身上。

一月的一个清晨,天寒地坼,海湾里结着霜冻,灰白一片,冰水涌动,轻拍岩石,太阳升得还很低,刚到山顶上,远远地照着海面。船长起得比平时早,胳膊底下夹着他的黄铜望远镜往海边去,帽檐歪在一边,弯刀在他蓝色旧外套宽大的下摆底下晃来晃去。我记得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呼出来的气一路像烟一样悬在空中,我最后听见他的声音是他在一块大石头那儿转弯时又愤慨地大声哼了一声,就像跟李伏西大夫的事还没过去似的。

好啦,母亲在楼上陪父亲,而我在为船长摆早餐,准备等他回来吃,这时客厅的门开了,进来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那个人的脸没什么血色,还有点发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虽然带着弯刀,但看起来不太像会打架的人。我一直在留意出海的人,不管是一条腿的还是两条腿的,但是这个人我有点看不出来,他不是水手,但又好像和海有点干系。

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说他要喝朗姆酒。可是我要走出房间给他拿的时候,他在一张桌前坐下,叫我过去。我手里拿着餐巾站着没动。“过来呀,小家伙,”他说,“到这边来。”

我走近了一步。“这张桌子是为我的朋友比尔准备的吗?”他笑眯眯地斜瞅着我问。

我跟他说我不认识他的朋友比尔,那是为住在我们客栈的一个人准备的,我们管他叫船长。“好嘛,”他说,“我的朋友比尔是很可能会叫船长的。我朋友比尔,他脸上有条疤,喝醉以后很讨人喜欢。我们来打赌,你们的船长脸上也有条疤,我赌它在右边脸上。哈,好嘛!我就说。那,我这个朋友比尔他现在在这房子里吗?”

我告诉他船长出去散步了。“往哪边走的,小家伙?他走的是哪条路呀?”

我指给他看那块大石头,和他说船长大概多久会回来,又回答了他另外几个问题,“啊,”他说,“我朋友比尔看到我会像喝到酒一样高兴。”

他说这些话时,表情看起来完全没有在高兴,我有理由认为,他那话就算是当真的,他也是搞错了。不过我想这不关我的事,再说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位陌生人在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像候着老鼠的猫一样往外瞄。有一次我走到外面路上,他立刻叫我回去,我没有马上听他话回去,他蜡黄的脸上就换了一副非常可怕的表情,命令我进去,还骂了一句让我吓一大跳的话。我一回去他又变成了原来的态度,半是讨好半是嘲讽地拍拍我的肩,跟我说我是个好孩子,他很喜欢我。“我有个儿子,”他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可宝贝他了。但是对男孩来说最重要的事是纪律,小家伙,纪律。你要是跟比尔一起出过海,你就不会站在那儿让人对你说两遍要干什么了,不可能。跟比尔那样不行,跟和比尔一起出过海的人那样也不行。欸,没错了,是我的朋友比尔,拿着个望远镜,上帝保佑这老家伙,就是他。小家伙,你和我得回客厅,躲在门后面,我们来给比尔一点惊喜——我再次祝福他。”

说着,这人和我一起回到客厅,让我站在他身后,我们就一起躲在开着的门背后的角落里。如你所想的,我心里七上八下,而且我看到那个陌生人自己也很害怕,我就更怕了。他摸了摸他弯刀的柄,把鞘里的刀往外拔了拔,我们在那儿等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吞口水,就像有团东西堵在喉咙里。

船长终于迈着大步走了进来,砰地把门在身后关上,看也没看两边,就径直穿过房间走向为他准备的早餐。“比尔。”那个陌生人以一种我觉得他是在给自己壮胆的嗓音说。

船长猛然转身面对我们,脸色刷地白了,鼻子甚至成了蓝色的,活像个见到了幽灵或魔鬼或还有什么别的更可怕的东西的人。说实话,看到他在瞬间变得那么老那么衰弱,我还挺不好受的。“嘿,比尔,你认识我,你肯定认识这个老伙伴,比尔。”陌生人说。

船长倒抽了一口气。“黑狗!”他说。“除了我还会是谁?”对方回答说,更放松了一些,“就是从前那个黑狗,来到本葆将军客栈,来看他的老朋友比尔。啊,比尔,比尔,自从我丢了这两根手指以后,我们两个可都是饱经沧桑了啊。”说着举起了他的残手。“好吧,那现在,”船长说,“你抓到我了,我就在这儿,那说吧:你想怎么样?”“你还是这样,比尔,”黑狗说,“你说得有道理,比尔。先让这位亲爱的孩子给我倒杯酒,我可想喝了,然后我们坐下,看能不能公平地谈一谈,像老朋友那样。”

当我端着酒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船长的早餐桌两边坐下,黑狗坐得靠门近,侧着身子,我想这样他可以一只眼睛盯着他的老朋友,另一只眼睛好观察退路。

他叫我出去,让门大开着,“别想从钥匙孔看我啦,小家伙。”他说。于是我离开他俩,回到酒柜。

有很长一段时间,尽管我竖起耳朵努力听,也什么内容都听不见,只能听到很轻的急促而含混的嘀咕。但最后他们说话声大了起来,我能听到一两个词了,大多数是船长在骂脏话。“不,不,不,不,到此为止!”他有一次叫道。又说:“如果搞不好,大家一起死,我说。”

突然,一阵骂声和其他的动静炸响起来——桌椅翻成一团,接着铁器叮当碰撞,然后是一声痛苦的叫喊,下一秒我就看见黑狗飞奔出来,船长紧追在后,二人都提着刀,冒着热气的血从前者的左肩流下来。在门口,船长对着逃命的黑狗奋力一劈,这一下能把他劈成两半,结果却砍在本葆将军客栈的招牌上。今天你还能看到招牌下端边框上的刀痕。

这一刀结束了这场恶战。黑狗虽然挂了彩,到了路上却仍是个飞毛腿,半分钟之内就消失在山背后。船长则站在原地茫然地瞪着招牌。然后他揉了揉眼睛,转身进屋。“吉姆,”他说,“酒。”他一边说着,身体有些站不稳,于是一手撑在墙上。“你受伤了吗?”我喊。“酒,”他又说,“我得离开这儿。酒!酒!”

我跑去拿酒,但我被发生的事搞得心慌意乱,手脚不稳,打碎了一只杯子,还把酒龙头弄堵了,我忙着这些,听见客厅里一声重摔声,我跑进客厅,看见船长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这时,我母亲听到叫喊和打架的声响,也跑下楼来帮我。我们两个一起把他的头扶起来,他大声喘着粗气,双眼紧闭,面无人色。“天哪,天哪,”我母亲喊,“这家是造了什么孽呀!你可怜的爸爸还病了!”

当下我们既不知道要怎么帮帮船长,又一心以为他是在和黑狗的打斗中受了致命伤。我拿来朗姆酒试着往他喉咙里灌,但他的牙关紧闭,上下颚有力得像铁。当我们看见门被推开,来看父亲的李伏西大夫走了进来,就像看见了救星。“哦,大夫,”我们叫道,“我们该怎么办呀?他伤着哪儿了呀?”“伤?别逗了!”大夫说,“他跟你我一样完好无损,这人中风了,警告过他的。现在,霍金斯太太,你还是赶紧回楼上去陪你丈夫,最好什么也别跟他说。我呢就来尽量救救看这家伙完全没什么用的性命。比尔给我拿个盆来。”

我把盆拿来,大夫已经撕开了船长的袖子,露出他肌肉发达的胳膊。有几个地方刺了青。“吉星高照”“一帆风顺”“比利·伯恩斯的珍爱”,又干净又清楚地刺在前臂,上臂靠近肩膀的地方画着一副绞架,上面吊着个人,我觉得画得很好。“谶兆,”大夫说,用手指摸了摸那个图,“现在,比利·伯恩斯老大,如果你是叫这个,我们要来看看你的血是什么颜色的了。吉姆,”他说,“你怕血吗?”“不怕,先生。”我说。“好,”他说,“那你端着盆。”他用柳叶刀割开一条静脉。

流了许多血之后,船长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周围,最开始认出了大夫,无疑皱了皱眉,随后目光又落到了我身上,就放松了一点儿。不过突然他脸色又变了,努力想要坐起来,喊道:“黑狗呢?”“这里没你的冤家,”大夫说,“只有你自己背着一位。你在喝酒,然后中风了,就像我跟你说的,然后我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把你从鬼门关里拽出来了。现在,伯恩斯先生——”“我不叫这个。”他打断说。“无所谓,”大夫说,“我印象里海盗一般就叫这个,我就是为了叫你方便。我要跟你说的是:你喝一杯酒不会死,但你喝了一杯就要一杯一杯接着喝,我用我的假发打赌,要是你再喝下去会死的——你听明白了吗?——死,回你老家,像圣经里写的家伙那样。好了,使点劲,我来扶你回床上去。”

我们两个人费了老大劲把他扛上楼,放倒在床上,他的头摔在枕头上,像是差点又昏过去了。“现在,记住,”大夫说,“我凭良心说,酒对你来说就是毒药。”

然后他就挽着我去看我父亲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关上门就说,“我给他放血放得够多了,他能太平上一会儿。他要在那儿躺一个礼拜——这对你对他都再好不过。但他要是再中一次风,就没救了。”第三章 黑券注4

大约中午的时候,我给船长送去一些清凉饮料和药。他还像我们走的时候那样躺着,只是稍微抬高了一点身子,看上去既虚弱又亢奋。“吉姆,”他说,“你是这里唯一的好人,你知道我一直对你不错。每个月还给你一个四便士银币。现在你看,老弟,我没用了,一个人也不理我,吉姆,你给我拿一小杯酒来,就现在,好不好,老弟?”“大夫说——”我说。

他打断了我,有气无力而又发自内心地骂起大夫来。“大夫都是狗屁,”他说,“这个大夫,他对水手知道些啥?我去过热得像热柏油一样的地方,还有别人都一个个得黄热病倒下的地方,还有特别爱地震的地方,地晃得像海一样——大夫对这样的地方又知道些什么呢?——我就是靠酒活下来的,我告诉你。对我来说,酒就是肉,就是水,就是兄弟,就是老婆。如果我现在喝不到酒,我就是条被扔在岸上的老破船架子。我的血会溅到你身上的,吉姆,还有那个狗屁医生。”他又骂了一阵。“你看,吉姆,我的手指抖得多厉害,”他又恳求说,“我都没办法不抖。天知道今天我还一滴酒都没喝过呢。那个大夫是个笨蛋,我告诉你。如果我今天喝不到酒,我就会看见可怕的东西,我已经有点看见了。我看见老弗林特站在角落里,就在你背后,我看得一清二楚。如果我看见可怕的东西,我就会撒野、闹腾。你那个大夫自己也说,我喝一杯没事。我可以给你一个畿尼注5换一小杯,吉姆。”

他越来越激动,我怕他吵到我父亲,我父亲那时病情越来越严重了,需要安静。另外,他提到的大夫的话,也有点让我觉得给他喝一杯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不高兴他要贿赂我。“我不要你的钱,”我说,“但是你还欠我爸爸的账要还的。我就给你一杯,就一杯。”

我把酒拿来,他贪婪地一把抓过去,一饮而尽。“啊,啊,”他说,“这下当然好多了。那么,小兄弟,大夫说我要在这破床上躺多久了吗?”“至少一个礼拜。”我说。“见鬼!”他叫起来,“一个礼拜!我躺不了一个礼拜,他们要来给我发黑券了。那帮蠢货这会儿正在到处打听我的消息呢。蠢货存不住自己的东西,就打别人的主意。我倒想问问他们,这是水手的作风吗?我可是节约惯了,从来不糟蹋自己的辛苦钱,也不想弄丢了。我要再耍耍他们,我又不怕他们。我要再扬起一面帆,再把他们玩一把。”

他一边和我说话,一边艰难地从床上起来,紧紧抓着我肩膀,差点没把我捏哭,腿移动起来死沉死沉的。说的话虽然凶,但说得有气无力的,对比起来显得很悲惨。最后他在床边坐下。“那个大夫把我整惨了,”他嘟囔道,“我耳鸣。快让我躺回去。”

我还没怎么帮他,他就倒回了原位,默默地躺了一会儿。“吉姆,”他隔了好一会儿说,“你看到今天那个水手了吗?”“黑狗?”我问。“没错,黑狗,”他说,“他很坏,但叫他来的人更坏。要是我彻底跑不了了,他们给我送来了黑券,你要记住,他们是为了我的箱子,你骑马——你会骑马吧?好,你就骑马——哎我也不管了——去找那个该死的狗屁医生,叫他召集全部人手——别的治安官啊什么的——把人都带来本葆将军客栈——把所有老弗林特的人一网打尽。我以前是大副,老弗林特的大副,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他在萨瓦纳告诉我的,他那时快死了,就像现在我这样。不过你得等到他们给我发黑券才能去,或者你又看见了黑狗,或是一个独腿水手,吉姆,他是最要命的。”“可是黑券是什么东西,船长?”我问。“是一种召唤,老弟。如果他们送来了我会告诉你的。不过你要把招子放亮,吉姆,将来我会和你对半分的,我保证。”

他又胡扯了一通,声音越来越小,我把他的药给他,他就像小孩一样乖乖吃了下去,一边说:“如果世界上还有什么水手要吃药的话,那就是我了。”然后他沉沉地昏睡过去,我也就离开了他。我不知道按理说我要怎么做。也许我会把所有事都告诉大夫,因为我怕得要死,怕船长后悔对我说得太多会杀人灭口。但是事情撞上了,那天晚上我可怜的父亲突然就去世了,我顾不上别的事情,心里悲痛,要接待来吊丧的邻居,要安排葬礼,还要管那会儿客栈里的所有事情,忙极了,根本没时间想船长的事,更谈不上怕他了。

第二天早上,他居然像以往一样自己下楼来吃早饭了,尽管他东西吃得很少,但酒恐怕喝得比以往还多,因为他自己去酒柜拿酒喝了,他绷着脸、哼着气,谁也不敢惹他。葬礼的前一天晚上,他像以前那样酩酊大醉,又唱起了那首难听的老水手歌谣,在这笼罩着悲恸的房子里显得如此突兀,令人惊愕,但是他当时那么虚弱,我们也很怕他死掉,大夫又忽然去几英里外出诊了,我父亲去世后他就没到附近来过。我说了船长很虚弱,实际上他根本不是一天天好起来,而是一天天衰弱下去。他爬上爬下楼梯,从客厅到酒柜来来回回,有时把鼻子探出门去闻大海的气息,都要扶着墙,呼吸得又困难又急促,就像在陡峭的山上。他没有再和我特地说什么,我觉得他已经把他曾对我吐露过秘密这件事彻底忘了。可他的脾气越来越乖戾,加上他身体不好,简直前所未有地暴躁。他现在喝醉了就拔出弯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让人退避三舍。不过,他现在不怎么在意周围的人了,好像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恍恍惚惚的。比如说有一次,他忽然换了一首歌,唱起一首像乡村情歌那样的曲子,让我们好不惊诧,那应该是他在年轻时、出海以前学的。

事情就是这样,直到葬礼后的一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寒冷,雾浓,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着父亲,满心悲伤,这时我看见路上慢慢地过来一个人。他明显是个盲人,因为他用一根拐杖在身前敲打着探路,眼睛和鼻子上还蒙着一个很大的绿眼罩,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病了,他佝偻着身子,身上一件硕大的带兜帽的旧水手披风,使他看上去完全是畸形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外表比这更可怕的人。他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站住,扯开嗓子抑扬顿挫、怪腔怪调地对着眼前的空气说:“哪位好心的朋友能告诉这个可怜的瞎子,他现在是到了哪儿?他为保卫祖国而献出了宝贵的双眼,愿上帝保佑乔治王!”“朋友,你在黑山湾的本葆将军客栈。”我说。“我听见有人说话,”他说,“是个年轻人。好心的小朋友,能帮把手领我进去吗?”

我把手伸过去,那个面目恐怖、说话温柔的瞎眼怪物立刻像个钳子一样牢牢抓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大跳,想把手抽回来,但他胳膊一动就把我拽到了他身边。“听着,小子,”他说,“带我去见船长。”“先生,”我说,“我真不敢。”“哦,”他冷笑一声,“原来如此!快带我去,不然就把你胳膊拧断。”

说着他扭了一下我的胳膊,疼得我叫出了声。“先生,”我说,“我是为你好。船长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坐在那里,面前摆着把出鞘的刀。有位别的先生……”“够了,走。”他打断我说,我从来没听见过像这个瞎子这样这么凶这么冷酷又难听的声音。恐惧压过了疼痛,我马上服从了他,领着他直接从门口走向客厅,生病的老海盗正坐在那儿,醉得两眼发直。瞎子的一只铁腕抓着我,紧紧靠着我,把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简直撑不住他。“把我带到他跟前去,等他看见我了,你就喊‘你的老朋友来了,比尔’。要是你不照办,我就让你尝尝这个。”说着,他拧了我一下,疼得我差点昏过去。就这样被这个瞎乞丐这样那样地恫吓,吓得我把对船长的惧怕抛到了脑后,我打开客厅的门,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了那些他要我说的话。

船长抬起眼来,醉意霎时全消,他清醒地盯着乞丐,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恐怖,不如说像得了绝症。他动了一下想要站起来,但我看他力不从心。“好了,比尔,就坐那儿吧,”乞丐说,“就算我看不见,我也能听见你在动指头呢。公事公办,把你左手伸出来。小子,抓着他手腕把他左手拉到我右边来。”

我和船长都一字不差地照做了,我看到瞎子把什么东西从他握拐杖的手里放到了船长手心,船长马上把手握成了拳头。“完事啦!”瞎子说着突然就松开了我的手,以不可思议的准确与敏捷闪出客厅上了路,我傻站在那儿,听着他的拐杖嗒嗒嗒地远去。

过了一会儿,我和船长才回过神来,最后,几乎在同时,我松开了一直握着的他的手腕,他抽回手急急地看手心。“十点钟!”他叫起来,“还有六个小时,我们还来得及!”说着猛站起身。

他刚一站起来,身体就晃了一下,用一只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他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发出了一种古怪的声音,整个身体向前栽倒在地板上。

我立刻跑到他身边,喊我的母亲。然而我们再赶快也是徒劳。突如其来的中风已经要了船长性命。说来也怪,我肯定是从来没喜欢过这个人,但近来我开始同情他,当我看到他死了,我不禁潸然泪下。这是我所遭遇的第二场死亡,而第一场死亡带来的悲伤在我心里还是新的。注4 黑券:黑海盗世界里的传票,作为即将采取行动的警告。这里是作者的创造。注5 畿尼:英国货币,是英国最早的用机器铸造的金币,在故事发生时1畿尼略高于1英镑。第四章 水手的箱子

我赶紧把所有事告诉了母亲,也许我早该告诉她了,我们发现我们处境艰险。一部分船长的钱——如果他有的话——是应该还欠我们的账的,但是船长的伙伴们,尤其是我看到的那两个样本,黑狗和瞎乞丐,不太像是会把他们的战利品拿出来替死人还债的样子。船长曾让我立即去找李伏西大夫,但那样的话我就要离开我的母亲,留下她一个人孤立无援,所以不可行。实际上,看起来我们两个都不能在这房子里待下去,厨房炉格里的碎煤块跌落,钟的嘀嗒,都让我们心惊肉跳。周围在我们听来总像是有脚步声在走近。旁边是船长在客厅地板上的尸体,再想想可怕的瞎乞丐就在不远的地方走动,等下就要回来,我好几次像俗话说的那样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得当机立断了,我们最后决定一起去邻近的村庄寻求帮助。说走就走,我们连帽子也没戴,就冲进了渐浓的夜色和霜雾之中。

那个村子虽然望不见,但是也就几百码远,在小海湾的另一边。让我宽慰的是,它在那个瞎乞丐来的路的反方向,他离开大概也会原路返回。我们在路上没走多久,虽然我们有时会停下来,互相拉住,侧耳倾听,但什么异常的声响都没有,只有海浪轻轻拍岸,还有树林里呱呱的鸟叫。

我们到的时候,村子里已经点起了灯,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看见门窗里的暖黄色光有多高兴,但结果发现,那是我们从那里得到的最好的帮助。你或许会觉得村里人该为他们自己感到羞愧——没有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回本葆将军客栈。我们越是诉说我们的麻烦,他们——男女老少——就越往他们房子里躲。弗林特船长的名字对我来说很陌生,但他们有人对他很熟悉,那个名字引起了他们极大的恐慌。有些人先头在离本葆将军客栈稍远一点儿的田地里干活,记得看到了路上有些陌生人,他们以为是走私者,就远远避开了。至少有一个人看见被我们称为“猫洞”的小海湾里有只小帆船。更不用说,任何老弗林特船长的人都能把他们吓得要死。反正,有人愿意骑马去找在另一个方向上的李伏西大夫,但没人愿意帮我们保卫客栈。

人们常说怯懦会相互传染,但反过来,争论也能使人勇气倍增,等大家说完了,我母亲讲了一番话,说她不会让她没父亲的儿子失去应该属于他的钱,“如果你们都不敢,”她说,“吉姆和我敢。我们要回去,就从我们来的路上,谢谢你们这些体壮如牛、胆小如鼠的人了。我们要去开箱子,就算死也要。谢谢克劳斯利夫人借我包去装回依法属于我们的钱。”

我当然说要和我母亲一起走,他们当然也是纷纷大呼说我们愚勇,即使那样仍没人愿意跟我们走。他们所做的就是给了我一把装好弹药的手枪,以防我们被袭击;承诺会为我们备两匹马,好让我们返回被追赶时用;还有一个小伙儿骑马去大夫那里找救兵。

当我们再次踏上寒夜中的险途,我的心怦怦直跳。一轮满月开始上升,带着发红的光芒从雾气上方探出,这使我们更加快了步伐,因为很显然,在我们再次返回前,月光会亮如白昼,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任何人都会看见我们。我们沿着树篱疾走,不发出一点声响,也没有看见或听见什么会让我们更惊惶的东西,直到进了本葆将军客栈,关上门,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我立即插上门闩,我们在黑暗里站着喘了一会儿,房子里只有我们和船长的尸体。母亲从酒柜里摸出一根蜡烛,我们手拉着手进入客厅。他还像我们走的时候那样仰面朝天躺着,睁着眼睛,一只胳膊伸在外面。“把百叶窗合上,吉姆,”母亲轻声说,“他们来了会从外面看。”我关好窗以后她又说:“现在我们要去拿那把钥匙,我真不知道谁敢去碰它!”她说这话时带着哭腔。

我赶紧跪下,在他手边的地板上有一张小圆纸片,一面涂着黑色,我想这就是黑券,把它捡起来,看到另一面用非常好和清楚的笔迹写着这样的简讯:你的期限是今晚十点。“他们十点来,妈。”话音刚落,我家的钟就敲了起来,这突然的响声把我们两个吓得够呛,不过好消息是,它只响了六下。“吉姆,”她说,“钥匙。”

我一只一只去摸他的口袋,一点小硬币,一枚顶针,线和几根大的缝衣针,一卷一头咬过的烟草,他的弯柄小刀,一只袖珍罗盘,一个打火匣,全部就这些,我有点失望。“可能挂在他脖子上。”母亲提醒说。

我克服着强烈的恶心,扯开他的衬衫领子,发现他脖子上果然系着一条油腻腻的绳子,我用他的小刀割断绳子,我们找到了钥匙。这胜利使我们充满了希望,马上上楼,到他住了那么久的小房间去,从他到的第一天起,箱子就摆在那里。

它外表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水手的箱子没什么两样,盖子上用烙铁烫着他姓名的首字母,角上因为长年粗暴的使用而破破烂烂的。“把钥匙给我。”母亲说。虽然那把锁很紧,她还是一眨眼就开了锁、掀开了箱子盖。

一股很浓的烟草和柏油的味道冒出来,但箱子的上层只有一套认真刷过叠好的很好的衣服。母亲说它们从来没被穿过。下面大杂烩来了——一架四分仪、一只小铁皮罐、几支烟草、两把很帅的手枪、一块银锭、一只老旧的西班牙表、几件不值钱的小饰品,大都是外国做的,一副黄铜镶嵌的罗盘、五六枚稀奇的西印度洋贝壳。我后来常常想,他在他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犯罪生涯里,为什么要带着这些贝壳。

当时,除了银锭和小饰品,我们没找到任何值点钱的东西,但银锭和小饰品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箱底有一件历经风霜、被海盐染成白色的旧航海斗篷,母亲不耐烦地把它扯出来,于是箱子里最后的东西躺在我们眼前:一卷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像是纸;一只帆布袋,触碰时发出金币叮当声。“我要让这帮流氓看看,我是个诚实的女人,”我母亲说,“我只要收欠我的账,一个子儿都不会多拿。拿着克劳斯利夫人的包。”她开始从船长的袋子里数出他欠的数目放进我拿着的包里。

这是件费时费力的工作,因为钱币是各个国家的,大小不一,有西班牙金币、法国金币、英国金畿尼,还有西班牙银币,还有我不认识的,全部混在一起。英国金畿尼最少,却是我母亲唯一知道怎么算的。

我们大约数了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按住了她胳膊,因为我听见在寂静寒冷的空气中有一个声音,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那个瞎子的拐杖在冻得硬邦邦的路上敲击的嗒嗒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我们坐着,气也不敢出。接着它猛地敲在了客栈门上,我们听见门把手被转动,门闩嘎嘎作响,那个坏蛋想要进来。之后过了蛮长一段时间,屋里屋外都没有声音。最后嗒嗒声又响起来,让我们感到难以形容的开心和谢天谢地的是,它渐渐远去直到听不见了。“妈,”我说,“全拿了走吧。”尽管没见过那个可怕瞎子的人简直不知道我有多庆幸我闩上了门,但我也确信闩上的门看起来很可疑,海盗们很快就要倾巢而来了。

但我母亲,虽然很害怕,还是不肯多拿一分钱,也固执地不肯少拿。她说还没到七点,还早,她知道她的权利,她不想放弃它。她还在跟我争执,远远的山上传来一声低哨声。我们两个立刻意识到,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我带上已经拿了的。”她赶紧站了起来。“我要拿这个抵账。”我捡起了油布包。

我们很快摸索着下了楼,把蜡烛留在空箱子旁边,开了门就往外跑,时间已经不多了。雾正在迅速散开,皎洁的月光已经照耀在整个高地上,只有谷底和客栈门口一点点地方还悬聚着纱似的薄雾,掩护了我们出逃的最初一小段路。在距离村子不到一半路的地方,出了山谷,我们必须走到月光下了。就在这时,我们已经听到了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我们回头看,只见一束光摇来摇去很快地往这边来,想必是来人中有人提着灯笼。“好儿子,”母亲突然说,“拿着钱跑吧。我跑不动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完了。我真想骂邻人怯懦,又怪可怜的母亲又诚实又贪心,先前愚勇而眼下虚弱!幸而我们正好到了小桥边,我扶着脚步踉跄的她走到岸边,她在那儿叹了口气就倒在了我肩膀上,我不知道我哪儿来的力气,动作怕是很粗鲁地把她拖下河岸,放在桥洞边。我没办法再挪动她了,因为桥太矮了,我在底下只能爬,我们只能那样待着——母亲的身体几乎全露在外面,听得见客栈那边传来的声音。第五章 瞎子的下场

我的好奇心在一定程度上比我的恐惧更强烈,我在桥下待不住,又爬回岸上,躲在一丛金雀花后面,在那里我可以盯着我家门前的路。我刚一躲好,敌人们就来了,七八个人跑得很快,脚步杂沓不齐,提着灯笼的人跑在最前面。有三个人手拉着手并排跑,即使有雾,我还是能认出中间那个人是瞎乞丐。接着他的声音证明我看得没错。“把门撞开!”他喊。“遵命!”两三个人答应着,冲向本葆将军客栈的大门,提灯笼的人紧随其后,接着我就看见他们停了下来,听见他们低声交谈起来,像是奇怪门怎么开着。但瞎子很快又下了命令,他的声音更高更响了,又急又躁,火烧火燎。“进去!进去!进去!”他一边吼,一边骂他们磨磨蹭蹭。

四五个人立刻冲了进去,还有两个人陪令人生畏的瞎子留在路上。又停了一会儿,尔后是一声惊呼,房子里有个人喊:“比尔死了!”

瞎子又骂他们动作慢。“搜他身,你们这些笨手笨脚的,还有的上楼拿箱子。”他喊。

我听见他们踩得我们的老旧楼梯嘎吱嘎吱地响,房子都摇了起来。很快又有人惊叫起来,船长房间的窗子被“砰”地打开了,玻璃碎得罄呤哐啷的,一个人上半身探出到月光里,对着下面路上的瞎乞丐报告。“皮尤,”他喊,“我们来晚了。有人已经翻过箱子了。”“东西还在吗?”皮尤咆哮道。“钱还在。”

瞎子又说去他的钱。“我是说弗林特的清单。”他喊。“没看见。”那个人回话说。“喂,下面的人,东西在不在比尔身上?”瞎子又喊。

听了这话,另一个可能是留在楼下搜船长身的伙计走到客栈门口说:“我已经把比尔全身上下翻遍了,什么也没有。”“是店里的人——是那小子。真想把他眼睛挖出来!”瞎子皮尤叫道,“他们刚才还在这里,我想开门的时候他们还插着门闩。快分头去找,弟兄们,快把他们找出来。”“肯定的,他们的蜡烛还在这儿呢。”窗口的人说。“分头去找!把房子翻个底朝天!”皮尤用拐杖敲着路反复说。

于是我们的老客栈被折腾惨了,重重的脚步咚咚咚地来来去去,家具被摔翻,门被踹开,响动甚至在岩壁上回响。后来他们又一个个从房子里出来,来到路上,说找不到我们。在母亲和我在数死船长钱的时候曾惊吓到我们的那个哨声又清晰地在夜里响了起来,不过这次重复了两声。我本来以为是瞎子召集他同伙发动进攻的冲锋号,但我现在发现那是从村子对面的半山腰上发出来的,而且从海盗们的反应上来看,这信号警告他们危险要来了。“又是德克,”有个人说,“两声!我们快撤吧,兄弟们。”“撤,你这窝囊废!”皮尤喊,“德克从来就是个笨蛋胆小鬼——你们不用怕他。他们人肯定还在附近,跑不远,都快到手了,快分头去找他们,猪!他妈的,”他说,“我要是看得见就好了!”

这话起了一点儿作用,有两个人开始在破碎的家具堆里东看西看,不过心不在焉,我想,他们还有一半心思始终提防着自身安危,剩下的人则站在路上犹豫不决。“眼看着要发财了,你们这些笨蛋,然后你们退缩了!要是能找到它你们能像国王一样有钱,现在你们明明知道它就在这儿,却站着装病。你们没有一个人敢去见比尔,我去了——我这个瞎子!现在我的大好事要被你们搞泡汤了!现在只能当一个可怜的臭要饭的,喝酒混日子,我本来明明可以坐上四轮马车了!如果你们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胆子的话就该抓住他们啊。”“算了,皮尤,我们拿到了西班牙金币!”有人嘟囔着说。“他们可能把东西藏起来了,”另一个人说,“这些英国金币你拿去,皮尤,别站在这儿鬼叫了。”

听到“鬼叫”二字,皮尤火冒三丈,他怒不可遏地对着他们一通乱打,他的拐杖听上去重重地打在了不止一个人身上。

于是,海盗们也回骂瞎子,用恶毒的话恐吓他,还想要抓住他的拐杖把它从他手里扯走,但是没能成功。

这场争斗救了我们。正当他们还在打着,又一个声音从村边山顶上传来——奔马的蹄声。几乎在同时,树篱边火光一闪,一声枪响,传出信号。这显然是最后的危险的讯号,海盗们瞬间扭头就跑,向四面八方逃散,有一个沿着小海湾往海边跑,还有一个人走斜线翻山,如此这般,不出半分钟他们就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皮尤。他们把他丢下了,是完全因为恐慌,还是报复他病态的谩骂与殴打,我不知道。他落在后面,在路上狂乱地跑来跑去,摸索和呼喊他的同伙,最后他跑错了一个方向,经过我身边,朝村子跑去,边跑边喊:“强尼,黑狗,德克,”还有其他一些名字,“你们别丢下老皮尤的呀,兄弟们——别丢下我呀!”

这时马蹄声已越过山顶,四五个骑马的人出现在月光下,飞奔下山来。

皮尤发现自己错了,尖叫着转身往路沟里跑,结果滑倒了,但他马上爬起来再跑,这下晕头转向,正好撞在最近的一匹奔马蹄下。

马上的人想要救他,但为时已晚。皮尤一声惨叫响彻夜空,倒了下去,四蹄从他身上践踏而过。他侧着倒下,脸慢慢地歪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我跳出来招呼骑马的人,他们勒住了马,无论如何,他们遭此意外惊悸不已,我也很快看出了他们是谁。走在最后面的那个是村子里去找李伏西大夫的小伙儿,其他都是税务员,小伙儿在路上遇到他们以后就灵机一动马上把他们带回来了。督税官丹斯已经听到了关于猫洞里的小帆船的一些消息,于是这天晚上就到我们这边来了,这样一来,母亲和我便得以死里逃生。

皮尤死了,死得透透的。至于我母亲,我们把她抬进村子,给她喝了一点儿盐水,她就缓过来了,除了受到了惊吓,她没有什么不妥,就是还在哀叹账还没结清。这时候,督税官他们还在继续骑马,全速赶往猫洞,但他们到了山谷里不得不下马来试探着前进,他们牵着马,有时还要推它们一把,并且一直担心着会不会有埋伏。所以当他们下到猫洞的时候小帆船已经离岸了也不奇怪,不过还没开远。督税官朝它大声喊话,一个声音回话说让他别站在月光里否则小心吃枪子儿。同时,一颗子弹“嗖”地擦着他的肩膀飞过。不多时,小帆船绕过岬角不见了。丹斯先生站在那儿,自叹:“如鱼离水呀。”他所能做的就是派人去布里斯托让他们拦截。“这样也没什么用,”他说,“他们到了海上就没办法了。不过,”他又说,“我很高兴把皮尤老大送回了老家去。”他说这话时我已经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我和他回到了本葆将军客栈,你简直想象不出房子被破坏成了什么样,这些人找我和我母亲的时候把钟也掀倒了,虽然他们也没拿走什么东西,除了船长的钱袋子和钱箱里的一点银子,但是我一看就知道我们破产了。丹斯先生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你说他们把钱拿了不是吗?那么,霍金斯,他们还要找什么呢?是更多钱吗?”“不是的,先生,我觉得不是钱,”我回答说,“实际上我想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我胸口的口袋里,老实说,我想把它放在安全的地方。”“那肯定要放好,孩子,是那样,”他说,“我来拿着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也许,李伏西大夫……”我说。“你说得很对,”他欣然接口,“非常好——他是位绅士,又是治安官。现在我想要不我自己去一次,把这事告诉他和乡里。最后皮尤老大死了,我倒不是可惜这个,但他死了,你看,有人会把这件事提出来,当作反对给皇家税务官交税的理由,只要有可能的话。我想跟你说的是,霍金斯,如果你愿意,我想带你一起去。”

我衷心谢谢他的提议,我们走回村子,马都在那里。我把我的打算跟母亲说好,他们也都整装待发了。“道格,”丹斯先生说,“你骑的马好,你带这个孩子吧。”

我一上马,抓住道格的腰带,督税官就下令出发,我们的马一溜小跑上了路,向李伏西大夫家奔去。第六章 船长的文件

我们一路快马加鞭,直到李伏西大夫家门口才停下。房子前面一片黑暗。

丹斯先生叫我下马去敲门,道格腾出一只马镫给我踩。有个女佣很快开了门。“李伏西大夫在家吗?”我问。

她说不在,他下午回来过,但去乡绅家吃晚饭了,晚上也会和乡绅一起度过。“那我们走吧,孩子们。”丹斯先生说。

这次因为路很短,我就没上马,拉着道格的马镫皮带跑到了聚会地点的大门口。穿过一条长长的、月光照耀的林荫道,来到一幢被古老的大花园所簇拥的白色大房子前。丹斯先生在这儿下了马,经通报后,带我一起走进了房子。

仆人领我们走过一条铺着席子的走廊,把我们带到一间很大的书房,四面全是书橱,顶上摆着许多半身胸像,乡绅和李伏西大夫手里拿着烟斗坐在明亮的火炉两旁。

我从来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乡绅。他个子很高,超过六英尺,魁梧而匀称,有一张粗犷豪迈的脸,在他漫长的旅行中变得粗糙、红红的、皱纹深刻。他的眉毛很黑,很爱动,这让他看上去有种不算不好、就是有点风风火火的性格。“请进,丹斯先生。”他庄严而和蔼地说。“晚上好,丹斯。”大夫点头招呼说,“小吉姆,你也晚上好。是什么好风把你吹来了?”

督税官站得笔直笔直地开始讲故事,讲得像上课一样,两位绅士听得身体往前倾,不时彼此对望,又感兴趣又吃惊,烟都忘了抽。当他们听到我母亲是如何回了客栈时,李伏西大夫直拍大腿,乡绅喊:“了不起!”不小心把他的长烟管都折断在了炉栅上。故事还没说完,鹊劳尼先生(就是乡绅)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而大夫,也许是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把他扑了粉的假发摘了,顶着他自己的一头黑短发坐在那儿,看上去还真奇怪。

最后丹斯先生把故事说完了。“丹斯先生,”乡绅说,“你是个很高尚的人。撞死那个凶狠黑心的瞎子,我觉得也是做了件好事,就像踩死一只蟑螂。这个小伙子霍金斯也是好样的,我觉得。霍金斯,你帮我按按铃好吗?给丹斯先生来点儿啤酒。”“所以,吉姆,”大夫说,“他们找的东西在你这儿,对吗?”“就是这个,先生。”我说着,把油布包交给他。

大夫接过去仔细端详,似乎手指发痒很想要打开它,但还是把它放进了外套口袋里。“鹊劳尼先生,”他说,“丹斯喝完酒还要回去执行公务,你允许的话我想把霍金斯留下睡在我家,我们请他吃冷馅饼吧,让他吃晚饭。”“好呀,李伏西,”乡绅说,“论霍金斯的功劳,今天应该请他吃比冷馅饼更好的东西的。”

于是一大块鸽子肉馅饼被端来放在边桌上,我饱餐了一顿,因为我饿得像鹰一样,听见丹斯先生又被夸赞了几句,然后离去了。“好了,鹊劳尼先生。”大夫说。“好了,李伏西。”乡绅同时说。“一个个说,一个个说,”李伏西大夫大笑道,“你听说过那个弗林特吧,我猜?”“听说!”鹊劳尼先生喊,“岂止是听说!他可是海上最嗜血的海盗,黑胡子跟他比就是个小孩儿,西班牙人对他怕得要死,跟你说,我有时候简直骄傲他是英国人。我曾经亲眼见过他的中桅帆,但我坐的那条船的船长是个朗姆酒桶养的胆小鬼,他马上把船往回开,开回了西班牙港。”“嗯,我在英国也听说过他,”大夫说,“所以,他有钱吗?”“钱!”乡绅又叫起来,“你听刚才丹斯说的了吗?这些恶棍除了钱还有什么想要的啊?他们除了钱还在乎什么呀?他们豁出烂命也要追求的除了钱还能是什么呀?”“我们很快就知道啦,”大夫说,“不过你这么兴奋地喊,我可是一个字也听不清呀。我想知道的是:如果在我口袋里装着弗林特藏宝的线索,那些宝藏的数目会有多大?”“有多大?先生,”乡绅说,“这么说吧,如果我们有了你说的那个线索,我就到布里斯托码头装配一条船,把你和霍金斯都带上,花一年也要找到那些宝藏。”“很好,”大夫说,“那么现在如果吉姆同意的话,我们来拆包裹吧。”说着他把油布包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那包东西是缝起来的,大夫只好拿出他的工具箱用医用剪刀把线拆开。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本册子和一卷带封印的纸。“我们先来看看这本东西吧。”大夫说。

李伏西大夫好心地招手把我从吃饭的边桌旁叫过去,去享受探索的乐趣,乡绅和我一起在他旁边凝神看着他翻开册子。第一页上只有些零碎的字,像一个人拿了支钢笔闲来没事随便写写或练练字。有一行和船长身上的刺青一样,“比利·伯恩斯的珍爱”,此外还有“大副伯恩斯先生”“戒朗姆酒”“在棕榈沙外他得到了它”,还有些其他的只言片语,大都是一个词,而且莫名其妙的。我忍不住想,谁得到了“它”,“它”又是什么,说不定是背后捅上一刀。“这里没什么线索。”李伏西大夫说着,一边往下翻。

接下来的十到十二页写满了奇怪的账目,每一行的头上写着日期,末尾写着金额总数,这就像普通的账本一样,但是它当中没有写说明,只画了数量不等的若干十字。比如说,1745年6月12日,明显有一笔七十镑的钱算在了什么人头上,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钱,只画了六个十字来标注这件事。有一些条目里倒是加了地名,比如“加拉加斯附近”,或只是记了一个经纬度,像“62°17′20″,19°2′40″”。

这本账记了将近二十年,随着时间推移,账上的金额也越来越大,在最末尾,加错了五六次以后,算出来一个总数,旁边写着“伯恩斯的这份”。“我对这个看不出个所以然。”李伏西大夫说。“事情再清楚不过啦,”乡绅大声说,“这就是这个黑心狗的账本呀。这些十字代表了他们击沉或掠夺的船或城镇的名字。金额是他分到的钱。他担心搞不清楚的地方就会再写清楚一点,像这个,‘加拉加斯附近’,你看,就是有条倒霉的船在那里海岸附近遭殃了。上帝怜悯那些可怜的灵魂,他们早就变成珊瑚了。”“对哦!”大夫说,“到底是旅行家。就是这样!你看,随着他职位提升,分到的钱也变多了。”

这本册子最后几页记着几个地点的方位,还有一个法国、英国和西班牙货币的换算表,别的就没什么了。“真是个节俭的人!”大夫感叹道,“没人蒙得了他。”“好了,”乡绅说,“来看另一样。”

那卷纸用火漆封住了好几处,上面用顶针代替了印章盖了戳,可能就是我在船长口袋里找到的那个顶针。大夫小心翼翼地拆开封口,里面掉出来一张岛的地图,上面标着经纬度,海水深度,山丘、海湾和小水湾的名字,还有让船安全靠岸所需要的每一个细节。这座岛大约九英里长,五英里宽,形状犹如一条站起来的胖龙,还有两个深藏在陆地里的优良避风港,岛中央有一座写着名字叫“望远镜”的山。图上还有几处后来加上去的附注,最醒目的是三个红墨水画的十字——两个在岛的北部,一个在西南——第三个红十字旁边,还是这支红笔,用小小的、工整的、和船长歪歪斜斜的形象很不一样的字写着:“大笔财宝在此。”

反面由同样的笔迹写着以下几行:

高树,望远镜的肩膀,往北北东。

骷髅岛东南东偏东。

十英尺。

银锭藏在北边;你可沿东边小山丘走,面对黑色峭壁,在它南方十英寻注6处。

武器很好找,在北面海岬的北角,方向东偏北四分之一,沙丘里。

杰·弗

 

就这些。那么简短,我看不懂,但是乡绅和李伏西大夫可高兴了。“李伏西,”乡绅说,“你快别干你那些可怜活儿了。明天我就去布里斯托。三个礼拜之内——不,还是两个礼拜吧——十天,找到全英国最好的船和最好的船员。霍金斯可以在船上当个服务生。你能当一个一流的服务生,霍金斯。李伏西,你就当随船医生。我当队长。我们带上瑞珠斯、乔伊斯和亨特。我们全速航行,一路顺风,很快找到那里,找到钱,然后就大吃大喝,在那里头打滚,用来打水漂。”“鹊劳尼,”大夫说,“我跟你去,还有吉姆,我们肯定会好好的。只有一个人我不放心。”“谁啊?”乡绅大声问,“说出那厮的名字来!”“你啊,”大夫说,“因为你管不住你的嘴啊。不是只有我们知道这地图的事。今晚袭击客栈的那伙人——个个都是亡命徒——还有留在小帆船上的人,还有更多,我敢说,真不少,他们每一个,无论如何都一定会去想办法拿那笔钱的。我们出海以前谁也不要单独行动。吉姆和我在一起,你带上乔伊斯和亨特去布里斯托。我们自始至终绝对不能透露一丝我们的发现。”“李伏西,”乡绅说,“你总是说得那么对。我会像死人一样守口如瓶的。”注6 英寻:长度单位,1英寻为6英尺,约合1.83米。第二部船上厨师第七章 我去了布里斯托

我们出海前准备的时间超过了乡绅的预计,我们一开始的打算没一个实现了的,就连李伏西大夫要我留在他身边的设想也落空了。大夫得去伦敦找一个医生来代替他行医;乡绅在布里斯托忙得团团转;我住在乡绅府上,被猎场看守人瑞珠斯管着,跟囚犯差不多,但我满怀着航海梦,以及对陌生岛屿与冒险的迷人憧憬。我整天对着地图琢磨,所有细节都牢记于心。坐在管家房间里的炉火边,我的心已经从每一个可能的方向登了岛,勘察了岛上每一寸土地,上千次爬上那座他们称作“望远镜”的山,从山顶饱览奇妙多变的景色。有时岛上都是野人,我们与之战斗;有时遍地猛兽追猎着我们,不过我所有的幻想里没有一样及得上我们真实冒险的离奇与惨烈。

几个星期过去,直到有一天来了一封给李伏西大夫的信,上面还写着:“如果他不在,可由汤姆·瑞珠斯或小霍金斯拆阅。”遵照这条指示,我们——其实是我,因为猎场看守人只会读印刷体——读到了以下重要消息:

老锚客栈,布里斯托,三月一日,一七××年

 

亲爱的李伏西:

由于我不知道你在我家还是仍在伦敦,我这封信一式两份,分寄两处。

船已买下并装备,抛锚停泊,随时可以出海。你想不出比它更棒的纵帆船了——一个小孩也能驾驶它——载重两百吨,名叫“伊斯帕尼奥拉”号。

我是通过我的老朋友布兰德利买到它的,他真是总那么想不到地好用,这位好得不得了的朋友简直是为我做牛做马、尽心尽力,实际上,我可以说,布里斯托的每个人,听到了我们要去哪儿——我是说去寻宝——的风声,都想为我们效劳。

 “瑞珠斯,”我停止了读信,说,“李伏西大夫不会乐意那样的,乡绅还是说出去了。”“可是谁说了算呢?”猎场看守人嘟哝说,“我就知道乡绅打死也不会因为李伏西大夫说了就守口如瓶的。”

听了这话我也不想再说什么,继续往下念:

布兰德利亲自找到了“伊斯帕尼奥拉”号,很有本事地用最低的价格把它买了。布里斯托有一班人看布兰德利不对眼,他们一直说那个诚实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最明显的诽谤是,说“伊斯帕尼奥拉”号是他自己的,他用离谱的高价卖给了我。但他们没人敢否定这个船的诸多优点。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工人们,装索具的什么的,是最慢的、最急人的,不过等一等也就算了。船员问题有点让我伤脑筋。

我想招二十个人——好应付土著、海盗或是讨厌的法国人——但我费了老大劲只找了六个,后来撞了大运才让我碰到了我的理想人选。

当时我站在码头上,然后就遇到了这个人,跟他聊了起来。我发现他是个老水手,开着一家客店,认识布里斯托所有跑船的人,他不出海以后反而身体不大舒服,想找个在船上当厨师的工作来重返大海。他说他那个早上瘸着去到那儿,就是为了闻闻海水的咸味。

我听了以后大为感动(换了你也会),出于同情,我当场就请他来当船上的厨师。他叫高个儿约翰·西尔弗,缺了条腿,不过我觉得那反而说明他值得用,因为他是在作为霍克注7将军的部下为国效力时失去那条腿的。他没有退休津贴,李伏西,想想这世道多糟糕啊!

好了,我以为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厨师,结果却找到了一群人。西尔弗帮我在几天里招募来了一大票最强悍的老水手——样子不好看,可是从他们的脸上就能看到最不屈不挠的精神气。我敢说我们能跟一艘军舰打。

高个儿约翰甚至从我已经招的六个人里面开掉两个。然后跟我说他们是只能跑江河湖的淡水货,在我们重要的冒险里用不了这种人。

我现在身体和精神都好极了,食量大如牛,睡得像棵树。但我要等听到我的老水手们转动绞盘我才开心。噢,出海喽!寻宝喽!海之壮丽令我侧目。所以现在,李伏西,快来,一刻也别耽误了,如果你看得起我的话。

让小霍金斯马上去看看他母亲,由瑞珠斯陪着他,然后你们都全速来布里斯托。

约翰·鹊劳尼

 

又及:我忘了说布兰德利,如果我们八月底还没回去,他就再派条船去找我们,他还给我们找了个经验很老到的船长,那人倔强顽固,这点不太好,不过除此以外,从所有其他方面来说他都是个宝。高个儿约翰·西尔弗发掘了一个很能干的人当大副,叫埃柔。我找了个会吹航海哨的人当水手长,李伏西,所以在“伊斯帕尼奥拉”号上,事情都会是军事化的。

我还忘了告诉你,西尔弗挺有钱的,据我所知他有银行户头,从来不透支。他把他老婆留下打理客店,她不是白人,像你我这样的老光棍也许可以理解,料想也许老婆更甚于健康问题,才是真正让他重返大海的原因。

约·鹊

再及:霍金斯可以在他母亲那儿住一晚上。

约·鹊

你能想到这封信让我有多兴奋,我兴奋得不得了。如果说我有瞧不起什么人,那就是老汤姆·瑞珠斯,他只会抱怨和唉声叹气。任何一个下面的猎场看守都会很高兴和他换换位置,但乡绅不乐意,乡绅乐不乐意,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就是法律,没人敢抱怨,也就瑞珠斯敢发发牢骚。

第二天他和我步行到了本葆将军客栈,我发现我母亲气色很好。很长时间搅得我家鸡犬不宁的船长已经去了阴间。乡绅把所有东西都修好了,客厅和招牌都重新刷了漆,还添了一些家具,特别是,在酒柜后给我母亲放了一把漂亮的扶手椅。他还为她找了一个男孩来当学徒,好让我出去的时候她不缺帮手。

我看到那个男孩才第一次明白了我将面临什么。之前我只想到眼前的冒险时刻,一点也没想到我将要离开的家。这会儿,见到这个笨手笨脚的陌生男孩,代替我陪在我母亲身旁,第一次迸出泪来。我怕是让这男孩过上了苦日子,因为他是个新手,我有上百次纠正他、数落他的机会,我也都没放过。

过了一夜,第二天吃过午饭,瑞珠斯和我又上路了。我告别了母亲,还有我从出生起就住在那儿的小海湾,还有亲爱的本葆将军客栈——不过它重新上漆以后没那么亲切了。我脑子里最后闪过的人是船长,他曾常常在海边大步走着,带着他的三角帽、一张疤脸和黄铜望远镜。不一会儿,我们转过弯角,我家就看不见了。

黄昏时分,邮车在乔治国王旅店前的荒地上捎上了我们。我挤在瑞珠斯和一位大块头老绅士当中,尽管车晃得厉害、夜晚空气寒冷,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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