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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5 19: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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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肖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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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实习生

理想实习生试读:

内容简介

这是一本神奇的小说:喜欢爱情故事的读者,会意外见证多肉的灰姑娘华丽丽地变身成职场白骨精全过程;而关注“职场励志”的年轻人,同时还会被一段只属于青春年少时期专有的懵懂爱情故事打动……

故事从一开始就带着戏剧性:一个叫易晓曦的姑娘,意外遭遇了传说中的“闪婚”!但是,新娘不是自己,——她被男朋友甩了,去大闹婚礼时遭到奚落。

她发誓要改造鲁莽+幼稚+微胖+冲动的自己,成为一个“职场白骨精”。

这其中,她经历了找工作的曲折挫败,但也经历了各种狗屎运气,正式入职后也遭受各种打击,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一一化解,并逐渐取得成功……

在她越来越接近梦想的时候,她渴望的爱情却渐行渐远,曾经的信任土崩瓦解。

然而,真正的风景却在不期而遇中出现…… 第一章一切都是新的

人生有些事情就像打喷嚏,虽然你有所预感,却总是措手不及。易晓曦的这个喷嚏发生在一个初夏的早上。

咣咣咣!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美梦。

整个寝室的姑娘都被惊醒了,有几个干脆用被子蒙上头,其余的则随着敲门的节奏翻着身。谁知才消停了几秒种,敲门声再次袭来,听着让人心焦。这敲门的绝对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狠角色,再不开门保准破门而入。下铺的老三迷迷糊糊地想,她闭着眼睛无奈地去开门,吱扭扭门开了一条细缝,那来人着实把老三吓了一跳:“姚淼?!”

姚淼一直是经管学院的一朵雪莲,高贵清纯,才貌绝佳,留校帅哥师兄周默的女友,全院男生的梦中情人。而此时,她站在211寝室门口,一袭白色丝质吊带睡裙,头发凌乱蓬松,眉毛打着结,一脸研究哥德巴赫猜想未果的纠结表情。估摸也是刚起床,看上去,往日淑女形象被瞬间拉黑。老三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要出事!“易晓曦呢?”姚淼探着大半个身子进来,边问边往里闯。“没,没起呢。”老三见她面色慌张,也不自觉地跟着慌了神,话没说完,姚淼已经爬上易晓曦铺位的梯子。“易晓曦!快醒醒。”姚淼趴梯子上,摇晃着她。“困死了,就再睡五分钟,五分钟再不起就是猪。”易晓曦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毛巾被里,像个粽子,嘟囔道。昨晚寝室通宵扑克大战,她作为滚子皇后,奋斗到凌晨三点才爬上床。“郎朗今天结婚。你不去现场看看?”姚淼从喉咙里发出幽幽之声。这一句话仿佛一下消灭了地球人,寝室一片死寂,呼吸声瞬间停止。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十几双眼睛呆呆的露出被角,齐刷刷地看向易晓曦的床铺。仿佛在看惊悚片,恐怖镜头即将出现,杀手正在登场,易晓曦要被谋杀,如果情节太挑战,她们会瞬间缩回被子。“结呗。”易晓曦懒洋洋地从被窝里伸着懒腰,神经显然一半还在梦里神游,她从被子里歪出半颗脑袋,喃喃道。

看到老三逐渐瞪大的眼睛,她反而忽然清醒了过来,“混蛋!”她跳起来,飞快地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姚淼忙跳下梯子,闪在一边道:“你冷静点,周默刚告诉我的,还让我瞒着你,可我觉着…”话说一半被打断了。“脸都没洗,你要去哪儿啊?”易晓曦风一样经过呆若木鸡的老三,只留老三被吓得不轻地喊了一句,寝室里刚刚苏醒的其他几个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郎朗和易晓曦,经管学院的模范情侣,最蜜糖的小两口。从大一开始,郎朗骑着自行车带易晓曦四处转悠的模样,就已经成为学校里的一道固定风景线,有传言说两人曾在小团体里宣布等易晓曦毕业他们就领证……虽然非典封校以后,很少听到他们俩的情侣通电,但也不至于忽然间,易晓曦不在的时候,郎朗就结婚了吧?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张着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凭易晓曦的冒失劲,准要出大事儿。

可易晓曦已经冲出了门。

一屋子的姑娘此时大眼瞪小眼,手足无措。易晓曦要是这么冲出学校一定要受处分的,非典封校,擅自出校门是要没有学位证的。这对大四学生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姚淼,快联系周默拦住她呀!”老三带着颤音叫道。

姚淼此时呆呆地立在那里,这也许就是她想看到的一幕。可同时,她又开始懊恼没听周默的,先稳住易晓曦。要是一句话能杀人,她刚才那句绝对起效了。易晓曦被她的消息秒杀了,并且已如脱缰野马一去不回。姚淼立在易晓曦的寝室里,轻咬着嘴唇沉默着,最坏的结果从她心里慢慢升起。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准的要人命。没错,易晓曦的确要在这个砍上万劫不复。可如果易晓曦是死于刀伤,那姚淼这一刀只是捅出了鲜血淋漓,还不算要害。

易晓曦在校园里狂奔,怒火中烧。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郎朗怎么可能今天结婚,而新娘不是自己!非典封校前一个月,他们还去吃麦当劳,郎朗举着甜筒跟她说,等她毕业了,他俩就结婚,还要举行一个沙滩婚礼。易晓曦畅想着来宾都穿着比基尼,光着脚丫,头戴大檐帽,烟火摆满沙滩的搞笑场景。之后,两个人还拿甜筒碰了杯,狠咬一口冰激凌,从牙爽到心,立据为证。那天阳光明晃晃的直刺眼,空气里到处充满快乐的气泡。可此时此刻,郎朗竟然在准备他的婚礼,他要挽着另一个姑娘走过红毯,完全没自己什么事?谁能解释一下,哪里出了岔头,到底什么情况,相恋四年,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一张由愤怒,震惊,悲伤,嫉妒紧密缝制的大网,此刻正笼罩在易晓曦的内心,她急于想挣脱,弄个明白。

易晓曦不顾一切的冲向校门,所有关于郎朗的记忆还在自动播放着,它们鲜活跳跃,一望无际。

那个带着她去看海的郎朗;那个喜欢在沙滩上画一条线,然后喊跑,每次都傻乎乎冲出去的郎朗;那个喜欢在寝室熄灯关门前,悄悄带着自己去足球场放五分钱一根烟花的郎朗;那个自己得了胃肠炎,深夜背着自己爬过玉山去看病的郎朗;那个陪着自己在冰冻的深秋整宿排队报名参加托福考试的郎朗!此刻,所有关于的郎朗的好,正像潮水,澎湃汹涌,排山倒海,快把易晓曦窒息掉。他对自己那么好,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去娶别人。如果他这样做了,郎朗这个名字从此就跟自己再没瓜葛了。一想到这,易晓曦觉得她不敢想下去,一想心会狠狠的疼一下。

此时此刻,易晓曦唯一想做的是要马上见到郎朗,她想搞明白,问清楚。这想法在易晓曦心里破土疯长,要顶破她的胸腔。

易晓曦沿着主路疯跑者冲向校门,保安们都搞不清状况,措手不及。眼看就要接近门口时,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侧面的草坪奔跑而来,跃过低矮的灌木,一双大手死死地紧抓住易晓曦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拽了个趔趄。来人高大,挡在易晓曦面前,凝眉怒视。这是周默,易晓曦的师兄,已留校几年,大易晓曦三届,经管学院的万人迷,男女老少通吃。他还有个重要的身份,大学期间他是郎朗的下铺,铁磁。“你疯了?这么闯出去,你会丢了学位证。你有没有脑子?遇事就不能冷静点?”周默此时两眼急地通红,急速奔跑让他有点气喘,他愤怒的向易晓曦吼道,好像此时该受苛责的是易晓曦。“别拦着我,我要去问问郎朗,这是什么情况!”易晓曦疯狂又执拗地想挣脱周默的手臂,大喊大叫着。“什么什么情况?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要去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易晓曦斩钉截铁,此时她开始把满腔怒火转向周默。“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个为什么!你就这么闯出去,除了自讨没趣,什么都改变不了!”周默言辞毫不客气,试图用这种方式骂醒易晓曦。连周默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进行到了这一步。此前郎朗跟自己说结婚的事情,他本来也是震惊到要暴揍对方一顿的。可是冷静了几天,他慢慢平息了,他开始觉得郎朗的决定虽然混蛋,但事出有因,也是迫于现实和无奈。这个选择可能现在对于易晓曦来说是晴天霹雳,但长远看不完全是坏事。只是这一切周默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诉易晓曦。这个清晨,他的本意是让姚淼陪着易晓曦,没想到姚淼这么沉不住气。他还没来得及想想姚淼为什么会不管不顾地泄露这个天大的秘密。“改变?我不想改变!他爱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我就是想当面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易晓曦开始口是心非,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哪怕是在周默面前。她害怕此时此刻自己的敏感软弱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强烈的自尊时刻像是绷紧的橡皮筋,尽管弹力要殆尽了,还死撑着。“发生什么郎朗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但不是今天。”周默吼起来。他其实有些束手无策,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易晓曦,他没有办法看着易晓曦痛苦而不去施援手,然而这件事情上,他还能做什么呢?“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你帮着他来瞒着我?”易晓曦怔住了,她觉得此时的周默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间谍,怀抱秘密却深藏不露,太可怕了,自己那么信任的人,竟然伙同郎朗一起来骗自己,易晓曦在那个瞬间觉得心灰意冷。

周默不错眼珠地盯着易晓曦的眼睛,像是在纠结事情本身,也像在提醒她,大势已去。“郎朗是背叛爱情。而你,你就是帮凶,你背叛友情,你背信弃义!”易晓曦冷冷地说,可声音颤抖,身体也不停地颤抖。她怒视着周默。两人四目相对,易晓曦觉得呼吸困难,奔跑带来的副作用让她觉得嗓子里有股血腥的味道。她对周默涌起一种深深地失望,那感觉让她的难受翻了一倍,后背发凉,仿佛有人又捅了她几刀一般。“别闹了,你这么闹下去事情只会更糟。我今天的任务就是留在学校,确保你别干出什么傻事。”周默凝视着易晓曦,语气有点缓和,他受不了易晓曦这种苛责的目光。“傻事?处了几年的男朋友今天去结婚,新娘不是我,我跟傻子一样被关在学校里,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傻的事吗?我要去阻止他,我要去问问他问什么就这么突然地放弃我们的爱情,放弃我!我可以做的更优秀的,等我毕业了,我们可以一起奋斗,我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他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有什么地方我做的不好,我可以改呀,我是不是一无是处?”易晓曦哽咽了,她倔强着努力地睁大眼睛,梗着脖子,不让眼泪涌出来,仿佛头轻轻一颤,泪水就会不争气的奔涌出来。这个清晨,她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自尊和感情一起被扯地支离破碎,阳光清洌一束,穿透空气里一切蝉鸣鸟叫,碎成点滴,狠狠地洒在易晓曦身上,照亮她乌黑的头发,俏皮的圆脸庞,那般美丽、年轻、生动。周默看着她,心头涌起深深地怜惜,可他没有立场宣泄出来。“你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周默尽量避开易晓曦那双失神的大眼睛,叹了口气说。“既然我那么好,郎朗为什么不要我?我今天必须见到他。”易晓曦语气轻柔、冷静又坚定,不容周默拒绝。“会见到的,但不是今天。这世上比爱情重要的东西有太多了,学校有规定,这个阶段谁擅自离开校门是要被处分的,大四的学生违反规定会没有学位证的。你辛苦读了四年书,就为了不知所谓的爱情,去断送前程和理想,值得吗?尤其是已经无法挽回的事情,你去了又能怎么样?像赵敏从婚礼上带走张无忌吗?那是小说不是生活。相信我,明天早上你一起床,连太阳都是新的,这地球离开谁都一样转!”周默依然试图劝阻易晓曦别去婚礼现场,他情愿易晓曦此刻恨他,也不想她去了婚礼现场受到任何伤害。“那些我都不管,郎朗就是我的爱情和青春,这就是我现在追求的全部。如果,连最爱的人都不能去争取,那我还能做好什么?今天不去,我一辈子会后悔,会为自己感到羞耻,这样闷在学校里,我怕憋出内伤!你和姚淼也一样,她要回上海了,你还死抱着留校的名额,你问问你自己,这样放弃姚淼就是你要的吗?如果你去争取,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呢?为什么不能去试试?所谓爱情?别因为我们这些人就要失去它了,就忙着否定它!”易晓曦的想法总是那么直白,带着青春那一条心的勇气和义无反顾,而这,多么让人羡慕呀。

周默此刻像个被打中心脏的战士,想死扛着不让自己倒下,可易晓曦说的都是他没有勇气说出口的,易晓曦正在做的,也是幻想中自己在做的。他就那么站在那里,慢慢松开了紧抓易晓曦的双手。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这是我最怕看到的结果。喏,我事先准备了一份《毕业生工作意向协议书》,给你,走吧,我送你出校门,保安会备案这个文件,不会拦着你。”

易晓曦接过协议书,和周默又一次四目相对,两个年轻人的心此刻都百感交集。

和保安交接了手续,南大门的广场上,周默帮易晓曦拦了一辆出租车,送易晓曦上去,然后跟司机说:“师傅,麻烦您了,送她去正南街会馆,然后再接她回来,往返路费和等候时间咱们回来一块结账行吗?”

司机爽快地答应了。周默从兜里拿出一次性口罩,递给易晓曦,嘱咐她一定要冷静,快去快回,他就在南大门这里死等。易晓曦看着周默点了点头,那一刻,她心里升起一阵复杂的愧疚感,她知道周默是冒着什么样的风险在帮她,可她心里此刻恨不能穿过多啦A梦的随意门,马上出现在郎朗面前。

车子疾驰而去,周默接起姚淼打来的电话说:“没拦住。按易晓曦的性格,也许不让她去,才是最糟的事情。”周默失神的挂断了电话,立在太阳下一动不动。他在反思他和姚淼的关系,他羡慕易晓曦的做法,可他不同意易晓曦的结论。他不想去争取和姚淼和好的真正原因,也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当时和姚淼在一起,更多的不是爱情,而是男生的虚荣和哥们义气。

当一个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那么这世上一切只是陪衬,就像姚淼,她装点着自己的青春,却从没真正走进自己心里。而易晓曦呢?那年易晓曦大一,周默大四,易晓曦一脸青春无敌来应聘学生会主席,把他这个正牌主席吓了一个跟头,之后吸纳易晓曦入会,易晓曦每天东奔西突,优秀耀眼,直到和郎朗一见钟情。他没细想过自己对易晓曦的感情,她是我哥们的女朋友,周默时常这样提醒自己。

车子飞速地离开工大,行驶在漆黑的柏油路上。道路两旁,法国梧桐遮挡了开始毒辣的太阳,只在道路中缝,漏出耀眼的光亮。因为非典,全国高校已经封校快一个多月了,这些熟悉景色此时看上去本该是另有一番新奇,可是易晓曦全无心思欣赏。

她疯狂地拨郎朗的电话,可是对方一直都关机,每一次电话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易晓曦都感觉万箭穿心,仿佛她再也不会看到郎朗了,一想到她要就此失去他,易晓曦觉得呼吸困难。

她在心里设想了各种见面的场景,她要冲进婚礼现场,奔向郎朗,把他从热情的人群里揪出来,问个究竟,到底什么情况?问问他为什么不能为爱情争取一次。一想到他们会像其他婚礼一样,挂满结婚照片,她恨不得把它们全部撕的粉碎,统统丢进大海。甚至很多电影的桥段此刻也出现在她脑中,掀桌子,泼红酒,大哭大闹,和新娘扭打在一起。可易晓曦拼命地甩着头,她不想放任自己这么意淫地泼妇下去,尊严还是要的,礼貌还是必须的,这婚礼原本应该属于自己不是吗?可此刻嫉妒、悲愤、困惑正如火烧虫咬一般,灼蚀着易晓曦的神经。她看向车窗,映出一张圆圆的小红脸,那表情毫无笑意,充满了愤怒。

汽车拐入一条林荫道,这里路面宽阔,几无商店和行人,车速提高了。路边闪过一座公园,彩色的琉璃砖瓦拼出几何图案,在眼前一闪而过,金光万丈。公园的尽头是一处小湖,浮萍飘荡,荷花朵朵怒放。小湖的对岸是一处被粉色蔷薇花包裹的白色三层小楼,大朵大朵的蔷薇在阳光下仿佛钻石般娇艳欲滴。司机把车停在正南街会馆的马路对面,易晓曦夺步而入,怒气冲冲。可当她踏进这座庭院时,仿佛一脚踏进的不是现实,而是云端。那环境高贵雅致,静谧美好,仿佛处处都在传递一种安详,一种高贵的距离感,统统这些都在告诫她,她不属于这里,这里绝不欢迎她胡闹。

易晓曦走向会馆的接待大厅,侍者很礼貌地伸手拦下她。她摘掉口罩,说自己是新郎的同学来参加婚礼。那侍者歪头打量了她三秒,帆布鞋,牛仔裤,嫩粉色T恤,那人随即恢复专业态度,不卑不亢,不冷不热的引她到二楼中庭。

站在门口,易晓曦看到鲜花围裹的水牌上写着:

新郎郎朗

新娘佟明月

喜结连理

易晓曦顿时傻掉。这情景不在她的想象中。郎朗的名字正和一个陌生女孩的名字并排摆放,还喜结连理,金色的字在大红纸上那么刺眼,看上去亲密无间,不容破坏。

行礼部分已然结束。易晓曦知道自己来晚了,沿着红毯的方向看过去,两边摆放着白色齐人高的廊柱,每个柱头上顶着绽放地粉红色的玫瑰花,精心打理过的金色流苏从花束中垂下,在半腰来了个自然卷,仿佛一排婀娜的金发少女头顶着鲜花矗立。

大厅的墙上挂着巨幅照片,照片里的郎朗看上去如平常一样,嘴角上翘,笑容能甜掉满嘴牙。原来这笑容不是只有跟自己在一块才有,上次见他还是封校之前,没想到那次见面竟是他们关系的终结,想到这里,易晓曦心里难受极了。照片里的女孩,一定就是佟明月吧,妖媚惊艳,看上去有种强烈的优越感,盛气凌人!

大屏幕在滚动播放着他们的成长经历,机关幼儿园在一起的合影,干部子弟小学的春游合照,高中成人礼上亲密地互抹蛋糕,女孩在牛津大学的学位照,郎朗大学毕业晚会上弹吉他耍帅的照片,天啊,有没有搞错,那张照片还是我给他照的,易晓曦的心里燃起了一把怒火。郎朗,你个混蛋,马上给我出现!

易晓曦呆呆地看着大厅里的每一个人。来宾们都在等待自助餐的开始,他们相互握手寒暄着,祝福着,仿佛每个人家庭每个人都是这场婚礼的真心参与者,受益者,他们为了一对璧人的结合而感动,他们相互拥抱,玩笑,碰杯,他们态度礼貌又谦卑,他们声音洪亮又清晰。谈论着政府街心广场的布局计划,讲着跨海大桥的开通时间,仿佛这不场婚礼,而是一场高官权贵的交易聚会。他们举着郁金香形的杯子,喝的那是香槟吗,易晓曦想,她还从没尝过那是什么味道。

男士们个个西装加身,打着领带或是领结,彩色的袖扣满眼可见。这些装束连指导易晓曦论文的邓教授都不会穿,她在学校里还从没见过这种阵势,那些商业杂志上的知名人物才有的打扮此时就在易晓曦眼前,他们是些什么人?

女士们更为夸张,她们穿着鲜亮的各色晚礼服,露出高贵的脖子,抢眼的头发造型和项链耳钉,在灯光和阳光的双重作用下,那般夺人眼球。这是现实还是梦里,易晓曦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在她以为,这一幕只有电视里或是梁凤仪的小说里才有。

小野丽莎的爵士音乐环绕着整个场面,巨大的玫瑰型吊灯,闪着光亮的酒杯,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幻化的背景,它们从各种角度全方位立体地攻击着易晓曦的视听,易晓曦怔住了。

这一刻,她感到眩晕。幻想中的满眼红色,大家推杯换盏划拳行令的场面没有出现,仿佛那是她那个阶级才有的产物。而这里,俨然是个上流社会的婚礼,它超越了她的想象力,它和易晓曦的生活有着天地之间的差距,相隔好几百个光年。

易晓曦心里涌起说不出的滋味,酸酸的,有悲愤,有深深的嫉妒!

易晓曦在发呆时,换好礼服的新娘正挽着新郎朝大厅走来。郎朗一眼便看到了易晓曦。他首先喊出了易晓曦的名字,并疾步要走向她,那表情慌张陌生,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说又止。易晓曦转头,朝他飞奔过去,可又在马上要接近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师妹?你怎么来了。”郎朗竟然叫自己师妹!他不会是郎朗的替身吧,真正的郎朗躲在哪里啦?这也太搞笑了,他竟然叫自己师妹。易晓曦吃惊又困惑地看着他。

然后她的眼睛迅速地瞄向新娘,佟明月比照片还要美艳许多,那件玫瑰红色的礼服在她的身上宛如仙女的纱巾,让她平添了仙气。天啊,她脚上的是水晶鞋吗?那种易晓曦只有在童话故事里畅想过占有过的水晶鞋。低头看看自己脚上的帆布鞋,易晓曦内心有种小阴暗暗自生长,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来个机器猫的随意门带她回到周默劝她的那个时刻,她真希望从没在这里出现过,从没和佟明月面对面。此刻,她感觉自己是宇宙里漂浮无力的一颗尘埃,卑微游离,她觉得自己站在佟明月面前像个丑小鸭。“郎朗,这人谁呀?”佟明月一字一顿,言语里夹带着火药味浓烈的不屑,这么美艳的姑娘竟然出口如此不逊。“这是我师妹,易晓曦,她是,她是周默的女朋友。”郎朗结巴了,此时一脸懦弱至极的表情,他一边讨好着佟明月,一边暗地里挤咕眉眼想让易晓曦附和他。“周默的女朋友?郎朗,你也太虚伪了,你怎么不告诉她我是谁?”易晓曦被郎朗的懦弱打败了,她气血上涌,随时能自行引爆,带着颤音和哭腔喊道。“郎朗,你给我马上解释清楚。”佟明月此时也厉声看向郎朗,她那刁蛮和盛气凌人的气场,让整个气氛凝固了。郎朗无语地看着易晓曦,一句话也没有。佟明月转头看向易晓曦,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没有请柬吧,你不在被邀请人名单上吧,那就请你马上消失。这是我的婚礼,这里不欢迎你。”“你的婚礼?我和郎朗交往了这么多年,这场婚礼应该是我的。而你就是第三者!”易晓曦此时顾不得此前全部对自己的提醒和告诫,她恨不能马上给佟明月脸上贴上标签,然后把她发射到火星去,易晓曦要气炸了。“笑话!我两青梅竹马,我都从来没听郎朗提起过你。陪太子读过书的丫鬟就想飞身变主子,自古都没有这好事。你也不看看自己能不能巴结上这门亲!门当户对你懂吗,看你这身打扮就能猜出来你的家庭情况。没权没钱还想钓金龟胥,你凭什么呀?再看看你自己,莽撞可笑。郎朗的师妹?看样子还没出校门吧?你的婚礼?你得修几辈子福分才能巴结这样的亲事?就凭你?”“你欺人太甚!我爹妈是没钱没权,可我靠的不是这个。是我自己!我是没毕业,但我有的是时间努力,我一定可以出人头地,你拥有的,有一天我也一定会拥有,而且会比你的更好更多!”易晓曦眼睛圆睁,她像一个被激起斗志的刺猬,尖刺竖立,涨满得像个气球。佟明月太过分了,竟然搬出父一辈的资历来攀比,易晓曦觉得自尊受到了极大地伤害,它们刚刚被佟明月像踩烟头一样碾在脚底。“那就去努力吧。奋斗和减肥一样,很多时候都是空话。想成为白骨精,就要先从怎么摆脱肥肉开始。”佟明月耸肩扬起下巴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挽着郎朗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提着裙子趾高气昂的想要朝前走。

易晓曦瞪着通红的眼睛,愤怒地看向他们。

郎朗此刻心如刀割,他的拳头紧攥着,想象里无数个自己飞奔到易晓曦身边,跟她解释,求她原谅。可他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郎朗的眼波闪着欲说还休地无奈,易晓曦拼命想从那里面捕捉到什么信息。可是她什么都接收不到。那些他们一起在沙滩疯跑的日子,甜筒碰杯的时光,此刻正在易晓曦脑子里渐行渐远,烟消云散。面前的郎朗是如此的懦弱,可恨之极!易晓曦对他失望透顶。

世上有种距离,是心远,一旦绝望,便是咫尺天涯。郎朗此刻在易晓曦眼前,便是这般光景。

此时的郎朗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易晓曦,跟她说易晓曦你不该来,这是个梦,快回去,你在这里一定会受到伤害的。可是不行,角色变了,他刚刚挽着另一个姑娘,完成了自己的婚礼。郎朗极力控制自己的激动,他左右为难。是的,他还爱着易晓曦,这个他发誓要好好疼爱一辈子的姑娘,此刻就这么立在面前,遍体鳞伤,他就那么看着。郎朗明白,得罪了佟明月,摧毁了这场婚姻,就相当于打碎了他父亲的乌沙,也毁了自己的前途。他不能不管不顾的抱住易晓曦,也不能在佟明月刻薄的时候阻止她,唯一做的是任由一切发生。这是天下最狠的残忍吗,他在心里骂自己的无耻。现实将他和易晓曦分割在天与地两个阵营,他没有勇气去争取。“郎朗,你怎么不说话!?”易晓曦带着哭腔突然爆发了。“没什么好说的,都结束了。”郎朗心里已如死灰,他明白这才是对易晓曦最好的交代,哪怕她恨自己。她是那么单纯简单,她应该得到更好的爱。

易晓曦的脸色难看极了,尽管她极力控制自己,要礼貌要有尊严,可这要求实在太难了,她的心在狂跳,呼之欲出,易晓曦此刻觉得万念俱灰,佟明月的嘲讽和奚落加上郎朗的绝情,此刻仿佛屠龙刀和倚天剑合璧,它们协力刺向易晓曦,穿透了她的心脏,让她万劫不复。

易晓曦走近郎朗,冷冷地看着他的脸,然后悲愤地举起手,啪的一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之后易晓曦夺路而逃,消失在众人惊讶地追光里。

车过滨海湾,海风迎面吹来,易晓曦的头发呼啦啦地被吹乱,车上的广播里传来了周惠的《约定》,易晓曦想起有个雨夜,郎朗从公司赶来看她,两个从玉山的图书馆下来,在山坡上,校园的广播传来这样的歌,郎朗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那个瞬间很甜蜜:你我约定,难过的往事不许提,也答应永远都不让对方担心,要做快乐的自己,照顾自己,就算某天一个人孤寂。想着想着易晓曦无奈地苦笑出来,笑郎朗的绝情和懦弱,笑自己的痴情和幼稚。巨大的伤感和难过翻搅着涌上心头,易晓曦强忍着不让他们发作,而所有情绪此刻都仿佛困兽被易晓曦强行锁进了笼子,正伺机反扑出来。

倒在座位上,易晓曦努力着想睡着。她太累了,一场清晨的长跑,一次虐心的旅程。易晓曦极力想掩饰什么,可是她做不到,弯路很多,她终于还是睡着了。她梦见自己论文答辩得了优秀,她毕业了,在职场奋斗很辛苦,可她成了成功女性,一身矜贵的服饰,举止优雅,人人都叫她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他们都围着她,给他喝彩叫好,人人都是笑着的,祝福着的。郎朗陪伴在她左右,她幸福极了。她想仔细看清楚自己的脸,结果却发现那是佟明月的脸,那般美艳,让她心底里拼命的喊,错了错了,郎朗我在这里,那不是我,快来救我,可是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惊醒了,窗外景色一闪而过,望着车窗外的一切,易晓曦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她强忍着不去想刚才婚礼所受的委屈,不去想郎朗已经是别人老公这个事实!此刻,她憋着一股劲,易晓曦加油,你要加油,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成功,争口气,要成为比佟明月还神气的白领骨干精英!

车开进工大南门广场时,空旷的广场上只有一个人,他顶着日头站在那里,像是田地里的稻草人。远看周默很帅,高高的,笔直地站在那里,手插在牛仔裤的兜里,白色的Tshirt很耀眼,他盯着车慢慢接近他。

易晓曦失神的低着头走下车。周默去和司机结了帐,车子一溜烟跑远了。空旷的广场上只剩沉默的易晓曦和周默。“都过去了。明天一切都是新的。”周默站在易晓曦对面,低头看她。

那一刻,易晓曦终于忍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哭出来,拳头雨点般的落在周默身上,仿佛所有的委屈此刻都有了归属。她嘴里喊着不再是为什么,而是她的新的目标。“我要出人头地,我要做个白骨精,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给成功给所有人看看!我要靠我自己成功!”易晓曦哭地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半点虚假,她伸着脖子冲着周默喊,眼泪噼里啪啦地大颗落下来。

她的情绪全部呼喊出来,全线崩溃,将自己淹没了。

周默安静地承受着,揪心的疼痛席卷着他,可他既没有去拥抱安慰,也没有帮她擦眼泪,他选择了原地不动。

姚淼此时站在主楼前的台阶上,远远地,同样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易晓曦平安回来了,她的心放下了。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回来的已不再是早上冲出门那个慵懒随性的姑娘,她的神经思想已被抽走,重新注入了理想和勇气,她脱胎换骨了。

可同时,姚淼的心也凉了,周默一直站在烈日下等着易晓曦,姚淼都看在眼里,她对周默感情的全部猜测都找到了答案。毒辣的太阳正肆无忌惮炙烤着土地,远处,易晓曦正在疯了一般的咆哮着哭泣着。

现实真强大,可谁能左右现实呢?! 第二章毕业季

暖风从玉山顶热辣辣地呼啸而过。

这是工大最富盛名的一处景致。在工大的四年里,易晓曦曾经无数次踏上过这里的小径。有时她兴致勃勃地牵着郎朗的手,在雨后湿滑的石阶上疯狂飞奔,一边担心着摔倒却又一路刺激得欢呼;有时候小雨变成了中雨,郎朗就脱下自己的外套像韩剧的主人公那样给她当伞撑;有时中雨变成了暴雨,他们狼狈地从山上逃下来,裤腿上溅起满满的泥巴点子——那时候的易晓曦,坚定地以为,只要牵着郎朗的手,再危险的地方,也是安全的。

可现在,那些回忆里的雨水,却丝毫没有痕迹。悲剧电影里女主人公被男人甩了,转眼就是磅礴大雨,可这时候的玉山上空,却是一片静谧的星夜。

大闹婚礼回来的那天晚上,易晓曦要苏二朵陪她去山顶。易晓曦默不作声,苏二朵也不敢吭气。两人沿着虎刺梅的石阶小路拾级而上,一路沉默。

早上姚淼那么一闹,二朵也惊了,她忙给秦刚打了电话确认事实真伪,结果那孙子真的回了滨城来参加郎朗婚礼,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秦刚都没跟自己知会一声,二朵火冒三丈。秦刚毕业以后去了北京瞎折腾,刚刚算是站稳脚跟,平时回滨城的机会也不多。两人分隔两地,可一点不影响感情,他们的爱情没有易晓曦和郎朗的轰轰烈烈,不似姚淼和周默的郎才女貌,低调又保温。想到这三对,就他俩还这么牢固,二朵也就没心思跟他闹了。“郎朗婚礼的事儿,我也上午才知道的。”二朵谨慎的试探易晓曦的反应,她紧跟易晓曦身后,从一边探出大半个身子看向易晓曦。易晓曦自顾自地爬山,没理睬她。“真的真的,我跟毛主席发誓,我事先真的不知道。都怪秦刚,知情不报,悄悄潜回滨城,看我见了面怎么收拾他!”二朵见易晓曦沉默着,有些急了,大眼睛快速的眨着。“哦。”易晓曦拖着长声,轻描淡写。“晓曦,你千万别生我和秦刚的气呀。他也是有苦衷的,也是为了咱们着想。上午我把他臭骂了一顿,你猜怎么着,他说郎朗这事谁也阻止不了,要是事先告诉了我吧,怕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我最好的闺蜜,一边是他最好的哥们,知情不报伤害你,全盘托出更伤害你。所以,他就连我也一块瞒了,也算考虑周全吧。晓曦?晓曦?”二朵撒着娇讨好着易晓曦,跟她解释。

易晓曦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回头看向她,给了二朵一个白眼,说:“好久没听人把自己男朋友夸的这么清新脱俗啦。”

二朵最了解易晓曦,她要是还愿意跟你开玩笑,那一定是没真的生你气。于是屁颠屁颠地赶紧跟上去。

二朵这姑娘就这点最好,老实本分没有心眼,大大咧咧,自从跟秦刚谈上恋爱,就甜瓜蜜枣没有二心。秦刚是二朵的高中同学,又考来同一所大学,自然亲切很多。自打二朵来学校报到,师兄秦刚就有事没事地请她吃饭,学校二食堂的酱牛肉,吃了一个礼拜,她就投降了。想到这些,二朵扑哧笑了出来。易晓曦走在前面,很无奈地回头又瞄了她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向上爬。

玉山的山顶,是一块草地,野草漫过脚踝,踏上去又绵又软,低头随手可摘蒲公英和毛毛草,在这里可以看星星,数飞机起落,听风声来去,喝喝小酒,聊聊小天,同时也是分手的绝佳圣地,毕业前夕尤为热闹。你若是看哪一对一前一后结伴爬到山顶,总免不了推心置腹一夜长谈,然后又哭又笑,两个人,一段共同的青春,告一段落。

两人在山顶,拣一块草地,躺下,守株待兔地听别人怎么分手。那晚上除了她们,有五对人马,都是来分手的,各自割据一个小角落,有人平静地谈完只剩下沉默,有人激动地哭闹,可最后还是沉默。

那晚,夜色如水,星星闪亮,哭哭啼啼,笑骂沉静。

二朵没有易晓曦这般心事,可很为易晓曦着急担心。她想劝劝易晓曦,找了半天,脑子里却没有合适的词。她明白,易晓曦这回是伤了心了,说再多也于事无补。自己能做的就是亲密地陪伴。闺蜜的作用可不就是这样,全世界的男生都抛弃她,自己也会不离不弃,二朵觉得此时自己重任在肩。“你要难受,就哭呗,咱又不是仙人掌,不用那么坚强。”二朵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易晓曦,平时这家伙都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嘘!你听,这些人都在分手,看来大伙的青春都这么兵荒马乱的。”易晓曦悠悠地看着星星,出神地说。“就是呀,易晓曦?白天?”二朵也看着天上,一班红眼飞机轰鸣而过。她心里想说,郎朗这个挨千刀的真不仗义,要不是当时你们一见钟情非要在一起,一定不会是这种结局,如果当时你选择周默,那么也一定是幸福安稳的。哎,不过世上就没有如果,哪来什么那么呀。二朵为自己的姐妹难过着,随手拔了一棵青草摆弄。

易晓曦尽量用平淡地语气跟二朵说了白天佟明月的所作所为,可一边说一边气愤,一边哽咽。二朵激动地坐起来说:“他大爷的,这也太欺负人了。不能就这么完啦!”

易晓曦也腾一下坐起来,眼睛里闪着泪光,看着二朵,神叨叨地说,“我决定了,要换个活法。我要出人头地,要进最好的外企,要赚几百万,要有自己的大房子,要周游全世界,让我爸妈买什么都不用为钱发愁!”说完眼泪又是一顿噼里啪啦。二朵忙帮易晓曦擦着眼泪,“怎么个活法,你说吧,我都支持。”

易晓曦说她要从每天的点滴做起,首先要早起,抓紧一切毕业之前的时间,争取得个优秀毕业答辩,还有,要找个好工作,然后向着白骨精进军。二朵鸡叨米一样点头配合。“好像,到点了,寝室那帮家伙还等着咱们打牌呢。”图书馆的大钟狠敲了九下,二朵跟试探性地说。“我宣布,从今天起我退出牌坛,你们打你们的牌,我看我的书。”易晓曦信誓旦旦地斜着眼睛看着二朵。

从那天开始,易晓曦果然遵守诺言,像换了个人一样,醒的比闹钟还早,然后面包酸奶统统带上图书馆,一坐就是一大天,翻译一本导师早就安排给她的资料。以前她磨磨蹭蹭一直没有进度,短短一个月突飞猛进,完成大半本。

周默的这一个月也是异常地忙碌,他在准备应对来自内部选拔的考核。伍校长找他谈了一次话,声情并茂,很像是即将要委以重任,但姜是老的辣,话从不说满,总是给人有待考察继续努力的空间。对于周默这种学生时代就是领袖人物的早熟青年,这种谈话不是折磨,反而每一次都是一种历练,是通往更高权利的必经之路。他态度谦虚谨慎,积极向上,借着领导谈话,请教自己对于学校管理的困惑,同时对于领导的见解高度认同,并顺便提出自己的愚见。总让人超出期望,奉承恰到好处。

新成立的MBA中心王主任,这期间也找过周默,不过是在教师食堂,非官方的接触了一次,周默陪他喝了一箱啤酒,全程都是王主任的听众,对方刚从美国访问学者归来,踌躇满志,只缺助手好放手一搏。这一次陪酒,周默给王主任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以至于教学楼里意外相见,对方都要小跑过去用拳头轻杵周默胸口,约下次酒聊畅饮。周默的《曾国藩传》不白看,公关圆滑,进退自如。

姚淼依然独来独往,做她的雪莲,安静高贵,等待着离校的日子。

报纸跟广播几乎同时宣布了非典被击退的消息。那一天工大里常规的体温检查被取消了。大四的学生个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这意味着冲出校门投简历找工作的好日子来了。广阔天地大有所为,每个人的心里有充盈着不安,激动,期盼和些许忐忑。

滨城最大的毕业生招聘会就在周六,二朵和易晓曦早早就开始准备简历的打印和装订。易晓曦看着自己的简历:英语六级,学生会干部,计算机熟练,广播电台记者。她从上到下的欣赏着自己的简历,信心满满,十分得意。这姑娘有些小聪明,也容易满足,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再有就是年轻人那点可贵的盲目的自信。

二朵约上易晓曦去滨城胜利广场买面试的衣服,两人逛了整整一个下午,没啥收获,太贵的买不起,便宜的都不像个样子。后来好不容易发现一家外贸服装,店家说150块钱一套西装,跳楼甩卖,全当是从米兰给她俩捎过来的衣服,连飞机油钱都不够。两姑娘穿上衣服,互相当着镜子,你拽拽我衣领,我扯扯你衣襟。二朵说:“真挺精神的,样子是不错,可这料子也太薄了,跟蒜皮一样。”

店家看是识货的人,马上降价改口说:“就跟给你俩量身定制的一样,这样吧,二百五两套,不能再降了。”

易晓曦乐地前仰后合地说,:“你才二百五呢。”

二朵拉着她衣角让她别乱说,忙说:“二百五不吉利,就二百吧。”那店家眼睛乱转,嘴里嘟嘟囔囔着赔到家啦之类的话,跟她们结了帐。两人拿上衣服跟捡了大便宜一样,说笑着,接着逛。

生意是场博弈,买家永远没有卖家精明。你捡了便宜,却不知更大的吃亏在哪里。

招聘会那天,二朵拉着易晓曦去的特别早,提前3个小时就出发了。两人穿着新西装,易晓曦穿的是大二时一双黑色皮鞋。那天滨城的风很怪,虽是盛夏的暖风,可一样大的要命,让人呼吸困难。在招聘会现场,黑压压的人群里,易晓曦觉得有点胆怯,上不来气,衣服料子很薄,风一来,紧紧地贴在身上,让易晓曦觉得很不自在。

排队入场就是个体力活,来的人各个精神抖擞,谁也不比谁差。排在易晓曦前面的男生跟易晓曦和二朵说,自己身上一身名牌,全是他爸爸赞助的,衣服3000块大洋,鞋,老人头的,手表西铁城的。二朵假笑了一下把头扭到一边,易晓曦扬起下巴,拿起话就说:“谁稀罕,面试凭真本事,又不是拼爹。”那男生一点不生气,继续跟在前面的人臭显摆。易晓曦这时才想着看着周遭的人,他们的鞋子,衣服好像的确很讲究,再看看自己这身蒜皮装,忽然心里有种酸酸地感觉,脚也不自觉的向后挪了挪。她心里想,靠家里谁不会呀,有本事招聘会上见。

等到易晓曦他们入场时,大厅已是人声鼎沸。各个公司就像超级市场里的夜间甩卖,叫嚷声一片。求职者纷纷涌向不同的展台,都是深色的西装,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盛夏的季节,拥挤在一起,一下汗都涌出来了,湿湿黏黏的挤在其中,让人很不舒服。“我们公司待遇优厚,解决户口。”一句话不要紧,人群向疯了一样倒向那里。

二朵和易晓曦约了个时间在出口见面,说完,嗖地一下,也挤进去了。易晓曦不屑于这种公司,她的目标是最好的外企,如果今天没有机会,那降一个档次,国内知名企业也行。

逛了大半个场地,好不容易看见了一个外企公司,于是她奋不顾身地往前凑。一个姿态优雅的女士坐在里面问求职者问题,合适的就收下简历,不过,大部分人都是讪讪地离开了。易晓曦觉得那人第一眼的感觉就那么温柔,高雅,于是自信满满地激动地递上简历。

那女士问:“在其他外企公司实习过吗?”易晓曦摇着头,心想自己的假期不是打牌疯玩,就是跟郎朗出去看电影,之于实习她只是动过念想,从没行动过,此刻她后悔不已。

人家又问:“有过国外交换学生的经历吗?”易晓曦又是摇头,国外?去个外省市还得算算成本呢,花爹妈钱哪有那么仗义啊。

那女士十分耐心地又问:“那你有什么特长呢?”易晓曦心想,自己有点小聪明,其他别无所长,于是说自己大学时做过校办广播电台的记者,口才和文字能力突出。对方有点小兴趣,于是接着又问:“你毕业的学校在国内排名前10吗?是211工程吗?”这下易晓曦傻了。招工还问学校啊?看来工大牌子不行啊。不自觉汗又是一把。

那女士笑着摇了摇头,说:“抱歉,不符合面试要求。我们今天想招聘的人需要有海外背景或是硕士以上学历。如果有外企实习经验的本科生也会优先考虑。。。。”后面还说很多,她声音好听极了,温柔安静,态度也好。

可易晓曦都没心思听完,就和其他人一样,悻悻地离开了。接下来的几个外企展位,她遇上了同样的问题。易晓曦觉得有些失望,她在心里画了一盘棋,觉得既然外企这条路今天没戏了,那就知名国内企业吧。机会还不有的是,易晓曦,加油啊。

谁知,国内企业的要求一个比一个变态,招个秘书要外语专业八级的,招个库管员要会计算机编程的,最夸张的是一个水产公司招销售要英日韩三语流利的。用得着这么夸张吗?易晓曦有点慌神了,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六级满天飞,学生会干部根本不加分,人家都是BEC高级,微软认证,各种拼证拼第二外语,自己简历的那点油水,在这里丝毫不被关注。最可气是,明明是毕业生招聘会,还来了不少往届生,谈吐稳重,观点新颖,思路清晰,有饭碗的不好好端饭碗,跑来跟毕业生抢,太让人抓狂了。易晓曦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优势,特别沮丧。

正踌躇着,一个展台前热闹异常,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招聘者声称提供最值得考虑的悠闲工作,专业不限,每年出国旅行两次,可以帮助大学生快速致富,拓展人脉。

易晓曦随着人潮挤了进去。可是递简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易晓曦举着简历半天没有人收,她一只胳膊伸进人群,可整个人还卡在人群后头。好不容易简历递进去了,只听咔一声,蒜皮西服从她腋下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雪白色的衬衫。人群哄笑了一下,继续狂热地往里挤。易晓曦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逃一样地挤出来,脸红到脖子,不过她有个本事,就是再囧的情形,也能自我化解掉。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怪二朵选衣服没眼光,也怪自己莫名其妙地跟风。走到展台侧面,她才发现,易拉宝上赫然几个大字写着:保险公司诚聘高级险种推介经理。骗子!那不就是卖保险吗?说的花言巧语,又想起刚刚看到的垂直物流运营总监其实就是个看电梯的职位,易晓曦觉得好气又好笑。哎,想想也是自己太莽撞,都没看清楚,还扯破了衣服。

这场招聘会,易晓曦投出去了10份简历,都是最后草草投的,什么样的公司都有。那些公司收简历的袋子竟然是麻袋,高校扩招的恶果就是毕业生一年多过一年,就业难的问题绝不是传说。一场招聘会结束,易晓曦甚至觉得是个公司给她机会都行,什么外企,知名国企都玩去,她现在统统不挑剔,做重要是先有个位置。之前设想地什么经理的位置,什么外企争先恐后地要她的热闹场面只是在梦里。二朵的情况不比她好,简历投出去了,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公司。

易晓曦失望地离开了招聘会现场,看看和二朵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便步行去会场外的五四广场和她汇合。天色有些阴沉,看向海面,此时天空仿佛灰色的幕帘垂入大海。

两人站在五四广场上吹着海风。易晓曦出神地望着沙滩,那是曾经和郎朗疯跑了无数次的沙滩,易晓曦心想要是郎朗在多好,他肯定会说:“没事没事,找工作着什么急。”或者他会拉着自己直接奔向沙滩也说不定呢。然后自己就可以放心地当刚才事情都是小浮云,又屁颠屁颠地可以疯跑着玩了。

易晓曦痴痴的看着大海。她很想郎朗,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打电话给他吗?告诉他自己常常跟空气里的他对话,告诉他自己觉得多么委屈?才不呢!想到这,她眼眶有点湿了。“易晓曦,你哭啦?”二朵不明就里,憨头憨脑地问。“恩,找工作真难呀。”易晓曦边哭边言不由衷地说。

二朵在一旁没心没肺地接了一句:“可不,这找工作比找死都难。我不管了,要是再投简历没消息,我就杀去北京找秦刚,他说了,找不到工作就养着我。”“易晓曦?易晓曦?你是不是还想着郎朗呢吧?”二朵试探地问,手在易晓曦呆住的眼前晃了两下。“我才没!握不住的沙,干脆一把扬了它。”易晓曦说完抹了两下眼泪,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可易晓曦心里觉得发酸。自己怎么办啊,一旦出了校门,就必须要找到工作。二朵有秦刚呢,自己呢。哎,郎朗是转身走了,可他影子太长,自己还被黑色笼罩着。风此刻卷起一阵海浪,易晓曦的心也随着这浪花翻搅着。

等待面试通知是种煎熬。从招聘会回来,易晓曦就懈怠了。晚上睡前总是捧着书,眼睛瞄着下铺她们热闹的牌局,高兴了还喊着支两招。早上起床也不像之前一样积极了,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太不着边际,感觉之前的努力白费了,又想得过且过。

可是偏偏苏二朵是个很轴的人,也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她比闹钟还准时。早上到点就叫醒易晓曦,“易晓曦起床啦!”“易晓曦,你该去图书馆啦。”“易晓曦别睡啦。”搞的易晓曦都不好意思赖在寝室。

那天易晓曦又被二朵的叫醒服务揪出被窝,她懒懒地伸着懒腰,忽然想起自己答应食堂大师傅胖李的事情还没完成,于是又来了斗志。背上双肩背出发去图书馆了。易晓曦这个姑娘的兴趣很像这城市里的海风,一阵一阵的,来的热烈,去的快。

不过她个热心肠的姑娘,比如胖李这件事,大一时候她见到食堂大师傅胖李,很吃力地在自学英文,就主动开始帮他借来新概念英语,告诉他怎么复习,怎么背诵,还帮他准备重点的语法和单词。你说她没长性坚持吧,这事情上她倒是坚持了整整四年。

二朵问她为啥这么做,易晓曦说,一个爱学习又上进的心,人人都该帮一把的。他没读过书是环境造成的,现在来大学打工,多好的环境啊,自己责无旁贷呀,而且自己懒得看的书,因为帮胖李,也就不自觉的复习了,一举两得。寝室人都表示理解不了。

易晓曦那一天是去把新概念四的最后几课抄给胖李。离开图书馆时,她突发奇想地想去管理处打印一份自己大学的阅览书单。管理处的老师带着瓶底厚眼镜,叼着冰棍,在电脑上搜索着易晓曦的名字。他身后的老风扇,转起来发出嘎达嘎达地响。“宁——夏?是吧,喏,你的。你瞧瞧,你瞧瞧,哎!《太监通史》、《西方农业画报》。”那老师念着易晓曦的借阅单,对她的不争气表示了些许责怪。

易晓曦立在那,心里觉得惭愧,书单很长,小说占了一个大半,剩下的就是些传记,她也是当小说好玩看的。专业书不多,她更喜欢听周默和郎朗他们辩论或者无聊一起讨论的案例。《西方农业画报》跃然纸上,那是因为易晓曦每次坐火车,看着窗外劳作的人,她都觉得自己应该投身农业现代化的建设,让农民富起来就是让中国绝大多人富起来。不过眼下她深深地觉着,这是总理该做的事情。她要做的是赶紧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至于理想还是先忘了比较合适。此时,易晓曦深深地体会着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话的含义。

也许理想注定要不断纠偏,你修正的越接近现实,就越接地气,你越少痛苦。

易晓曦发呆时,班长来了短信,说晚上在学校的迎宾楼包房,吃散伙饭。

去食堂找胖李,回宿舍换衣服,等她赶到时,大家基本上都到了。经管学院的男女生比例失调,多少有些葱花班的样子,大家聚在一起举杯畅饮,聊的最多的就是找工作的难,管院的学生找工作其实并不难,伺候人的岗位还是很多的,只是刚刚毕业的年轻人们不屑于这样做,觉得管理学了四年,出来被管理心里有落差,然而他们忘了,爷爷哪里都不缺,缺的是孙子。再有就是工资跟自己的心里价位有落差,大家都在观望。

易晓曦说:“大伙别灰心啊,地球是运动的,咱们不可能老这么背啊,站在坑里啊。”大家哄笑了,都觉得有道理。班上最活跃的老林也跳起来说:“来,干一个,咱们的目标是向钱看,向厚赚。祝大家都有好工作!”推杯换盏,大家说笑开始热闹。

盘子见底,大伙也都喝成小红脸的时候,班长站起来说:“希望大家毕业以后还像现在这样相互关照。十年之后再相聚,希望大家过的都好!”大家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毕业的离别之情开始蔓延。“真希望非典一直下去,关在学校的时候觉得世界都是咱们的,一放出去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一个女生喝有点多了,带着哭腔说。

大家都沉默了。这时班长晃晃悠悠站起来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儿子们的,可最终是那帮孙子们的。”全体爆笑,但笑容夹着眼泪。现实是多么强大又无奈啊,想要找到一个自己的位置,这第一炮真是难上加难。学校没背景,专业没优势,这都是次要的,其实人人心里都明白,这四年没跟高考一样玩了命的拼搏才是最要命的,但是现在说这些,来不及了。

不知谁随手打开了KTV,默认的第一首歌竟然是陶晶莹的《太委屈》:太委屈,连失恋也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对易晓曦失恋的事情毫不知情的几个男生开始起哄,让易晓曦唱这首歌。易晓曦举着酒瓶靠在椅子背上,想着就业的压力和失恋的委屈,眼泪刷就下来了。其他人没看出来,可二朵不能让易晓曦受欺负。她马上张罗开了:“让晓霞唱,晓霞唱这个赛真人。”然后推着晓霞走到前面,塞了个麦克风给她。众人开始起哄,音乐响起。二朵忙跑回来,拉上易晓曦出了房间,让她透透气。

易晓曦和二朵走在迎宾楼的门口,远远看着,一个女生走过来,步履轻盈,仪态大方。“知道你们班聚会,我是踩着点儿来的。看,我来的正好。”姚淼一脸春风俏皮,浅蓝色的长款连衣裙,显得她婀娜多姿,腰身纤细。长发披肩立在面前,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大美人来啦,走,进去喝一杯。”易晓曦擦了眼泪,晃着着姚淼的肩说。“喝就喝,不过不是在这。走吧,西区故事,周默和秦刚等着你们呢。”姚淼边说边捂着嘴笑。“啥?秦刚来啦,这孙子,怎么又没吱一声。”二朵撒腿就往校门的方向跑,跑了两下觉得不对劲,又回头来招呼易晓曦和姚淼,自己激动地一塌糊涂,傻呵呵地憨笑。

西区故事是个校外的酒吧,周默他们没毕业的时候,那里是这六个人的聚点。平时,也是几对小情侣聊天,小浪漫的地方。郎朗工作以后,每次回学校都要叫易晓曦过来坐坐。

进了酒吧,木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叮铃铃,清脆悦耳。周默和秦刚站了起来,招手迎接她们三个过去。二朵就跟脚踩了风火轮一样,瞬间便飞到秦刚面前,拉扯着秦刚的手,娇嗔的怪他又没事先通知一声就回来了,秦刚用手轻抚着她垂下的一绺头发,轻别在耳后。易晓曦大喊着少儿不宜,用手夸张地挡着自己的眼睛。周默看着易晓曦,看她醉意悄悄爬上小圆脸,举手投足憨态毕现,不禁嘴角上扬,摇着头,浮起一丝天真的笑,然后目光一扫而过,转向姚淼,客气的请她坐下。易晓曦大咧咧也陷入沙发,丝毫没有发觉。姚淼不自然地用手挡着鼻子,清了清嗓子。几个人落座,秦刚又叫了两扎啤酒。

毕业生几乎将这个酒吧填满,离别之情在空气里悄悄蔓延。吧台循环放着动力火车的老歌,若隐若无,又仿佛牵动神经。

秦刚说起他在北京的生意,不温不火可总算是站住了脚跟,全体碰杯祝他越来越顺利,其他人都是小酌一口,唯有易晓曦一饮而尽。二朵谈起找工作的经历,说到那天易晓曦扯破衣服的故事,感慨这找工作比找死都难,几个人爆笑,周默心情大好,他哈哈的笑着,随手拨开了些开心果放在纸巾上,秦刚近水楼台的捡着放在嘴里,易晓曦也俏皮的抢走两颗。姚淼自始至终保持她惯有的矜持,面带微笑地附和,静若空气。

笑声开始不断在他们之间飞升。很久了,这几个人都没这样好好地聚一聚聊一聊,像还在学校里一样,那时候他们六个人,三个小分队,周五晚自习结束,就这样赖在这里,听周默和郎朗他们做案例讨论,听易晓曦讲广播电台的小笑话。

可如今,物是人非。易晓曦心发紧了一下,她满眼悲伤地观察着每个人:秦刚和二朵,还胡萝卜和青豆一般的腻歪着;周默和姚淼虽然分手了,可两人之间,还保持那种让她羡慕的礼貌和温情,至少,这种场合,他们还能坐在一起,眼波流转却自然而然。分手还能是朋友,也许只有周默才能做的这么大方吧,她在心里暗暗羡慕姚淼。她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旁边空出的座位,那是郎朗的位子,一时间有种难受让她鼻子发酸。周默面带微笑,可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心疼,也许这样的夜里他该为易晓曦做些什么,可他知道,什么都不可以。

失恋的疼痛又要发作,那些刺骨的感受和绝望正如野兽般被一一唤醒,他们咆哮着时刻伺机反扑,却被易晓曦牢牢的锁死在笼中,她提醒自己别去破坏气氛,于是借着酒劲给大家讲了个无厘头的笑话,她表情鬼马地边比划边说:一家三口都是大舌头,有一天晚上出门散步,儿子指着天上说:丁丁(星星)。爸爸说,大得豆。(大舌头)妈妈说:豆地大得豆(都是大舌头)。

说完给自己填满了酒杯,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又添满。

二朵笑的躺倒在秦刚身上,秦刚嘎嘎地斜靠在周默身上,周默呵呵笑着仰在沙发上。就连姚淼也抖着肩膀捂着嘴笑着,木门的铃铛又叮铃铃地响了。易晓曦则举杯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她背对着门口坐着,眉目含笑地看着她的朋友们。

周默忽然停住了,他向门的方向一扬手,招呼来人过来,二朵的笑容也突然收住,她紧张地看向易晓曦,姚淼也见势回头。

易晓曦的表情开始不自然,她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停摆了,幻想过多少次,郎朗会突然出现,难道真的是他吗?易晓曦不敢回头,害怕如果是他,自己不知要如何是好。更怕如果不是他,那种彻骨地绝望再次铺天盖地。于是,她不停地喝着杯中酒,直到酒杯见底,一口气干了,可偏偏欲盖弥彰。

郎朗穿过人群,轻轻走过来,无声无息地坐在她傍边。空气凝固了,那一刻,全体都消失在易晓曦和郎朗凝视对望的眼神里。易晓曦看着他,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中。她沉默了,呆住了,几个月以来,这个她日思夜想的男生,这个她以为此生都无缘再见的人,就活生生的坐在傍边,所有的愤怒伤心和想念都由那一杯冷酒化成两行热泪,默默涌出来,流过她那张青春无敌的脸。她死死地盯着郎朗的眼睛,一动不敢动,害怕这是幻象,一眨眼全盘皆空。

郎朗此刻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感情,这几个月来,他鼓了无数次勇气想要见到的人,就这样望着自己,他想拉起易晓曦的手,他想帮她擦掉眼泪,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他抬起手,又停在半空。“还好吗?”郎朗眨了一下眼睛,眉毛相蹙,深吸一口气,可此话一出,便哽咽了。

郎朗的到来,好似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一下也怔住了,姚淼忙说要回寝室休息,要周默送送,周默看着易晓曦很轻声地说:“好好谈谈吧。”然后用力地捏了一下郎朗的肩膀,转身随姚淼走了。秦刚过来拍了拍郎朗的后背,扁了一下嘴,说要和二朵去学校走走,然后拉起二朵向外走。二朵被半拉半拽着,她狠狠的剜了郎朗一眼,还用手比量了一个“你等着”的手势,气哼哼地走了。

而这一切,易晓曦都没有发现,她仿佛还保持着郎朗坐下来那一瞬间的时空中。郎朗终于又活生生的出现了,来的太突然。

易晓曦今晚喝了太多酒,此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胃里灼烧,她极力的想保持清醒,可她不能,那一眼深情地凝望,又一次让她沦陷了。此刻,在郎朗泪光闪烁的眼眸里,易晓曦所有的伤心、想念、愤怒、心有不甘和遗憾也好像因为毫无预兆的突然相见而变得柔软。一颗巨大的眼泪,从易晓曦的眼中陡然滑落,滴入酒杯。

两人之间还是一片沉默。酒吧里有人哭有人笑,很是热闹,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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