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维克多·雨果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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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文集（精装）：街道与园林之歌试读：
街道与园林之歌
作者：(法)维克多·雨果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07-01
ISBN：9787550230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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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街道与园林之歌李恒基 张秋红 译程曾厚 谷未 译
马
我早已经抓住缰绳，握紧绳结尽力地拉，我的眉心堆起皱纹，竟已累得头晕眼花。这是一匹煌煌大马，如战神也生于海洋，黎明供它饮用朝霞，流光注入晶莹巨觞。它举蹄如大鹏展翅，兀立时它伟岸桀骜，山山回荡悠悠马嘶，碧空响彻它的长啸。各路神仙托起金杯，举着火炬驰过天际，威风凛凛端坐马背；神马就是他们的坐骑。大地啊，看星光四射点缀着它的灿烂鞍辔，这都是历代诗人先哲，你能辨认他们的光辉。它的呼吸是歌是诗，吟出人间千劫百难，刀剑出鞘厮杀不止，君王从来狠毒凶残。它用蹄踏出清清水潭，让泉水从石缝中涌现：希腊人称之为“马泉”，希伯来人欣逢拉菲淀。它历尽人世间的浩劫，黯然惨然背负死亡，它张开云雾般的双翼，遮掩德诺多斯的月光。阿莫斯的呐喊，阿基勒的怒呼，都化作它雷鸣般的鼻息。埃斯库罗斯诗行的音步，声声符合马蹄的敲击。它让树为死果低垂，像慈母为亡儿哀泣，悲愤的拉谢和尼奥贝，经它点化都变成顽石。奔跑时目标是它思想，止步时长鬃飘飘如旗，只见它前蹄激奋高扬，无所不能之门已开启。它敢于同闪电赛跑，把品都和安度走遍，凭它这股勇猛劲遒，足可顶替熊拉金辇。它钻进黑沉沉的天外，谁敢较量它都奉陪，黄道十二宫如轮滚来，差一点把它碾得粉碎。上帝为它开凿黑洞，让它横行七重高天，它的身影转瞬无踪，早已驰遍万壑千山。昏黑无边的阴霾之间，它奔腾着，快步如电，它喜欢闯入重重黑暗，直到夜尽处光明再现。它那野性凌厉的眼睛，咄咄逼视着芸芸众生，它既经过天外旅行，那目光就格外凶猛。它只对一种人驯服，只善待持琴的俊杰，为俊杰它甘下深谷，阅尽人间精神境界。它的马厩既在仙境，马夫也须仙骨神胎，最初由奥尔菲执勤，最后的马夫叫谢尼埃。它统治着我们的魂魄，艾泽希尔在棕榈树下将它侍奉，富贵的约伯为它铺草，扫除粪渣。谁若斗胆把它惊扰，与它嬉闹，必将倒霉！它的脾气十分暴躁，像秋风把草木尽摧。多少人在它背上吓煞！它最恨受到羁绊牵制。它的功能是叱咤天下，岂管背上有何等骑士！它没有耐心，遑论慈悲，狂奔中把马勒布朗什毫不容情地甩下马背，吓得他顿失如簧巧舌。汗珠在它的两胁闪烁，戴斯普雷奥和坎迪里安捆住它两翼的绳索早已被它截截挣断。我沉思着，从幽幽深谷牵出这大马，让它远离罪恶、神仙、帝王和疾苦，来到繁花如锦的草地。我领它到肥沃的牧场，那里的朝霞分外鲜妍，多情的牧歌缠绵悠扬，回荡在亲吻和欢笑间。小溪畔有苜蓿和蔷薇，普劳特和拉冈来隐歇；蔷薇多刺如普劳特措辞尖锐，苜蓿三叶化作拉冈双韵三叠。旭里欧神父来此传道，荆棘下有绿茵如碧，如此鲜嫩的拳拳芳草，引来色格雷把歌谣采集。这马却挣扎着，那目光像双刃宝剑、土耳其弯刀；它扇动着它的翅膀，掀起一阵阵强劲狂飙。它只想返回幽黑深壑，向后退缩着伟岸身躯，鼻孔喷吐熊熊的硫火，眼睛饱含人世的疑惧。它昂首向着虚空嘶鸣，向着苍茫嗷嗷求援，令人敬畏的苍天呼应，隆隆雷声势如席卷。酒神的祭司拨动琴弦，斯芬克司们双目睁大，它们的脚趾一贯凶险，如今更长出鹰爪尖甲。高悬天边的灿烂星辰，听到这嘶鸣不禁颤动，像女子手中一盏孤灯，火光摇曳在阵风之中。每当它那双黑色翅膀，拍打顿时昏暗的天空，一团团星辰失去辉煌，都在茫茫中感到惊恐。我紧紧抓住它的缰绳，绝不松手，要它看看：这梦幻的草地多迷人，芳草下虫儿笑得多欢。要它看看这田野绿荫，六月和风吹拂的平川，美丽的牧场如绣似锦，所谓的天堂就在这边。“汝欲何为？”维吉尔问道。“恩师，我牵天马放牧。”回答时，我已从头到脚，被神马吐沫湿透衣裤。（李恒基 译）花月篇
花月令
旗开得胜呀，朋友们！乘这曙光初放，我要赶制一篇全新的诗文，来把胜利的消息传报。我要登上高高山巅吹响嘹亮悠扬的喇叭，让人人都知道春天已催开遍野丁香花。雅娜的脚不再怕冷，伸进了温暖的拖鞋；有一股暖流在升腾，弥漫于蓝色的山野。鸟儿啭鸣，羊儿欢叫五月笑着追击寒冬：一梭梭花弹打得好看，到处已姹紫嫣红。（李恒基 译）奥尔菲在树林
明月照临该斯特林，奥尔菲在侧耳倾听；黑影处有什么声音？笑得这样令人心惊？底庇斯女预言家富达在菲加累城的附近，看到灿烂星空之下，有黑舞女的婆娑身影。埃斯库罗斯黄昏漫游在西西里岛的密林边，忽闻林中笛声悠悠，月光洒落银鳞片片。普里纽斯悠然忘返，皆因迷恋米莱水仙：杂草掩映，他在偷看仙女们出浴瑶池边。普劳特在维泰勃徜徉，那里有明媚的果园；他偶尔捡拾果子品尝，神仙啃过应留仙缘。凡尔赛风景优雅绝伦，淘气的牧神嬉戏浅滩，他给莫里哀送上诗韵，让布瓦洛为俏巧惊叹。幽魂们出示昏昏镜子，供老年但丁从中照看：夕阳已下，枝丫参差，一群群女子逃窜其间。婀娜柳枝轻轻拂面，谢尼埃眼前倩影浮动，维吉尔迷恋过的玉肩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莎士比亚在树后窥探，低垂的橡树仿佛入梦，隐隐有声在林中飘散，仿佛是谁在顿足捶胸。哦，枝叶葳蕤，令我心醉！这里一定居留着神道，羊蹄精怪们成双成对，在林木深处欢歌舞蹈。（李恒基 译）精魂
我的房内飘来精魂，我向这只蝴蝶开言：“请告诉我：何物神圣？是影子吗？抑或光线？“是琴弦奏响的音乐？是鲜花散出的芳香？七情六欲，谵妄错觉，哪一种最使人舒畅？“何谓香火？何谓火苗？如何才能转世还魂？什么是镇痛的佳醪？什么是助兴的甘醇？“什么给万物以生机？生灵何以眼明心亮？告诉我上帝的指示在书中的哪节哪章？“但丁走出冥府之时，发现什么东西最美？何为斯芬克司之谜？圣灵为何点燃火堆？“什么东西浅薄而崇高，既实惠又抽象玄虚？上帝赋予意义深奥，凡人则享皮肉乐趣。“何为心灵指点的桥梁能从凡尘直登上天？爱神和天使相逢相将就在那条路的中间。“哪把钥匙贵贱皆爱，一面辉煌一面阴暗，能把黑影锁在门外，能开天门走进伊甸？“奥尔菲和卓洛斯特拉，连同约翰施洗的基督把玫瑰与星宿混杂，他们意欲创造何物？“你既来自上苍，女神，天使，想必你能知道：什么是明智？哦，精魂！何谓德行？请你指教。“为这尘世，为这人类，无限创造的什么最好？天父的杰作哪篇最美？哪道闪电最启人心窍？”赤条条精魂见我迷茫，便在我的额头停稳，她收起折不断的翅膀，悄声告诉我：“这是吻。”（李恒基 译）诗人去踏青
1踏青去，男伙伴，女伙伴！孩子，凡乡间皆务农作，我一律尊重，在北在南，到夏天，都有烈日如火！火！这就是全部的历史：有四季枯荣、六欲七情，以及我们倾心的宏旨，也就是我们称为的理性。狗无大小，能看家就行！谁说芳草不登大雅之堂？沃吉拉亦有牧歌风情，我让阿明达在邦丹咏唱。自然对万物一视同仁，葡萄颜色虽有紫有红，是人把它们含义区分；每种葡萄都有人赞颂。牧歌唱的是方言方音，不如听鸟儿在天歌吟；牧歌把希腊形容如锦，鸟儿却从不厚古薄今。西西里和希腊的地名再美再悦耳又有何用？不能使倔毛驴更聪明，也留不住爱情的芳踪。塞夫勒的鲜花同样娇艳，不比伊布拉山的逊色，蒙特娄叶的蜜桃香甜，也应有神龙守护其侧。赤条条自然古今一样，在黄昏星光的笼罩下，班杜西暮色纵然辉煌，蒙费迈晚景并不稍差。贝西亦能使七贤陶醉，奥德叶本是丹碧子孙，伊达山固然云掩翠微，酒肆的雅座也解劳顿。万物其实并不分高下，泉水洗濯粗服和紫袍；伊夫里和雅典的朝霞，都由同样的晨光映照。此话以往我就曾说过，而且我还要一再重复：老生常谈经一番琢磨，神圣诗句便脱颖而出。芭贝和浮洛埃都瑰丽丰满，在博斯，在塞浦路斯海滩，到处有一样的金发闪闪，拉里夫拉起源于埃洛埃。水边，德娃侬畅快沐浴，长长的头发披散于肩；嘉莉洛埃也风姿如玉，遐思于阿比多斯大殿。来吧，让市民尽情嬉戏，结识林中长角的神怪！朋友们，德妮丝的胸衣比得上维纳斯的腰带！2所以，逃出巴黎，莫犹豫！暂且把陶陶尼抛一边！到野外畅快地喝酒去，我们陶醉于春光无限。去庆贺遍野百花争妍，走吧！让我们纵情欢笑，同神女和花魁共翩跹，歌舞场哪管泼皮恶少！把书本刊物统统抛掉！埋首书堆已令我憎恨。咱们何不去摘小核桃？夏天的景物多么宜人！朋友们，到郊区就足矣！花谢巴黎，却艳缀四乡。弗洛尔本来与风同居，后来才与布吕奈搭档。在乡间，诗句能变诗章；在巴黎池塘就是阴沟。我知道有些哲学家狂妄，高喊“有吕泰斯就足够”！“乡下怎能比得上城里！”每当伏尔泰这样起哄，孩子，良知总不免生气，要训斥达米拉维尔寓公。3田野的夜晚肃穆万分，灿烂的白昼笑得天真，黄昏，婆娑枝叶渐隐，黄昏虽美，且看那早晨。那早晨，满天堆起彩霞，一片光晕中黑夜消遁，精明外交家显得呆傻，牧童倒仿佛城府颇深。破晓的天上月儿未落，像金花亮在深深绿茵；矢车菊在大地上闪烁，像金色田野的蓝星星。鸟儿竞飞，牛哞哞叫，欣欣然，枝头树叶舞动；随着逐渐扩展的光照，越转越大的是那晨风。空气在颤动，波声浩荡，灵魂都敞开自己胸襟；当曙光照亮田野村庄，宇宙深信意识已觉醒。4走出巴黎和陋室蜗居。因岁月易逝，去日苦多，倒不如向苜蓿地扑去，一直潜入爱情的心窝。让亲吻连接抑扬诗韵，想当年柏拉图在林中，听到双簧管乐音如薰，七情六欲竟为之触动。房弗有大片宽阔草地，维尔达夫雷有意放纵丘比特们玩耍和嬉戏，更不管他们娇嗔撒疯。那里，游乐、欢笑和戏闹在光影浮动的树林下，追逐明媚春光的喧嚣。变幻的美梦，岂问真假？特里埃尔水光潋滟，阿斯尼埃轻波回荡，一群小天使笑得多甜，结伴航行在塞纳河上。雅典的盐、塞纳河的水，融合得如此精妙绝伦，唯有一事尚不算完备，雅娜，你不该没有情人。既已陶醉，且放浪形骸！跟随畜牧神四处漫游。让酒神的庆典卷土重来，那本来就是歌剧的源流。且教吉夫审慎冷漠的正人君子们情怀激奋，孩子，但愿南台尔响彻埃穆斯山中的悠悠笛声！让牧神在樊塞纳安歇，何必请教阿里斯多芬？他虽博学，却不避猥亵，像太阳一样咄咄逼人。不妨笑傲市长和官员，潇洒吾侪来把苹果啃，这苹果如诗属于田园，上面有莫虚斯的齿痕。（李恒基 译）读柏拉图忽发奇想
我正在读柏拉图，俄而起身去开门，迎面却见一丽姝，竟是我心中的美人！面对这绝代佳丽，我还顾不上说话，梦想却已经展翅，飞在茫茫金光下。她穿淡灰色短裙，登上清脆的楼梯；蓝眼睛目光炯炯，清亮得有如晨曦。她唱着一首街头流传的民间歌谣，那歌声出自她口，仿佛是道道光毫。天仙轻佻的脸盘，把柏拉图音容遮断；她下巴有丝带轻绾，系住了头上的光环。她的声音多妩媚，肩披一方羊绒巾，手里拿着奶一杯，笑容如火暖人心。斐同篇给我胆量，我冒昧地开了言：“小姐谨请多原谅，你莫非就是天仙。”（李恒基 译）刚吃罢黑樱桃
她刚刚吃罢黑樱桃，忽然间又大叫大喊：“果仁糖的味道更好。圣克鲁真叫人腻烦！“明明很渴，却没喝水；反倒吃一堆樱桃，看！多美，全黑了，这张嘴，手指也染蓝了，别管。”她还说了废话一堆，佼佼玉手拍我打我。哦，六月！阳光和玫瑰！蓝天如歌，树荫静默。她埋怨我，喋喋不休，我则替她擦去污秽，用花擦净她的玉手，用吻擦净她的小嘴。（李恒基 译）书的精灵
哦！你把我的心弦撩拨，我熟悉的、亲爱的精灵！天地既然明亮而开阔，行啊，快解开你的衣襟。让不同的宗教和戒律不分彼此地和睦相处；让裸露着胸脯的少女在禁欲的隐修院曼舞。无论在法兰西或科林斯，你的号声把天马惊醒，为了拉冈比斯琼的车子，它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把饰叶板编成藤缕，让神父把占卜师灌醉；由大卫看狄安娜出浴，教阿兑翁偷窥白萨贝。从愤怒的密涅瓦鼻尖，到光秃的圣保罗头顶，且张开蛛网的千丝万线，把铿锵的诗韵全都收进。要让玛莉雍笑得弯腰，引古代诸公为之惊嗟！领阿菲希蓓又跳又跑，进巴黎咖啡屋吃宵夜。要嘻嘻哈哈大吃大喝，要东游西逛，谈情说爱，遇见贺拉斯表示亲热，见到贝甘千万别理睬。根据荷马史诗画裸体，虽为异端却符合经典；查证夏娃、雷亚的行迹，弄清她们当年的姿颜。体察爱情的层层变迁，扫除学究的迂腐习气，俯身池塘仔细地查检，把诗的艺术直捣池底。拉阿普这只印度公鸡跟着布洛瓦充当判官。搅乱他们！让品都山里被十二音步的诗律铺满。把蜜蜂认作孪生姐妹，你这清风谷的浪荡子，也应有蜂房把蜜储备，也应有它蜇人的尖刺。且把修辞学抛到一边，让情和理来呼应春秋；你骑上驴背只管向前，既然赶驴人名叫桑丘。愿房弗使你目悦心赏。尽情胡闹，却切莫作恶，而且为了郁金香方方，勿与阿贾克斯比显赫。应创造一种抒情牧歌，在默东的森林中落脚；起先诗句舞动得像火，旋而转化成柔美轻巧。萝克、高什、格拉叶、希弗是凡尔赛宫四位公主，倘若她们送给你秋波，回敬她们利爪，莫踌躇。对茹侬，你要温柔相待，与阿丝帕西、尼侬应同欢，若戈彤前来，你装痴呆，打哈哈敷衍，别说“不干”。要天真活泼，俊俏可亲，愿你的歌声无所顾忌，拂动底庇斯古老竖琴，再萦绕圣克鲁的芦笛。愿你的书像茂繁树林，其中只有百禽的欢唱，而绝无笼中鸟的哀吟，字字句句都崇高无上。你可为所欲为，没关系！只要真情能得到满足；只要从你写的诗章里能有啭鸣的云雀飞出；只要杯觥交错的巴黎未损伤你的自然真率；只要你结交的众佳丽仍保持着天上的光彩；只要你的田园诗篇中仍生长着粲然的苜蓿；只要你的诗有如泉涌，粼粼然供维纳斯濯足；只要格里莫·拉雷尼埃能对布里亚-萨伐兰说：你的赞歌虽如水清淡，却自有佳味供人品啜。只要你的诗明澈清远，像涟漪映照出碧云天；只要诗中有小草细软，供小鸟筑巢栖息其间；只要精魂这美丽蝴蝶得到你暖如天外的吻；只要你咖啡杯中的诗有露水气息，清香沁人。（李恒基 译）千头万绪理想篇
让我们歌唱卑微的主题
致友人是的，如今我要暂且抛开一切重大而深刻的问题。往日我牵扯着妖魔鬼怪，乘坐鹰翼怪兽遨游天地。如今我已下车，脚踏实地；明天，我更要把我的诗句都推入莫测高深的神秘，不让它们在仓皇中逃逸。但是今天苍鹰己超越我（放心，我能赶上你，苍鹰啊）我的诗只成了平常诗作，默东取代往昔的丹德拉。我随着光波和天鹅翱翔，翩跹于春华的绿嫩红娇，从葡萄园飞到农田陌上，迎面六月的理想在微笑。我告别了迷惘，走出梦幻、死亡、枷锁和黑暗的所在，明明是一步步直下深渊，人们偏说那是上帝安排。我曾经惨淡地探测黑暗，寻问它究竟有几许深远，为此我不惜钻进牛角尖，板起面孔痛斥恶的根源。我曾研究苦役监禁制度和犹太、斯拉夫人的生存，我还爱好观瞻高山深谷，如今为求痛快都该停顿；我搁置莫测高深的工作，把美杜莎和撒旦全放下；我对神气的斯芬克司说：你走吧，我要同玫瑰对话。朋友，幕间休息扫你的兴？怎么办？你看，金色染树梢；我已贴出布告，演出暂停；我要到草地去放声大笑。我要走下舞台与你做伴，说说四月这夏天的司阍。难道你要我数雏菊花瓣来占卜永恒的清浊晨昏？难道我该向忙碌的蜜蜂、向百合花、向翩跹的蝴蝶、向清泉展示黑暗的面孔，让他们空对茫茫的深夜？难道该恐吓悠然的棕榈，恐吓椴树、水仙花和芦苇？难道该让问题——无论细巨——都倾入温巢，惊起鸟飞？难道该把深渊混同荆棘？把疑虑搀入滴露的黎明？什么？莫非要我粗声大气去对待婀娜摇曳的花影？人世间多有不祥的征兆，我岂能一感到世事堪忧，便呼喊栖息屋顶的小鸟，扰乱呢喃温馨的云雀安休？倘有一天我竟向白鹡鸰讲解Dies Irae这句拉丁祷文，我岂不是像染上了疯病，丧失理性，变得是非不分？当我伏在阁楼的窗台上，看洗衣妇双手沾满皂沫，高高兴兴地在放声歌唱，听凭洁白皂沫浸上胳膊，难道你要我这时来唱经，说宇宙如何凶险和贫瘠，圣约翰已向未知的冥冥，怯怯地提出了许多问题？说陡峭的深渊无边无岸，昏沉沉几乎看不到希望，只有梦幻中的闷雷轰然滚进黑黢黢的夜空茫茫？难道你要我以空穴来风，以漫漶苍穹的月色皎皎来击破从雅娜的洗衣桶里轻轻飘出来的肥皂泡？（李恒基 译）现实
大自然到处都相同，无论在贡奈，在日本。董巴斯勒就是神农，披风、短裙不必区分。拉瓦莉埃尔坐华乘，阿芙洛黛特踩海贝，对求爱的君王、火神，她们都能狠心施威。哦，儿子、兄弟，哦，诗人，事情怎样，但说无忌。言行须有纯洁精神，灵魂高尚，言行不低。西里诺斯不揣粗俗，玫瑰丛中他竟打嗝。贺拉斯描写过淫夫，莎士比亚猥亵敢涉。真实没有界限鸿沟，多亏潘这兽的神道，现实才在理想额头，显露它的两只尖角。（李恒基 译）走出校门
第一封信既然我们已经十六，老同学，快享受生活，别再那么天真无忧，因为人生从此开阔。生活就是爱。你知道在我们梦的黑影里，我看见蓝眼睛闪耀，亮得像星星正升起。你可曾体会过幸福？可曾做过残忍的梦？可曾见过王公大夫乘坐华辇，惹你眼红？热血沸腾，如痴如疯，袒露血淋淋的心胸；但愿当一名小牧童，把茅舍设在卢浮宫。吃饭时候细嚼慢咽，仿佛把幻梦细细回味，夏娃的苹果滋味不浅，犹如品尝苦酒一杯。身坠情网，变痴变傻，时而像天使款款飞，忽又成苦役带木枷，种种快乐我都体会。有个精灵神秘奇怪，人人称她痴情仙媛，忽从天上跌入我怀，惆怅如我与她缱绻。爱的艺术我已精通，香怜玉爱我都在行，聪明过头反成愚懵，夜夜托腮凭窗独望。第二封信她叹口气，委屈住在小阁楼里，紧挨檐下；有时她把门扇打开，竟能碰上我的门把。悄悄说吧：她挺傲慢，好似仙女降在翠微，扯一片碧落的蔚蓝，把她的长筒袜补缀。曙色初开，我想念她，梦见她时，暮色正降。若把软帽换成盔甲，她就跟智慧神一样。她穿一身薄纱花衫，出门故意留份心眼，随身带名老妪做伴，充当保镖以示检点。一见到她高雅如仙，谁都不免乱了胸襟；她傲然走进鲜货店，买了两文钱的香芹。她的目光美丽、透彻、庄重，却无阴郁表情，那模样很悠然自得，仿佛漫步在月桂林。恰如我们往常所见，古代雕像也会传情，仿佛射出灿烂光线，微笑、亲吻，格外温馨。有个怪人街头流连，衣着朴素像个学生，他向星星伸手乞怜，对这叫化我极憎恨。从此之后我不出门。有一天她雅兴大发，竟然叫我孤僻怪人，我回敬，叫她密涅瓦。（李恒基 译）贫穷
腰缠万贯不算幸福，得看他是否招人爱；王宫未必胜过破屋，有爱情到处都自在。曙光照临蓬门荜户，陋室也能胜似天堂，绳床咿呀并非诉苦，声声道出温馨欢畅。钱多不免多添烦愁，财少活得格外轻松；哪怕穷得一无所有，恩爱依然情切意浓。在卢浮宫解衣宽带，岂比陋室更销魂魄？难道四壁富丽光彩，能增添情爱的快活？大地充满蓬勃生机，它崇高、圣洁而神秘，赤裸的夏娃一出现，万物皆隐，碧空如洗。一俟理想跃居五内，神魂时已如痴如醉，犹如林中和风轻吹，谁还在乎荣华富贵？贺拉斯爱莉迪时很穷；努米比亚的大理石，对于增强情爱无用，纵然能筑就豪华浴室。爱情本是草地花朵。哦，维吉尔！纵然没有出入宫廷的富丽衣着，艾格蕾的美艳依旧。女人啊，我们作赋吟诗，直陈胸怀，不辞辛劳，歌颂你们，所为何事？只求你们露齿一笑。谢尼埃和普劳贝斯并没有为你们增添回眸传情的绰约风姿，横卧锦床的灼灼光艳。姑娘只需梳理整齐，皮色白净，笑容可掬，就是贝洛笔下的佳丽，色格雷眼中的仙女。苏珊解开她的长辫，唱着歌把头发梳理；我们的梦想和祝愿，都随之飞进云端去。玛戈就是格莉赛纳；哦，我不禁想入非非，星光闪烁，碧天无涯，阿奈特的裙边在翻飞。夜色朦胧，黑暗无光，白天衣着已不要紧，就算她穿粗布衣裳，肌肤柔滑胜似绸锦。智者的财富是聪明，只要称心他都收纳，对贵妇不过分崇敬，对贫女也从不害怕。爱情二字但说何妨，大胆出口，不必多虑；爱若意谓痴心若狂，情必指涉情态可掬。贫家女子好比天使，天使岂曾携金带银？无钱未必没有欢喜，试看莺燕追逐山林。自我坠入情网以来，整日只知快乐歌唱，歌声岂能带来钱财？珠玉不缀山鹑翅膀。难道仪态还需镶金？何尝有人给美镀银？一见贫女婀娜前行，顿觉丽日煌煌照临。（李恒基 译）合卺曲
潘克拉斯有娇妻同眠，印度公鸡同黄莺配对；待太守把鸳鸯谱乱点，美满婚姻从此无嗟悔。墨迹斑斑的冬烘老鬼，竟搂着佳丽招摇过市；丑男领美女去赴舞会，朝阳与垃圾结成夫妻。兽神和花神合卺成婚，这故事本已陈旧不堪。试问世间若没有丑人，女子又何必如花娇艳？花瓶里插着一枝藤莲，在瑟瑟哆嗦，早春苦短！我觉这花太稚嫩可怜，花瓶重得像污泥一团。腓力斯女子俏丽可爱，腓力斯汉子粗俗不堪，粉肩却依偎粗汉胸怀，竟喃喃立誓：海枯石烂！丘比特本是任性小孩，糊糊涂涂把命运安排；别看他天真笑逐颜开，好事从来都被他弄坏。要命的爱神！可爱，可恨，你怕他胡来，他偏胡来；因为他稚嫩，作孽至深，因为他调皮，更需膜拜。（李恒基 译）开怀
唱吧，歌声越唱越火热，连唱带骂，且不论雅俗！歌声像酒，装一杯欢乐，咒骂像满杯酒水溢出。酒肆中人人都很幸福，只要用薄呢紧紧裹住，易犯风湿的关节手足，让欢乐掩盖平日严肃。欢笑是一对有力翅膀，支撑飞在半空的我们。多亏哲学家宽宏大量，把快乐的人说成好人。一句俏皮话足以打消卡东令人敬畏的盛怒。亨利四世的罪孽勾销，皆因有笑骂把他保护。上帝愿意人人都高兴。欢乐向多情人咧开嘴，仿佛说这牙咬嚼有劲，但笑起来更令人陶醉。（李恒基 译）默东
为什么不骑驴来玩耍？为什么不散心游默东？刻薄的人不来倒也罢，这里处处是快乐、宽容。绿荫浓浓，何似这胜景？幽静得仿佛故意撩人；遁这曲径继续往前行，林深处更有佳境绝伦。谁在唱？看夏天为我们献上这片葱郁的树林！有灌木团团，乔木森森，爱情消歇了高歌低吟。紫罗兰在巴黎受糟践，在妮侬堕落的布列达，士女游憩处，脂粉浓艳，真该叫她们莫再喧哗！森林中魔鬼收起贼心，有蹄的撒旦也不捣乱，蠢蠢欲动的只有纯情，伺机撩拨少女的春怨。走进树林，纯情在沸腾，抬眼望苍天，心胸舒坦；给我们引路的是灵魂，但是牧神在一旁窥探。清泉是赤条条的水仙，树影婆娑给你戴上戒指；牵牛花在伸展中盘旋，委婉道出麻雀的心思。万物在咏唱，和谐动听，声声唱得真切；朱顶雀和黄莺款款飞得轻盈，呖呖啾啾更堪称双绝。在这里，守口如瓶的人都不免倾诉深心的曲衷；田野中，有把钥匙真神，能开启隐藏奥秘的穴洞。这里万物都和睦协调，你感到如梦的林深处隐约有牧神在吹排箫。幽静与轻佻联袂飘舞。美女们变得格外俏丽，小爱神忙着飞来飞去，玫瑰花癫狂得无顾忌，金翅雀撒欢多么有趣。生生不息的大千世界，一代又一代赓续繁衍；万物激荡，心与心相贴，峰峦迭起是爱情显现。草木都期盼更生万年，生命都希望爱情、家园、黎明、蓝天、水波、河岸，以及心灵、上帝永恒无限。应相爱。在美丽的夏夜，面对深深如许的神秘，看着万物在激荡摇曳，谁能不感到无限爱意？玉手捂住灶火的贞女，到此会有何等的感慨？见森森林木、灼灼朝旭，都仿佛笑她力所不逮。春天是一次全面报复，林中百花曾何其轻狂！百里香吐蕊，杨花飞舞，蔷薇、长春花竞相怒放。树枝草茎都被压弯腰，鸟儿嘲笑蒙迪翁大奖；大自然处处春意喧闹，人人都感到喜气洋洋。上帝宁静地俯视人间，野草地充满吉祥之兆；浪蝶飞来飞去好疯癫，逗得紫罗兰豁然开窍。我想起当年我正年少，刚过十六，还不满十七，情窦未开，如花尚含苞，倒曾利用过老林的恩益。有一位姑娘为我爱慕，她同我在树荫下流连；凭借这片深幽的林木，我更感觉到情意缠绵。我们把萋萋芳草当床，在馥郁的丁香下陶醉；我们快乐、高兴、心花放，当年我们多么天真，唉！我们俯身把一切闻遍：树木、草地、花朵和爱情；让种种陌生气息充填我们早已醺然的心灵。我们的亲吻渐趋癫痴，任树木花草轻推轻摇，我们起先像一对天使，后来竟变成两只飞鸟。那正是众鸟归巢时分，暮色中一切都已苍茫；孤僻的月亮惊然目瞠，涨红着脸在远处观望。那姑娘像过节般温柔，一直跟着我边唱边走；见我目光被喜悦浸透，她忽然脸发白身颤抖。娇喘掀起她胸前花边……啊，荷马！伊达山的薄雾！“结婚吧！”她说，手抚心田，玉容正色地大声倾诉：“快去请神父，不要拖延，请他为咱们主持婚礼。”她只顾说话，却听不见枝头树叶在窃窃私议，也注意不到团团灌木发出唧唧喳喳的嘲笑：“哪来神父为婚礼祝福？这些花岂曾为此操劳？”林中有棵苍劲的橡树，主干足以作宫廷门楣。我问：“默东神父在何处？”它说：“神父就是拉伯雷。”（李恒基 译）悄语告读者
被情欲迷住心窍的人，多情反而会变傻变痴；凡心术不正、梦想非分，到头来难免弄成呆子。女色可畏。任你多刚强，也能被劳拉轻易征服。上帝造就的君王将相，谁能够抵挡女色迷惑？切莫小看女子调笑，切莫小看娇儿戏闹，戏笑间教我辈折腰，得胜的终究是弱娇。美德用她白净的手，不断把瑰丽的金线，缝缀约瑟夫的衣袖，男子汉才顾及脸面。（李恒基 译）今昔辩
1恰如源头在南、流偏北，子孙总不肖祖先须眉。塔西陀而今成苏拉维，“埃克”已转化为“活见鬼”。古竖琴产生出曼陀林，米诺斯后代叫色吉埃；最早的衬垫贴敷前襟，用的是一片无花果叶。如今我们的情郎形象：头上戴软帽，喝得半醉，腆着小肚子坐在桌旁；而古代情郎只喝清水。《圣经》中的婚礼祝贺词，句句赞美水井大而圆。在古人心目中的女子，个个头上都顶着水罐。阿迦从泉边汲水归来，赛福拉提罐去激流边，都目不斜视、神态和蔼，也不哼小曲，举止静娴！希伯来人的明媒正娶，往往都借助水池井沿。魔鬼把水灌满，又挖渠，上帝给水面一片蓝天。阳光灿烂。雅歌的时代！哦！几百年的纯真质朴！这些古人都年轻可爱！从巴吕克们到巴伊夫。那时拾级百步的庙堂高踞尼尼微群山之上，沉思的天使们给族长奉献上奇珍，供他品尝。以西结至今仍在谈论：苍天如何为约伯操心；人们一早就听上帝发问：“雅各，你是否用过餐饮？”2太平岁月安详亲切！乳母们把乳房袒现；树木摇曳着茂密枝叶，人类养育出君子圣贤。这古瓮已经年代久远，洁白的手臂是它双把；这拳拳赤心亦如逝川，它们曾相贴何其融洽。古代的激情现已平息。当前又一番盛世景象。爱已过时。罗西娜选婿把巴托洛、林陶都掂量。我们不再单纯，更聪明。我们的爱像一片森林，法兰西银行隐约的身影悠然游荡在通幽的曲径。3堂堂埃及王后罗朵普屈趾造访阿莫斯寒舍，好比大庙不嫌小庙土，太阳来向猫头鹰道贺。至高无上法老的宠后，在阿莫斯家舒服自在，好比骆驼尽管大胃口，石缝呈细草也算款待。她心满意足疼爱才子，对他并没有其他要求，只见预言家若有所思，蜷缩在角落喃喃不休。底比斯才女阿墨斯特莉，让两头怪兽替她拉车；她一双眼睛深不见底，因而有伊莱伯的神色。为了博得她粲然一笑，自愿进他栖身的棚屋，巫师奥克苏给这女妖献上一只尼罗河老鼠。一个梁木纵横的巢穴，钉子挂着盛酒的皮囊，一张张兽皮还在滴血，这是卧室，安息的地方；歌人约德拥萨拉同眠，卧榻是碧绿的金雀草；警觉的鬣犬受他派遣，见有人来就汪汪大叫。罪城索多玛一共五座，大祭司菲尔迎风占卜，看鬼魂，他的目光灼灼，望世人，反倒眼力模糊；为得一朵蓝色的莲花，金发女郎斯妲纳布赛把罪城祭司请进了家，当作可亲的神父接待。僧侣赛戈已骨瘦如柴，一丝不挂出没于林中，淫荡地邀请邦泰西莱，与他共嚼同一根生葱。伊莱克特拉庙的祭司——克朗奈斯从不离黑暗，躲在墓中把鬼魂奉侍，却请泰绮丝共进晚餐。美女泰绮丝应邀前来，手举水杯，半靠在石上，祭司与她同坐在一排，对着鬼魂，她饮得酣畅。在这曙色曚昽的往昔，大蒜几瓣和清水半升足以使女子上钩着迷，爱的艺术便逐渐形成。4当今倾国倾城的佳丽，当今头发如波的美女，早已大大不同于往昔，改变了许多古时规矩。今天诺诺特老爷休想轻易踏进希朗什闺房，除非他先付钞票还账，美人总有债务需清偿。今天巴伐利亚的国王想博得卡曼小姐青睐，就得把珠宝成串带上，否则他登门无人理睬。巴登的流水清澈无泥，浓密的树下美女如云，她们谁肯屈趾古村里？怕牛车污泥溅湿绣裙。没有钱，就算是贝尼斯，敲卡玛戈家门的时候也不免心发虚，手疑迟，嘟囔着骂娘，浑身颤抖。倘若哈菲兹夫子自道妄称酒囊足赚美人心，从艾姆斯到基西拉岛人人都会把他当笑柄。5有心人不再尽干傻事，开支票更能撼人心怀；跪倒在金雀花下发誓，白白让草叶染绿膝盖。晚上什么最令人销魂？把银钱锁进自己钱柜！胜过摸黑听悄声询问，胜过星空下与人幽会。什么最让情人乐陶陶？什么最让薄情人动心？只要把金币越堆越高，推拒自会转变成相迎。如今的谈情说爱好比旗鼓相当的棋手弈棋。如今的“牧女”羊毛也剃，但更狠刮银行家的皮。心灵本是高级计算器。女人不枉有丰满胸部，终于看出推算的威力竟巨大到吓人的程度。唱着舒伯特、韦伯的歌，她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爱情、灵魂该什么价格？多少钱才值得两情缱绻？贝德像处女，令人爱慕；在梦幻的天空，她发现有时腰缠万贯的巨富自愿上钩，肯为她花钱。为了让阔佬轻松轻松，减轻一点钱包的重量，巴黎有青楼专职此工，伦敦的窑姐叫夜度娘。6扇面上押注，按时计价。越有眼力，价码越翻番。达夫尼刚凑上热脸颊，克洛埃忙递来报价单。安娜，西赛莉尔，帕西泰，莉兹粉头低垂更讨俏，贝德欢快，帕米泪满腮，要求欢只需现钞支票。她们的本能倒不轻佻，敞胸袒卧，沉迷在梦乡；她们梦见一张张钞票，纷纷在风中飞舞飘扬。怎禁得阔少出手气派，教美人个个俯首帖耳。尽兴吧！阔少也得举债，才离得开销金的青楼。在某某逗趣的喜剧院，格调低下的乐声喧嚣，流水般的铜钱和金元，扼杀莫扎特的咏叹调。名伶女优就在此造就。待舞榭幕落，弦歌消歇，卡尔扎多森林好深幽！有人会遭到莺燕洗劫。7除非毛孔能分泌卢布，否则你还不如把爱心去喂新加坡的黑面虎，弗洛拉虽香，不可轻信。卡德琳娜像泥塑木雕，冷冰冰，对来者都不拒；橱窗里的塑像都带笑，她也常挂着笑容可掬。哦！出售青春的女行家！斯苔拉出售热情叹息，吕兹像女牧神笑哈哈，露出能嗑核桃的牙齿。萝丝若有所思；阿尔芭本是西雍山上一朵花；格丽赛莉如白玉无瑕，像月光下显灵的女菩萨。看，这是罗尔、福贝、波拉；有的二十，有的才十八；看清了；小的犹如朝霞，大的更个个春意有加。她们袒露着粉嫩酥胸，金丝般柔发拂过乳房，等待贝尔纳气势汹汹，握大把金币踏上绣床。在发财的犹太人头上，爱神打开天花板下凡，当今香怜玉爱再堂皇，也都是这小淘气的孙囡。8夜幕下，女人张开蛛网，暂时停止了一切算计，倒不为寻星星而伫望，她要找杜加列在哪里。她是女专家，算盘精通，狡猾得像传闻中的龙；她是仙女，能教阿巴公改头换面对她言听计从。她战绩辉煌，看，战利品：杯中的残酒，一桌纸牌，几个摘掉瓶盖的酒瓶；她还掏空财主的钱袋。后来，她的一切都转变；丘比特深知她的门道、她的七情六欲、她的心眼，磨坊认得她戴的软帽。她的生活是喧闹的诗，她幻想，欢笑，无忧无愁，酒杯一再斟满，毫无节制，酒客尽兴痛饮，一醉方休。这招人疼爱的小妖怪，不图天长地久，只说再来！她的筛子挂满情和爱，只有金和银才能过筛。唉！为何有那么多污点沾满那些俏丽的面庞？上帝啊！她们那么娇艳，本应去林中曼声歌唱！9唱吧！笑吧！——我却沉溺于古代爱情的纯真梦境；我的内心与荷马相遇，我们都有童贞的心灵。我身在田园，有爱，有梦；我作田园诗，牧牛放羊；我见果园里苹果已红，都送给夏娃尝鲜品香。我是古代君王，是百姓？随您便。我说：得有信仰，思想，爱情！我出城远行，在芳香和光明中徜徉。凡是体面的田园诗句，几乎从不涉男女私情。牧场好比无邪的少女，不可用秽语扫她的兴。我学贺拉斯一声长叹，忽见有人正扶犁耕田。那时已黄昏，四野渐暗，铧犁像盔甲反射光线。我跟花草树木住一起，有个景象我百看不厌：一头头母牛涉水过溪，慢慢悠悠走过我的眼前。我在山顶上明明听见树丛里一窝鸟在歌唱，这时明月在天边出现，啾啾鸟鸣溶入皎皎月光。我独自侧耳细细倾听，我听到我身内和身外，不知是谁在喁喁不停说着我听不懂的感慨。我爱红得如火的曙光，我爱正午耀眼的明亮，我爱太阳，灼热的骄阳是我梦牵魂系的故乡。清晨，曙色催万籁俱醒，谁在低语？谁在吟唱、欢笑？我幻想着。朝霞多纯净，鸟儿有多机灵，多乖巧。喜鹊、燕雀、朱顶雀在唱，灰雀、云雀在九霄应和，泉水也把汩汩音符添上，风在絮语，上帝在祝福。雅娜和内奈在溪边濯足，溪流中水草忽散忽聚；我敢同诸位打这个赌：没有比这溪流更美的歌曲。（李恒基 译）为雅娜而歌篇
我不费心去过问
无论钟楼还是钟塔，我才不费心去过问；国王也罢，王后也罢，我已不知其为何人。说句实话，我已不管贵族是否讲究身份，神父念经用何语言，希腊文还是拉丁文；人们该哭还是该舞，鸟儿是否居巢对唱。雅娜问我如此何故，因为我已坠入情网。你知道吗，我想何事？我想到你白净的脚，当你涉水过小溪时，举足玲珑像只小鸟。你知道吗，我因何为难？因地平线上有条锁链，虽无形迹，却拉你回返，让你远离我的身边。你知道吗，我因何烦恼？你迷人而得意的神情把我的心田彻底搅扰，弄得我时而阴时而晴。你知道什么我最在意？你裙上每朵小花，亲亲，我都要格外钟爱、珍惜，胜过对待满天的星星。（李恒基 译）雅娜在唱歌
雅娜在唱歌，时而弯腰，时而跳跃，真叫我喜欢；像飞落在枝头的小鸟，她唱罢一段又唱一段。她刚才说了什么情况？她摘一朵花插在胸前，眼睛闪烁着清晨曙光，她说了什么？声音多甜。难道她说到了功名？说到疆场，苍天，战旌？还是只说飘带轻盈更衬托帽样的时新？我不记得。我还在听。她是唱赞歌还是小曲？就像清晨，听到鸟鸣，声声激荡我的情绪。我像过节一样欢快，我仿佛要腾空飞翔，我恨不得有顶金冠，立刻戴到我的头上，愿她向我坦呈美丽，我愿与她生死相依，登天去把星月采撷，谁来助我一臂之力？一位女子使我发懵，只恨我太缺少魅力。唉！我感到心受触动，随时都会猝然开裂；因为女子好比神鸟，只需用翅轻轻一拍，便能敲开我的头脑，痴梦便滚滚溢出脑海。（李恒基 译）大自然充满爱
大自然充满爱，雅娜，就在我们欢乐的周围；一朵接一朵开放的花，仿佛有意让你赞美。好，安杰莉克！呸，奥尔贡！经我们齐声咒骂，寒冬在步步后退，咕咕哝哝，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我们的心境安详宁静，无限幸福在其中陶醉；得胜的春风染绿树林，宁静更衬托枝叶葳蕤。六月把鲜花盖满山巅，并乐此不疲洒遍人间；可是我们何曾埋怨？玫瑰再多，也不讨嫌。春燕款款飞在你额前，因你的眼睛清澈如天；那么近，你简直能看见翅膀羽毛的丝丝纤纤。你的优雅是迷人的光芒，你的青春如童贞无瑕，它把碧落映照得亮堂，又在周天铺满朝霞。纯洁的百合喜开笑颜，为与你相像而庆幸；你的心灵是一坛信念，鸽子愿意飞来畅饮。（李恒基 译）我谢绝了宴饮
朋友，我谢绝了宴饮。既已脱离你们的酬应，低声细语的远方森林，便悄悄召唤我的心灵。我要远离巨宅华屋，只要我还能够行走，能与山石、大树为伍，亲近林中飞禽走兽。我要远离喧嚣都城，只要上帝慈悲宽仁，肯给我的膝盖骨缝加几滴油，让它滋润。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既然清高，向往田园，躬耕云云必唯古是归，要求阡陌有古风景观。不要以为我的情怀不知何为“欲说还休”，倘无从模仿阿尔赛，会以于尔菲为效尤。不要以为我只向往维吉尔徜徉的赫墨。在诺曼第的土地上，将结出我牧歌的硕果。微风拂过苹果树林，足以引发我的诗情；我的牧童都是农民，朋友，农事催我歌吟。直白坦荡作成的诗篇，无需借典故矫饰张扬，不用希麦特蜂蜜增甜，不用阿卡迪干草添香。我的牧歌不尚古意，悠悠然席草地而坐，听老牛边走边喘息，看它暮归走向村落。我的牧歌不猥不贱，即使阿兰在枫树底下夺走特瓦侬一方手绢，我也不把格调糟蹋。泰奥克利特是我师承，但我认为路边的雏菊、穷乡无文的村野后生，入诗未必是残花败絮。我爱布满龟裂的老墙，我爱墙缝长出的小花，我爱苍蝇嗡嗡地飞翔，吹响它们得胜的喇叭。我爱教堂和教堂墓地，爱那病弱老人和拐杖，我爱姑娘穿着木屐，朱唇粉腮走出教堂。她们就像那群鸽子，据说曾经在雷斯博斯，讲述转世还魂的故事，让秦邦德尔听得发痴。我爱色丹娜和雅娜，正如我爱奥尔菲和普拉泰里尼。麦苗青青，鸟儿飞舞，昊昊碧落，无限无极。（李恒基 译）致雅娜
你使这幽境更纯净。这片森林远离曲径，紫罗兰多得数不清，仿佛表旌你的人品。曙光像你一样年轻，雅娜，上有九霄青青，何物相邻最为动情？善良的心陪伴美景！这片山谷笑语声喧，恭谨邀你同它同欢；这是你头上的花冠，这是献给你的乐园。你周围一切都祈望有幸得到你的青睐，知道你的欢笑、歌唱和胸怀都充满仁爱。哦，雅娜！你如此温柔，当你徜徉在这林间，巢中小鸟纷纷伸头，对你表示无限艳羡！（李恒基 译）流星
1茫茫无际的昏黑天空给谁掷下星星无数？亮晶晶火雨降自苍穹，不断地落……落入尘土！落啊！落啊！——远去的亮，纯洁的火，苍白的光，闪闪烁烁，——哦，多么辉煌！像一捧钻石从天而降！这是经天游弋的火炬，是宇宙原子散而又聚。是霹雳击碎的祖母绿！是闪电绽开的矢车菊！是真是幻，真幻联袂，夜夜驰过夏日的夜空！是即现即隐红色光辉，来自漫漫长夜的黑洞！它们由谁手中逸出？这一团团光的旋涡，又要被谁抛向何处？莫非抛向柏拉图心窝？抛向维吉尔的赤胸？抛向群山？抛向绿波？抛向耶稣基督手中以展示的光明天国？抛向哪位未来的摩西？今日他虽尚是儿童，他的心灵却已显示他将成为天下英雄。莫非这火星回应祈祷？试问深邃莫测的神秘给谁增添这点点火苗？使他前额亮若微熹。莫非这是茫茫蓝天灼灼昭示上帝教导？上帝使用火的语言，为的是把福音强调？莫非这是夜的宝盒，忽被打翻，珠玉散落？于是洒下串串光泽，在《圣经》的上面闪烁。我们枉然提出疑问，仰首问天，天却不语；是祸是福，竟为何人，从天际摇落下这光雨？从层层苍穹生生撕下这一道道迅坠的闪电；多神秘！是搏斗的火花？是拥抱所迸发的光焰？是硫火中跃出的天使？这蓝光幽幽的一团，难道是一群强悍兵士骑着火马逃离深渊？难道这是灾难之神萨巴奥特出于激愤，用星星当石头来扔，追击敢违命的星辰？2管它何用？反正现在已是夏天，碧草如茵，树影已经畅开胸怀，歌声琅琅，繁花吐馨。这游乐的大好季节赐予我们绿草、碧水、轻轻浮萍、稠密枝叶，更有众鸟戏逐翻飞。夏天战胜一场场暴雨，又把金彩涂满天空；光线在我们头上相聚，草莓在我们脚下鲜红。多好，夏天！和风拂面。上帝但愿人间和谐：为了微笑，他创造白天；为了亲吻，他创造黑夜。桤林下池水泛起轻波，田野是一片金色旋涡，穑月掀起了一阵哆嗦，从高高的麦株间驰过。这正是相爱的时刻，应把爱情告诉森林；什么是此刻最高选择？曲径深处清新的树荫！何必要把精神枉费，瞎猜远在天边的事情？来，把心灵交给玫瑰，最好让它充实心灵。把种种梦想都抛开，因为如今已是夏天，绿篱、河滩、脉脉情怀都仿佛有万语千言。情哥拉着情妹的手，情妹的披肩滑到一旁，半露酥胸跟哥哥走，哥哥斗胆，不免孟浪。你的脚在裙下移步，雅娜，我总也看不够，无心倾听万籁如诉，在暮色中曼歌声幽。不必害怕，我的美人，向这缀满花朵的草地，展示你的年轻，温文，白净，说你来自巴黎！田野对这销魂的初恋多么亲切，多么温馨！树笑了，它若有预见，雅娜即将开口，说：“行！”我们相爱吧！且不管满天星斗变化万状！林中空地夜色迷漫，歌声在来回地飘荡。颂歌悠悠拂过露珠，万籁齐鸣，田园诗篇无顾忌地脱鞋赤足，把透明的脚伸进急湍。黑夜在庆祝酒神节，欢声笑语隐约可闻；星月透过茂密枝叶，投下淡淡的婆娑光痕。小精灵们和一群雏燕，在夜雾中忽隐忽现，快乐的拍翅声在回旋，出没在蓝色夜幕间。天上的莺，水中的鱼，轮番唱着动人的曲；幽静的黑暗深深若虚，在召唤生灵们前去。孤独的生灵都喜爱这样脉脉传情的抚摩，所以，黄昏，枝叶摇摆把西弗向草地撒播。爱尔菲双手捧满花朵，从长长的藤蔓上跌落，蜿蜒的道路影影绰绰，有苍白的月仙们出没。水精吻遍凌波仙子，荆棘丛不禁一声扑哧，它感到仙女们经过时，步履压弯草茎的腰肢。来，夜莺在等你歌唱，在万物相亲的狂欢夜，多一对恋人相依相傍，岂会使乐园喜气收歇？来，让纵情欢乐的麻雀在染绿点翠的温巢中见到你我的恩爱、喜悦，也都不免羡慕、眼红。让我们以绵绵情话，来与沙沙的枝叶唱和；以相亲相爱的对答，使树快乐得像醉客。让我们对神秘世界宣告我们已经相爱！伟岸的橡树孤傲耿介，在山顶点头，表示应该。哦，雅娜！正是为了尽欢，为了快乐，为了歌唱，为了爱情，这里的田园才有如此绮丽的风光。不用害怕，虽然梦想已弥漫我热切的目光。切莫担心眼睛撒谎，因它是我灵魂之窗。保持贞洁无须惊慌，庄重也依然能迷人。雅娜，太厚实的衣裳误将浓情变为娇嗔。何必惊恐？何足挂虑？凭这天色半明半暗，即使你穿薄纱裙裾，也不必因透明难堪。大自然既如此通情，生活亦应无挂无碍！在温柔乡涉猎务尽，开怀大笑，大胆相爱。来爱吧，把世事抛却，让我们灵魂融为一体，看一轮深沉的明月已在林中枝头升起。3在星云下一对情侣，满面红光，万千思绪……无际苍穹还在继续撒播亮晶晶的火雨。来自高远无极的夜国，划过轰隆有声的天空，喜冲冲一团星星坠落，化作尘埃，朝霞般通红；这团自天而降的烈火，烧穿并熏黑茫茫天顶，像巨大的炭，火势霍霍，青烟缭绕宇宙的巨鼎。而这时，在下界，草地在密密的森林中央，在薄雾轻笼下战栗，并敞开自己的胸膛，把绿的海芋，红的石竹，长春花、三色堇以及明丽的百合付与露珠，错落排开，这情状好比在森林掩映下的大地披着泪水浸泡的绿纱，张开缀满鲜花的裙衣，来把坠落的流星接纳。（李恒基 译）致他人篇
我的诗
我的诗！我得跟你说清：他们要在林中灌醉你。牧神藏匿了你的竖琴，换支双簧管挂在那里。快去吧。宴会已经开始，贪嘴的鸟儿大嚼麦苗，饮露的蜜蜂醉得半痴，五月在花丛中哈哈笑。带上你的两位老伙伴——高卢精神和拉丁精神，别以为一经芳草熏沾，你的才情会有减无增。要灵活，切忌有放无收，进山谷务必喜地欢天，不妨催维吉尔快快走，谨防维庸急着抢先。你将痛饮满斟的酒，潘已派好酒女侍候，由拉封丹的雅娜执壶，就是贺拉斯叫拉拉杰的美妞。都在等你。花弯腰探头，朝洪荒的洞穴里张望；而西莱纳每喝一口酒，都要看你是否到场。（李恒基 译）莉斯贝特
白天我总不苟言笑，板起面孔像座峭壁，行不逾矩，呆头傻脑，言必有据，经典不离。我自省，更自我剖析，以昔尼克苦心孤诣造就完人的金科玉律，逐条逐句对照自己。我并不图愉快轻松，大清早便惜阴如金，从维吉尔的诗行中看拉丁文里的风景。拉克当斯、伊德丰斯，还有历代圣贤高士，我研读得专心致志，常常弄得莫衷一是。我想我应读圣贤书。正派人总要借鉴古训，好比给心灵打开窗户，让它领受古风染熏。于是我向巅峰攀登，那条路柏拉图熟悉。我原本想效法神圣！偏偏我的人性难移。都只为在陋室一端，壁纸虽廉，罗衾诱人，我的灵魂于是搅乱，我的傲气顿时消沉。爱情夜夜在陋室称主，滑腻缠绵如胶似漆，莉斯贝特吹灭蜡烛，我的理性随即昏迷。（李恒基 译）十女图
比缪斯九神还多一位，当她们十人凑到一起，七嘴八舌，娇声喧豗，林中响起喳喳叽叽。简直像有一群仙女嚷嚷着经过老橡树下，朝林中幽深处走去，橡树不语，叶垂枝压。她们是十位城堡贵妇，都在附近的地区居住。蜂窝使她们气息吞吐，像一窝蜜蜂倾巢而出。她们都是美丽的疯子，是我巴结的十个魔鬼；她们该受火刑给烧死，如今却有光环的圣辉。多少人的魂被勾走，连大老粗也都难免！她们把裙子轻轻一抖，展现出四道迷人裙边。她们个个盛装如斯，在树林中追逐不停，虽然满地荆棘多刺，却难不倒这群精灵。哦！她们都是人间天仙！我们解开她们发辫，都不禁要浮想联翩：裙钗因何如此招怜？昔日维纳斯在水边，没有衣裙撩人心田，如今女子盛装斗妍，裙下半露簇新鞋尖。古代美女阿泰米斯，尽管容貌美艳俊俏，却没有华服来修饰，更不戴漂亮的手套。薄纱飘飘如梦似幻，晶莹缎光在褶缝忽闪，悦目的容颜一经装扮，就更显得美轮美奂。侯爵夫人端坐凤辇，连粗汉都衷心叹赏；若把美貌比作利箭，华贵衣衫就是箭囊。男子固然拘于礼仪，身板发僵，头脑变傻，上帝造就罢鲁钝男子，又创造出讨俏娇娃。哦！她们胜过剪径强贼！这些妙龄娇俏的女郎，这些袒胸露臂的花魁，这些衣着华丽的姑娘！谁最让人倾家荡产？不惜靡费的盛妆少女！若经夏布龙精心装扮，件件贵过玉衣金缕。裙衫全都贵得要命，女人本是一块衣料，裁缝显示高超本领，自有神仙暗中指教。一针一线巧妙缝制，针法不同款式不凡，给女人增添异样风姿，泛出鲜灵活泼风采。一条丝带胜如铁柙，一顶软帽暗藏杀机，可惜上帝没给夏娃戴上艾博牌的帽子。否则该死的撒旦岂敢贸然闯进伊甸乐园？害得大自然春意迷乱，每逢四月不免磕绊。大树参天，枝叶合抱，十位女子边走边唱；谁不爱这锦衣十娇？鲁男子也懂得欣赏。比比看，她们谁最美？她们的裙子都鲜艳，都泛出耀眼的光辉，仿佛来自遥远天边。哦！为了赞美灼灼锦衣，为了巴结盛妆佳丽，竟梦想自己功名盖世，愿像神父侍奉上帝。待我们走出乡间树林，步履蹒跚，都低着头，像惨遭洗劫，我们的心已被四十道裙边勾走。（李恒基 译）四月和爱情是亲兄弟
四月和爱情是亲兄弟，合伙诱导我们的心；我们本来就爱猎奇，被它俩忽西忽东牵引。爱情教我们朝三暮四，四月教我们狂热疯癫，它们像两名刑场祭司，让我们领受温馨熬煎。花团锦簇，芳草如茵，喜洋洋，四月在歌唱，它到格列特纳-格林增设爱神主婚的庙堂。它用鲜嫩的树丛掩护我们偷香窃玉的恶习，它以细巧的手指剪除我们心头的一切顾忌。它的体魄伟岸无比，像巨人一样顶天立地；开天辟地固然靠上帝，也有四月的一份功绩。一旦万物必须放光，要为宇宙作出贡献，四月凭它气宇轩昂，让辉煌铺地又盖天。露水显示四月的神秘，多么精美！它的光辉让坦荡神圣的大地沁出珍珠般的汗水。（李恒基 译）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