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精装纪念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3 21:01:30

点击下载

作者:林特特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精装纪念版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精装纪念版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精装纪念版作者:林特特排版:KingStar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4-08-01ISBN:9787539977485本书由西藏悦读纪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世界是苦的,但生活要有它该有的样子。世界是苦的,但生活要有它该有的样子。谁都不能安排你的生活,除了你自己,除非你同意。找个温暖的人过一生。PART 1世界是苦的,但生活要有它该有的样子当全世界遗忘你

她出身名门。

五岁学钢琴,六岁熟读《唐诗三百首》。

她演过莎翁剧的女主角,做过第一批自由恋爱的新女性。

出嫁时,汽车在上海的大街上排成一排,她戴着花冠,牵婚纱拖尾的花童就用了6个。

她的丈夫撒手西去,那时,她刚三十一岁,第三个孩子才出生。

再接着,她变得一无所有,靠给人洗衣服为生。

过去的娇小姐,有一天,竟能把十个指甲全部洗得脱落,她的过去和现在仿佛两重天。

即便如此,每一天临睡前,她都会用装满热水的大茶缸熨烫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所以她的孩子们即使穿得破旧,却总比同龄人要干净平整。

在特殊的年代,她的大儿子已经停学,每日和同学们满世界跑,参加各项集体活动。只有她,会要求儿子活动结束,送女同学回家,她说:“男人要做绅士。”

她固执地认为,人必须每天都吃水果。

没有钱买,她就去换,她给农民洗衣服,再接过从淤泥中连根拔起的藕。

多年以后,她的大儿子还是不能忘记每天饭桌上必有的一盘藕。

雪白的薄片,小心地码堆,在盘子中央摆出碎玉模样。

这一盘藕,让他无数次回头,屋外大杂院内,母亲正奋力搓洗衣服。

那时他不懂,他只是朦朦胧胧感觉到,即便做洗衣妇,他的母亲也和别人不同。

有一天我知道了这个故事,我面前的Z女士是她大儿子的朋友。

Z女士向我解释一个名词——名媛,举她为例。

成年后,我一直试图寻找美的标准,这一刻,顿悟。女人身上最强大的是韧性,再泥泞也能生存。

女人身上最美的是矢志不渝做她坚信正确的事,哪怕全世界都被推翻,全世界都混乱,全世界都将其遗忘。

我们都无缘见到她,能想象的只有一盘雪白的藕。一颗简单的心

她在超市门口卖糖炒栗子。

好几次,我经过,她都站在摊位里,忙碌地招呼顾客。

有一回,我买她的栗子,瞥见她靠在一旁的拐杖,我再看她的腿,这才发现,她有些残疾。

她的拐杖,靠着墙。拐杖头是皮革制的,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海绵。我见过许多类似的拐杖,只不过她的不同,她的拐杖头上蒙着一个布套。“也许是夏天汗多,包着布,就能经常拆下来换洗?”她殷勤地给我装栗子,而我正琢磨她的拐杖。

几天后,我在公交车站碰到她,她撑着拐杖。

她穿一件水红色的衬衫,领子处垂下两根飘带,在胸前打成一个蝴蝶结。

我看着她,总觉得她有哪里很特别,我再仔仔细细打量她,这才发现,她拐杖头上的布套也是水红色的。

今天,我去超市,特地经过她的摊位,她的拐杖仍靠在一旁。

今天,她穿一件豆沙色的上衣;今天,她拐杖头上的布套是豆沙色。

她正给一个顾客称斤两,脸冲着我微笑,有人对她说:“大姐,给我半斤糖炒栗子。”她“哎”了一声,嘴上答应着,手也没停,从电子秤上拿下装满栗子的纸袋递给前一个顾客,收钱、找钱,动作流畅。

我说:“我也来半斤吧。”

我于灯下,捻着一粒冷却的栗子,又想起她的拐杖。

现在这个时间,她快睡了吧。

睡之前,也许她要做个面膜,也许只是拿吃剩的黄瓜擦擦脸,她会准备好明天摆摊要带的东西,明天要穿的衣服,相同颜色的布套,明早起来就要给拐杖套上。

当她躺下来,安心入睡,她精心导演并亲自出演的一天已经落下帷幕,而明天,她还会一丝不苟于每个细节,用她认为美的方式,她有好多美的秘密,那拐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这些秘密,让她雀跃,明天又是值得期待的一天。费劲人生

小丘有些不平,对于他的人生。

比如求学,他经历的失败总比别人多一倍,高考考了两次,考研考了两次,四六级亦如是。

工作也不算顺利,小丘当过两年老师,虽说转型成功做了编辑,但之前的工作经验全浪费了。最近去应聘,面试小丘的人不过比他早入行3年。哎呀呀,小丘后悔不迭,要是当年高考没复读,毕业后没去干别的,他现在不也是业内资深人士了?

还有感情。一而再,再而三,小丘甩过别人,也被别人甩过;此刻婚姻美满,前尘往事却也让他嗟叹——为什么爱的路,不对,人生的路千万里,他总比别人多费劲?

辗转难眠,小丘爬起来更新空间,痛诉“费劲”。

一石激起千层浪,第二天,一上线,小丘就发现他的各路朋友回帖、悄悄话,或是在QQ上和他倾诉。

A友说:“我已经习惯交N次考试费了,总比别人费点劲。”A在小丘眼里是精密考试机器,且不论托福、GRE和博士学位,单拿出“国际精算师”的头衔来就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

B友是业内前辈,十余年从业经验。“我曾做了整整5年校对,才有机会策划选题……那5年真是浪费!”

C友是师妹,“保研没保上是我最大的创伤……为什么别人都行?我却要费劲去考?”可她早硕士毕业,工作都好几年了。

D友说:“别的同学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我老婆就是不想生,人生到这儿卡壳了……真费劲!”

E友说:“你好歹总能重来,我谈一次恋爱就结婚,做一份工作7年还没找到任何乐趣,巴不得有‘费劲’的勇气……”

在银行工作的F友还算积极,倾诉完他那点小委屈,不忘激励自己:“真正的牛人费的精力更多,比如本行大老板……”

小丘有点应接不暇,他只想倒苦水,没想到,倒成了苦缸——装满各路朋友工作、生活的苦水,好家伙!他们的烦恼一点不比小丘少,可之前小丘以为他们都比自己顺风顺水。

G友总结了小丘的总结能力,“也许你是比别人费点劲,不过也可能是比别人善总结。”

小丘还在手忙脚乱地敲键盘,这一刻他对H友说:“也许我们摆在人前的都是费劲后的结果,个中甘苦只有自己明白;然后我们再去羡慕别人的结果,自怜自己的甘苦,觉得天下我最不幸。”“其实,人生路上千万里,谁又比谁少费劲?”比未知更可怕的是预知

一位同学,毕业季,找工作。

有意向的公司好几家,其中一家开出的条件最优厚,比如,解决户口、底薪就抵得上别家单位的合计收入,更重要的是,还分房子、配车,但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合约上写明,“要为公司服务二十年”。

同学再三考虑后,放弃了这一机会,很快,前一轮被淘汰的某人取代了他,众人都为同学惋惜,他却不以为意。过了些日子,取代他的人在博客上写道:上当了,这家公司是骗子。“遭遇种种骗局后,想走,竟被罚了二十年的违约金”。

众人又回过头赞同学聪明,同学一脸愕然,他坦言,当初放弃机会,并不是有识破骗局的能力,而是“想到二十年啊,在一个地方,从事一份工作,现在起就预知了四分之一的生命如何度过”,他怕极了,甚于怕低得多的待遇。

一位女友与同学有相似的心路。

一度,她在家乡最好的中学教书。一日,学校给一名特级教师开教学研讨会,那教师退休返聘已好些年,此刻,白发苍苍地坐在报告席前。

女友口渴,绕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刚饮一口,突然发现校长站在她身边。“小杨啊”,校长指着台上的特级教师,鼓励她,“好好干,四十年后,你也能开这样的大会。”女友一口水喷了出去。

女友后来离开家乡、离开旧职,她解释:她不排斥做个好老师,但校长的话让她绝望,绝望于“一眼看到四十年后”,绝望于“四十年里的每一天怎么过,如今就历历在目”——我认识她时,她已转了三次行,走过N个城市,以追求新鲜的生活方式在朋友圈闻名,“我今年不想明年的事。”她常说。

我在电视访谈中,看到一位名人谈起当年为何辞职去创业。

作为山沟里考出来的大学生,在省会城市有份公职,每月有稳定而不菲的收入,这让年轻的他心生满足。但,办公室来了新人,新人对分给她的旧桌椅表示不满,“不过是套桌椅罢了,何必认真。”他劝道,“可我也许要用一辈子呢,怎能马虎?”新人反驳。“一辈子?”名人在访谈中,强调了下,新人的话让他感到恐惧。是啊,一间办公室、一套桌椅、窗前的风景以及工作的内容正如新人所言,对于他这样的机关工作者,有可能一辈子不变。

可一辈子多长啊,于是,这恐惧笼罩他、提点他,没过多久,他走了,过了许久,他打下一片自己的江山,成了名人。他谈到这儿,人们才知道,呵,大变化竟源于一句话。

我总想,那些朝朝暮暮重复着生活节奏和内容的人。

你不知不觉、顺其自然,日子匆匆过,二十年、四十年、一辈子,回首时未必有遗憾。

但反过来呢?当你因某种契机,或是一句话,或是一份有时间期限的合约,或是你根据现实做出的合理推断,你清晰地看到二十年、四十年、一辈子的每一天,你便不免有些触动,选择、转变或放弃些东西。

原来,比未知更可怕的是预知,比变化更让人不安的是一成不变。怎样做才不算虚度

二十年前,弓自师大毕业。

他不想当老师,交了数百元给学校,赎了身,也失了业。工作不好找,几经辗转,他来到某酒店。实习期,经理安排他当半年门童,此后,开门、关门、拿行李,成了他的日常工作。

客人们对弓并不友好,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的他第一次经历这种生活。冬天,弓裹紧大衣站在酒店门口。他频繁地拉车门,薄薄的白手套根本挡不住严寒。

大厅里,《献给爱丽丝》的温柔乐声传来,灯光明亮,富丽堂皇,与眼前的雪,身上的大衣形成鲜明对比。弓过去只知道不想做什么,“不听父母的”、“不当老师”,就像现在“不想当门童”,但“想做什么”?他被自己问住了。

终日无所建树,白白浪费时间,弓这样总结他的门童生涯。其实不做门童,他的前二十几年也大多如此,只是这一刻更为凸显。那以后呢?实习期满,在酒店,或在别的地方,“我想做什么?”“怎样做才不算虚度?”

我认识弓时,他已功成名就。

他谈到第一份工作,酒店、门童。他说,直至今天,听到《献给爱丽丝》,还会有感触,“就像站在酒店门口,有个声音在说,‘你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快去做事’。”“可到处都是《献给爱丽丝》啊!”

他点点头,一度,久居国外的他刚回国,拨打朋友的手机,默认铃声是《献给爱丽丝》;发传真,传真铃声也是《献给爱丽丝》;“我简直‘崩溃’,根本没法偷懒,时时刻刻被提醒──快去做事。”

我看着他。

我知道他的第一本书是在工作间隙挤出时间一点点完成的;我知道他身兼数职,是作家、工程师、策划人,还是某民间公益组织的发起者。人们谈论他的成就,谈论他多姿多彩的生活,令人咂舌的“精力”和运气。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无处不在,无形的鞭子《献给爱丽丝》使然。

这时,弓的手机响了,铃声是《献给爱丽丝》。

稍顷,他结束通话,对我说,他要去做事了。我们就此告别,突然,我想起一个问题,“你的手机铃声也是默认的?”他笑笑,他的回答令我如被棒喝──“不是,我喜欢《献给爱丽丝》”。我要去北京听摇滚

大学毕业后,我有过一段短暂的教师经历。

那是一家私立中学,朝七晚七工作制,中午休息一小时,也仅有这一小时,学校的大门是敞开的,学生和老师能出去“放放风”。

我总沿着学校东边的街道一直走,走到略繁华的地区,在一家名为“扬州人”的饭馆前停下脚步。“扬州人”以经营鸭血粉丝为主,兼卖各种小吃,我的菜单是固定的,“一份鸭血粉丝,不要鸭肝,两个鸭油烧饼”。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总是不好。

似乎在离开校园的刹那,我才意识到校园生活的可贵,虽说工作也在校园,但此校园非彼校园,我想回去读书,想重新拥有一张安静的书桌。

但这是奢望。

学校管理很严,工作任务又重,我几乎没有时间看书;我本科毕业的学校名不见经传,报考一流大学的研究生,没有任何把握。

于是,每天,我都在自我斗争:肯定自己、否定自己,希望、绝望……伴随着自我斗争的是争分夺秒:在上班路上看专业书,在课与课的夹缝中做一篇英语阅读理解;办公室里,常人声鼎沸,我却心静如水,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我要飞出去,飞出去。

所以,我格外珍惜每天的鸭血粉丝时间。

这一刻,我远离人群,有瞬间的放空。

等待服务员上菜的时间里,我总要发一阵呆,后来形成习惯——每天问自己一遍:你想要什么,如何得到想要的,现在应该怎么做?

鸭血粉丝来了。

我在滚热的汤汁中,放几滴醋,再拌上些辣椒酱,然后用筷子夹成块的鸭血,缠绕着绵长的粉丝,一齐送入口中。那强烈的味觉刺激我至今难忘,更难忘的是,临近考试的某天,因长期睡眠不足,精神逐渐崩溃,我放下筷子,对自己说:再熬一段时间,你就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届时,你会怀念在小吃店里吃一碗鸭血粉丝,回去发奋时的情景。

一去近十年。

一日,我和设计师小齐商量一本新书的封面。

小齐是业内知名人物,过去的几年里,他横扫各大图书节的装帧设计奖项。

这天,小齐一反常态,没那么耐心,当我还在犹豫封面的宣传语时,他敲字道,主意拿好没?我还要赶去看许巍演唱会。

呵,小齐的MSN头像是朵蓝莲花,再看他的签名“我在北京听摇滚”。

话题离开封面,转向许巍、摇滚,又转向小齐的“幽暗岁月”。

原来,小齐的本行不是设计,许多年前,他在长沙的一所中专学环境工程,毕业后分配至当地环保局工作。“每天我接听电话、写材料、打打杂,当时我才十几岁,我问自己,这辈子难道就这么着了?”

他拾起画笔——曾经的爱好,又拜师学艺,后来干脆辞去公职,加盟一家室内设计公司,越做越觉得专业知识的贫乏,他在附近的高考复读班报名,他比同学们都大,以至于几乎每个人都问过他:“你这是第几次高考?”“那时,压力很大,却很快乐,因为每天都接近目标多一点。骑着自行车回家,我最喜欢下坡那段,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着,心跟着飞扬起来。”

一天,小齐在电视里听见《蓝莲花》,许巍一开口,他就被震住,那一刻,他的目标有了艺术化的象征,“我要考到北京、做设计,终有一天,我要在北京听摇滚、听许巍”。

之后的事儿大家都能猜得到。

无论是求学,还是之后的求职,只要许巍的歌声响起,小齐就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时至今日,“每次听到许巍,我就仿佛被提醒,你得到了想要的生活,那么珍惜吧,继续努力吧”。

小齐下线了,他去他的北京听摇滚。

不知为何,我想起若干年前“扬州人”饭馆里那碗鸭血粉丝。

事实上,一度,每个中午,我都会默念一遍“再熬一段时间,你就会……届时……”,我埋着头,夹一筷子鸭血粉丝时,总觉得前方有西窗等着我,而我已身在西窗前,怀念着正在发生的努力和经历。

现在,无疑那时希冀的西窗也已成过去。

小齐说得对,我也经常被提醒,只要餐桌上有一盘鸭血或一份粉丝。

人总要兜兜转转才能找到真实、正确的人生目标吧。

为实现那些目标,我们常需要自我激励,我们用一些象征物作心理暗示,暗示自己一定能挺过去,一定能到达彼岸;等真的挺过去,站在彼岸,这暗示的影响力仍在,鸭血粉丝也好,北京、摇滚也罢,我们曾在它们身上汲取力量,再一次遇见时,又情不自禁地向过去的奋斗和梦想致敬,而奋斗也是有惯性的。写信是独处的一种方式

小叔高考落榜后,从县城来到合肥,在一家工厂上班。

每周总有那么几天,他来我家吃晚饭,有时离开饭尚有一段时间,他便伏在书桌上——写信。

信总是写给那几个人。据说他们有“四兄弟”,皆来自高中同一个班,为拜把子,曾正式杀过一只公鸡。小叔年纪最长,排老大,于是,剩下三位的难和烦纷纷找他疏导、解决。

可那时的小叔自顾尚且不暇,我曾偷看过他的信,“届时”“有朝一日”“等我们……”频繁出现在文字间,与其说他鼓励众兄弟,不如说,他在鼓励自己。

赵老二在扬州上大一、张老三在珠海打工、孙老四选择复读……同龄的年轻人在不同机缘和选择下从此分道扬镳,他们的交集仅限于信,每个人都在与另外三个人通信。

小叔写信时,背微驼,伏着,在我眼中,少白头越发明显。

我总是想,平日几乎不说话,一开口脸憋得通红的他哪有那么多事儿可写?果然,一日,我发现他并没写信,只是在一叠废增值税表的背面抄着《罗兰小语》,“不写信了?”我问,“练好字,信才写得好看!”

许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写信之于小叔是释放,是梳理,更是一项审美活动。

彼时,我已在大学,我最好的朋友王娟每逢大课必写信。

她总是展开信纸,在第一行写一个“郜”字,打冒号——“郜”是她远在蚌埠、另一个闺蜜的姓。

开头千篇一律,有区别的不过是“我在思想品德课堂”或“古代汉语课堂”,接着,交代近况,看了什么书、电影,有什么新鲜想法。

沙沙沙。

大课将尽,她把头拔出来,那一瞬间的神情,如孙悟空的精魂刚归位肉身,于四周有片刻的疏离。

我总有些妒忌——

作为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不能跟我说,非得给别人写信?

好几次,她给我看信,我又问,跟我说过一遍的事为什么还要告诉别人?

我写在纸条上,推给她,少顷,她推回来,“给郜写信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习惯借此排空自己”。“想象一个理想的读者——你最信任、令你最放松的人坐在面前,你说给TA听。”写作课上,老师道,我忽然想起王娟每每写下“郜”,打上冒号时一脸的平静。

让你写信写到习惯的人,想来也是人生之理想的读者吧?

很快,我也找到了理想的读者。

在自习室、图书馆、循环播放广告歌曲的西式快餐店,我拔掉笔帽,铺开信纸,固定一个称呼,报告一切。

又在细节上做功夫——

在小卖部翻检、挑选印着不同图案的信纸,将邮票倒贴在信封右上角,学着把信叠成心形、蝴蝶形……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一如当年,小叔放下笔,总有些错愕,“啊,开饭了?”

寄出的信无法计算,至毕业,我将收到的信塞满一个枕套,打包进行李。

一去近十年。

前几天,一位女友提及她写的一封信。

写给她已分手、仍留情的前男友,“写到第二页,泪水打湿了信纸”,我关心那位男士的反应,女友的焦点却在她写信时的纠结。“好多年没写信了”,女友说,“提笔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只在写完后,填上他的名字。”

是啊,好多年没写信了。

我看着她,想象一灯如豆,提笔泪流的情状——她在其中获得的伤痛多还是快乐多,写完信,是更纠结还是更趋于平静?“他也许会感动”,女友终于提到对方可能的反应,“但这已与我无关,信写完,我这里已画上句号。”

我们写过的信也大多如此吧。

我们借之排空、厘清,堆积在胸口大团的情绪随文字潺潺流出,写完的刹那即为上一个自己画上句号。我们在理想的读者面前说、笑、哭、闹,以笔一对一,是交流方式,更是一种独处方式。

物是人非,知交零落,但消磨过、享受过的美好时光真实存在,用心写过的信,都给过我们快乐。被偷走的人生

一场面试,我和朋友乔偶遇,听说了她的经历。

高考时,乔因数分之差与大学绝缘。接下来两年,她就读于本市最著名中学的复读班,一考再考,终于在第三次冲击时,过了本科线十多分。

令人遗憾的是,填报志愿时,乔出了些差错。

领到录取通知书,她大吃一惊,却已无力挽回——她被省内一所师范专科院校录取,本科分数上了大专,她心有不甘,“是一路哭着去上学的”。

有一次面试工作,乔发挥得不好。

十五分钟的自我介绍,乔紧张得口误了几次。

说到一个知识点,她先陈述,过了几秒,又推翻之前的说法。

不用等最后结果,看主考官的表情,乔就知道这次应聘没戏,但她说:“全都是本科生,我一个大专生,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

未待全场招聘完,她便走了,“都怪那年……如果不是……”我和周围好几个旁听她遭遇的人目送她,并由衷地为她曾错失的感到惋惜。

辗转,我从别人那里得知她的消息。

原来,“一路哭着去上学”后,乔用了很长时间才恢复平静,确切地说,从未平静。

一开始,在师专,她因是第一名进校而备受关注,但失望、愤怒及“为什么是我”的想不通,让她倾诉成瘾,向同学、师长,在饭馆、酒吧。

许是找到了发泄渠道,更许是发现了自己新的“闪光点”,渐渐地,人们更多见她在饭局,而不是课堂,“她是我见过酒量最大的女生”,有人说,“乔一个人能喝六个‘小二’,打通关打得男生全趴下”。

学业近乎放弃,“看到专业书,就会想,我原本该待的地方不是这儿”,乔总这么说。有人劝她通过考研改变命运,被她发火顶回去,大专得工作两年才能考,而“如果不是……我就能……”总之,关于学业,自那年夏天被强行打了折后,乔就自动按了停止键。

我想起乔,在若干年后。

老邻居来访,提及不成器的儿子,东。

小时候,东是我们同情并艳羡的对象,幼时一场高烧的延误治疗,令他失去了健康的左腿;于是,父母给了他诸多同龄人所没有的特权:零花钱最多,分数要求很低,无缘无故发脾气不被责罚,反倒会被一直哄到开心……

而今,东已过而立,尚在家啃老。

做父母的不是没为他想过出路,可让他学电器修理,他半途而废;为他开了个小书店,一周总有三四天不开张——他要打麻将、玩游戏、睡懒觉、见朋友。“从小可怜他不像别的孩子,”老邻居叹息,“宠着他、惯着他,倒把他弄成了老大难。”“都怪我这条腿”,一不顺,东就发火,一发火便如是说,最近一次发火,是恋爱受挫,于是,他逼父母出更多的钱,买更大的房,这样“就不会有人嫌弃我的腿”。“都怪我这条腿”,成长路上,我就听东说过好几次。

升学、就业、做生意、与人交往……记忆中,凡是他没做好,而别人做好的事,他一直这么归因。“东一定还常说‘如果不是……我就能……’吧?”我刹住老邻居的抱怨,猛地问。

老邻居一抹脸,满是疲倦的眼中闪过星点惊讶的光,再点点头。

乔离去时略带哀怨的脸在我脑海中莫名出现。

多年来,那条腿诚然是东的遭遇,也早成了他的借口。他的人生被腿偷走,腿是他偷懒的理由。他躲在里面,所有的失败、不得志、不努力都变得情有可原,一如乔的学历事件,从此可以正当而悲情地裹足不前。

我将此意委婉地向老邻居表达,谈到当初对东的教育。“是啊,如果不是东的腿,我就能像对正常孩子一样严格要求他。”“都怪他小时候发烧,我们疏于照顾……”

老邻居又从头说起,不知不觉地在重复乔和东的思维。

那些遭遇,值得同情、确实不公、无语问苍天的遭遇,一样有它们的遭遇吧——

人们借题发挥、偷换概念,将所有错误归结于它,不负责、不承担,哪怕是自己改写了自己的命运。一个三本女生的夏天

全家人都在为李丹叹息,她却出人意料地轻松。李妈妈小心地问:“闺女,不行,咱就复读吧?”

李丹的高考分数是489分,按分数线,她在志愿表上只能填报三本。李妈妈之所以问李丹要不要复读,源于她并不是个差生,起码从前不是,三年前的中考,她以705分的高分考入当地最好的一中,满分是750。

一年后,李丹转学了。原因是“成天都是‘要拼了’,不快乐”;李妈妈却说,学校太远,不放心——这是对外人的解释。

此后,李丹转战家门口普通的十中,相对于点灯熬油的昔日同窗,李丹显得优游。现在,拿着成绩单,一家人仔细观察李丹的表情,亲戚们安慰李妈妈,李妈妈又去安慰李丹,李丹挡回去,“别,我来不及郁闷,我要大显身手了!”李妈妈有些生气,“你?一个三本生?我看你以后靠什么吃饭!”李丹没吱声。

几天后,小区门口贴着海报,上面大写着“李丹”和她高考最突出的两门课数学和英语的分数;一旁还有标语“中考705分女神童给你做家教”。李妈妈急忙赶回家,迎上李丹红扑扑的脸,她报着数,一二三四五……有好几个学生了。

隔壁小魏愁眉苦脸,敲开了李家的门。他比李丹多考一百分,却也没达到他的理想。小魏想拉着李丹一起悲叹;谁料李丹正忙着接见各路家长,李妈妈出出进进,向闺女汇报,“租到房了。”

小魏看着李丹算账,以一个学生××元计,二十个就是××元;毛坯房××元一个月,桌子板凳××元……小魏呆若木鸡。李丹却还有大计划,“这是第一桶金,我要创业。”

所以李丹来不及忧伤三本二本还是一本;所以她疑惑地问小魏:“你忧伤什么?都不用为一分两分睡不着觉,天天杀敌一样拼了!”李丹还拍拍他的肩,“不如你跟我干吧?我记得你中考英语满分?”

小魏的忧伤也渐渐平息。接着,又有新同学加入,他们仿佛有个更大的梦想、超越以往应试的枷锁,第一桶金用来干什么还没想清楚,但为梦想和计划,忙得不亦乐乎。

三本女生李丹不知道,这个夏天,她的二本、一本同学们马蹄哒哒的忧伤被她刹住了。妈妈再不说她以后靠什么吃饭;数十天前,被当作“知耻”楷模推向李丹的小魏,现在他逢人便重复李丹的话,“你不把一件事情当成束缚,就不会被它挫败。“从高考中挣脱出来,我们终于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了。”你该怎样成功

她被视为幸运儿。

工作三年,已在一家大公司有了像样的职位,又因一个机缘,和朋友相约创业。起初是玩票,谁知不到一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被业内喻为传奇,她干脆辞去工作,全职投入。

我认识她时,在她的店堂,游人如织,顾客如云。

人们围着货架上的创意商品,如设计趣怪的台灯,又如勾起年少回忆的铁皮小火车,频频发出叹息、惊笑声。

她那么年轻,所以说起创业历程,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总结:“你的运气真好。”

她又介绍顾客的年龄定位,“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

我灵机一动,“那就抓住文艺青年的心吧,做些名著、名剧里的经典玩意儿——林黛玉的帕子,冯程程的雨伞,或者顾曼桢的戒指……”

她沉吟:“帕子、雨伞、戒指?”

我兴冲冲地说:“对!尤其是戒指。张爱玲的《十八春》里,世钧送给曼桢的戒指,曼桢在指环上紧紧缠上红毛线。后来曼璐将戒指还给世钧,他没发现,红毛线上还留着曼桢的血。”

她点点头,很快,我们热切交谈的话题又换了。我忘了帕子、雨伞或戒指,直至许多日子后,她联系我。

我收到她的快递,那天是我的生日。

拆开包装,礼盒里是手工做的艺术盆景——一株向日葵,盆景旁还有个小小首饰盒。

我愣住了。

那是一枚戒指,戒面上刻着向日葵,与盆景相呼应。然而戒面下的指环紧紧缠着红毛线,一如我当初形容的缠法,《十八春》里顾曼桢的缠法。

我那天说,世钧万念俱灰,最后把戒指扔到江里了,所以我建议她开发新产品,“戒指有一天漂到你的店里,流落到某人手中。经过许多波折,戒指面目全非,但紧紧缠着的红毛线是它的标志”。

她当时一边听一边笑,我一边胡说一边笑。可现在紧紧缠着红毛线的指环就放在我面前,除了感动,还有些别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是幸运儿了。

她幸运不在于运气。如果回忆变丑了

一切就像是电影。

雯在医院B超室门口遇见了十年前的男朋友。当时她正在推门,而前男友正透过那扇玻璃门向里望。电光石火间,两人杵在那儿,迎了个照面。

十年没见,短暂的惊诧后,两人竟连头都没点,就此告别。

第二天,雯和女友晴聊天,感慨起这一幕。她有些八卦式的后悔,后悔没看清楚谁是前男友的现任,但她又斩钉截铁地剖白:“我绝无留恋,我们都当对方是毕生最大的耻辱。”

当年,前男友早她一年毕业来京工作。异地恋没多久,他就说“累”,“发现优秀的女孩太多了”,接着提出分手。于是,她带着简历冲向京城,边找工作边找他。她在前男友的单位、宿舍大闹了几次,问谁是所谓的优秀女孩,却一无所获。她还向前男友所有的好朋友哭诉,最后,在他“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比你好”的话中,彻底一刀两断。“分手时,两人的形象都不够好,所以10年没见,见了仍像撞见鬼。”雯总结。

晴笑,笑着笑着,便提起她的前男友。分开两年后,有一次晴的手机丢了,补办卡时才想起当年用的是前男友的身份证。晴硬着头皮通过熟人找到他,说:“你能帮我去趟移动大厅……补卡吗?”晴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接到单位前台的电话说有人找,她以为是快递,看到的却是前男友——他手中正拿着新手机卡。

晴用“感动”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当初分开时,两人如大多数情侣一样有许多不快的记忆,但自那天起,虽说再没联系,晴想起前男友,就想起他所有的好。“热心、仗义、爱帮助人。当然,也是因为我们的故事在那里停止。”晴分析道。“故事在那里停止。”回去的路上,雯一直咂摸着这句话。

她回想自己的故事。如果不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比你好”停,往前一年,还在热恋,停在那儿,她将一生怀念;往前半年,依依惜别之际,甜蜜忧伤参半,停在那儿,也未尝不是美好的回忆;就算往前3个月,在前男友提出分手时就停,她也不会丢掉自尊,两人也不会见到对方最丑陋的一面。如果人有前后眼,能左右每一段故事在哪一刻停,能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时候该画句号,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遗憾和对人对己的不满?

雯想起若干在她生命中曾经很重要、故事却已告一段落的人。

比如一位恩师,他远道来京,约雯吃饭。就在雯出发前,发现门被反锁,而钥匙找不到了,她在电话中一再致歉;恩师再次来京,再约雯,雯再度发生“事故”;至此,听说在恩师口中,雯“无信”又“忘本”。

又比如,大学时的闺蜜断了联系四五年后,忽一日给雯发邮件,请雯帮忙给与雯同行、应届毕业的侄女提供点就业意见。雯手上正好有个实习机会,便顺便推荐了该女孩。她们并无进一步的往来,但听说,在闺密口中,雯仍是难得一见的热心肠。

类似的人和事还有许多,雯有时懊悔,有时欣喜,现在她知道了,她懊悔、欣喜的都是留给对方最后的印象——早知某一瞬间是一段重要关系的结束,她将不惜力地出演,尽心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是夜,雯收到一条短信,是前领导发来的,“下个月移民加拿大,临走前聚聚吧。”正在孕期的雯本想推辞,但想到前领导过去对她的种种好,更想到两人的故事也许将就此结束,“好,我一定出席”,她回。

在每一个可能告一段落的时刻,她都不想在几年、几十年后抱憾了。糊涂孩子是怎么长大的

短短数日,新人小海就得罪了所有同事。

他爱接下茬儿,无论女同事谈购物,还是领导布置工作,他都要发言。明明还在试用期,他在博客抬头已加上公司名。于是,食堂有什么菜,又加班等信息,都好像是以公司名义发布的,观者无不如坐针毡。

小海还总把自己当孩子。

领导出差归来,带回一包特产,让大家随便吃。别人都意思意思,只有他吭哧吭哧。他吃得满地都是空包装袋,吃得同事小南忍无可忍提着扫帚走过来。小海咀嚼着,笑对小南,抬起了双脚。“还是个孩子!”众人摇摇头。他们眼神一碰,心声一致——还把自己当孩子?

回到家,小南说起小海。南妈评价,就是一糊涂孩子!南爸问,有大宝糊涂吗?

大宝是小南的表弟,从小爸妈就视他如命,请家教、上贵族学校、好吃好喝、浑身名牌、恋爱了还给恋爱费……花在大宝身上的钱,少说也有一百万。

自民办大专毕业,大宝被小南妈介绍到一家单位实习。上班三天,旷工一个月。小南妈好说歹说,老板才同意大宝复工。但他对大宝坦言:若不是因为你姑姑,我不会再要你。

当晚,大宝给小南妈发短信,“我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第二天他又发,“姑姑,救救我!给我换份新工作!”小南妈致电大宝父母,她想说,大宝上班三天,散了三包中华烟,他的手机铃声不停,流程到他那儿总无法流下去,老板仁至义尽了。但大宝妈一句话堵回来:大宝才二十三岁,一个孩子!

你知道糊涂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吧?此后,一提起大宝,小南就会想到大宝妈的糊涂话。

糊涂孩子总是慢慢长大的。糊涂孩子总是因为糊涂的教化。

第二天,小海在办公室乱晃,他晃到每个人的身后,看每个人的电脑,关注每个人干什么,无视每个人的不悦。

小南瞥了小海一眼——他是怎么长大的?受过怎样的教化?

女孩子都这样长大

女孩子是我以前的学生,那时,在讲台下,她的眼睛看着我,像一抔清水。

后来我不再教书,也和女孩子失去了联系,去年我们在街头偶遇,女孩子看到我兴奋得哇哇叫。

她抱住我又松开我,急忙忙从书包里掏出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我看——她刚刚从学校领到。

于是我也兴奋地哇哇叫,说了很多鼓励她的话,我们分别时留下了彼此的电话号码。

教师节,女孩子给我发了短信,祝我节日快乐。

我很感动,我不做教师已经五年。

我和她通电话,我随口问她,大二了,有男朋友了吗?

谁知她哭了。

女孩子说:老师,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和乔乔在一起,但他另外有个前女友,事实上他们一直没分手,他瞒了我一年。

我半天没出声,乔乔是我另外一个学生,男孩,高大俊朗,满脸阳光。

女孩子在电话那头竟然安慰我:老师,没什么,他们正式分手了,乔乔已经对我发过誓。

可是她又哽咽:老师,他骗了我,我不甘心,可我又舍不得他,我现在怎么办才好?

我听着女孩子的声音,怎么也想不起她现在的样子,眼前老是浮现她在讲台下看我的眼睛。

她的眼睛如同一抔清水,我提问她,她总是露出小鹿一般的惊惶,她站起来,脸一红,用最不确信的口吻吐出最标准的答案。

我对女孩子说,如果你觉得他侮辱了你,就和他分手;如果你觉得他侮辱了你,你还舍不得他,就惩罚他;如果你觉得连惩罚都舍不得,还害怕他离开你,那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女孩子默默无语,她最后说,我心里乱,老师,明天我给你电话。

女孩子没有给我电话,我不知道她下一步的计划。

我坐在这里,想到纯洁如斯,幼小如斯的女孩子慢慢长大,甜蜜、快乐、欺骗、背叛——所有成人的节目都会一样不落地在她面前演出,我不知道她会经历什么,或许和我们一样,或许比我们更多,或许有一天也像我如此木然,见怪不怪,回答另一个女孩子“该怎么办”的提问,我有些心疼,也有些害怕。

女孩子都这样长大。

男孩子都这样长大

国庆回家,看到表弟1。

他读高二,在本地最好的高中。两年前的中考他名列全市前几名,英语更是得到了罕见的满分。

表弟2比表弟1小几岁,他无比崇拜地偷偷对我说,表弟1除了成绩好,个子高(接近1.9米),人长得帅,最让人敬佩的还是女朋友多。“如某中排名第一的校花×××,某中排名第三的校花×××”;另有若干表弟2都不知名不知座次的小花小蓓蕾——听得我目瞪口呆。

找个机会我和表弟1沟通了一下。

他嬉皮笑脸,并且坦言不会影响学习,“我傻啊,为女孩子耽误自己前途?”“她们喜欢我,首先因为我成绩好、优秀,我当然不能影响学习!”“我和她们每个人都保持同样的距离!这叫不离不弃!”

表弟1的妈妈也和我沟通了一下。“我看到女孩子写给他的信,不管他,只要不影响学习。”

其中一个女孩还是表弟1初中班主任的女儿,那姑娘的妈一听说是表弟1也就没多说什么,“当然也是觉得他还不错。”表弟1的妈妈如是说,又补充了一句:“男孩子又能吃什么亏呢?”

我叹了口气:

只要你优秀,你就有足够的理由做情圣,这是能力,这值得骄傲。

父母,哪怕女孩子的父母都对你表示理解,社会宽容,同龄人羡慕,啧啧啧,还知道“我傻啊,为女孩子耽误自己前途?”

男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PART 2在你最感兴趣的事情上,藏着人生终极的秘密那些无用的喜欢

两年前,做一个玩具收藏家的报道,我找到两位采访对象。

十七岁的李树热爱军品,我走进他的小屋,只觉得错乱。

一进门便是他自制的FBI证书,上面镶着他的照片;靠墙是仿真的防弹背心、电棒;桌上摆着背着长枪,穿黄军装的抗日老兵石膏像;一侧的大书橱上满是战争片中常见的人物玩偶,书橱下则堆着一个个纸盒,里面装着战锤、飞机和坦克。

李树技校在读,课余在一家快餐店打工。

他很闷,只有谈到他的收藏时,眼睛才会闪耀。他将他的兵人在我面前排队,解说穿什么大衣的是法国兵;戴什么钢盔的是德国兵;接着,他说起南北战争、二战……说实话,作为一名历史专业的毕业生,眼前这位少年对军事、历史的热情和熟悉度令我羞愧、纳罕。

我由衷地说,你是我见过的这个年龄段最博学的,他却有些黯然,“喜欢这些有用吗?”“我的父母不支持我”,“女孩们都说我很怪”。

那天的采访变成了心理辅导,确切地说,变成了他倾诉、我倾听。

李树说,在父母眼中,他已经“被毁了”,没有好的前途——和大学无缘,只会烧钱——他最贵的一个兵人价值一千多元,钱来自于“打工和省下来的饭费”。

更令人沮丧的是,如果顺利毕业,并好运气地按专业找到工作,他将成为一名地铁工作者,“我喜欢的和我将从事的有什么关系?”“我妈说,你哪怕喜欢个乐器呢?还能考个级、加个分……”

无解。

我跑去下一站,脑海里满是少年眼中的黯然。

下一站,受访的是一位娱记,名叫陈娟。

陈娟拎一个大包,包里是她最喜欢的几个娃娃,她是国内著名的娃娃收藏家。

她把娃娃摆在咖啡厅的小桌上,用指肚摩挲着娃娃的蕾丝裙边,对我回忆十二岁拥有第一个娃娃时,“胸口像开了朵大花”。

此后,她为娃娃学习——父母以娃娃做考试的奖品;为娃娃工作——大学毕业后,收入的一大半用于买娃娃;因娃娃获得爱情——男朋友为她访到一件娃娃孤品而赢得芳心……

眼前这个标准的都市白领,谈到娃娃时,却满面少女的天真。

看她为娃娃投入这么多金钱和精力,我不能免俗,问:“这个爱好有什么用吗?”

陈娟笑,“不是所有的爱好都要有用”。“当然,你可以认为这是它的用处,我因之获得了快乐,看到漂亮的娃娃获得审美的快乐;与娃友交流,得到沟通的快乐;工作之余,打扮娃娃得到放松的快乐……人总要找到一件喜欢的事作为认知、接触世界的方式吧。”

我找不到话来应,直至陈娟递给我一份请柬,她策划了一场娃娃收藏展。

几天后,关于他们的报道变成了印刷品,寄给李树报纸时,我顺手将陈娟展览的请柬转给他。

一去两年。

我在地铁出口碰到李树,他刚下班,我邀他一起吃晚饭。

刚坐下,他便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兵人,让它倒立在饭桌上,我不解,他哈哈一笑,“每天带一个小朋友出来放风”。现在,他管他的收藏叫“朋友”。

他提到“陈姐”和那场展览,“来了很多人,都亲热地喊她的网名,都是同好”,“谈及共同的爱好时,脸上像放着光”,当然,“陈姐”还对他说了类似的话,关于“有用、无用”的提问。“不是所有的爱好都要有用。”“只要这爱好带给你快乐。”“人总要找到一件喜欢的事……”

于是,李树遍访军品收藏网站,建论坛、写帖,现在他有一帮“兄弟”,工作之余,定期聚会,在小圈子里,他是公认的军事“专家”,最近又迷上给兵人素体着色,成品寄卖在某淘宝小店。“我爹妈肯定失望啦,我只是个普通的地铁工人”,他说,“还成天喜欢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我拨弄他的小兵人,看着他脸上游动的神采,“可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让你变得和别人不一样,让你成为一个有趣的人。”

他一拍大腿,“对,我一个女同事就这么评价我,‘有趣’。”

告别“有趣”的李树,我应一个亲戚之约,上线聊天。

她抱怨儿子的“坏习惯”,每晚写一个小时的小说,而中考临近。“写小说有用吗?能换分吗?能考大学吗?”“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学习秩序,有些无用的爱好有何不可?或许,成年后,是它,令人与众不同,成为欢欣鼓舞扑向未知世界的源动力。”

敲完如上字,我便对着百度发呆——陈娟已成了一名策展人。她在相关报道中说,她策划的第一场展览是关于娃娃的,那原是无心之举。旁若无人的事儿

在后海岸边,我遇见一名男子。

他边走边唱,大声歌唱,跟着路边酒吧里传来的音乐声——Beyond的《不再犹豫》。

那些歌词和旋律想必于年少时就住在他的心间,所以他渐行渐远,酒吧喇叭里传来的歌声逐渐隐约,他却熟极而流,喷涌而出,一直大声和着。

他经过我的身边,目不斜视,头微微往后仰,风把他的头发向后吹,他在我的耳边吼道“纵有创伤不退避”,“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我忍不住去看他,那是一张多么平凡的脸。

混迹于人流中,他只是个满脸油汗的中年男人,可他把两只手揣在口袋里,把衣襟向两边拉得很开,他旁若无人往前走,大声吼出歌曲中的感叹词时,表情专注而生动,勇敢得像回到少年。

我目送他走远。

在朋友父亲的葬礼上,我遇见一位老者。

他与朋友父亲相识多年,穿藏青色外套,戴着瓶底般厚的眼镜,吊唁完毕,匆匆走出大厅。

他一边走,一边嘬鼻子,一再用食指关节处拭滑落的眼泪。

他终于在大厅门口站定,摘下眼镜,痛痛快快地用肥大的袖子揩着脸。

许多人从他身边经过,他完全看不见,他站在那里,用袖子捧着脸,背影镶嵌在门框中,显得很小。

我一直看到他走远。

好几天了,后海岸边的男子,殡仪馆内的老者,总在我脑海中交错闪现。

他们自顾自的模样;人来人往,视而不见;他们旁若无人,像是无法与任何人分享内心的体验;我忽然发觉,有时,这些年我听过最心酸的一个梦

一个朋友年少成名,因为他的高考作文。

一日,闲谈,我无意间提起前一天的梦——又梦到考试,正在考英语,完形填空的每个空都不会填,极度焦虑中,我满头是汗地醒来。

朋友看我一眼,“你也常做这种梦?”

我心想,“难道,你也?”

果然,没多久,我在他的博客看到他回忆高考——很多年后,压力一大,他还会梦到考试,但书都没看完,题都没做完……“高考已成为一种心理创伤”。

嘿,那场考试的优胜者都将其视为心理创伤,更何况我?

慢着,这么说来,一再出现的梦,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创伤”,抑或其他隐秘的情结?

我开始着意探听、搜集周围人的梦。

有人的梦总围绕着一段深刻的情感体验。

比如,同学苹。苹不止一次梦到她的前男友和前闺蜜。梦里面,他们牵手而来,笑吟吟递给苹一张请柬,邀请她出席婚礼。但其实知道他们在一起,苹就再没和他们通过消息;甚至一次在会议上偶遇,前闺蜜主动和她打招呼,苹还是装作没看见,走到一边去。

有人的梦总和熟悉的某地有关。

我搜集的梦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同事卢。

卢曾发过一条微博,他写道——“昨夜又梦回外婆家的老宅,天井里的枇杷树叶荫浓密,从厅堂高高的天窗里透进几道阳光,能清楚地看到光柱中飞舞的无数尘埃。外婆在后院的大灶前添着柴火,墙头上的几株狗尾草正随风摇摆,墙根下的老水井旁布满青苔……”

卢说,在梦中,老宅总是被洪水冲走了,而现实是,“它被拆迁了”。

有人在梦里一再重复着难忘的经历。

朋友果参加过地震救援,震后很久,他还是屡次梦到震区。出现最多的场景是,他走进一家饭店,在二楼坐下,点了一碗面,少顷,面上来了,但山崩地裂声传来,楼塌了,面洒了,他跌入一个大坑中,很努力也爬不出去,只得用尽气力呼救……“这呼救声,其实是我在震区最常听到的。”

搜集的梦越多,我越发现,人们在梦中才能认清最隐秘的自己,和对某事最本真的态度。

苹的前闺蜜和前男友已经结婚五年了,苹笑说,有时,她也会觉得自己小气,想原谅他们,“但每隔一段时间,梦都会提醒我,在我心里,那道坎儿一直没有过去。”

卢曾指着谷歌地图的某处,告诉我,如果不拆,哪里哪里就是老宅的所在地;他再用鼠标一划,“这片商业区全是那样青瓦白墙的老宅……”

他又分析他的梦,“回不去了,太想念,所以常梦见”。

令我意外的是,人们会不知不觉在梦中为自己疗伤。

地震过去三年后,朋友果又梦到地裂,他又落进那个大坑,但这次他看到光,奋力爬出来了,醒来终于不再一身冷汗。

我最近关于考试的梦,也有了喜剧性结局。在考场,我想清楚了,不考又怎样?我一推卷子,离席而去,站在教室门口顿时感觉解放了,醒来后,我简直要为自己击掌庆贺。只是有些梦永远不会有喜剧性的结局,就像有些伤痛一辈子也无法淡忘。

这也是我听来最心酸的梦。

我的爸爸一段时间很累,或心情不好就会梦到他从小被寄养的亲戚叶家;梦到叶妈给他盛饭时的样子,“一脸鄙夷”。爸爸总说,那时他“每顿饭都不敢吃多,吃多了就要受白眼”,所以,他“比一般人更早学会看人眉眼高低”。

这得是多大的童年创伤、心理阴影,才会让一个人在最私密的梦里一再回想;爸爸梦到的是7岁前的旧事,而他今年已年过花甲。平行空间里的另一个自己

在一桩爆炸性社会新闻里,我发现了熟人。

熟人和新闻无关,只是新闻的当事人是熟人的学生。铺天盖地的文字报道中,我屡次看到熟人的名字,接着,采访熟人的视频上传到各大网站,作为班主任,他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当然,一看就是经过深思熟虑、并得到领导审核的场面话。

十年前,熟人坐在我办公桌的对面。

他教政治,我教历史。

我们大概是共同语言最多的人:学生一样、课时量一样、职业前景一样……不同的是,后来,我改行了,再不一样。

视频,我看了三遍。

熟人的衣着、神态、身后的背景,我都没放过。我甚至截图,放大他的办公桌,试图看清楚摆在他案头的那一摞书具体的书名。

我不禁想到,如果,当年,我没离开,此刻,我就在这间办公室,熟人接受采访时,也许,我就站在摄像机的后面;自然,他遇到的事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那么,他的神态、套话都会在我这儿复制。

以此为想象的基点,我百度熟人发表的论文、参加的会议,我甚至找到学校贴吧里学生对他的评价……

我大概了解了熟人的现状,也大概推测出,如果,当年不离开,我会是什么样。

我想起一位朋友。

朋友家庭美满,婚姻幸福。

一日,她意外发现前男友妻子的微博,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选择了“悄悄关注”。

此后,前男友夫妇的生活呈碎片状呈现在她面前,他们窗前的一盆花,或桌上的一盘菜,甚至两人偶尔的口角,都引发了她莫大的兴趣。

朋友的态度很复杂。

她曾指着前男友妻子的照片问我,和她是不是有些像;但隔一段时间,同一张照片,她又点评:是个美人儿,就是有点龅牙。

有时,她会对前男友妻子晒出的旅行攻略表示艳羡,“他们走了十几个国家了”。

有时,她又会附和前男友妻子对其老公抱怨——一次,前男友妻子写道“油瓶倒了都不扶,别人不扶他还发火”,朋友匿名评论:“哎,他还是那样。”

朋友和前男友分手七年了。

当初,她拒绝前男友的苦求,不愿随他去深圳,后来,两人各自婚嫁,再无交集。朋友一直留在家乡,前男友呢?越跑越远,最后干脆为工作,举家去了非洲。

自从关注了前男友妻子的微博,朋友最常发出的感叹是:“看,如果我跟了他,现在……”

一日,前男友妻子声称要在所居地开一家中国饭馆,朋友的QQ签名干脆换成了,“差点去非洲做老板娘”。

我只疑心,熟人之于我,前男友妻子之于朋友,都成了各自想象中的分身。

如一切有过选择,并选择过的人,有时,我们会思考当年的决定:如果不,现在会怎样?

但人生没法在十字路口左转后,再给你机会,右转看看。于是,机缘巧合,当年和你近乎一样的人、做出和你相反选择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知不觉便把他当成平行空间的里另一个自己。

他所在的环境,他看到的风景,他表现出的精神状态,经历的苦与乐……顺着他的目光,你如重新选择、亲身体验——你终于在左转后有右转的机会,哪怕只是插着想象的翅膀去看看。

那些念旧的人呢?

那些一再故地重游,千方百计试图联系旧同学、旧同事、旧邻居的人呢?

他们中有几多在寻找参照物,查看分身——用分身来验算当年的决定,测量对现实的满意度。每一个毫不费力的背后

我的身边总有些人让我眼前一亮。

他们揣着些特殊的能耐,有的是别人无,他独有的特长,有的是某种技能;这些能耐离现在的生活越远,我就越觉得拥有它们的人十八般武艺俱全。

比如,同学赵。

赵写得一笔好字,想当年,大一,第一次班会,赵自我介绍,提及姓名时,他捏起粉笔唰唰在黑板上写下一句与之相关的古诗。那字清雅庄重,笔力遒劲,举座震惊。

此后多年,赵以书法见长,从学生会的宣传干部变成单位的宣传骨干。据说,他给女友的信被准岳父看到,是一笔好字先赢得其好感,后来才得以通过“终审”。

我曾去赵家拜访,在他的书房,见过他刻的印,“真是多才多艺!”我发自内心地赞叹。

又如,前同事秦。

秦是位兢兢业业的编辑。

我最爱和秦逛街,概因她火眼金睛,最善于在街头小店满坑满谷的衣衫中选出精品。

秦曾对我说,分辨真正的外贸原单和仿制品的区别在于针脚。“外单要求3公分12针,仿制品一般都把针脚放大。”“日本的服装最讲究,不会露包缝线在外面……”

我对秦佩服不已,为她的生活智慧。

一日,我和朋友逛地坛书市。

在旧书一条街溜达时,我无意间说起朋友手上拿的那本画册是“珂罗版”,“什么叫珂罗版?”他问,“就是玻璃版印刷。”我答。

朋友不信我认识所谓的“版”,便抄起一旁的几本书,继续追问。“铅印”“石印”“木板刷印”……一连串术语在我口中蹦出,朋友惊为天人,“你真让人刮目相看!”

这是我第一次让人刮目相看,但事实是,我曾在拍卖公司工作过半年,判断旧书、古书的印刷方式只是那一行最最基本的常识。

但朋友肃然起敬的表情,让我失笑之余,不由得思考起赵和秦让我刮目相看的“武艺”。

逛街时,我旁敲侧击地问秦:“你得花多少时间在外贸店,才能修炼成职业买手?”

秦大乐,表示“职业买手”的称呼太贴切,而后,她透露,她的第一学历是中专,学的是服装设计。

原来,买布料、做衣服、考察服装市场真的是她的本行。

饭局中,我遇到赵的妹妹,早听说,赵妹妹在单位也是以书法闻名,“你家一定是书香门第吧?”我诚恳地说。“哪里,”赵妹妹笑笑,“家里世代刻碑,如果不是考上大学,我和哥哥或许还在山里,或许还在刻碑。”

原来,一手好字对赵氏兄妹来说,曾是谋生必备。

原来,所谓“武艺”都是经历赋予的技艺?

原来,许多技艺如密室的门,只要按对机关,便会自动弹出;经历多了,技艺多了,别人看来,自然认定你三头六臂。

这个周末,我在准备搬家事宜,女友云来帮忙。不一会儿,她就反客为主,手起绳落,麻利地打了一个又一个包。她还炫技般一边打包,一边说:“这是十字结”“这叫井字结”……

我笑,“你,一个心理咨询师精于打包,莫非有过从业经历?”

云一抹汗,“真说对了,我上大学时在书店打足了两年工,打包是我的强项……”

我忽然想起,云还在家给女儿的童书编码——她本科学的是图书馆专业;她给女儿做的裙子可与商场的媲美——她的父亲是裁缝……

嘿,只要有心,透过“十八般武艺”,便能窥破、拼凑一个人的人生经历。你我都没有守住初衷

你突然间发现你只是在扮演一个角色,有时甚至只是表现角色所需的态度。

你做老师,便在表演循循善诱;你做会计,便在演绎细心、耐心。

你开会了,你对着领导演沉默;你熬成领导了,又要对着下属演沉着。

你的面前堆着报表或者会议纪要。

你敲打键盘或忙于应酬。

你穿梭在一个个城市间,客舍如家家似寄。

这些都是你角色的必需。

当初对于出演的角色,我们都曾做过这样那样的努力。

我们试图挑选,可现实局促,你我都没有守住初衷。

可你的心里,却始终保持着一份渴望,这渴望如苹果种子般,藏在肉身深处。

它来自于你儿时的梦想,或是你对自身越来越清楚的认知。这渴望,常与你两两相望,可有时它会突然对你大喝:“你所拥有的不是你想要的,你从事的也不是你适合的!”

苹果种子大小的渴望硌得你难受,它让你总惦记着另一种生活。

另一种生活中,有属于你也适合你的舞台。或许有你狠心放弃的专业,或者不必上妆,不用摆出另一副面孔。你常想,你站在那方舞台,不会再被琐事消磨;不会呆呆地看着热情日渐被销蚀却无能为力;你若站在舞台中央,光打在你的上方,你全心全意演出,笑,就有人歌颂,一皱眉头,就有人心痛。就算没有观众也不要紧,你根本不在乎,你所需要的不过是心怀念想和热爱,想到登台就兴奋,想到唱念做打就冲动。

这些都离你的现实太远。

你才发觉,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人沉迷于业余爱好,原来8小时之内只为谋生的人太多太多。是,只为谋生,不谈理想。

你现在的职业不过是你谋生的工具,你每日在出演职业所需要的那个人,那个谁来演都一样的人。你恨千人一面,但卷土重来、从头开始,过程太艰,成本太巨。所以你日复一日做着手边的事——强扭的瓜不甜,但也能凑合着吃。

升职,加薪,一代新人成旧人。

有一天,你抬起头,扶扶眼镜,顿了顿——你刚才听到后辈对你用尊称。这些年,你试图找到让自己安详的方式。

你在沃尔玛认真挑选床单的颜色;你星期天去很远的市场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你换了新牌子的热水器,第二天上班向同事报告结果。

你的苹果种子很久没有出现过。

你发觉你面目模糊,做什么工作都行;工作需要你什么样,你就得变成什么样;工作需要你什么样,你也就能变成什么样。像一枚图钉,可以按在任何一块木板上。这枚图钉逐渐锈迹斑斑。你做过教师,你的孩子一定说你啰唆,“妈妈,我不是你的学生!”你做过商人,你的朋友私下讨论你精明,没办法,处处商机是你的“职业病”。直至面目全非。某一天早上,你踩着点走进办公室,慢条斯理地擦桌子、换制服、泡茶,而后读一份报纸。

你恰巧读到一个老教授的逝世。

他的最后一堂课,像一场真正的演出。“美得一上台就震住了大家。”“然后,他娓娓道来,滔滔不绝。”“课后,他一进门便倒下,大病一场。”他美到生命的最后,留下这样的话:“好,到时候我们出来看月亮。”

你突然被那美震撼,你觉得他是他职业最佳的阐释,他已和他的职业融为一体。

他一直站在属于他、适合他的舞台上,那舞台也包容他、赋予他、塑造他、成就他。他自始至终心怀念想和热爱,用本色从容演出,他和他的观众都能获得满足。

而你日渐平庸。

甘于平庸。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