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甲骨文系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6 08: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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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理查德·迈尔斯(Richard Miles)

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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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甲骨文系列)

迦太基必须毁灭:古文明的兴衰(甲骨文系列)试读:

文前彩插

1.《埃阿涅斯在迦太基与狄多相别》,绘于1675~1676年,布面油画,克劳德·洛兰作。2.迦太基全景,油画。3~4.饰有妇女头像(左)和男子侧面头像(右)的金戒指,公元前3世纪,出土于迦太基圣莫尼克公墓。5.亚述石质浮雕,描绘了运载木料的货船抵达终点后,从船上卸货时的场景,公元前8世纪,来自霍尔萨巴德的萨尔贡二世王宫。6.石灰岩祈愿石碑,描绘了一位抱着一名孩童的祭司,公元前4世纪,来自迦太基的托菲特。7.迦太基托菲特中的迦太基石碑。8.古希腊晚期风格的迦太基女神塔尼特半身雕像。9.“长有翅膀的女祭司”大理石石棺,公元前4或前3世纪,出土于迦太基圣莫尼克公墓。10~11.刻有腓尼基文(左)的伊特鲁里亚文(右)的金板,公元前5世纪,来自皮尔吉。12.腓尼基战船,木版画。13.手持木棒的赫拉克勒斯铜像。14.印有赫拉克勒斯头像的德拉克马银币,背面为母狼和双胞胎图案,来自罗马,发行于约公元前275~前260年。15.“非洲征服者”西庇阿(公元前236~前183年),半身像,来自莫斯科普希金博物馆。16.被认为是老加图(公元前234~前149年)的石像。17.阿莫里特的石灰岩石碑:立于狮背上的麦勒卡特,约公元前550年,来自叙利亚的阿莫里特。18.萨布拉塔迦太基陵墓,公元前2世纪早期,位于利比亚的黎波里塔尼亚。19.汉尼拔半身石像,公元前1世纪。20.印有戴花环的塔尼特头像的迦太基锡克尔金币,发行于约公元前310年~290年。21.于1812年展出的《冒着暴风雪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汉尼拔及其军队》,布面油画,约瑟夫·马洛德·威廉·特纳作。22.《扎马战役》(发生于公元前202年),绘于1521年的布面油画,被认为是朱利奥·罗马诺的作品。23.毕尔萨的迦太基废墟。24.《神化的亚历山大及世界的四部分化身》(或《被埃涅阿斯抛弃的狄多》),公元1世纪的罗马壁画,来自意大利庞培古城的卡萨梅利埃格。

插图说明

1.《埃阿涅斯在迦太基与狄多相别》,绘于1675~1676年,布面油画,克劳德·洛兰作。CREDIT LINE:akg-images/De Agostini Picture Lib.

2.迦太基全景,油画。CREDIT LINE:Manuel Cohen/akg-images

3.饰有一个妇女头像的金戒指,公元前3世纪,出土于迦太基圣莫尼克公墓。图片来源:突尼斯迦太基国家博物馆。

4.饰有一个男子侧面头像的金戒指,公元前3世纪,出土于迦太基圣莫尼克公墓。图片来源:突尼斯迦太基国家博物馆。

5.亚述石质浮雕,描绘了运载木料的货船抵达终点后,从船上卸货时的场景,公元前8世纪,来自霍尔萨巴德的萨尔贡二世王宫。CREDIT LINE:akg-images/De Agostini Picture Lib./G. Dagli Orti

6.石灰岩祈愿石碑,描绘了一位抱着一名孩童的祭司,公元前4世纪,来自迦太基的托菲特。CREDIT LINE:akg-images/De Agostini Picture Lib./G. Dagli Orti

7.迦太基托菲特中的迦太基石碑。CREDIT LINE:akg-images/Erich Lessing

8.古希腊晚期风格的迦太基女神塔尼特半身雕像。CREDIT LINE:akg-images/De Agostini Picture Lib./G. Nimatallah

9.“长有翅膀的女祭司”大理石石棺,公元前4或前3世纪,出土于迦太基圣莫尼克公墓。CREDIT LINE:akg-images/Erich Lessing

10.刻有腓尼基文的金板,公元前5世纪,来自皮尔吉。CREDIT LINE:akg-images/De Agostini Picture Lib./G. Dagli Orti

11.刻有伊特鲁里亚文的金板,公元前5世纪,来自皮尔吉。CREDIT LINE:akg-images/De Agostini Picture Lib./G. Dagli Orti

12.腓尼基战船,木版画。CREDIT LINE:akg-images

13.手持木棒的赫拉克勒斯铜像。CREDIT LINE:akg-images/ Jürgen Sorges

14.印有赫拉克勒斯头像的德拉克马银币,背面为母狼和双胞胎图案,来自罗马,发行于约公元前275~前260年。CREDIT LINE:Jenkins & Lewis group V/MAA 12/SNG Copenhagen

15.“非洲征服者”西庇阿(公元前236~前183年),半身像。CREDIT LINE:Pushkin Museum,Moscow

16.被认为是老加图(公元前234~前149年)的石像。

17.阿莫里特的石灰岩石碑:立于狮背上的麦勒卡特,约公元前550年,来自叙利亚的阿莫里特。Copyright © RMN/ Franck Raux

18.萨布拉塔迦太基陵墓,公元前2世纪早期,位于利比亚的黎波里塔尼亚。CREDIT LINE:akg-images/Gerard Degeorge

19.汉尼拔半身石像,公元前1世纪。CREDIT LINE:public domain

20.印有戴花环的塔尼特头像的迦太基锡克尔金币,发行于约公元前310年~前290年。CREDIT LINE:Jenkins & Lewis group V/ MAA 12/SNG Copenhagen

21.于1812年展出的《冒着暴风雪翻越阿尔卑斯山的汉尼拔及其军队》,布面油画,约瑟夫·马洛德·威廉·特纳作。CREDIT LINE:akg-images

22.《扎马战役》(发生于公元前202年),绘于1521年的布面油画,被认为是朱利奥·罗马诺的作品。CREDIT LINE:akg-images

23.毕尔萨的迦太基废墟。CREDIT LINE:Pradigue

24.《神化的亚历山大及世界的四部分化身》(或《被埃涅阿斯抛弃的狄多》),公元1世纪的罗马壁画,来自意大利庞培古城的卡萨梅利埃格。CREDIT LINE:akg-images/Erich Lessing

已竭尽所能联系图片版权所有者。出版方很乐意在以后的版本修正任何错误与遗漏。

大事年表

以下所有年份均为公元前

969~936年 泰尔的海勒姆一世统治时期。

911年 亚述开始重新崛起。

884~859年 亚述王纳齐尔帕二世统治时期。

830~810年 泰尔人在塞浦路斯的基提翁建立殖民地。

814年 被普遍认为是迦太基城诞生的年份。

800~750年 迦太基的皮赛库萨殖民地建立并得到初步发展。

800~700年 腓尼基人在西班牙的巴利阿里群岛、马耳他、萨丁尼亚、西西里和北非建立贸易点和殖民地。

753年 被普遍认为是罗马城诞生的年份。

745~727年 亚述的提格拉特帕沙拉尔三世统治时期。

704~681年 亚述的塞纳克里布统治时期。

586~573年 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围攻泰尔。(约)550年 马戈尼德家族开始从政治上统治迦太基。

535年 迦太基与伊特鲁里亚舰队在阿拉利亚击败福西亚人。

509年 迦太基与罗马达成第一份协定。(约)500年 皮尔吉书写板出现。

500~400年 汉诺前往西非的海上之旅,以及哈米尔卡前往大西洋北部的冒险可能就是在这一时期发生的。

480年 马戈尼德将领哈米尔卡于希梅拉战役中被叙拉古僭主格隆击败。

479~410年 迦太基政治改革,建立104人法庭、公民大会与苏菲特制度等。

409年 歇利伦特城被摧毁,迦太基军队夺回希梅拉。

405年 西西里西部的迦太基保护国承认与叙拉古的戴奥尼索斯之间签订的协议。

397年 莫提亚城为叙拉古的戴奥尼索斯摧毁,日后迦太基人于此处建立了利利贝乌姆(马尔萨拉)。

396年 德墨忒尔与科莱的祭仪传入迦太基。

499~480年 马戈尼德家族在迦太基丧失了政治权力基础。

373年 迦太基与叙拉古之间签订协议。

348年 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签订第二份协议。

340年 叙拉古军队在提莫里昂的率领下,于克里麦沙战役中击败迦太基人。

338年 迦太基与叙拉古之间达成新协议:迦太基在西西里的统治范围被限制在哈利库斯(普拉塔尼)河以西。

332年 亚历山大大帝围攻并占领泰尔。

323年 亚历山大大帝逝世。

310~307年 叙拉古的阿加托克利斯入侵迦太基的北非领土。

308年 迦太基将军波米尔卡企图发动政变,遭遇失败。

306年 迦太基与罗马于当年达成第三份协议,这份协议尚未得到证实。

280~275年 伊庇鲁斯国王皮洛士,与罗马人和迦太基人爆发战争。

279年 迦太基与罗马之间达成共同与皮洛士作战的协议。

264年 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的第一次布匿战争爆发。

260年 罗马海军在米列获胜。

256~255年 雷古卢斯远征北非。

249年 迦太基海军在德雷帕纳获胜。

247年 哈米尔卡·巴卡被任命为西西里驻军指挥官。他的儿子汉尼拔·巴卡出生。

241年 迦太基海军于埃加迪战役败北。迦太基请求议和,第一次布匿战争以罗马的胜利告终。迦太基失去了西西里领土。

241~238年 雇佣军之乱。

237年 罗马吞并萨丁尼亚与科西嘉岛。

237~229年 哈米尔卡·巴卡于西班牙南部建立巴卡家族保护领地。

231年 罗马首次遣使与哈米尔卡·巴卡会面,这次会面尚未得到证实。

229年 哈米尔卡·巴卡去世,他的女婿哈斯德鲁巴接任其职。

228~227年 哈斯德鲁巴·巴卡铩羽而归,返回迦太基(尚未得到证实)。

227年 哈斯德鲁巴建立新迦太基城。

226年 哈斯德鲁巴与罗马人签订协议。

221年 哈斯德鲁巴遭谋害。汉尼拔·巴卡被推选为迦太基西班牙驻军指挥官。

220年 汉尼拔与罗马使团在新迦太基城会面。

219年 汉尼拔开始围攻萨贡托。

218年 罗马使团前往西班牙,而后前往迦太基。罗马向迦太基宣战,第二次布匿战争开始。汉尼拔率军从陆路出发,前往意大利(6月)。提契诺河及特雷比亚战役爆发(11月及12月)。

217年 特拉西美诺湖战役爆发(6月)。昆图斯·费边·马克西姆斯成为罗马的独裁官。

216年 坎尼战役爆发(8月)。卡普亚叛投汉尼拔。

215年 汉尼拔与马其顿的腓力五世签订协议。希洛尼穆斯成为叙拉古国王。

214年 希洛尼穆斯遭谋害。希波拉克提斯和埃皮库代斯被推选为叙拉古将军,叙拉古与迦太基结盟。

213年 叙拉古遭到由马塞勒斯指挥的罗马军队的围攻。

212年 塔伦图姆、洛克里、图里和米太旁登叛投汉尼拔。罗马围攻卡普亚。马塞勒斯攻占叙拉古。

211年 汉尼拔向罗马进军。卡普亚投降罗马人。西庇阿兄弟死于西班牙。

209年 费边攻占塔伦图姆。“非洲征服者”西庇阿攻占新迦太基。

208年 马塞勒斯去世。哈斯德鲁巴·巴卡(汉尼拔的弟弟)于拜库拉被“非洲征服者”西庇阿击败。哈斯德鲁巴率领一支军队离开西班牙,前往意大利。

207年 哈斯德鲁巴在梅陶罗河之战中战败被杀。

206年 汉尼拔被困于布鲁提乌姆。西庇阿在伊利帕击败迦太基军队。加迪斯向罗马人投降。努米底亚国王西法克斯与迦太基结盟。

205年 马其顿的腓力五世与罗马人讲和。

204年 “非洲征服者”西庇阿入侵北非。位于尤蒂卡附近的迦太基与努米底亚军营遭摧毁。

203年 迦太基人与努米底亚人在大平原战役中败北。西法克斯被杀,马西尼萨成为整个努米底亚的国王。汉尼拔从意大利被召回。

202年 扎马战役爆发(10月)。

201年 第二次布匿战争结束。

196年 汉尼拔当选为苏菲特。

195年 汉尼拔流亡到地中海东部地区。

184年 罗马驳回迦太基人对侵略他们领土的努米底亚人的控诉。

183年 汉尼拔在比提尼亚自杀。

182年 迦太基再次控诉努米底亚人入侵,被驳回。

174年 罗马人驳回迦太基人针对马西尼萨入侵迦太基领土的又一次指控。

168年 马其顿人于皮德纳战役被罗马人彻底击败。

162年 马西尼萨攻占小瑟提斯商业中心。迦太基随后向罗马上诉,遭驳回。

153年 罗马派遣使团前往迦太基。

151年 迦太基缴清以分期支付形式缴纳的,第二次布匿战争赔款中的最后一笔。

151~150年 群众派在迦太基执政。

150年 罗马决定对迦太基开战。第三次布匿战争开始。

149年 由汉诺为首的寡头政党再度掌握迦太基政权。迦太基围城战开始。

146年 迦太基被西庇阿·埃米利阿努斯夷为平地。科林斯被一支由卢基乌斯·穆米乌斯率领的罗马军队摧毁。

122年 由盖乌斯·格拉古主导的,在迦太基遗址建立罗马殖民地的计划失败。

29年 奥古斯都开始在迦太基建立一座新的罗马城市。

29~19年 维吉尔创作了《埃涅伊德》。

致谢

没有许多人的支持与宽容,就没有这本书的付梓。

特别感谢我的编辑,企鹅出版公司的西蒙·温德尔(Simon Winder)、维京出版公司的温蒂·沃尔夫(Wendy Wolf)以及彼得·罗宾逊多年以来给予的耐心与建议。我欠菲利普·布思(Philip Booth)、彼得·加恩西(Peter Garnsey)、兰德·马尔金(Irad Malkin)、罗宾·奥斯本(Robin Osborne)与彼得·范·多米连(Peter Van Dommelen)很大的人情:他们阅读了本书的全部或多个部分,并予以点评。本人在与罗尔德·多克特(Roald Docter)、已故的弗里德里希·拉科布(Friedrich Rakob)及迪克·惠特克(Dick Whittaker)、亨利·赫斯特(Henry Hurst)、德克斯特·奥约斯(Dexter Hoyos)、蒂姆·惠特马什(Tim Whitmarsh),克劳迪娅·孔泽(Claudia Kunze)、迈克·克洛佛(Mike Clover)、吉姆·麦克翁(Jim McKeown)、马丁·戴维森(Martin Davidson)、约瑟·麦斯威尔(Joseph Maxwell)讨论迦太基与古代地中海世界的各个方面时亦受益匪浅。伦敦大学、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剑桥大学及悉尼大学的研究会成员所做的宝贵贡献亦令本书各章内容增益良多。

本书的绝大部分是笔者于2007~2008年学术休假期间,在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人文科学研究所访问时写就。笔者非常感谢研究所的苏珊·弗里德曼(Susan Friedman)主任与她的同事及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提供了这么一处睿智、宜人的工作环境。笔者还要对剑桥大学古典学院及三一学院的同僚们多年来给予的支持表示感谢。

最后,致卡米拉(Camilla)、梅西(Maisie)、杰瑟米(Jessamy)与加里布埃尔(Gabriel):感谢你们与迦太基一书的长期相伴,我爱你们。2009年5月于剑桥大学

序幕:迦太基的最后岁月

历史的时针指向公元前146年春的某一天之时,对迦太基城的围困已经持续了近三年。这一天,罗马统帅西庇阿·埃米利阿努斯下令,向这座饱受重创的城市及日益绝望的居民发起最后一击。

即便当前迦太基的防御力量已经遭到严重削弱,守军也死伤惨重,但是对于这座城市的进攻者而言,它仍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挑战。这座城市坐落在如今被称为突尼斯的地中海沿岸地区,建立在一座由一连串砂岩山丘构筑的半岛之上。在城市的东北和东南边界,两片狭窄的、翼状的土地向外延伸着,后一片土地几乎将海面一分为二,从而围出了一个巨大的潟湖,也就是今天的突尼斯湖。一排连绵而险峻的砂岩峭壁翼护着半岛北部地区,南面那片辽阔的沿海平原则为一系列坚固的城墙、壕沟和壁垒保护着。

这座城市靠海的一面有两座壮丽的海港,它们由一道城墙守护着。由于迦太基城内可供利用的生活空间长期不足,导致该地区的防御能力多少受到损伤。过去出于谨慎,城墙和最近的建筑之间需留出一段空隙。如今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了,一排排房屋拔地而起,一直延伸到海堤那头,填满了空隙。这给了意志坚定的攻城者可乘之机:他[1]们可以用投射物来点燃那些房子,或先爬到房顶上,再攀上墙头。然而,城墙本身看上去仍是一道令人畏惧的屏障,筑就它的砂岩块中的一部分体积极为庞大,重量超过13吨。这些砂岩表面为白色的石膏所覆盖,石膏不仅可以保证石料免遭自然环境的侵蚀,还形成了这样的效果:每当船只驶入港口时,船上人抬头仰望,便能见到城墙的[2]外表如大理石一般闪闪发亮,这使得它举世闻名。地图1 迦太基之围

两座港口一为商用、一为军用,它们屹立于斯,提醒着人们迦太基曾经拥有的名望:一个海上超级强权。方圆13公顷的土地上,布满了宏伟的人工建筑,构筑这一切需用人力挖掘约23.5万立方米的泥土。贸易港口为长方形,建有宽阔的码头和巨大的仓库,来自整个地[3]中海世界和地中海以外世界的商品在这里装船、卸载。军港为圆形,它的室内船坞足以容纳至少170艘船,船只可以通过内设的斜坡从水[4]中拖上岸或下水,是工程史上的杰作。现在船只无所事事地停在那里,因为罗马人在多次进攻宣告失利之后,建起了一道防波堤,堵住了港口的出口,最终实现了对迦太基人的封锁。

由于迦太基与北非腹地之间的联系也被罗马人切断,再也没有粮食能被运进城里——这意味着很多市民都要开始忍饥挨饿。现存的实物证据表明,围城期间迦太基居民的生活条件明显恶化。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垃圾收集工作停滞了,可能是因为城市被围而导致这一项工作无法进行。(这对居民来说简直是噩梦,但对考古学家而言,却[5]是梦寐以求的。)在这座城市最后几年的艰难岁月里,唯一会被定期清理的垃圾似乎只有大批被饥荒、疾病夺去生命的人的尸体。眼下迦太基离灭亡只剩下几个月了,在这可怖的几个月中,人们不再遵循细心照料死者的传统习俗,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他们的尸体都被草草地丢进一些乱葬坑内,这些乱葬坑与他们生前居住的地方相隔不

[6]远。

当罗马人最终发动攻势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迦太基指挥官哈斯德鲁巴确信战斗会在贸易港爆发,事实上军港反而最先遭到罗马人的打击。以军港为跳板,罗马军团迅速攻向迦太基人那举世闻名的城市广场和集市,并夺取了它的控制权。西庇阿命令自己的部下就在那里安营过夜。罗马士兵们觉得最终的胜利近在眼前,开始拆走附近阿波罗神庙的金饰,于是洗劫行动不可避免地[7]上演了。

迦太基城的城区一分为二,两个部分彼此相异,又浑然一体。下城区从外观上看,为垂直相交的网格状布局。而卫城毕尔萨山坡上街[8]道的排列格局则呈放射状。由于已将平原地区的众多城区牢牢控制在手里,西庇阿遂召集生力军,准备猛攻毕尔萨。士兵们小心翼翼地行进着——狭窄而陡峭的地形将毕尔萨山变成了设伏的绝佳场所。三条狭窄的街道通往陡峭的斜坡。一排排六层房屋矗立在每条街道的两侧。情急之下拼命的居民们在屋顶上架设了最后一道防线,矢石如同雨点一般落在那些正在推进的罗马军团士兵的头上。然而,经验丰富的攻坚战战术专家西庇阿下令朝那些房屋发动猛攻,直取屋顶。登上屋顶的罗马人用厚厚的木板铺成通往毗邻楼房的通道,罗马军队的攻势得以迅速恢复。当高处战斗正酣的时候,街道上的大屠杀仍在继续。

屋顶的抵抗者一被肃清,西庇阿立刻下令焚毁那些房屋,这样他的军队朝山上推进就再无阻力了。他还吩咐负责清理战场的部队扫清街道上的瓦砾。然而,被清理的不仅是熊熊燃烧的木料和从高处坠落下来的石块,还有原本躲在屋宇内秘密藏身之处中的孩子和老人的尸体。许多人尽管负了伤,又为可怕的火焰灼烧着,但并未死去,他们发出的令人怜悯的哭喊声使喧嚣的周遭更加嘈杂。其中一些人随后被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罗马骑兵践踏而死。另外一些人的结局更为悲惨:清扫队的士兵用铁制工具将一息尚存的他们从街道上拖走,连同那些死去的人一道抛进了坑里。

在那六个漫长的日夜里,西庇阿让他的杀戮分队轮番上阵,以保证部下体力充沛、精神饱满,迦太基的街道在这场地狱般的混乱中渐渐化为一片废墟。到了第七天,一个由迦太基元老组成的代表团,手持取自艾斯蒙神殿、象征和平的橄榄枝来到罗马将军的面前,为他们自己与城内的同胞们乞求一条生路。西庇阿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当天晚些时候,5万名男人、妇女和儿童走出了卫城,走过一道狭窄的城门,走向了悲惨的奴隶生活。

尽管绝大部分幸存的公民已经投降,但哈斯德鲁巴、他的家人,以及900名罗马逃兵不可能指望得到西庇阿的慈悲,因此仍在顽抗。这些人将艾斯蒙神殿作为庇护所,由于神殿所处的位置高耸入云,难以接近,这些人得以坚守了一段时间。最后,因睡眠不足、筋疲力尽,且已饥肠辘辘,恐惧不堪,他们被迫爬上神殿的屋顶,做最后一搏。

就在这个时候,哈斯德鲁巴的勇气崩溃了。他抛弃了自己的战友和家人,偷偷从高处爬下来,向西庇阿投降。看到自己的将军正匍匐在死敌罗马人的脚下摇尾乞怜,这一幕只令其余的守军下定了慷慨赴死的决心。他们一边咒骂着哈斯德鲁巴,一边点燃了神殿,最后在熊熊烈焰中化为灰烬。

哈斯德鲁巴的妻子,这个把吓坏了的、正在瑟瑟发抖的孩子们带在身边的妇人,向颜面尽失的可耻丈夫发出了最终的谴责。“可怜虫!”她高声喊道,“叛徒,没骨头的玩意儿,我和我的孩子将葬身于这片火海。而你,伟大的迦太基领袖,要做罗马人的凯旋仪式上的装饰吗?啊,你现在坐在他(西庇阿)的脚下,还不知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随后,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将尸体一一抛入火中,然后她自己也跟着跳进了火海。历经七百年风雨的迦太基至此不复存在。[9][1] Rakob,F. 1984 ‘Deutsche Ausgrabungen in Karthago. Die punischen Befunde’,Mitteilungen des Deutschen Archäologischen Instituts Römische Abteilung《徳国考古学会罗马学分会公报》,8.上升到与楼层同高的街道标高的重建速度极快,因而如果这座城市未在公元前146年被摧毁的话,某种彻头彻尾的重新规划将是必不可少的(Rakob,F. 1984 ‘Deutsche Ausgrabungen in Karthago. Die punischen Befunde’,Mitteilungen des Deutschen Archäologischen Instituts Römische Abteilung《徳国考古学会罗马学分会公报》,238)。[2] Rakob,F. 1984 ‘Deutsche Ausgrabungen in Karthago. Die punischen Befunde’,Mitteilungen des Deutschen Archäologischen Instituts Römische Abteilung《徳国考古学会罗马学分会公报》,8-10;Rakob,F. 1989 ‘Karthago:Die frühe siedlung. Neue forschungen’,Mitteilungen des Deutschen Archäologischen Instituts Römische Abteilung《徳国考古学会罗马学分会公报》,156。[3] Hurst,H.,& Stager,L. 1978 ‘A Metropolitan Landscape:The Late Punic Port of Carthage’,World Archaeology,334-46中关于迦太基商用港内的活动的章节。[4] Hurst,H. 1994 Excavations at Carthage:The British Mission,vol. 2,pt 1:The Circular Harbour,North Side:The Site and Finds Other than Pottery. Oxford,33-52,关于迦太基军用港的章节。[5] Docter,R. et al. 2006 ‘Carthage Bir Massouda:Second Preliminary Report on the Bilateral Excavations of Ghent University and the Institut National du Patrimoine(2003-2004)’,Bulletin antieke Beschavung《古代文明学报》,66-67,关于迦太基垃圾收集的章节。[6] Lancel,S. 1988 ‘Les Fouilles de la mission archéologique française à Carthage et le problème de Byrsa’,in Lipiński(ed.)1988,85-6 1995,426.这些乱葬坑中可能还有那些在总攻期间被杀的人的尸骸。[7] 德国考古学者弗雷德里克·拉科布(Friedrich Rakob)初步认定这座庙宇(可能是迦太基天神雷瑟夫的,但被希腊人与他们的天神阿波罗联系在一起)是一座被自己发现的、遭在港口区附近发生的大火所焚毁的宗教圣殿。[8] Rakob,F. 1984 ‘Deutsche Ausgrabungen in Karthago. Die punischen Befunde’,Mitteilungen des Deutschen Archäologischen Instituts Römische Abteilung《徳国考古学会罗马学分会公报》,3ff.[9] 迦太基的陷落这一章节主要基于希腊史学家阿庇安提供的记载,此人的著作大量利用了已失传的、目击者波利比乌斯的记录。

引言:重现迦太基

汉尼拔之盾

公元1世纪晚期,西利乌斯·伊塔利库斯,一位富甲一方且以文学家自居的罗马元老写下了一部以罗马与迦太基之间的第二次布匿战争为主题的史诗《布匿战记》(Punica)。全诗长达12000多行,作者的勃勃雄心几乎掩盖了他在诗歌天赋上的不足。作品中比较令人难忘的段落之一是围绕着一套精美的青铜甲胄和兵器来写的。这套甲胄和兵器用钢铁加固并饰以黄金,它由技艺精湛的加利西亚铁匠制作,并献给了正在西班牙作战的伟大的迦太基将军汉尼拔。在纷繁的细节描写中,西利乌斯描述道:为汉尼拔所喜爱的不仅是饰有羽毛的头盔、带有三道饰钉的胸甲、剑和矛的精湛工艺,还有那面表面雕刻有迦太基历史错综复杂画面的巨大盾牌。盾牌上囊括了迦太基历史上的重要事件,包括泰尔女王狄多创建迦太基城,狄多与建立了罗马的特洛伊人埃涅阿斯之间的爱情悲剧,第一次罗马-迦太基大战中的一幕幕,以及汉尼拔本人早年的军旅生涯。这些剪影被一些当地色彩装饰着——几幅所谓“非洲”田园风光的插画,包括放牧、狩猎和抚慰野兽。西利乌斯继续写道,汉尼拔收到这份礼物时欣喜不已,他欢呼道:[1]“啊!罗马人那潮水般的鲜血将浸透这些盔甲!”

穿着这身光彩夺目的铠甲,这位迦太基将军将成为一个活生生的、极为深刻的历史教训。然而,这究竟是迦太基人还是罗马人的历史教训?当然,这场史前史中罗马人所打过的最著名战争的绝大部分是虚构的。有人可能会问:“那又如何?”毕竟《布匿史诗》本身并非历史著作,而是一部不算特别优秀的史诗。但西利乌斯写作这部史诗时,距迦太基最终亡国已有近250年了,雕刻在汉尼拔盾牌上的那一幕幕历史场景已经成为将迦太基贬为伟大罗马的鬼魅般婢女的“史实”正典的一部分。此外,绘制于汉尼拔盾牌上的“历史”情节大力塑造迦太基人的负面形象——不虔诚、嗜血、狡猾、奸诈。其中一幅画甚至描绘了汉尼拔那直接导致了第二次布匿战争爆发的行为——撕毁了与罗马人所签订的协议——它引用了当时业已形成的正统历史观:是迦太基人的背信弃义,而非罗马人的野心,招致了它的毁灭。罗马人如此强调迦太基人的背信弃义,以致拉丁语习语fides Punica(字面意思为“迦太基式的诚信”)成了广泛使用的讽刺用[2]语,用来描述彻头彻尾的背信弃义。

最早对迦太基人产生虚伪、贪婪、不可信赖、残暴不仁、傲慢、[3]无信仰的负面看法的并不是罗马人。与罗马文化的许多其他方面一样,他们对迦太基人的民族敌视情绪也承袭自希腊人,尤其是那些定居在西西里岛、在罗马崛起之前就在商业和政治上成为迦太基人在这一地区的主要竞争对手的希腊人。然而,罗马人不仅从肉体上毁灭了迦太基,更于公元前146年,将几乎所有迦太基图书馆的藏书都给了他们的当地盟友努米底亚王子,以这种方式抹杀掉了它的大部分历[4]史,从而只留存下罗马人自己那未受质疑的版本。

然而,迦太基历史记录的消失与灭亡并不意味着迦太基的历史从此不复存在。这场战争的战利品不仅包括了迦太基的领土所有权、资源、人口,还有它的过往。迦太基对于罗马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它在现代一系列已树立起来的罗马神话的演变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在布匿战争期间,罗马人首次开始书写迦太基人的历史,后者日后的灭亡不仅确立了新(罗马)正统迦太基史的权威地位,也使得大众的印象中只剩下一个败北的迦太基。

罗马长长的阴影

最著名的迦太基儿女在早期的罗马编年史中扮演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角色。举世闻名的狄多-埃涅阿斯的浪漫传奇,以及后者为动身前往意大利——他的后人最终在当地建立了罗马城——对迦太基女王的无情抛弃实际上只是伟大的罗马诗人维吉尔在该城(迦太基)化为废墟多年后所进行的文学创作罢了。虽然狄多可能是早期的腓尼基人或西西里希腊人的传说的产物,但经过晚期罗马文学家的加工后,[5]这一角色才得以成形。就连汉尼拔,所有迦太基人中最负盛名的一位,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被用于衬托伟大的罗马英雄“非洲征服者”西庇阿的才华而永垂不朽的。

迦太基对于罗马来说太重要了,不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消逝在无人问津的历史角落之中。毕竟,第二次布匿战争中,在汉尼拔身上所取得的伟大胜利在许多有权有势的罗马人看来是他们的光荣时刻。一些人甚至认为,对迦太基的最终裁决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这座城市作为成就罗马人丰功伟业的磨刀石,已将罗马人的宝剑打磨得锋芒[6]逼人。

迦太基可能已被毁灭,但它永远不曾被遗忘。即便在多年以后,对这些已成为过往的可怕事件的相关回忆仍沉重地笼罩在化为一片瓦砾的城市遗址上空。反常的是,迦太基仍是那些将它彻底夷为平地的[7]人最需铭记的所在。对于罗马的精英阶层人士而言,几乎所有关于挫折或失势的个人经历,都能在徜徉于其中时(通常是心灵上而非行动上的)安置于恰当的历史背景之中——尽管它曾是古代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之一,如今却只剩下可悲的废墟了。迦太基最终灭亡约50年后,盖厄斯·马略,一位在政敌的压力下被迫流亡国外的罗马将军,据说就在这座城市的废墟中的一栋小屋里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一位叫维莱乌斯的古代作家因此事而发表评论:“在这里,当马略凝望着迦太基的时候,迦太基也在注视着马略,他们很可能在彼此安慰[8]着。”然而,这种对迦太基往昔的悲悼,不应被误解为对英勇之敌的致敬。这种情绪源于对幻想中的黄金时代——那时罗马人已成为真正的罗马人——的过度怀念。

罗马人重修迦太基史的工程所取得的成就随处可见——就连现代学者用于定义这座城市及其人民的相关术语都受到了影响。从公元前6世纪开始,我们使用的“迦太基”一词所形容的就不光是迦太基主流文化,还指代那些横跨北非、萨丁尼亚(即撒丁岛)、西西里岛、马耳他岛和巴利阿里岛,以及西班牙南部和东南部的前腓尼基殖民地。然而,有个词语之前并未经常用于定义迦太基人及其黎凡特血统的西地中海同伴,却被罗马人送给前者,作为这几个民族的绰号。拉丁语名词“Poenus”经常被罗马人用于形容迦太基人,它源于形容词“Punicus”,几乎不能算是一个中性词。正如一位学者所指出的那样,这个词几乎一直被罗马作家用于表示“诽谤和轻蔑”,它被“挑[9]选来进行负面演绎”。

围绕着迦太基人的负面演绎变得司空见惯——特别是在迦太基人因其侵略行径而招致灭顶之灾这一观点中体现得格外明显。20世纪50年代,当诗人、剧作家贝托尔特·布莱希特到处寻找一段带有隐喻性质的历史,用以提醒他的德国同胞,重新走上军事化道路是危险的之时,他凭着直觉,将注意力集中于2000多年前发生的一系列历史事件上:“伟大的迦太基发动了三场战争。初战毕,它依旧强大。[10]次战之后,它仍是可居之地。三战毕,再无从寻觅其踪。”

很多最早出现在希腊人和罗马人文学作品中的对迦太基人的偏见被18和19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人士加以吸收、修改,后者对古典时代的兴趣日趋浓厚。他们在快速阅读希腊和罗马文学的过程中发现了这类观点,并把它们变成了自己的观点。如此一来,英国人[11]——“背信弃义的阿尔比昂”(La Perfide Albion)居民——实际[12]上是当时欧洲的迦太基人的观点在法兰西共和国牢牢占据上风。[13]这一看法很快席卷欧洲及欧洲以外的地方。1801~1809年担任美国总统的托马斯·杰斐逊是这样描写英国的:“它真是一诺千金!一个商业民族的信誉!现代迦太基的迦太基式的诚信(Punica fides)![14]一个商店老板组成的民族实在没法让人指望他们会信守承诺!”[15]

对于19世纪的欧洲列强而言,对这些远古时代的偏见的仿效行为,是与某些远远超出了对古代世界单纯的仰慕之情范围的东西挂钩的。在19世纪下半叶对殖民地的争夺过程中,罗马帝国理所当然地为这些帝国主义新生代列强提供了一幅诱人的宏伟蓝图,而迦太基也成了那些已沦为被统治对象的、残忍而劣等的土著人的古代模板。同样,当法国人首次开始描写“背信弃义的阿尔比昂人”的时候,这种仿效行为作为一种支持其帝国主义式索求的方式,同样能起到削弱英[16]国自封“新罗马帝国”的野心的效果。

拜法国人,特别是那些自从19世纪30年代开始一直在马格里布致力于实现其长远战略目标的法国人所赐,在古代希腊和罗马文学作品中随处可见的,描写迦太基人的野蛮、堕落、虚伪的故事被急不可耐地利用了起来,并被投射到如今生活在这一地区的阿拉伯人身上。在北非,法国将成为新的“罗马帝国”。最为著名的,以殖民地居民为假想对象的作品则是居斯塔夫·福楼拜的小说《萨朗波》。这部小说出版于1862年,背景设定为古代的迦太基。萨朗波是个性虐待[17]狂,异常野蛮,奢侈到令人厌恶的地步,其事迹读来令人心惊。换句话说,这部小说将那个年代的西欧人所怀有的,对东方各国腐化堕落的刻板印象尽数展现出来。它还暗讽了法国资产阶级一番,这些人在宗教上持保守主义和唯物主义,政治上破了产,为福楼拜所极度[18]鄙夷。

现代人在罗马作家的极力影响下,对迦太基所形成的看法因《萨朗波》一书所传达的尖锐批判情绪而进一步加深。它们与该书几乎每一页都会出现的兽性、色情与堕落的描写并不相干,而与晦涩不清的故事主题有关。一位批评家愤愤不平地写道:“你让我如何对这样一场被埋葬在北非的峡谷和沙漠里的败仗产生兴趣?……突尼斯和迦太基之间的冲突对我来说算什么?多和我谈谈迦太基与罗马的对决吧!我关注的是这些!我研究的是这些!罗马人与迦太基人之间的激烈争[19]吵,所有的未来文明均已卷入其间!”问题的重点在于就迦太基史而言,任何与罗马历史无关的部分均引不起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读者的兴趣和重视。

迦太基还将证明自己在被压迫者和压迫者的眼里是一样的,都是个具有吸引力的象征。在某些人看来,迦太基的命运——一个冷酷无情征服者残忍文化的受害者——对于那些与之有着类似遭遇的国度而言,显得如此非同寻常,以至于共同的文化传承可能是唯一看似合理的解释。18世纪的爱尔兰考古学者对主张爱尔兰为锡西厄人(Scythian)——一个来自黑海地区的、以野蛮残忍著称的古代民族——的后人的英格兰中心论的论调予以驳斥,他们提出自己的观点:他们的祖先其实是迦太基人。学者兢兢业业的努力使得位于博伊奈峡谷(Boyne)的巨石墓区被认为出自腓尼基人之手,也使得爱尔[20]兰语与迦太基语有了关联。这些学说不可避免地在英国引发了众多嘲讽之声,其中就包括下列出自拜伦之手的讽刺诗。

伊尔琳用崇高的古盖尔语(Erse)或爱尔兰语,抑或是迦太基语呼唤着他。(能确定年代,能确定一切事物——希腊、罗马或古代北欧碑文的年代的考古学者,

信誓旦旦曰爱尔兰语与汉尼拔源自同一片土地,披着带有狄多字母的泰尔式长袍;

这种说法如任何其他观点般理性,而非出自爱国主义的情操;)[21]

然而,胡安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小伙儿”。[22]

在北爱尔兰的“问题”年代,尽管迦太基人遗产的历史真相已不再流行,但诸如谢默斯·希尼(Seamus Heaney)这样的作家仍[23]继续认为迦太基形象是该岛形势的一个强有力的隐喻。

近年来,持续的伊拉克危机也给了时事评论员们许多将这片不幸[24]之地的遭遇与降临到迦太基人头上的悲剧相提并论的机会。下列出自美国社会及历史学家弗兰茨·舒尔曼(Franz Schurmann)之口的言论是典型的夹杂着个人情感的类比:

2000年前罗马政治家老加图一直在咆哮:迦太基必须毁灭!(Delenda est Carthago!)对于加图而言,事实很清楚,罗马和迦太基是不可能共同统治西地中海的。罗马成了胜利者,而迦太基则被夷为平地。[25]

现在,伊拉克成了华盛顿的“迦太基”。

尽管生活在西方的我们已变得习惯于自视为希腊和罗马的继承人,但迦太基世界与南欧的大片地区融为一体这一难以忽视的事实,常常被当作历史上不可思议的异常现象而被搁在一边。确实,扮演了“新迦太基”角色的伊拉克是这一紧密结合的象征,是对我们与伊拉克人和我们与迦太基人之间所存在的显著区别的一种认可。舒尔曼的言论并非要让人相信伊拉克成了新的迦太基,而只是在强调这样一种趋势:美国人正沉湎于美国成为21世纪的“罗马帝国”的情绪之中。有人可能会合理地问道:现代的伊拉克和18世纪的爱尔兰,与古代迦太基的共同点何在?答案是,除了遭到自封的新“罗马”——无论是乔治时代的大不列颠还是现代的美利坚——的征服与镇压外,它们与迦太基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之所以能持续不断地与迦太基“扯上关系”,是我们对它的死敌罗马那持续不断的迷恋情绪[26]在作怪。

书写迦太基史

面对这样一篇枯燥冗长的,关于古代人和现代人对迦太基史的毁灭和歪曲的论述,有人可能会合理地问道:是否真的可以书写一部比[27]描写迦太基所遭受苦难和污蔑的长随笔更翔实的迦太基史?这一工作的关键难点在于现存的出自迦太基人之手的文字及实物证据太少了。

可保存下来的文献中有一些有趣但价值相当低的线索。在一座被焚毁的神庙内部(按照它的发现者德国考古学者弗里德里希·拉科布的设想,阿波罗神庙在公元前146年被罗马士兵洗劫过),仍残留着一份被认为包括遗嘱和商业契约在内的档案。它贮存在那里,这样上帝的神圣权威就能保证它得以完整、安全地留存下来。这些文件是写在莎草纸上的,它们被卷起,并用细绳缠绕,再用一块湿泥巴糊上,而后盖上私人印章。为了防止这些文件散开,它们被并排放在一起。然而,在这座城市为地狱烈焰所吞噬的特殊情况下,这种处理方式确保了封印能完好地保存下来,因为它被烧过了。不幸的是,这也意味[28]着那些珍贵的文献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当面对这样一段历史空白的时候,一旦想到它事实上已遭毁灭,我们经常会有种对其加以过度填补的冲动。然而,我们还是应当小心翼翼地设想,著名的迦太基图书馆的书架,在现已损毁的数量庞大的迦太基文献及近东典籍的重压下嘎吱作响。尽管根据古代世界流传的说法,神秘而神圣的羊皮纸文献在迦太基陷落之前就已经被藏了起来,而在多年以后的罗马文学作品中,亦曾出现零散的迦太基历史文献,但我们仍难以判断这座城市是否真的如同雅典或亚历山大港那[29]样,是一个伟大的文学中心。

罗马人最感兴趣且最想得到的不是迦太基的文学作品,而是他们的专业技术。在这座城市陷落之后,罗马元老院下令将出自迦太基人马戈(Mago)之手的28卷农业名著全部带回罗马,并将其翻译成拉[30]丁文。不幸的是,尽管为许多罗马、希腊、拜占庭和阿拉伯文献[31]所引用,马戈的著作还是未能保存到今世。虽然它已散佚,一些[32]现代学者仍将其誉为古代世界的农艺学权威著作。

有时,研究这座城市的历史,就像是在阅读一份由一名会谈参与者所贡献的、已被销毁的谈话记录副本。然而,现存的对话者——担当这一角色的是希腊和罗马的作家——的回应使我们随时能了解这次交谈的线索。毫无疑问,这些“会谈”的范围之广、规模之大,使研究迦太基的史学家得以重现某些已被抹去的历史。意识形态和自我中心主义决定了,即使是在敌对关系中团结一致的历史学家,在其研究领域中也设法激烈地反对彼此,而且正是在这些作者之间存在的矛盾和不同观点之范围内,他们的记叙所具有的严重偏见的缺陷才是可以在部分程度上被克服的。

就与迦太基有关的古代评论家而言,没人能在对有限的残余历史记录进行概述方面做得比希腊裔西西里人——陶尔米纳的蒂迈欧(Timaeus of Tauromenium)更好了。生活在大约公元前345年到前250年之间的蒂迈欧撰写的是自己出生的岛屿截至公元前264年——[33]那一年迦太基与罗马之间爆发了第一次布匿战争——的历史。由于迦太基人在公元前5世纪到前4世纪的大部分时间内均积极参与西西里岛的政治、军事及经济事务,因而他们在蒂迈欧的记叙中有着十分突出的地位。毫无疑问,蒂迈欧的历史记录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关于迦太基史重要时期的独家报道。

蒂迈欧的“证言”存在着一些极为重要的且须警惕的问题。首先,他可能是一名所谓的“幽灵历史学家”,因为他的作品没有一部是直接保存下来的。但是,他的著作在后世的希腊和罗马史学家中有着极[34]大的影响力,被广泛用于这些人的研究中。因而现代学者也有可能煞费苦心地从其仰慕者[特别是另一位希腊裔西西里人狄奥多罗斯·西库鲁斯(Diodorus Siculus)写于公元1世纪的作品]——因为他们经常大量公开引用其记叙——的著作中获得大批蒂迈欧的西西里历史作品。其次,作为一个成年时代大部分光阴在流放地雅典度过的人,蒂迈欧经常远离他所描述的那些历史事件。最后,由于对迦太基怀有浓烈的敌意,他在记叙中对迦太基的记录进行了歪曲。

蒂迈欧对迦太基的描写往往可以猜得到:负面而刻板。他对迦太基人的战争动机和后果的论述通常显得极为粗略,而他对西西里的希腊裔领袖所使用策略的分析则要详细得多,也冷静得多,两种态度形[35]成了鲜明的对比。最值得注意的是,蒂迈欧极为成功地将迦太基是野蛮的东方各国在西方的代理人这一观点发扬光大,此观点促使希[36]腊人的情绪为民族仇恨所左右。他笔下的迦太基人的特点是,享用着几近无穷的资源,从而使得他们能够组建一支又一支规模庞大的[37]侵略军,其唯一目标在于灭绝生活在西西里岛上的希腊人。

蒂迈欧还致力于将那些针对迦太基人的消极偏见——例如所谓的软弱娇贵,证据是他们有着一直将自己的双手隐藏在衣服的褶皱之[38]中,并在长套衫下面系有缠腰布的习惯——变成固有成见。他将大量笔墨花费在关于迦太基人将人类,特别是小孩子当作祭品的猜想中,对这一话题的关注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其中就包括当迦太基为希腊将军阿加托克利斯(Agathocles)包围时,迦太基人为满足神的[39]欲望而屠戮大量婴儿的记载。他也急于将迦太基人描绘成异常残暴、无情的形象:“他们的战俘没有一个能得到宽恕,而且他们对这些命运之神的牺牲品绝无怜悯之心,他们会将一些战俘钉死在十字架[40]上,并将令人难以忍受的暴行施加在另一些人头上。”就连迦太基人对躲藏在被攻陷的西西里城市歇利伦特(Selinus,也译作塞利纳斯)的神庙中的妇女的宽恕,也被蒂迈欧解释为迦太基人亵渎神明的贪婪行径的又一实证:因为他们害怕那些躲在庙里避难的人可能会纵火烧毁自己的藏身之所,从而使得迦太基人失去洗劫他们财物的机

[41]会。迦太基人对神明的不敬是蒂迈欧的西西里史著作里经常出现的一个话题,例如洗劫神庙,甚至劫掠希腊人的陵墓——因而迦太基人经常成为随之而来的天谴,如瘟疫、暴风雨和军事上的惨败的打击对象。

迦太基人与希腊文化有关的行为带有贪婪和偷盗的特征,这是蒂迈欧著作中一个常见的主题。他详细地描述了迦太基将军希米卡(Himilcar)在攻陷阿克拉伽斯(Acragas)的过程中是如何将这座城市翻了个底朝天的,尽管一些市民因竭力阻止他洗劫神庙而将它们付[42]之一炬,但希米卡还是将一大批绘画和雕塑运回了迦太基。

尽管狄奥多罗斯《历史丛书》(The Library of History)中收录的蒂迈欧残篇须极为慎重地对待,但对其进行无休无止的后现代主义解构,所获得的成果是极为有限的。对于蒂迈欧对迦太基的描写中的倾向性和零碎性我们仍需谨慎对待,而对文中的陈词滥调和夸大其词也须加以警觉,但把他的记叙视为大部头的伪书却是毫无道理的。蒂迈欧对西西里爆发的全面民族冲突那令人生疑的证言恰恰有着极高价值,因为它清晰地反映了该岛的迦太基人和希腊人之间存在着一系列极为复杂的互动。

事实上,一些作家已在自己的历史著作中旗帜鲜明地站在迦太基一边,如希腊人阿克拉伽斯的腓里努斯(一位第一次布匿战争史学家),以及索西卢斯和塞利努斯(第二次布匿战争中汉尼拔的两位同

[43]伴)。尽管他们的著作仅有只言片语存世,但对我们来说幸运的是,一些兢兢业业的罗马史学家,如公元前2世纪末的罗马作家科利乌斯·安提帕特(Coelius Antipater),充分利用了这些作品——虽然安提帕特的著作同样经不起时间的摧残,不过它反过来为李维所大量[44]引用,后者关于早期罗马史的大部分章节流传至今。

我们还得深深地感谢目光始终敏锐的波利比乌斯(Polybius),[45]令那个年代最好的历史著作得以留存于世。他是一名希腊贵族,于公元前2世纪60年代以人质的身份前往罗马,成了贵族出身的罗马军事长官西庇阿·埃米利阿努斯(Scipio Aemilianus)侍从队伍中的核心成员。在接下来的20年里,波利比乌斯追随西庇阿四处奔波于地中海世界,他实际上参加了公元前146年最终攻陷迦太基的围城战。尽管波利比乌斯本质上对迦太基是怀有敌意的,但他还是对自己是一名具有十足学者气质的艺术从业者而感到自豪。毫无疑问,他毫不犹[46]豫地指出他所认为的史学界同行所犯下的错误。他所嘲讽的对象也并不仅限于支持迦太基的作家。他对蒂迈欧著作的某些部分的态度[47]已被犀利地形容为“骂个不休”。

不过,波利比乌斯很乐意向那些(在他看来是)支持他要求对历史学实行高标准的人致以谢意,无论他们的立场如何。因而,尽管与腓里努斯在一些论点上有着本质性的分歧,波利比乌斯对这位说教方式与自己几乎如出一辙的历史学家无疑还是尊敬的,并且他还因此将[48]腓里努斯的作品作为自己对第一次布匿战争的记录的基础史料。这意味着现代迦太基史学家收集了一些立场上倾向于迦太基一方以及持其他立场的史学家的观点,即使波利比乌斯认为那些观点是错误的。

就其他实物证据而言,迦太基的废墟一直在激发着那些造访过它的人的想象力。传说迦太基人曾设法将他们的财宝埋藏起来,以期在更为合适的时候回来将它们重新掘出。这促使公元前1世纪时一名罗[49]马将军麾下的军队发动了一次心血来潮的搜寻宝藏的行动。对于现代考古学家来说,迦太基可以说类似于一块由许多碎片组成的、被故意抛弃的复杂拼图。但历史告诉我们,将敌人的一切痕迹都抹掉的尝试多半无法达到毁灭者让我们相信的那样彻底的程度。

尽管位于毕尔萨山上的宗教中心被彻底夷为平地,但许多偏僻地区以及——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山体本身的某些区域成功地避免了被完全摧毁的命运。事实上,罗马人将数千立方米的碎石和垃圾倾倒在山顶的做法,无意中对迦太基的部分遗迹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甚至连在毕尔萨山西面斜坡上发现的,预示着不祥之兆的60厘米厚的黑色垢痕——关于这座于公元前146年被烧成平地的城市的不详考古记录——里面也填满了南意大利式的餐具,令我们得知[50]了那个年代在迦太基流行的陶器的风格。

此外,数千个石碑上那关于朝迦太基人的主神巴尔·哈蒙(Baal Ham-mon)和塔尼特(Tanit)献祭的记录——尽管这些记录可谓是套话连篇——也提供了与迦太基宗教仪式,特别是与用儿童献祭有关的极为珍贵的信息。亦有少量与城市生活的其他方面,如公共纪念碑的构筑以及各式各样的宗教典礼的举行相关的铭文幸存了下来。这些铭文证物有助于让我们更好地了解迦太基的宗教生活及这座城市中[51]存在的各个社会阶层。我们从这类刻在石板上的文字中获取了作为这座城市中一员的无名陶匠、金属匠、织工、漂洗工、家具匠、车夫、屠夫、石匠、珠宝商、医生、书记员、译员、衣帽保管员、土地[52]测量员、僧侣、传令官、锅炉工和商人的信息。

为迦太基定位

迦太基历史学者所面临的第二个问题较为抽象,但同样紧迫:在古地中海世界的广阔背景下,历史学家应将这座城市置于何种地位,特别是它与公认的“西方”文明——伟大的希腊、罗马文明之间的关系?毕竟,迦太基或许在西地中海地区真实地存在过,但即便是在第一批腓尼基移民建起了这座城市的五百年后,它闻名于世的黎凡特传统仍在其文化、宗教及语言传统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迦太基人与他们的腓尼基传统之间的联系,在宗教活动及礼拜仪式领域体现得格外明显。直到他们的城市被毁灭的那一天,迦太基人的父母们还在沿用他们祖先的做法:以腓尼基众神的名字为模板,在有限的姓名储备库中选取他们后代的名字(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那样,这种做法将成为历史学家的梦魇)。汉尼拔,迦太基人中最为著名的名字,意为“巴尔的恩典”(The Grace of Baal);而另一个大众化的名字,博达斯达特(Bodastart),翻译过来的意思是“掌握在阿施塔特(Astarte,掌管生育的迦太基女神)的手中”。被选中的名字也可能有着更为精确的含义,例如名为阿比巴尔(Abibaal,意为“我父亲是巴尔”)的女子,其母阿里苏特-巴尔(Arišut-Ba’al,意为[53]“巴尔的欲望对象”)则可能做过庙妓或神庙里的女祭司。

腓尼基传统在迦太基的宗教同一性建立方面的重要性,借着精雕细琢的宗教石碑——这块由阿比巴尔所竖立的石碑被认为是献祭典礼的一部分——得到了进一步确认。石碑显示:一位女祭司(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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