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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5 23:3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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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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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

黑天鹅试读:

序言

关于鸟的羽毛

在发现澳大利亚黑天鹅之前,所有的欧洲人都确信天鹅全部是白色的。这是一个牢不可破的信念,因为它似乎在人们的经验中得到了证实。对一些鸟类学家(以及非常关心鸟类颜色的其他人)来说,看见第一只黑天鹅大概是一种有趣的惊奇体验,但这还不是在澳大利亚发现黑天鹅的重要性之所在。它说明我们通过观察或经验获得的知识具有严重的局限性和脆弱性。仅仅一次观察就可以颠覆人们通过上千年来对白天鹅的数百万次确定性观察所产生的结论。你所需要的只是[1]看见一次黑天鹅(据说很丑)。

在这里,“黑天鹅”是指满足以下三个特点的事件:

首先,它具有意外性,即它在通常的预期之外,也就是说没有任何能够确定它发生的可能性的证据。其次,它会产生极端影响。再次,虽然它具有意外性,但人的本性促使我们在事后为它的发生编造理由,并且使它变得可解释和可预测。

简而言之,这三点概括起来就是:稀有性、极大的冲击性和事后[2](而不是事前)可预测性。少数的黑天鹅事件几乎能解释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从思想与宗教的胜利到历史的变迁,再到我们的个人生活。自大约1万年前的更新世以来,黑天鹅事件的影响便一直在扩大。这一影响在工业革命期间急速扩大,因为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而正常事件,即我们学习和讨论并试图通过阅读报纸来预测的事件,则变得越来越不顺理成章。

请想象一下在1914年那些事件发生的前夜,你对世界的理解对于你猜测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能有什么帮助。(不要拿高中老师填进你脑子里的马后炮理论作弊。)希特勒上台和随后的战争呢?东欧剧变呢?美国1987年的股市大崩盘(以及更出乎人们意料的随后复苏)呢?风潮、流行趋势、时尚、观念和艺术流派的兴起,所有这些都受到黑天鹅效应的影响。实际上,几乎你周围一切重要的事情都不例外。

黑天鹅事件的可预测性低、影响力大,这使其成为一个很大的谜,但这还不是本书关注的核心。更重要的是,我们习惯于对它视而不见!我指的不仅仅是你、你周围的人和我,而是几乎所有的“社会科学家”。一个多世纪以来,这些“社会科学家”一直错误地以为他们的理论能够衡量不确定的事物。然而关于不确定性的理论在现实世界中的运用产生了荒谬的结果,我已经在金融领域和经济领域看到了这一点。去问一问你的投资经理对“风险”的定义,他很可能会告诉你一个把黑天鹅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排除在外的定义,也就是说,对于整体风险评估来说,这一答案的预测价值与占星术相差无几(我们会看到他们用数学将这套智力把戏伪装起来)。这一问题是社会的通病。

本书的目的是揭示我们对随机事件的无视,尤其是与常规经验有很大差异的随机事件:为什么我们(不管是不是科学家,是不是社会精英)会倾向于本末倒置?为什么我们看到的总是细枝末节,而不是可能发生的重大事件,即使它们的巨大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如果你赞同我的观点,为什么读报实际上削弱了你对世界的认识?

显而易见,生活正是一系列重大事件的累积结果。即使你足不出户(抑或你喜欢在酒吧高谈阔论),认识到黑天鹅事件的影响力也并不难。请做一下下面这个练习。审视一下你周围的环境,回顾自你出生以来周围发生的重大事件、技术变革和发明,把它们与人们此前对于它们的预期相比较,然后看一下它们中有多少是在预料之中的?看看你自己的生活,你的职业选择、你与配偶的邂逅、你被迫离开故土、你面临的背叛、你突然的致富或潦倒,这些事有多少是按照计划发生的?你所不知道的事

黑天鹅的逻辑是,你不知道的事比你知道的事更有意义,因为许多黑天鹅事件正是在不可预知的情况下发生和加剧的。

想一想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假如它可以在9月10日被合理预料到,那么它就不会发生。如果这种可能性被认为是值得注意的,那么战斗机就会盘旋在双子塔的上空,飞机就会锁上防弹门,袭击就不会发生,就这么简单。不过,如果是这样,一定会发生一些别的事情。什么事?我不得而知。

看到人们认为不应该发生的事情正在发生是不是很奇怪?美国人对袭击做了怎样的预防呢?不管你知道什么(纽约很容易成为恐怖袭击的目标),如果你的敌人知道你知道,那你知道的就没有意义了。这种认识可能让你感觉很怪,但在这种战略博弈中,你所知道的可能真的不重要。

这一点可以延伸到一切行业。想一想餐饮业中充当撒手锏的“秘密配方”。如果一家饭店的秘方被公开了,很明显,隔壁的某个人就会模仿,从而使它变得平淡无奇。所以餐饮业中的下一个撒手锏必须是现有大多数餐馆想不到的想法,它必须和人们的预期拉开一定的距离。越出乎人们的意料,竞争者就会越少,实施这一想法的企业家也就会越成功。制鞋业和出版业,乃至任何行业都是一样。科学理论也是一样,没人会有兴趣听那些平淡无奇的东西。人类冒险的回报与对它的预期呈反相关。

想一想2004年12月南太平洋发生的海啸。假如事先被预见到,它就不会造成那么大的损失,居民会被疏散,预警系统会起作用,你所知道的灾难就不会真正伤害到你。专家与“虚有其表”

由于意外事件对历史演变的影响力,不能预测这些事件就意味着不能预测历史的进程。

但我们表现得就好像我们能够预测历史事件,甚至更糟的是,我们以为能够改变历史进程。我们对30年后的社会保障赤字和石油价格进行预测,而没有意识到我们连明年夏天的情况都预测不了。我们在政治经济大事上的累积预测错误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我每次看到这些纪录时,都不得不掐一下自己以确定不是在做梦。令人吃惊的不是预测错误之大,而是我们对其毫无意识。在致命性冲突面前,这一点尤为令人担忧:战争是完全不可预测的(而我们却不知道这一点)。由于这种对政策与措施之间的因果关系的错误理解,我们会很容易引发黑天鹅事件,而这恰恰是由于我们对它的极端无知:就像一个孩子在摆弄化学制剂一样。

在受到黑天鹅事件影响的环境中,我们没有预测能力,并且对这种状况是无知的,这意味着虽然某些专业人士自认为是专家,但其实不然。尽管他们有经验和数据,但他们并不比普通大众更了解相关问题,他们只是更善于阐述而已,甚至只是更善于用复杂的数学模型把你弄晕而已。

既然黑天鹅事件是不可预测的,那么我们就需要适应它们的存在(而不是天真地试图预测它们)。如果我们专注于反知识,也就是我们所不知道的,那么我们就会有许多事情可做。比如,你可以通过最大限度地置身于正面的黑天鹅事件的影响下,来享受黑天鹅现象的好处。实际上,在某些领域,比如科学发现和风险投资领域,未知事件能够为你带来大得不成比例的回报,因为通常你没什么可损失的,却可以从一桩稀有事件中获得巨大回报。我们会看到,与社会科学知识不同,没有哪一项科学发现或重要技术来自按部就班的设计和计划,它们都是黑天鹅事件的产物。发现者和企业家们的策略应该是少依赖自上而下的计划,而尽可能在机会来临时反复尝试和辨认。所以我不同意亚当·斯密等经济学家的观点:自由市场之所以能够运转,是因为它允许人们走好运,不论他们是拼命努力还是犯错,而不是对技能予以奖励或“激励”。所以,正确的策略应该是尽可能多地尝试和尽可能多地把握黑天鹅机会。学会学习

除了过度专注于已知知识以外,人性还有另一个弱点:习惯于学习精确的东西,而不是从总体上把握。

我们从“9·11”恐怖袭击事件中学到了什么呢?我们认识到有些事件由于自身的剧烈变化,很大程度上不在可预测的范围内了吗?没有。我们认识到传统知识的内在缺陷了吗?没有。我们学到了什么?我们学到了避免恐怖主义者袭击高楼大厦的精确准则。许多人不断提醒我,采取务实可见的措施而不是对知识进行“理论化”的讨论很重要。马其诺防线的故事显示出我们是多么习惯于具体的东西。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为了避免德国人再次入侵,法国人沿德国人曾经入侵的路线修建了一条防御工事,而希特勒(几乎)毫不费力地绕过了它。法国人是历史的好学生,只是他们学得太精确了。他们在自身安全问题上太实际并且过于关注了。

我们不会自然而然地认识到自己不会学习。这个问题产生于我们的思维结构:我们不学习规律,而是学习事实,而且只学习事实。我们似乎不太善于认识到我们的超规律(我们倾向于不学习规律的规律)。我们蔑视抽象的东西——疯狂地蔑视。

为什么指出这一点?和本书后面的部分一样,我既要在这里颠覆传统智慧,又要指出它对于现代复杂且越来越具循环性的环境来说是[3]多么不切实际。

但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我们的思想是用来干什么的?我们似乎拿着错误的用户指南。我们的头脑似乎不是用来思考和内省的;如果是的话,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事情会简单得多。但那样的话,今天的我们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我也没有机会在这里谈论这个问题——我进行反常规内省和努力思考的祖先会被老虎吃掉,而他不爱思考但身体反应迅速的表亲早已跑开躲了起来。鉴于思考是耗费时间并且通常会耗费大量精力的,因此之前的生物在1亿多年的时间里只是不思考的哺乳动物,而我们使用大脑的历史瞬间往往都产生于外在的问题。证据表明,我们思考的次数比我们认为的要少得多。一种新的忘恩

想到那些被历史错误对待的人是一件令人非常难过的事。一些被诅咒的诗人,比如阿瑟·兰波,被同时代的人嘲笑,但后世的人却对他们崇拜有加,还把他们的作品强行填鸭式地教给学校的孩子,甚至还有学校以这些人的名字命名。可叹的是,这种承认对诗人而言来得稍晚了点,既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快乐,也不能支持他们在尘世间的浪漫生活。还有一些被更为错误地对待的英雄,就是那些我们不知道是英雄的人,他们拯救了我们的生命,帮助我们避免了灾难。但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所做的贡献。我们记住了那些为我们所知道的事业牺牲的烈士,却从未记住为我们所不知道的事业做出绝不逊色的贡献的人。我们对那些被诅咒的诗人的忘恩与这种忘恩比起来完全算不了什么:这是一种糟糕得多的忘恩,它相当于认为那些沉默的英雄是无用的。我会在下面通过实验讲解这一点。

假设一名富有勇气、影响力、智慧、远见和毅力的立法者成功颁布了一项法律,在2001年9月11日普遍生效和实施的这项法律强制要求每一个飞行员驾驶舱必须安装防弹门并上锁(给挣扎中的航空公司带来巨大成本),以防恐怖主义者用飞机袭击纽约的世贸中心。我知道这很疯狂,但这只是一个想象实验。(我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有勇气、影响力、智慧、远见和毅力的立法者,这就是我说这是想象实验的原因。)这项法律在空乘人员当中不会受欢迎,因为它把他们的生活弄复杂了,但它一定可以避免“9·11”恐怖袭击事件。

人们不会为这个强制要求给驾驶舱门上锁的人在公共广场上立塑像,他的讣告至多一笔带过他的这一贡献:“乔·史密斯,帮助避免了‘9·11’灾难,死于肝病并发症。”由于认为他的法律既多余又浪费资源,公众很可能会在航空公司飞行员的帮助下把他轰出办公室。他会在巨大的失败感中抑郁地退休,他会在一事无成的沮丧中死去。但愿我能够去参加他的葬礼,但是读者,我找不到他。获得承认是一种很大的鼓舞。相信我,即使是那些声称不在乎获得承认的人,即使是那些声称劳动和劳动成果是两回事的人,实际上也从被承认中获得了很大的快乐。看看这名默默无闻的英雄得到了怎样的奖赏吧:就连他自己的激素系统也会合起伙来对抗他。

现在再想一下“9·11”恐怖袭击事件。事后,谁获得了承认?是那些你在媒体宣传中看到的扮演英雄角色的人,以及那些努力给你留下扮演英雄角色印象的人,后者包括纽约股票交易所主席格拉索(Grasso),他“拯救了股票交易所”,并因他的贡献获得了大笔奖金(相当于人均工资的数千倍)。他所做的只是在电视上鸣钟——我们会发现电视是不公平的载体,也是导致人们无视黑天鹅现象的主要原因。

谁得到了奖赏?是避免了经济衰退的中央银行行长,还是“纠正”了前任的错误,并恰好在某次经济复苏中在位的那个人?谁更有价值?是避免了一场战争的政治家,还是发动了一场新战争(并侥幸赢了)的人?

前面提到的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的价值正是这一逻辑的反面:所有人都知道预防比治疗更重要,但预防只能得到很少的奖赏。我们只赞美那些在历史书中留下名字的人,而忽略了那些我们的书本没有提到的贡献者。我们人类不但肤浅(这一点可能还有救),还非常不公平。生活很不寻常

这是一本关于不确定性的书。对本书作者而言,稀有事件就等于不确定性。这似乎是一个很有力的表述,我们需要首先通过研究稀有和极端事件来了解普通事件,我会在后面解释这一点。有两种认识现象的方式。第一种排除不正常的现象,只关注正常现象。信奉这一理念的研究者不理会意外事件,只研究正常案例。第二种则认为,为了理解一种现象,人们需要首先考虑极端现象,尤其是当这些现象有非同寻常的累积效应的时候,比如黑天鹅现象。

我对于正常现象不太关注。如果你想知道一位朋友的脾气、道德水平和优雅程度,你需要在严峻的环境考验下,而不是在玫瑰色的日常生活中观察他。你能仅仅凭一名罪犯在日常生活中的所作所为判断他的危险性吗?不考虑疾病和流行病,我们能够理解健康的定义吗?实际上,正常的东西经常是不重要的。

几乎社会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由极少发生但是影响重大的剧变和飞跃产生的,而同时几乎一切关于社会生活的研究都聚焦于“正常”上,采用“钟形曲线”的推论方法,你什么真相也看不到。为什么?因为钟形曲线忽略大的离差,无法解释它们,但还要让我们相信不确定性是可以控制的,我在本书中戏称它为“智力大骗局”。柏拉图与愚人

许多事物都被贴上了“未知”“不可能”“不确定”的标签,而在我看来却并非如此。它们不是具体和精确的知识,或一个被“愚人化”了的领域,正相反,它们表明知识的缺乏(和局限)。它们是知识的反面。要想描述知识的反面,你应该学会避免使用为知识所造的词语。

为纪念哲学家柏拉图的思想(和个性),我把只关注那些纯粹而有明确定义的“形式”而导致的错误称为“柏拉图化”,这些形式包括物体(如三角形)、社会概念(如乌托邦,即根据某种“理性”蓝图建立的社会),还包括国家。这些美好的形式有一个副作用,就是当它们占据你的思想时,你会把它们具体化,并开始忽视其他那些不那么美好的事物和那些更为混乱和不可捉摸的事物(对这一点的逐步阐述会贯穿本书始末)。

正是柏拉图化使我们以为我们懂得的比实际上要多,但事实并非始终如此。我并不是说柏拉图式的形式不存在。模型和结构并不永远是错的,它们只错在一些具体的运用上。困难在于你不可能事前知道哪里会出错(而只能事后知道),也不可能知道错误会导致严重后果。这些模型就像某些可能有效,但同时也可能具有非常严重的副作用的药品。

柏拉图边界是柏拉图式思维与混乱的现实交锋的爆炸性边界,在这里,你所知道的与你以为你知道的远远不是一回事。黑天鹅现象正是源于这里。无聊得不值得写

据说,富有艺术气质的电影人卢奇诺·维斯康蒂(Luchino Visconti)证实,在他的一部电影中,演员指向一个密封的珠宝盒时,盒子里装的珠宝是真的。这可能是一个让演员入戏的有效方式,但我想这或许也是出于单纯的审美感和对真实性的追求,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讲,愚弄观众的感觉或许不太好。

这是一本表达原创思想的随笔,既不是对他人思想的重复,也不是重新包装。随笔是一种冲动性的沉思,而不是科学报告。请原谅我在本书中跳过几个显而易见的课题,因为我相信太无聊而不值得写的东西对读者而言也不值得读。(而且避免无聊也会有助于过滤掉不重要的东西。)

空话是不值钱的。在大学上过很多(或者不够多)哲学课的人或许会反驳说,看见一只黑天鹅并不一定能推翻“所有天鹅都是白的”这一理论,因为假如白色对天鹅而言是本质特性,那么黑天鹅严格来说就不是天鹅。实际上,那些读过太多英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Wittgenstein)的理论(以及评论维特根斯坦的作品)的人,大概都会觉得语言问题非常重要。要在哲学领域获得显要地位,这些问题或许是重要的,但对我们这些实践者和现实世界中的决策者来说,这些是留给周末的问题。正如我在“骗子的不确定性”一章中解释的,虽然它们从学术上看上去很美妙,但同更加实质性(但被忽略)的事情比起来,这些风雅的东西在星期一到星期五是没什么重要意义的。教室中的人从没有面对过在不确定性条件下进行决策的真实情况,他们意识不到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即使他们是关于不确定性问题的学者。我所说的不确定性实践,可以是当海盗、做商品投机、职业赌博、在黑手党的某个分部效力,或者是简单的持续创业。因此我反对“毫无结果的怀疑主义”,尽管我们对此无可奈何;我还反对过度理论化的语言问题,它们使现代哲学对“普通大众”而言丝毫不重要。(过去,不论好坏,这些无法自力更生的稀有哲学家和思想家靠资助者过活。今天,抽象学科的学者靠别人的观点过活,而不接受外部检验,这导致他们将研究变为孤芳自赏的病态结果。不管过去的机制有什么缺陷,最起码它保证了某种程度的有用性。)

哲学家埃德娜·厄尔曼–玛格利特(Edna Ullman-Margalit)发现了本书的一处矛盾,她要求我解释用黑天鹅的精确比喻来描述未知、抽象、不精确、不确定的事物的合理性,比如白色乌鸦、粉色大象,或围绕恒星Tau-Ceti运行的某个遥远的行星上正在消失的居民。说实话,我被她抓了个正着。这确实有矛盾。本书讲了一个故事,而我喜欢用故事和小品文来说明我们对故事的轻信和对概括性描述的危险偏好。

你需要用一个故事取代另一个故事。比喻和故事比观点有力多了,它们也更容易被记住且更富有趣味。如果我要追求我所谓的叙述法则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讲故事。

观点来来去去,故事留驻人心。总结

我们总有一种“只关注”我们认为有道理的东西的倾向。今天,生活在这个星球上需要超乎寻常的想象力。我们缺乏想象力,而且压制他人的想象力。

注意,在本书中,我不依赖于选择性地收集“证实性证据”的野蛮方法。鉴于我将在第五章阐述的原因,我称这种过度举例为无知的经验主义,因为为了编造一个故事而不断罗列的逸事并不构成证据。毫无疑问,任何寻求证实的人都能够找到足够的证据来欺骗自己以及[4]身边的人,毫无疑问。黑天鹅思想是以经验现实中随机性的结构为基础的。

综上所述,在这本(个人化的)书中,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了一个观点,一个与我们的许多思维习惯相反的观点,即我们的世界是由极端、未知和非常不可能发生的(以我们现有的知识而言非常不可能发生的)事物所主导的,而我们却一直把时间花在讨论琐碎的事情上,只关注已知和重复发生的事物。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把极端事件当作起点,而不是把它当作意外事件置之不理。我还表达了更为大胆(以及引起愤怒)的观点,那就是,即使我们取得了知识上的进步和成长(或者正是因为这种进步和成长),未来仍会越来越不可预测,而人性和社会“科学”联合起来向我们隐藏了这一点。章节导读

本书章节的顺序遵循非常简单的逻辑:从纯粹的文学(涉及主题和方法)到纯粹的科学(有主题,但没有方法)。心理学大部分在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开头,商业和自然科学主要在第二部分末尾和第三部分。第一部分主要讲述我们如何看待历史和当前事件,以及存在哪些偏差。第二部分讲述我们对待未来所犯的错误和某些“科学”不为人知的局限,以及我们对自身预测能力的局限性能够做什么。第三部分更深入地探讨了极端事件,讲解了钟形曲线(那个智力大骗局)是如何产生的,并审视了一些自然和社会科学中被置于“复杂”标签下的观点。

我从撰写这本书中获得了出乎意料的快乐,实际上是它写出了它自己,我希望读者能体会到同样的快乐。我承认我着迷于这种从繁忙而令人生厌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后对思考的纯粹投入。本书出版后,我打算离开一切喧闹的公共活动,好在完全的平静中进行我的哲学与科学思考。

[1] 带照相功能的手机的普及使我收集了许多由读者提供的黑天鹅的照片。2006年圣诞节我还得到了一箱黑天鹅牌红酒(我不太喜欢)、一盘录像带(我不看录像)和两本书。我更喜欢那些照片。

[2] 被认为极不可能发生的事件也是黑天鹅事件。注意,从对称的角度讲,一个极不可能发生的事件的发生,与一个极可能发生的事件的不发生是一样的。

[3] 循环性在这里的意思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反馈循环,这使一些事件导致更多的事件(比如,人们购买一本书是因为别人购买它),于是出现了滚雪球效应以及在全球范围内霸道而不可预测的赢家通吃效应。我们生活的环境中信息流动太快,这更加速了这种趋势。同样,事件也会因为它们被认为不会发生而发生。(我们的直觉适应的是简单的因果关系和信息慢速流动的环境。)这种随机性在更新世是不普遍的,因为那时的社会经济生活一点儿也不复杂。

[4] 为了支持某个论点,大量引用已故权威的雄辩也是无知的经验主义。只要去找,你总能找到某个人曾经说过的能够支持你观点的冠冕堂皇的话,而同时,对每一个观点也都能够找到一个恰好说过相反观点的已故思想家。大部分我引用的话都来自我不同意的那些人,约吉·贝拉(Yogi Berra)的话除外。第一部分极端斯坦与黑天鹅现象

作家翁贝托·埃克(Umberto Eco)属于博学、深刻并且不乏味的少数学者。他拥有一个很大的私人图书馆(有3万册藏书),拜访者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人的反应是:“哇!埃克教授,你的图书馆多么壮观呀!你读了其中的多少本书?”非常少数的另一类人知道,私人图书馆并不是一个因自我膨胀而产生的装饰物,而是研究工具。读过的书远远不如未读的书有价值。你的财力、抵押贷款率和当前趋紧的房地产市场能让你拥有多少书,这个图书馆就应该包括多少你所不知道的知识。随着年岁的增长,你会积累越来越多的知识和书,而书架上越来越多的你还没读的书会让你产生紧迫感。实际上,你知道得越多,未读的书占据的书架空间也越大。

我们习惯于把我们的知识当作私有财产保护和守卫起来。它成为一种能让我们在权势的阶梯上更进一步的装饰。请注意,黑天鹅现象来自我们对意外事件发生的可能性(或者说我们的知识盲区)的无知,因为我们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当回事了。

第一部分的章节探讨了我们人类对待知识的方式。第一章以我着迷的那个故事讲解了黑天鹅现象。我将在第三章着重区分两种不同的随机性。之后,第四章返回到最初的黑天鹅问题:我们是如何把我们看到的东西一般化的?然后,我展示了黑天鹅问题的多个侧面:1.证实谬误,或者说我们如何错误地忽略了图书馆中未被开发的部分,也就是倾向于看到能够证实我们已有的知识,而不是未知的知识的东西(第五章);2.叙述谬误,或者说我们如何用故事和逸事愚弄自己(第六章);3.妨碍我们逻辑思维的情绪(第七章);4.沉默的证据,或者说历史为了向我们隐藏黑天鹅现象而使用的把戏(第八章)。第九章讨论了从游戏世界构建知识的致命错误。第一章自我欺骗的人类

历史和社会不是缓慢爬行的,而是在一步步地跳跃。它们从一个断层跃上另一个断层,其间极少有波折。而我们(以及历史学家)喜欢相信那些我们能够预测的小的逐步演变。我们只是一台擅长回头看的机器。

这不是自传,所以我会跳过战争场面。实际上,即使这是自传,我还是会跳过战争部分。我无法与动作电影或成就更大的冒险家的回忆录竞争,因此我选择深入探讨对偶然性和不确定性的专业研究。解剖黑天鹅

1000多年来,地中海东部沿岸一个叫作黎巴嫩山的地方,孕育了十几种不同的宗教派别、种族和信仰。比起处于近东地区内陆的其他地方,这个地方(被称为“黎凡特”)与地中海东部主要城市更加相似(因为这里的船运交通比内陆山区更方便)。黎凡特的城市天生具有商业气息,人们根据明确的规则相互交易,保持着一种有益于商业的和谐,并且相互之间有非常频繁的交往。

我父母都来自希腊–叙利亚社区,这是北叙利亚最后一个拜占庭人定居点,现在的黎巴嫩也属于这儿。请注意,拜占庭人用当地语言称自己为“罗马人”。我的祖先源于黎巴嫩山山脚橄榄树生长的地方,在15世纪著名的艾姆云战役中,他们把马龙派基督徒(当时说阿拉姆语)赶进了山区,艾姆云正是我的祖先居住的村落。自从阿拉伯人入侵1000多年来,他们与穆斯林一起生活在商业化的和平中,只是偶尔受到来自山区的黎巴嫩马龙派基督徒的侵扰。通过阿拉伯统治者与拜占庭皇帝之间的某种诡秘协议,艾姆云向两方纳税并从两方得到保护,因此我的祖先生活在1000多年的和平中,几乎免于流血。他们最后一个真正的麻烦是后来的十字军,而不是阿拉伯人。似乎只对战争(和诗歌)感兴趣的阿拉伯人,以及后来似乎只对战争(和享乐)感兴趣的奥斯曼土耳其人,逼得我的祖先只能从事无趣的商业和不那么危险的学术(比如翻译阿拉姆语和希腊语的文字)。

奥斯曼帝国灭亡后,我的祖先们突然发现自己被纳入的那个叫黎巴嫩的国家是一个平静的天堂,它成了一个基督徒占统治地位的国[1]家。人们突然被洗脑了,开始信仰单一民族国家。这些基督徒使自己相信,他们处在被笼统称为西方文明的世界中心,还同时拥有一扇朝东的窗户。没有人预见到不同信仰的人群之间出生率的差异,人们以为勉强占多数的基督徒会继续占多数,这是静态思维的典型例子。黎凡特人被赋予了罗马公民身份,基督徒仍然认为这是他们最后的护照,它让圣保罗(一个叙利亚人)自由地穿越了那个古代世界。人们认为自己同一切他们认为值得联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这个地方对世界极度开放,有精致的生活方式、繁荣的经济、像加利福尼亚一样适宜的天气,还有耸立在地中海上方的被白雪覆盖的山峰。它吸引了大量间谍(苏联和西方的都有)、妓女(金发碧眼)、作家、诗人、毒品贩子、冒险家、赌徒、网球运动员、滑雪者以及商人,各种各样的人齐聚于此。他们许多人的行为让我想起古老的“007”电影中的一些旧时光:花花公子们抽烟、喝酒,与好裁缝搞好关系,而不是去健身房。

天堂的主要特征摆在那儿:据说出租车司机很友好。事实上,回头看起来,它在人们的记忆中比在实际中更像天堂。

但我年纪太轻,体会不到在黎巴嫩的乐趣,因为我成了反叛的理想主义者,并且很早就养成了对修道的偏好。我不喜欢炫耀财富,因而抵触黎凡特文化中对奢侈的过度追求以及对与金钱相关的事物的迷恋。

十几岁的时候,我巴不得搬到某个没那么多“007”也没那么乏味的大城市去。但在知识氛围方面,我记得那里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我进入了获得法国业士证书(高中学历)比例最高的法语中学之一。那里讲的法语有一种纯粹感:就像在革命前的俄国,基督徒和犹太黎凡特贵族阶级(从伊斯坦布尔到亚历山大)把法语当作身份的象征来说和写一样。最有特权的人被送往法国上学,就像我的祖父和外祖父一样;与我同名的祖父在1912年前往法国,我的外祖父则是在1929年去的法国。与这一语言上的阶级差别一样,2000年前,势利的黎凡特贵族说和写希腊语,而不是本国的阿拉姆语。(《新约全书》是用我们的首都安提俄克糟糕的贵族希腊语写的,这使尼采不得不说“上帝说的是糟糕的希腊语”。)当希腊语变得太普遍的时候,他们开始说当时更为文学化的《古兰经》中的阿拉伯语。所以,这里除了被称为“天堂”之外,据说还是所谓的“东方”和“西方”文化奇迹般交汇的地方。关于付诸行动

我的个性形成于15岁,那年我被投入监狱。我涉嫌的罪名是在一次学生暴乱中用水泥板袭击警察。这是一个非常奇怪和复杂的事件,因为我的祖父当时是内政部部长,正是他签署了镇压我们这次活动的命令。一名警察被石头打中头部后,由于恐慌便向我们胡乱开枪,一名暴乱者被打死。我记得我处于暴乱的中心。我由于被捕而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而我的朋友们则既惧怕被抓进监狱,也惧怕回家见父母。我们的行动使政府心有余悸,因此他们给予了我们特赦。

显示出把自己的观点付诸行动的能力,并且绝不会因为“冒犯”或打扰其他人而做出丝毫妥协,做到这一点有几个明显的好处。当时我处于愤怒的状态,根本不管父母(和祖父)如何看待我。这使他们非常害怕我,因此我不能后退,甚至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假如我隐瞒了参与暴乱的事实(像许多朋友做的那样)却被发现,而不是公开蔑视一切,那我一定会被别人当作一个败类。仅仅在装扮上标新立异是一回事(社会科学家和经济学家称之为“廉价的标签”),而证明有意志把信念付诸行动则是另一回事。

我的祖父对我的政治思想并不感到恼怒(因为这些想法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生气的是我因此而有了穿着邋遢的借口。在他看来,家门出此不雅之徒,实难忍受。

我被捕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这倒使我获得了一点好处:它使我不再需要用十几岁少年通常有的外在叛逆来表现自己。我发现,如果你不再一味说大话,表现得像个好孩子并且保持“理智”,那么情况便会好得多。你可以一会儿表现得很有同情心,一会儿表现得懒散,一会儿又表现得毕恭毕敬。你可以出人意料地控告某人,或者以暴力对付敌人,以显示你能付诸行动。“天堂”蒸发

在将近13个世纪奇迹般的共存后,一只横空出世的黑天鹅把黎凡特这个地方从天堂变成了地狱。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内战,巴勒斯坦难民也加入穆斯林一方参战。战争异常惨烈,因为战斗就发生在市中心的居民区。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超过了15年。在这里我不打算就这场战争进行太细致的描述。炮火和强大武器的发明使得形势发展成了一系列一发不可收拾的针锋相对的战斗,这要是在冷兵器时代,结果充其量只是形势变得有些紧张而已。

除了物质上的毁坏(这实际上很容易修复,只需要几个有野心的承包商、受贿的政客和天真的债券持有人)之外,这场战争还打碎了3000年来使黎凡特持续作为知识进步中心的精致外壳。基督徒和犹太人自奥斯曼时代以来不断离开这一地区,他们迁到西方,改姓西方的姓,并融入当地的生活。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这里。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数越来越少,随着战争的持续,大批人逃往大的中心城市。突然,这里变为了一片真空。人才流失很难扭转,昔日的优雅或许将一去不复返。星夜

下一次遇到停电的时候,你就仰望星空吧。你会认不出它。战争期间贝鲁特经常停电。在人们自己买发电机之前,夜空的一侧是明朗的,因为没有光污染。那是远离战争的城市那一侧。失去了电视的人们争相观望夜间战斗发出的火光。他们似乎宁愿冒被炮弹击中的危险,也不愿度过一个无聊平淡的夜晚。

你可以清楚地看到星星。我在高中时学到,行星处于某种叫作“均衡”的状态中,因此我们不需要担心被星星意外击中。对我来说,这与我们同样学到的关于黎巴嫩的“独特的历史稳定性”的故事有着怪异的相似之处。这种假设的均衡让我很不安。

我看着天空的星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历史与三重迷雾

没有人能够看透历史。你看到了结果,但看不到导致历史事件发生的背后原因,而这些原因却恰恰是推进历史发展的助推器。你对这些历史事件的把握有片面性,这是因为你看不到事情的真相以及整个机制是如何运作的。我所说的历史事件助推器与事件本身不同,就好像我们不可能通过神的行为解读出神的思想一样。我们很有可能弄错神的意图。

它们之间的区别,就像你在餐馆餐桌上看到的食物与你在厨房看到的烹制过程之间的区别。(有一次我在曼哈顿区加纳尔大街的一家餐馆吃饭时,看到厨房里跑出一只耗子。)

对待历史问题时,人类的思想会犯三个毛病,我称之为三重迷雾。它们是:

1.假想的理解,也就是在一个超出人们想象的复杂(或随机)的世界中,人们都以为自己知道正在发生着什么。

2.反省的偏差,也就是我们只能在事后评价事物,就像只能从后视镜里看东西(历史在历史书中比在经验现实中显得更加清晰和有条理)。

3.对事实性信息价值的高估以及权威和饱学之士本身的缺陷,尤其是在他们进行分门别类的时候,也就是进行“柏拉图化”的时候。没人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第一重迷雾就是我们以为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比它实际上更加可理解、可解释、可预测。

小时候,大人们不断告诉我,这场战争只会持续“几天”,而实际上它却持续了近17年。他们似乎对自己的预测很有信心,因为有很多人住在塞浦路斯、希腊、法国和其他地方的酒店房间或其他暂居地等待战争结束。我的一位叔叔经常告诉我,大约30年前,当巴勒斯坦富人逃到黎巴嫩时,他们认为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而那些活下来的人在60年之后还居住在那里。但当我问他我们的战争是不是也会造成同样的后果时,他回答说“不会,当然不会”,并说“这里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便不一样”。不知为什么,他所发现的存在于别人身上的事情却不适用于他自己。

这种对战争持续时间的盲目预测在当时是一种通病。后来,我决定扭转流亡者对根的眷恋(根的观念在他们的人格中渗透得太深了),因此我研究了流亡文学,以避免落入磨人又费神的乡愁陷阱。这些离乡者似乎成了记忆中田园式家乡的囚徒,他们与其他记忆的囚徒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吃着他们的传统食物,聆听着他们的民族音乐。他们不停地懊悔着,想象着本来能够避免这些历史性动荡发生的场景,比如“要是政府不是这么无能,我们本来还能待在家里的”,好像这场历史动荡有一个具体的原因,而我们本来可以通过消除这个具体原因而阻止灾难发生。于是我询问了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了解了他们在离乡期间的经历——几乎所有人的经历都是一样的。

巴黎和伦敦的伊朗难民在1978年逃离故乡伊朗,当时他们都以为自己的离开只是短暂度假。然而20多年过去之后,一些人还在等待返乡。许多1917年离乡的俄国人(比如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之所以在柏林定居,或许就是为了返乡时不必长途跋涉。

当然,在这些错误的预测和盲目的希望中,有一些愿望的成分,但也有知识的问题。黎巴嫩冲突的演变显然是不可预测的,而人们理解事件发展所用的推理显示出一个事实:几乎所有关心事态发展的人似乎都确信自己明白正在发生什么。每一天都发生着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但他们就是认识不到自己没有预测到这些事。很多发生了的事情本来应该被认为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但在发生之后,它们看上去却没那么不可思议了。这种事后合理性在表面上降低了事件的稀有性,并使事件看上去可以理解。我后来在人们对商业成功和金融市场的理解中看到了完全一样的假想理解。历史不会爬行,只会跳跃

在整理关于如何理解随机事件的思路并回忆战时事件时,我形成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印象,那就是我们的头脑是一台非常了不起的解释机器,它能够从几乎所有事物中分析出道理,能够对各种各样的现象罗列出各种解释,并且通常不能接受某件事不可预测的观点。这些战时事件本是不可解释的,但聪明的人们总以为他们能够提供具有说服力的解释,只不过那是在事后。而且,提供解释的人越聪明,其解释越空洞。更令人担忧的是,所有这些解释看上去在前后逻辑上并不矛盾。

于是,我在十几岁时离开了这个叫作黎巴嫩的地方,但我的许多亲戚和朋友仍留在那里,因此我会经常回去看他们,特别是在形势严峻的时候。战争并非持续不断,有时会被“永久性解决方案”打断。在困难时期,我更加有“根”的感觉,而且急于回去为因分离感到伤心的亲人朋友提供支持。一看到有人死去,身在黎巴嫩以外的我便难以工作或读书。然而,一旦我回到黎巴嫩,我对事态却反而没那么关心了,并且能够问心无愧地汲取我所感兴趣的知识。有趣的是,人们在战争期间频繁地聚会使得他们更加追求奢华,因此尽管有战争,这些聚会却使参与者受用不已。

有几个问题令人难以理解。谁能预料到慈善宽容的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纯粹的暴徒?事情为什么会那么突然?一开始,我认为和其他冲突不一样,或许只有黎巴嫩战争是不可预测的,这也是因为黎凡特人是一个复杂得不可理解的群体。后来,我开始在头脑中回顾历史上所有的大事件。我逐渐认识到,它们的复杂性并不是独有的。

黎凡特是一个产生了大量出人意料的重大事件的地区。谁曾料到基督教会成为地中海盆地的统治宗教,后来又成为西方世界的统治宗教呢?罗马编年史家对这一时期的记录甚至没有包含这一事实,由于当时记载的空白,研究基督教历史的历史学家遭遇了不少阻碍。显然只有极少数重要人物会把一个看上去是异端的犹太人的想法当真,以至于认为他会名垂千古。当时只有一个地方提到拿撒勒的耶稣,那就是约瑟夫(Josephus)的《犹太战争史》(The Jewish Wars),即使是这一处提及,也有可能是后来某个虔诚的复制者添加的。还有7个世纪之后的宗教竞争:谁会预测到,一群马背上的人能在短短几年内把他们的帝国和伊斯兰律法从印度次大陆延伸到西班牙?与基督教的崛起相比,伊斯兰教的传播才是完全出乎意料:许多历史学家看到这一记录时,都为变化的迅速大吃一惊。历史学家乔治·杜比(Georges Duby)表达了他对近10个黎凡特希腊语国家被“一剑扫平”的惊叹。后来在法兰西学院拥有同样教席的保罗·韦纳(Paul Veyne)把宗教传播贴切地描述为“像畅销书一样”——一种显示出不可预测性的比喻。这种历史记载的不连续性使得历史学家的工作很不容易:对过去最细致的研究也不能让你形成多少历史的思维,它只会让你产生了解历史的错觉。

历史和社会不是缓慢爬行的,而是在一步步地跳跃。它们从一个断层跃上另一个断层,其间极少有波折。而我们(以及历史学家)喜欢相信那些我们能够预测的小的逐步演变。

然后我突然想到(而且这一想法再也没有消失),我们只是一台擅长回头看的机器,而且人类总爱自欺欺人。每一年过去,我的这一认识都会加深。关于历史的回放

历史事件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来考虑一下信息的性质:在一个历史事件发生之前存在无数个事实,其中只有相当少的一部分对你之后理解历史事件有帮助。因为你的记忆有限而且被过滤了,所以你会倾向于记住那些事后看来与事实相符的信息,除非你不会忘记任何事情,从而不得不生活在不断积累的原始信息的重负下。

下面是我第一次认识到扭曲性回忆的经历。孩提时代的我乐于读书,在战争的第一阶段,我在一个地下室里全身心地阅读各种书籍。学校关闭了,天空中落着炮弹弹片。地下室里闷得要死。我最初的焦[2]虑主要在于如何摆脱无聊以及接下来该看什么书,尽管我不能按自己的意愿选择读什么书,但由于没有其他事可做,我倒乐得如此。我那时想成为哲学家(现在仍然想),于是我感觉需要强制性学习其他人的思想。当时的形势促使我学习关于战争和冲突的理论及基本原则,我试图深入历史,进入那个生成历史事件的巨大机器的运行中心。

奇怪的是,对我有影响的书不是某个思想家写的,而是一名记者写的:威廉·夏伊勒(William Shirer)的《柏林日记:二战驻德记者见闻(1934—1941)》(Berlin Diary:The Journal of a Foreign Correspondent 1934~1941)。夏伊勒是一名电台记者,因《第三帝国的兴亡》(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Third Reich)一书而成名。我感觉这本日记提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视角。我已经读过(或者了解过)黑格尔、马克思、汤因比、阿隆和费希特关于历史哲学及历史特性的著作,对辩证法思想有了一点模糊的概念,觉得这些理论中有一些东西要去理解。我掌握得并不多,只记得历史是存在一种逻辑的,事物在矛盾(或对立)中发展,使得人类进入更高形式的社会,诸如此类。这与我从周围听到的关于黎巴嫩战争的各种理论极为相似。直到今天,当人们问我什么书“影响了我的思维”的可笑问题时,我会让他们大吃一惊:我告诉他们《柏林日记》对我影响巨大,其教会我很多哲学和理论史的知识(虽然是在不经意间),并且也教会了我关于科学的知识,因为我学到了事前和事后解决问题这两种方式的区别。

为什么?很简单,这部日记旨在在历史事件正在发生时描述它们,而不是在事后描述。我在地下室里,历史在我面前生动地展现(炮弹的声音让我整夜无法入睡)。非理论化的历史正在我面前上演,而我正在读一个在历史进行时经历历史的人写的书。我努力在脑海中形成关于未来的电影式的画面,但却发现它不那么明晰。我认识到,假如我在历史事件发生后撰写历史事件,它们会显得更加……像历史。“之前”和“之后”,其差别显而易见。

夏伊勒有意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撰写这本书,他当时所能得到的信息没有受到接下来的结果的影响。在书中,极具启发性的评论随处可见,尤其是法国人相信希特勒只是暂时的敌人,而这就是他们缺乏准备和之后迅速投降的原因。当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会发生一场浩劫。

虽然我们的记忆非常不可靠,但日记多多少少能够提供在当时发生的无法抹去的事实记录,我们因而能有一个固定的、原始的视角,并能在之后把历史事件放在它们原本的背景下研究。我想再一次强调,重要的是这种描述事件的方式。实际上,夏伊勒和他的编辑们可能有作弊行为,我所说的“作弊”是指在出版时抹去了一些事后看来对事情的发展没什么影响的元素,从而使那些有可能让公众感兴趣的部分得到加强。实际上,编辑的过程会出现严重的扭曲,尤其当一名作者被安排给一名所谓的“好编辑”的时候。尽管如此,夏伊勒的书还是赋予了我对历史演化的直觉。人们会认为,那些经历第二次世界大战开端的人当时会隐约预感到要出大事,然而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夏伊勒的日记实际上已经成为关于不确定性的培训教程。我想成为哲学家,但当时还不知道大部分职业哲学家如何谋生。这一想法促使我去冒险(不是从事思考不确定性问题的刺激工作)和从事数学及科学研究。出租车里的启示

下面我讲解一下第三重迷雾——学习的诅咒。我近距离观察了我的祖父,他曾是黎巴嫩国防部部长,后来成为内政部部长,在战争初期成为副总理,之后他的政治生涯就没落了。虽然处在那样的职位,但他似乎并不比他的司机米哈伊尔更能看清将发生什么。但与我祖父不同,米哈伊尔习惯以“上帝知道”作为对事件的主要评论:把看清形势这一任务推给了更高层次的存在。

显然,在预测上,聪明和掌握大量信息的人并不比出租车司机更有优势,但二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出租车司机不会认为自己与博学的人懂的一样多,实际上,他们不是专家,并且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没人知晓一切,但精英思想家们认为他们比别人知道得多,因为他们是精英思想家。只要你是精英中的一员,你就会知道得比非精英多。

除了知识,还有价值值得怀疑的信息。我注意到,几乎所有人都熟悉当前事态的每一个细节。不同报纸间的重复信息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多读一份报纸几乎不能了解更多新的信息。但每个人都那么急切地想熟知一切细节,他们阅读每一篇新鲜出炉的文章,收听每一个广播电台,似乎下一次报道就会向他们揭露一个惊天的答案。我发现,对于谁会见了谁、某位政客对另一位政客说了什么(以及用了什么语气),人们都如数家珍。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结群

我发现,在黎巴嫩战争期间,不同记者的观点虽然不同,但他们大都采用相同的分析路径。他们对同样的影响事件的环境因素赋予同样的重要性,并把现实按同样的方法分类。这使得柏拉图式的行为再现,因为他们喜欢把事实分割为小碎片。在过去,地中海与非地中海之间(也就是橄榄油和黄油之间)被画上了分界线,突然,在20世纪70年代,欧洲与非欧洲之间出现了分界线。分界对于人类来说是必要的,但如果分界被绝对化,使人们无法修改分界并忽略了不同范畴之间的模糊缓冲地带,这便是一种病态了。传染是罪魁祸首。如果你挑选100名有独立思想的记者,他们有独立辨别事物的能力,那么你会得到100种不同的观点。但如果让这些人用因循守旧的方式进行报道,那么观点的多样性便会大大降低:他们会分析相同的因素和原因,得出趋于相同的观点。例如,所有记者现在都会提到“喧嚣的20世纪80年代”,似乎这10年有一些尤其独特的东西。而在20世纪90年代末的互联网泡沫中,记者们在所有人都疯狂追捧的毫无价值的公[3]司的价值上又达成了一致的解释。

如果你想知道我所说的武断分类指的是什么,看一看两极分化的政治形势吧。下一次马丁叔叔访问地球时,试着向他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些支持妇女堕胎的人反对死刑,或者试着向他解释为什么那些接受堕胎的人应该支持征税,而不是扩充军力;为什么支持性自由主义的人要反对个人经济自由。

分类总会造成复杂性的降低,这是黑天鹅事件的发生器,也就是我在序言中定义的柏拉图化的表现。我们对周围世界的任何简化都可能产生爆炸性后果,因为这种做法不考虑不确定性的来源,会使我们错误地理解世界的构成。

黎巴嫩战争开始几年之后,22岁的我正在沃顿商学院念书,当时我接触到了有效市场的思想。这一思想认为,从证券交易中是无法获取利润的,因为金融工具自动地包含了所有可获得的信息。公共信息是无用的,尤其对商人而言,因为价格已经“包含”了全部这类信息,数百万人都知道的信息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优势。于是我完全放弃了阅读报纸和看电视,这使我省出了大量的时间(比如每天一个小时或更多,这样每年积累的时间足够用来读上百本书了,一二十年后,作用就会开始显现了)。但这并不是我在本书中提出不看报纸的唯一原因,后面我们会进一步看到避免信息毒害的好处。这一论点对于不必了解商业世界的细枝末节来说是最好的借口,它最初只是我的托词,因为我发现商业世界的细节中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这些细节华而不实、贪婪、缺乏智慧、自私而且无聊。好戏在哪里

为什么一个想成为“哲学家”或者“历史科学哲学家”的人最终却进了商学院,而且是沃顿商学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在商学院发现,不光是某个小国家的政客不知道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毕竟,小国的人也许不必知道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世界上最著名的商学院之一的学生们、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的公民们、最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们很可能也不知道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实际上,在我头脑中这不仅仅是“可能”:我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人类在认知上的自大。

那时,我开始意识到我的兴趣——极不可能发生的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事件。不光是衣着光鲜、精神抖擞的首席执行官才会被这些极端事件愚弄,博学的人也会。这一认知使黑天鹅现象从一个商业中的好运气或者坏运气的问题,变为一个知识与科学的问题。我的观点是,现实生活中有些科学成果是无用的(它们低估了高度不可能事件的影响,或者导致我们低估它),而且,它们中的许多或许实际上正在造就黑天鹅现象。历史上最大的市场崩盘[4]

从沃顿商学院毕业4年半之后(体重也增加了8.75磅)的1987年10月19日,我从纽约曼哈顿中城的投资银行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走回上东区的家。我走得很慢,因为我的思想处于一种迷惑的状态。

那一天在世界金融史上是一个灾难:(现代)历史上最大的市场崩盘。更具重创性的是,它发生在我们认为自己已经足够老练的时候,它发生在我们以为所有这些夸夸其谈的柏拉图化的经济学家(以及骗人的以钟形曲线为基础的方程式)能够预防或者至少预测和控制大的振荡的时候。崩盘甚至不是由于某则新闻。事件的发生超越了事件前一天任何人的想象,如果我事先指出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那我一定会被看作疯子。它满足黑天鹅事件的条件,但当时我还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在公园大道遇见了一位同事,正当我要与他谈话时,一名焦虑的妇女不顾一切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嗨,你们两个知道发生什么了吗?”路边的人们看上去茫然无措。之前,我在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的交易室里看到有一些人在哭。一整天我都处在事件的震撼中,震惊的人们像探照灯下的兔子一样乱跑。回家后,我的表兄亚历克西斯打电话告诉我说他的邻居自杀了——从高层公寓跳了下去。对此,我一点儿也不奇怪。我突然想到金融创伤可以比战争更打击人的意志。(我们可以想象,金融问题和随之而来的羞辱足以导致自杀,而战争似乎并没有如此直接。)

我害怕得不偿失的胜利:我知道自己是正确的,但又害怕自己的正确,我害怕目睹整个系统在我脚下崩溃。我并不真的想如此正确。我将永远记住已故的吉米·P(Jimmy P.):他在看到自己的净资产灰飞烟灭时不断半开玩笑地乞求屏幕上的价格不要再变动了。

但在当时,我意识到自己对钱根本不关心。我经历了生命中最为奇特的感受,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告诉我“我是正确的”,声音如此之大,以致我浑身都颤抖了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这种震撼内心的感觉。我之后再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也永远不可能向那些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描述清楚。它是一种身心的震撼,好像是快乐、骄傲和恐惧的混合体。

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为什么?

进入沃顿商学院后的一两年,我逐渐具备了一种精确但奇怪的能力:猜测罕见且出乎意料的事件,也就是处于柏拉图边界中被柏拉图化的“专家”认为“不可思议”的事件。回忆一下,在柏拉图边界,我们对现实的理解不再成立,但我们不知道这一点。

由于较早决定把数量金融学作为谋生的手段,我同时成了数理专家和交易员。数理专家是一类把随机数学模型应用于金融(或者社会经济学)数据和复杂金融工具的产业科学家。不过,我是完全相反意义上的数理专家:我研究这些模型的缺陷和局限性,寻找使它们失效的柏拉图边界。我还进行投机交易,而不仅仅是“纸上谈兵”,这在数理专家当中是很少见的,因为他们被禁止“冒风险”,他们的角色只局限于分析,而不是决策。我确信我完全无法预测市场价格,并且知道其他人也无法预测,但他们却不知道这一点,或者不知道他们正在承担巨大的风险。大部分交易员都是在“轧路机前捡硬币”,他们将自己暴露在极少发生但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事件面前,却睡得像婴儿一样,浑然不知。假如你认为自己厌恶风险、了解风险并且高度无知的话,我的工作将是你能做的唯一工作。

同时,“数理专家”(应用数学、工程学和统计学学者的综合体)所拥有的技术本领,加上对实务的深入参与,对于一个想成为哲学家[5]的人来说是非常有用的。首先,当你把20年的时间用于大规模的数据实证研究,并基于这些研究从事风险活动时,你会很容易发现现实世界的构成因素,而被洗脑的柏拉图化的“思想家”是看不见它们的。其次,它使我思考时变得有条理和系统化,从而远离了毫无价值的奇闻逸事。最后,历史的哲学和认识论(认知的哲学)似乎与时间序列数据的实证研究是分不开的,时间序列数据是时间上的连续数据,是一种由数字而不是文字组成的历史文件。而数字是很容易在计算机中处理的,它使你清楚地感觉到历史是向前的,而不是向后的,而且比历史记录混乱得多。认识论、历史哲学和统计学旨在理解真相,研究真相产生的机制,以及区分历史中的常规和巧合。它们都探讨“人们知道什么”的问题,但它们都只能在不同的领域找到答案。代表独立的粗话

1987年10月19日那天晚上,我一觉睡了12个小时。

我很难把这种确信的感觉告诉我的朋友,他们都由于市场崩盘而处于悲痛之中。当时的奖金与如今比起来微不足道,但是,假如我的雇主瑞士信贷第一波士顿银行及金融系统能够坚持到年底,那么我会得到一份适当的奖金。对此,有时候人们会说一声“该死的钱”。这话虽然粗俗,但能让你表现得像个维多利亚时代的绅士、一个摆脱了奴役的人。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缓冲:你的财产不足以让你成为巨富,但足以让你自由选择一个新的职业,而不必过分担忧经济报酬,同时你也不必委曲求全。你不再对某个雇主或者就业本身产生任何理智和情感上的依赖,不再受某个人对你武断而不公平的评价的摆布。(独立对每个人都有特别的含义:许多高收入的人变得更加谄媚,他们越来越依赖他们的客户和雇主,也更加痴迷于赚更多的钱,对此我惊诧不已。)虽然按照某些标准来说这算不上什么豪言壮语,但它实际上帮我摆脱了经济上的所有欲望。每当我把时间不是花在研究上,而是浪费在追求物质财富上时,我都会感到羞愧。请注意,在那些日子,“该死的”是挂掉电话之前的结束语。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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