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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6 15:0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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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小洛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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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方知语

路遥方知语试读:

楔子

9月26日晚,空气闷热。

小吃摊边上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里面还包括穿着蓝背心摇着蒲扇的老大爷。小吃摊的老板肩上挂着一条白色毛巾,缩着大肚子朝着我挥挥手,叫苦道:“哎呀!姑奶奶哟,快别打了!你打坏的这些东西老汉赔不起啊!”

我无视他的话,紧紧摁着身下男生的脑袋,狠狠问道:“服不服?”“哎哟喂……杀人啦……”男生撇着脖子,龇牙咧嘴地叫道。

他两只手被我反擒在背后,脑袋被我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摁在桌上,旁边的狼狈现场是刚才我的一个扫堂腿留下的。“筱筱,行了行了,咱们赶紧走啊,别惹事儿。”同学郭楠在后面不停地催促我,他估计是怕四周拿着手机拍拍拍的人,一不小心把视频传上微博火了,他这个出主意溜出来吃饭的带头人会被惩罚吧!“行行行,行什么行?这臭流氓不给我道歉,我就不放他走。”我又加了一道力气,眼神落在泼满啤酒的胸口,厌恶不已。

死流氓,臭变态!

被我压制住的男生动弹不得,忙改口好声好气道:“哎呀大姐,哦不,奶奶!我错了,我流氓,我不要脸,你!你快松手,我这个姿势要抽筋了!”“道歉!”我恶狠狠地瞪着他。“是是是,对不起,我不好。”男生哼唧哼唧地说着。

我放开手,男生活络了下酸痛的手臂,扭头斜眼看着我,眼神落在我的胸上,嘴角还抹着一丝笑。

我恼怒,一手捂胸,另一只手朝他面门扫过去,男生躲得快,还贱兮兮地朝我扭屁股,说:“打不着,打不着!”“禽兽!”我面红耳赤,朝他嚷着。

郭楠立马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不跟地痞流氓一般见识,赶紧走,要是老张知道了就不好了。”我心有不甘地被郭楠带走,咬牙切齿道,“下一次要是被我撞见,我非要把他揍成肉泥!”

传出去太丢脸了,作为马上要进入精英训练营最优秀的女学生,居然在小吃摊上被一个无赖泼酒调戏,这简直是我警校生涯的一大耻辱!

不可饶恕!第一章耻辱的初遇【1】

半个小时前。“四大火炉城市”这个称呼可不是白来的,一到夏天,重庆这座山城就像是被闷在蒸笼里的一样,温度高得难受,就连9月晚上吹来的一丝风,都夹着酷暑末尾的炎热。

我,名叫方语筱,警校的大二学生,刚因为优秀的表现被教官破例赐予进入精英训练营的资格,进入精英训练营就意味着我离实习警察的路不远了。

同班的好哥们儿郭楠为了庆祝这个大喜的日子,带着小谢和我来吃路边摊。“别小看这小小摊子,味道可比五星级酒店好多了。”郭楠招呼着我入座,熟练地跟老板点了几个菜,又开了一箱冰冻的啤酒。

我在学校里,男生能干的事情我也能干,所以他们一般都不把我当女生看。每次班上有女生因为训练累得要放弃的时候,他们就会指着我,说我是全校女生的榜样,就因为这个,导致学校好多女生都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找个机会揪住我的小辫子说方语筱其实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悍。

我咬开啤酒盖,咕咚咕咚就下去了半瓶酒,我说:“不好好训练,附近哪家东西好吃你倒是记得清楚,当心被老张知道了又要被罚负重跑。”“你不说我不说,小谢不说。谁知道?”郭楠丝毫不在乎。“我们都没说你不还是被罚过吗?”我揭底。

小谢拦住我,说:“筱筱你别管他,他皮厚,再说要不是托他的福,我们还要守着食堂那点喂猪的东西吃呢。”“呵!就是。”郭楠得意道。

我丢了两记白眼给他,不解释。

如果今天没有碰到能让我在半个小时后当场发飙的事情的话,我想今晚一定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我跟郭楠、小谢喝酒喝到一半,作为警校学生特有的直觉,我总感觉背后有一双淫贼的眼睛在盯着我。

我回头好几次观察,只看到后桌上围了四个男生,看样子是其他学校的新生。

我一回头,他们就安安分分的,我一回过头,背后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样会使我心烦意乱,吃不好饭。

郭楠发现我的小动作,笑着打趣我说:“看样子你这朵大二的警花,连外校的小男生都吸引得住啊。”“姐天生丽质难自弃。”我剜他一眼,走到摊边去又选了一些串串。“老板,再给我煮十多串羊肉串。”身后一个朗朗纯净的声音响起。我没做多想,回头往座位走回去,却在转身时撞上了这个声音好听的人。

不,准确说,应该是他刻意站在我的正后方,让我撞的。

冰冰凉凉的啤酒从他手上洒在我的领口,白色的T恤顿时湿了一大片。“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擦擦。”男生从裤兜里掏出纸巾,往我的胸上抹去。

是,是胸,我的34D胸。

我脸上一阵凉白,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一时间,四周静了下来。

郭楠和小谢往我这边看来,四周的摊位都往我这边看来。被我扇了一巴掌的男生歪着脑袋,半天才回过神来,我看见他惊愕的神情慢慢变得难堪,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我……去……”“去你妹!臭流氓!”我反擒眼前高我半个头的小流氓,将他的脑袋死死地按在羊肉串摊上。四下的人皆惊坐起来,立马将我们围成一个圈,拿着手机拍摄的人不亦乐乎,只当运气好出门撞上一场好戏。“这都什么运气,居然碰上个有身手的……”被我按住脑袋又制住手臂的男生五官挤在羊肉串里,变得扭曲和狰狞。他的同伴见状围上来,连忙道歉,“美女美女,对不住,咱哥们儿开个玩笑,别生气啊。”“滚一边儿去!”我冲他们三个嚷道,今天这臭小子要不给我道歉,我就要揍死他!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劝我松手,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前让我松手。趴在羊肉摊上的男生见我态度强硬,终于松口道:“好了好了姑奶奶,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好吗?”“说对不起。”我加重手里的力道,手指穿过他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抓住。“对不起,我真的错了!”男生不再反抗,我能感觉到手底下的他已然放弃了挣扎。我松开手,男生的同伴赶紧将他扶起来,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将嘴角的生羊肉沫呸了出去。我怒目而视,瞪着那张欠扁的脸,发誓要牢牢记下,若下次不幸再遇见,不废他半个胳膊我就不叫方语筱!

男生喘了口气,嘴角带笑地看着我。随后,他目光又往下一移,我心中一惊,捂住胸口。“好凶器。”男生咧开一排白齿,戏弄地说道。“王八蛋!”我顿怒,飞腿扫去,郭楠和小谢立即拉住我胳膊,将我往后拖,道,“别别别,筱筱!”

男生被他的哥们儿拥着给架走,我失去理智地大叫:“色胚!有胆留下名字,看本姑娘不剁了你!我剁了你!”“筱筱,别生气别生气,犯得着跟市井流氓生气吗?乖啊乖,咱们先走。”郭楠连忙宽慰我,我挣开他的束缚,恼羞地瞪了他一眼。

围观群众拿着手机好不热闹地拍着我,我心中心烦气躁,冲他们挥手道:“拍什么拍,去!”然后,我也没了吃烧烤的心情,黑着一张脸回去了学校。

可一回学校,我就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冲动了。如果因此教官给我记了什么过的话,那我进入精英训练营的机会岂不泡汤了?

镜子面前,我用毛巾裹着自己的齐唇短发,心不在焉地揉着。如果因此我受到处分的话,那个臭流氓就别想在这个城市活下去。【2】翌日,我果不其然地被叫去了老张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他淡定地将电脑推到我面前,上面播放着一段视频。视频里咬牙切齿将一个“无辜”市民打得落花流水的女英雄就是我。“报告教官,我看完了。”我舔舔嘴唇,端正站好,等待处分。

老张将电脑屏幕面对着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大拇指指端抵着自己的牙齿,有模有样地评论:“筱筱,你这身手还挺不错的。”

我如泄气的皮球耷拉着双臂,可怜兮兮地说:“行了老张你别挖苦我了,说吧,上面打算怎么处罚我。”

老张也不卖关子了,遗憾地望着我,说:“筱筱啊,上面暂且把你进入精英训练营的名额摘去了。你不要难过,如果你后面表现得好,还是会有机会的。你是这堆女生当中最优秀的一个,上面不会真的放弃你。”

我知道老张说这么多是为了安慰我,可是我被摘去名额是事实。我离精英训练营远了一步,离实习警察远了一步,离我八年的愿望远了一步。

我鼻头一酸,狠狠地咬着上唇,最后吐出一口气,强颜欢笑说:“没事儿老张,我会继续努力的!”

老张叹了口气,看着故意提起一口气将难过的情绪压制在心底的我,说:“筱筱,我给你放一周的假,你好好调节一下,等心情好点儿再来学校吧。”“谢谢教官。”我对着老张行了个礼,说,“那,我出去了。”“去吧。”

我笑笑,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郭楠和小谢在外面等着我,一见我出来了,纷纷跟在我后面手足无措。我挺起胸膛、目不转睛地往前面走着,我想,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好好表现争取下一次的机会就好了。

可即便是这样,我心里仍旧会难过、会失落,会为了昨晚遇到的人而感到生气。

我咽不下这口气,扭头对小谢说道:“小谢,你帮我去查一下那家伙的底细!我不甘心!”“筱筱,你不会还要……”小谢惊呼一声,忙又捂住嘴回头看着老张办公室的方向。

我说:“你放心,这次我有分寸了。那家伙害得我错失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小谢拿不定主意,看向郭楠,郭楠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说:“照筱筱说的话去做。”“好,我找个理由出去,用网吧的电脑帮你拿到那家伙的资料。”小谢说。

我扬起眉毛,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背后,潇洒地走出了学校。

既然老张给我一个周末休息的时间,我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回到家的半个小时,我收到了小谢发过来的短信,上面是昨晚那个男生的详细资料。

路遥,男,本地人,理工大学网络工程2015级的学生。另外还附带了他的家庭住址以及非主流时期在网络论坛上发表言论的链接。

也就是说,这个只有十九岁的臭流氓近在咫尺喽。我握着手里的手机,指间加大了力度。“踏破铁鞋无觅处,臭小子,你就给我等着吧!”我咬牙切齿,快速地翻着通讯录,找到蓝小贝的名字拨了过去,不等对方讲话,我便说,“小贝,有空吗?我过去你学校找你玩儿。”“难得筱筱姐你放假啊,只要你来,我没空也得有空。”蓝小贝甜甜地说。“行,下午一点我过去,去了电话联系。”我挂上电话,将手机叩放在桌面。

那张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只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片纯白景象,中间堆了个粗糙的小雪人,十三岁少年脸上的笑容足以暖化整个冬天,他将一团雪球偷偷放进五岁女孩的帽子里,女孩还为了上一秒他抢走她棒棒糖而眼角挂泪。

我拿起相框,抱得那样紧,我说:“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我搁下相框,在衣柜里翻了一件最漂亮的衣服,然后对着镜子涂脂抹粉,给自己勾勒了一张精致的妆容,再戴上了墨镜。随即,我出卧室换上高跟鞋,刚买菜回来的妈妈打开门一见我这副模样,诧异地问:“筱筱你要外出啊?”“例行公事,我晚上回来吃饭啊妈。”我狡黠地拍拍妈妈的肩膀,转身钻出了房门。

不是我吹牛,被评为警校校花的我对自己的颜值还是很有信心的,若不然,那个叫路遥的浑小子怎么会挑我找麻烦?若不然,我这次过去理工大学,怎么引起他的注意?

搭着地铁在理工大学下车,我看见蓝小贝躲在校门口建筑的阴影里。我撑着一把蕾丝镶边的紫色太阳伞,走过去一把将蓝小贝搂进怀里,边走边问:“等久了吧?”

蓝小贝抬头看着我,心照不宣地问:“不久,话说筱筱,你特意打扮得这么美,不单单是来看我吧?”

不愧是我的发小,我想要做什么都瞒不住她。

我将太阳伞往后轻轻一扬,墨镜下的双眼微微眯起。看着眼前这栋粉刷成蓝色的教学楼,我缓缓地将嘴角勾起,说:“哼——我呀……是来报仇的。”“我们学校有人惹了你?”蓝小贝吃惊地捂住嘴巴,她潜意识里也许在说,天呐,谁还有胆量和命敢惹你啊筱筱姐。

我侧着身体,在蓝小贝耳边说了段悄悄话,蓝小贝立刻给我做了个OK的手势,说:“包在我身上,你先去社团活动室等我吧。”

然后,蓝小贝立即撒开脚丫子跑开,可爱的BOBO头在阳光下一跳一跳的。我笑着继续往教学楼走去,最后钻进了D四楼的社团活动室。

我仔细检查过了,这间活动室里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我就算把那个叫路遥的小子打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不过,我可不会打死他,身为未来的人民警察,这么恶劣而又不讨便宜的事情我怎么会做呢?

我坏笑着从包里拿出我的“秘密武器”,咬牙切齿道:“这下你插翅难逃了吧?”【3】

二十分钟后,我隔着一个楼层都听到了蓝小贝“哎哟哎哟”的声音。果不其然,一会儿的工夫,我就看见她被一个大块头背着,旁边还跟着献殷勤的路遥。“哎呀!贝贝,你这是怎么了?”我故作惊讶地迎上去,两个呆子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我今天可化了个大浓妆,上次见面又是晚上,他们定是认不出我了,不过,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色狼和流氓,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跟美女套近乎。

蓝小贝有气无力地趴在大块头的背上,幽怨地说:“可倒霉了,刚刚走路不小心崴了脚,幸好遇到这两位学弟帮我。”“那可真是感谢了。”我连忙侧过身体做邀请状,“两位帅哥把我朋友放下来我看看,你们这边坐坐,吹吹空调。”

我帮着大块头将蓝小贝放下,让她坐在椅子上,蹲下身帮她揉着脚踝。我余光所及之处,清晰地看见了路遥和大块头坐下,盯着我露出的大腿正无耻地商量着写什么。

我冷笑一声,起身将门关上并反锁,转身微笑着对他们说:“这次真是谢谢你们了,我拿点饮料给你们喝。”“哎,美女,别客气,我们自己来。”路遥说着就要起身过来帮忙,可是他一起身时,便感觉臀部的重量重了许多,一扭头才发现椅子已经牢牢地粘在了裤子上。

蓝小贝没忍住,掩面轻笑了声,大块头见状想去帮助路遥,却没料到自己的裤子也粘上椅子。我见此,故作恍悟,捂着脸抱歉道:“哎呀对不起啊,我忘了这两张椅子上涂了胶水,天呐,这胶水黏性可强了,因为撕不下来,所以……只能把裤子脱了哟。”我戏谑地看着路遥,等着他露出狼狈的模样。

大块头还没反应过来,似是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做。倒是路遥,听见我不加掩饰的声音后浓眉一拧,怪异地盯着我,许久后,他开口试探:“34D警花姐姐?”“啊!那个揍你的人!”大块头顿悟。

既然他们已经认出我了,我也没必要拐弯了。我双手环胸,靠在门边,不屑道:“真是不开心啊,本来给你们准备了四张椅子,没想到你们只来了两个人。”

椅子的重量总会让裤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路遥提着裤子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以身高优势俯视着我,笑问:“警花姐姐,昨晚是我不对,你也不至于为了再见到我而打扮得这么漂亮吧?”他拍了拍屁股后面的椅子,又说,“这个见面礼我们收下了,您‘胸怀天下’,就行行好让我们走呗。”

我慢悠悠地站直身体,迎上路遥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害我失去了进精英训练营的资格,我会这么轻易地放了你?不过我很善良的,你要出去可以啊,裤子脱了呗。”

路遥保持着僵硬的微笑,说:“你不是给我开玩笑吧。”“我这么认真,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我微笑着,眼中迸射着坚定的光芒不容商讨。

路遥看着我良久,最后深吸一口,后退一步,说:“脱就脱。”

然后,他果断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那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蓝小贝许是被他这流氓的行为吓住了,尖叫一声立即捂着眼睛将脑袋扭到一边。

我将早就打开摄像头的手机对准路遥的裤裆,行云流水般地按下拍照键。路遥脸色一变,连忙提起裤子,防备似的瞪着我:“你套路我!”“我有吗?”我一摊手,故意耸肩。

路遥急红了脸,他也许想看到我和蓝小贝一样的反应,但却没算准我已经熟知他的行为,根本不屑一顾。

我转身,将门拉开,如礼仪小姐般温柔,说:“慢走啊,两位。”

大块头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一看我要放他们走,便看向路遥,等着他拿主意。路遥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且不跟小女人一般见识!胖样儿,咱们走。”说完,便挺起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到他们在转角时匆匆忙忙地跑去了男厕。“筱筱。”蓝小贝贼头贼脑地从社团活动室里走出来,好奇地问我,“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把我带上来啊?”“流氓的本性呀。”我笑着看向蓝小贝,伸出手指头勾了勾她的下巴,“小美人儿。”“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你一直报复他,那你跟他之间的梁子就会越结越深。”蓝小贝担心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在担心我的身份,如果被教官们知道了,我肯定又得挨训。

我无所谓道:“只要能出这口气,被罚就被罚呗。反正我最想进的训练营也进不去了,不怕多被罚一点。”“筱筱啊。”蓝小贝挽着我的胳膊,安慰我道,“你要相信自己,你这么优秀,机会不会白白溜走的。你想要做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的,那种害你错失良机的人你不要理他!老天会惩罚他的!”

我微微一笑,说:“行了,不用安慰我,我还不至于就这样被打击到。我先回去了,晚上答应我妈回去吃饭。”“嗯!那我就不留你了。”蓝小贝笑着说,酒窝陷进去,特别可爱。

我抓了抓她的头发,跟她告别后离开。【4】

蓝小贝是我在幼稚园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小姑娘,她那时爱哭,妈妈不在就哭、饭不想吃也要哭。班上调皮的男生整天“爱哭鬼、爱哭鬼”地叫她,那样,她就哭得更伤心了。

我不忍心大家欺负她,于是就一直保护着她。我们念同一所小学,一起上下学、一起学习、一起成长,甚至说过以后要做同样的工作、嫁给同一座城市的男人。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那场在陡峭山腰间疾驰剧烈的追逐,让我最亲的人从此失去音讯。于是,我发誓我要变得强大,我发誓倾尽这一生我都要找到他。

那时,我爸爸妈妈都反对我当警察,他们说,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孩子。我承受着父母的反对,默默地在风雨里前行,是蓝小贝一直在鼓励我,视我为她此生唯一的偶像,相信我的骁勇,相信我一定能完成心中的愿望,于是,我一直坚持到现在,说服我的父母,朝我的目标慢慢地迈过去。

如果不是路遥的话,如果不是他!

我站在地铁里,看着我拍下的路遥的照片,抓住扶手的手指掐得泛白。忽然,我感觉到了一双灼热的目光,我一抬头,看见了站我旁边大叔诧异而又意味深长的眼神。

哦,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地铁上盯着一张男人裤裆的照片目不转睛,这个社会可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我果断地收好手机,地铁一到站我就低着头钻了出去。

到家后,我迅速地将自己锁在卧室。拔掉网线,连接上公共wifi,在理工大学的论坛上注册了一个账号,账号名取为“路遥知马力”。

我思索了一会儿,在论坛上发了一个贴“学姐们,你们看我这平角裤尺码对吗?”然后,我将路遥那张照片贴了上去。末了,我拍拍手,将电脑合上。

话题已经抛出去了,至于吃瓜群众怎么议论,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往后仰着,脑袋吊在椅背上,长舒了口气。

晚上,蓝小贝给我打来电话,为我报告后续之事。她说:“筱筱,回帖已经好几百了,有人扒出了路遥的专业和寝室号,但是到现在为止,还不见路遥或者跟他有关的人出来说一句话。”“臭名远昭,谁愿意帮他?再说他知道我是警校学生了,说明那天晚上我揍他的视频已经被很多人看过了,他若是还要脸,这时就应该保持沉默。”我靠在床头,用手指抚平贴在脸上的小黄瓜片。“可是筱筱,你不怕那个路遥报复回来吗?”蓝小贝担心问。“我还怕他不报复我呢。”我翻了个白眼。

他最好来报复我,毕竟我整他的方式还没展现痛快。

我挂上电话,将脸上的黄瓜片一片片拎起来扔进垃圾桶里。我觉得,老张给我放一周的假,就是让我来发泄心中不快的。

我躺在床上,先什么都不管了,睡觉再说。

第二天上午,我是被蓝小贝的尖叫声吵醒的。她打来电话,我还迷迷糊糊的没醒过来,电话那端便传来了她的尖叫声,那声音之尖锐快要刺破我的耳膜了。

我的心脏陡然一跳,惊坐起来,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惊喊道:“蓝小贝!”“筱筱……”蓝小贝的声音里裹着哭腔,说,“我被威胁了……”“你在哪儿?”我听到蓝小贝的声音,迅捷地将睡衣换下,穿了件包臀的韩版宽松白T恤。蓝小贝弱弱地说,“我……我在酷玩电玩城这里。”

我将手机放在桌上,按下扩音,说:“别怕,我马上过来。”我胡乱扎了个半丸子头,穿上一条短裤,提着包包杀向电玩城。

我知道,威胁蓝小贝的人非路遥莫属。因为我方语筱活了二十年,以前的仇人早就东西南北不在这座城市了。现在唯一的仇人就是路遥!

正当我在心里把路遥已经大卸八块的时候,我已经赶到了酷玩电玩城,但是,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深度怀疑蓝小贝到底是不是被威胁了。

此时此刻的蓝小贝正站在夹娃娃机面前,专心致志地夹着玩偶娃娃,旁边站着路遥身边的那个大块头,一只手里拿着一杯快要融化的华夫冰激凌,一只手里拿着装有游戏币的杯子。“蓝小贝。”我拔高声音,以一种不可抵挡的冷艳气场走过去。

蓝小贝一听见我的声音,扭向这边,兴冲冲地跑过来:“筱筱!你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我半眯着眼,上下打量着蓝小贝,蓝小贝反应过来,心虚地往后一躲,嘿嘿地笑着。“怎么回事?”我问。

蓝小贝抠着脸蛋儿,不敢看我,说:“被威胁没错啦,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于是,蓝小贝给我复述了事情的真相。

她有晨跑的习惯,今天早上晨跑时忽然被路遥四人拦住,他们不顾她的惊叫声带她去吃了碗酸辣粉,然后“挟持”她来到电玩城,在无人且黑暗的过道里逼她打电话给我。蓝小贝本不想打电话,可四个男人在她面前“嘿嘿嘿”地奸笑,说:“学姐,如果你不打电话的话我们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哦。”

然后,蓝小贝就吓得给我打电话了。

再然后,路遥就放了蓝小贝,让这个叫庞阳的大块头给她买了喜欢的冰激凌,带着她在电玩城玩游戏。

蓝小贝指指里间,小声地说:“他在里面等你呢。”

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向里间。现在时间比较早,电玩城里的人不多,路遥三人正坐在环游赛车前,玩儿得不亦乐乎。

寸头的男生似乎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扭头一看,乍眼没认出我,再看了一眼后便拍着路遥的胳膊。路遥扭头,见我来了,不慌不忙地跑完一圈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我。“找我做什么。”我连看都懒得看他,语气不好地问。

路遥笑眯眯的,将另外两人招呼过来,一个一个给我介绍:“来,介绍我朋友给你认识,这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叫马力,别看他长得一般,人不可貌相,他可是个电脑高手。这个流里流气的叫杨一飞,是个仗义的富二代。我呢,你已经认识了,我叫路遥。”

我漫不经心地抬起眸子望向路遥,问:“想跟我套近乎吗?”

路遥笑了笑,说:“哪有,你看啊,那天晚上我对你耍流氓了,昨天你对我耍流氓了,咱们扯平了。”“咱们可没扯平。”我不吃这一套,说。“好啦。”路遥靠近我,低着头,脸上的笑容里充满着暧昧。他说,“别闹啦宝宝。”

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他、他叫我什么?我抬头望着他,他咖啡色的眸子里裹着耐人寻味的笑意,我往后退了一步,扭头看向电玩城里渐渐走进来的玩家,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头升起。“你胡说什么!”我瞪着路遥,压低声音怒道。

路遥垂着手臂,楚楚可怜地说:“宝宝你别生气了,你看,我说了我不介意啊。”

他的声音慢慢拔高,引来玩家们观望。在他们眼中,就像看到一对寻常情侣在吵架一样,谁都会好奇地想多看两眼。

我咬着唇,脸上无比尴尬,道:“你闭嘴!你别乱说!”“宝宝……”路遥凄惨地喊着我,伸出双臂似是索要安慰,我一惊,顿时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诧异地看我两眼,然后故作不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不怪你了你还要躲着我?那个男人就那么好吗!”“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高声叫道,怒不可遏。

路遥痛苦地捂着脸,再将手拿下来的时候,脸上是两片泪痕。我顿时彻底膜拜他了,他戏演得也太好了吧!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居然能说哭就哭,还这么的歪曲事实!“筱筱,我们认识十年了,从高一就在一起了,难道这么长久的感情都比不过那个你只认识了三天的男人吗?他有什么好?那么老、那么忙!除了给你钱,他能为你做什么?”路遥一步步逼近我,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被女友抛弃的可怜男人形象。

是啊,这个男人爱她至深,甚至原谅她劈腿。可女人呢?为了一个有钱的大佬,狠心抛下了认识十年的男友,这要谁都会说女方的不是。此计之毒,不可饶恕!

我攥紧拳头,刚想一脚踢爆他脑袋,可转念想到老张对我的惩罚,我心下立即就打住了。路遥是要逼我动手,让我承受这些围观者的“道德批判”,这样,他就得逞了!

我望着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的青年男女,无脸与路遥对峙,干脆不理他,转身就走。“筱筱,你还是决定要走吗?”路遥追上来拽着我的手,我迅速转身,抬起膝盖,用力顶在路遥的裆下。路遥痛哼一声,身子一弓,这下是真痛苦到要哭了。“不好意思啊,这真是自我保护的惯性动作,怪不得我。”我淡淡地说道,然后离开了电玩城。

身后是怎样的一片狼藉我不想揣摩,走到楼下的时候,蓝小贝捧着冰激凌跑了下来。我停住脚步,扭头看向她,道:“蓝小贝,你跟他们合伙耍我是吧?”“我、我没有。”蓝小贝喊冤道,“他们的确把我抓到了这里,但是、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啊!”她恍然大悟道,“他们是想借用我引你出来报复你!”

我无语地揣着手,不想在这里久留。蓝小贝踩着小碎步跟着我,说:“筱筱,别生气嘛,我错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还没洗漱呢。”我无力地拒绝,抬手叫了辆出租车,不等蓝小贝说完就钻了进去,“师父,南岸区万寿华庭。”

蓝小贝在车外拍了几下窗户,我没有理她。

坐在车上,看着倒退的风景,想着我跟路遥彼此互相对付,我心里忽然沉甸甸的。我哪怕削了他的骨,我进入精英训练营的资格也换不回来了,可我如果不让他好看,我心中始终愤愤不平。

我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还未完全褪去青涩的少年,穿着崭新的警服,站在阳光斑驳的树影下,对我比着“V”的手势。他露出一排皓齿,脸上的笑容胜过我所见的每一缕阳光。“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我的指腹抚摸过屏幕上他的脸,内心变得惆怅。【5】

我忽然想起两年前,我刚高考完。

那天的温度像是将人闷在蒸笼里一样,我飞快地骑着脚踏车,洁白的校服后背被我的汗渍湿透。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爸爸妈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早早地说过要给我好好犒劳一下。“筱筱,这么快就回来了?快来洗手吃饭。”妈妈放下一碗鲫鱼汤,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来拉我。

原本他们俩的爱平分给了家里的两个孩子,可是他们现在连同另一份爱也给了我,这么多年来,我感受得无比真切。“爸妈,我有话要跟你们说。”我站在原地,妈妈来拉我,我没动。

他们看着我,我吸了口气,最后闭上眼睛豁出去道:“爸妈,我要考警校!”

爸爸手中的碗碟悉数掉落在地上,他的两只手还呈端碗的动作,但却清晰地哆嗦了一下。

我紧张地看着他,又看向妈妈,妈妈的眼眶瞬间湿润,背对着我偷偷地擦拭着眼角。“不是很早就跟你说了,考什么学校都好,就是不能考警校吗?”爸爸站在客厅中央,声音里像被绑着沉重的铅球。

我默默无言,最后道:“对不起爸,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这就成了我唯一的梦想,我要考上警校,成为警察。”

还不到五十岁的妈妈佝偻着身子坐到了沙发上,埋着头一遍一遍地抹泪,隐隐地抽泣起来。我心有不忍,道:“妈……你别这样。”“你们都想离开我们,都是这样想的!”妈妈终于开口,声音里有太多悲伤和无奈。“我没有这样想过。”我解释。

爸爸偏过头来,皱眉问:“你忘了维维是怎么死的吗?你也想步他后尘吗!”“哥哥他没有死!”我大声反驳道,眼泪猝不及防地淌下,“爸爸!我就是想找到哥哥才要当警察的,这也是哥哥从小的梦想不是吗?我不信他死了……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体,我就是不信!”“可是这么多年了,他要是没有死他为什么不回来见我们?为什么那些警察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他!”爸爸猛地一拍桌子,道,“什么狗屁梦想啊!他要是不当警察,他能死吗?”“爸……”我摇着头,心里似铁钳在拧一样,说,“爸……妈……哥哥、哥哥是为了救我才出事的……我懂你们心里的难过,可是这五年来我更难过,我经常梦见以前的事情,梦见哥哥还在身边,我心里的自责在五年里越来越沉重,我如果不找到他……我会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折磨当中的……爸……我求你了……”

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抽泣和叹息声。本来热气腾腾的饭桌现在也变成了残羹冷炙,我站在门口,双手手指紧紧掐着手心。

良久,爸爸转身回了房间,说:“你若是跟你哥哥一样不顾你爸妈未来的死活,那你就去吧……”

然后,他进了卧室,妈妈也跟了进去,那天,他们再也没有出来过。

我依旧站在门口,听着客厅里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餐桌上用猪油炒好的菜慢慢地凝固起来,我鼻子酸酸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两个小时后,我将饭菜全部热了一遍,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旁边等爸妈出来吃饭,可是等了许久,他们仍旧不出来。我起身去敲他们的房门,沙哑着声音喊道:“爸妈,吃饭。”

他们没回我。“爸妈……”我开口,喉咙里像被厚厚的尘埃给堵住,“我……”我紧紧咬着嘴唇,上面渗出隐隐约约的血迹,“我……我不考警校了……你们出来吃饭吧……爸爸……”我伏在门边,难过地哭了起来。

几分钟后,妈妈开了门出来,叹了口气说:“我把饭菜拿一点进去给你爸爸吃吧。”

我侧身让开,可仍旧止不住地啜泣。“别哭了,你也吃一点吧。”妈妈端着饭菜走到我身边对我说,然后又进了卧室关上门。

可我哪里有什么胃口吃饭呢?我心中的委屈与难过无处诉说,我跑进自己的卧室趴在床上,那天,我哭了整整一晚上。我想,哥哥,我的力量这么薄弱,我如果不当警察,我怎么找得到你?可是如果我当警察,爸爸妈妈就会难过,他们已经失去了你,如何能再失去我?

那天的那个选择,是我人生当中最艰难的一个选择。

成绩出来的那天,就要开始填志愿了,我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第一志愿的空白处,输入了警校的名字又删除,输入了又删除,如此反复多次后,我崩溃地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妈妈听见声音进来看我,我将她推出门,反锁好,蹲在门后咬着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嗒嗒嗒”地滴在手背上,没一会儿,整个手背就湿透了。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我赶紧抹了抹泪,控制不住抽噎地去开门,是爸爸。

爸爸走进来,慢慢地在我的电脑前坐下,然后,在我的第一志愿里输入了我想去的警校的名字。“爸爸!”我吃惊地看着他点击确认键,半天都不知道这是何意。

爸爸站起来,看着我,像是深思熟虑后说:“筱筱,如果阻止你会让你这么难过,那么身为父亲的爸爸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好父亲。筱筱答应爸爸,无论找不找得到哥哥,你都要好好地保护自己,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现在是爸爸唯一的一个孩子,你啊……就是我跟你妈的命,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知道吗?”“爸……”我扑进爸爸的怀里,蹭在他的肩膀上,爸爸拍了拍我的后背,最终叹息了一声。

从那天起,我贴了两张便利贴在自己的书桌前,一张是“找到哥哥”、一张是“不让爸妈难过”。我知道,爸妈答应让我考去警校,一定在心里与自己的思想做了莫大的争斗,我也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他们担心,也不让自己后悔。

可现在,我丢失了进入精英训练营的机会,我还不敢对爸妈说起。

前头司机师傅刹住车,对我说:“小姑娘,万寿华庭到了。”

我想了一会儿,又说:“抱歉师傅,我现在不下车,能带我去一趟城南墓地吗?”

我想去看看哥哥,想跟他说说话,我想,那些让我迷茫和纠结的,他一定会给我一个答案。

因为从小到大,他都那样呵护我、疼爱我,为我解答一切困惑。

我相信,现在、此时此刻,甚至未来,也会是一样的。第二章八年前的噩梦【1】

城南墓地。

这里离城市不算很远,能隐隐约约听见钢筋水泥中的机械声。当初将哥哥的安息之所选在这里,爸爸说,如果他想家了,想回来看看,就不至于走那么久了。

可是这座坟墓中,只有哥哥的衣物,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白色的墓碑上贴着哥哥二十岁时候的照片,少年风姿,无可匹敌。

我将来时路上买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道:“哥哥,我又来看你了,你要等我,我很快就可以找到你了。”

回答我的是从旷野上吹来的风,我蹲下身来,坐在墓碑旁边,自言自语:“哥,你说筱筱是不是特别没用?都这么大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老是惹祸上身。你说我只要隐忍一点、冷静一点,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会变得轻松许多了?咱们是亲兄妹,怎么性格就差那么多呢。”我坐着,抓着头发,无尽地长叹。

许多时候,我思想中明白孰轻孰重,但就是无法克制骨子里的冲动和好强。小时候,爸爸妈妈买了什么东西,我总想比哥哥多要一份,哥哥十分疼我,我要什么他便给我什么,所以我想啊,我生来就该是被幸福眷顾的小公主,谁也不能欺负我谁也不能反抗我。

哥哥走后,我才惊觉,当初只不过一直生活在他们的臂弯下,所以才有恃无恐罢了。

太阳从云层里探出脑袋,一大片墓地都笼罩在了日光之下。我不知道坐了多久,感觉微热后起身,跟哥哥告别,慢慢地往马路边走去。

这里较为偏僻,要走到可以打车的地方需要走将近半个小时。我踩着零星的树影,脑海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竟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早已从城郊走到城内了。我不再想恼火之事,打车回了家。妈妈早就做好了饭菜在等我。

自从我念警校之后,他们就没在我面前提过哥哥了,也许怕我难过,也许怕自己难过。

老张给我的假期只剩最后一天了,这天一大清早我就爬起来,想给爸爸妈妈买点东西,至少将冰箱填满,让他们在家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超市里,我选了满满一大购物车的东西,准备排队结账。周日早上的超市十分拥挤,多为抢新鲜蔬菜的老太太和阿姨,结账的地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我等得无聊,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可这时,我无意一瞥却瞧见前方等候结账的老太太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用自己买的一袋零食挡在他和老太的中间,眼神老是往老太的裤兜里张望。

敏锐的直觉告诉我,他在伺机作案。果不其然,我正观察着,忽而发现他收回手,夹了个东西在自己的腋下。

小偷!我怒目斥道:“喂!干什么呢!”

男人心虚地往身后一看,见我指着他,立马如泥鳅一般从护栏下钻出去。我迅速脱下高跟鞋,翻身跃过护栏,快速追了上去!“可恶!”我看着下身穿着的紧身裙,懊恨自己为何因爱美要穿这碍事的东西,身为警校学生明明该对周围有时刻的警惕之心,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方便擒拿作案者啊。

看着小偷越跑越远,我心下一狠,将紧身裙撕开一个口子,随手抓住停车位上的路锥就朝小偷的腿甩去。小偷的腿被击中,软绵绵地扑了下去,我赶紧跑上去将小偷制伏在身下,超市的保安赶过来将他抓了起来。

一个黑色皮夹包掉落在地上,我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不少的现金以及银行卡身份证。“又是你啊,警花姐姐。”

我一顿,抬起头,看见前方站着路遥,两只手叉在胯处,颇为好奇地盯着我。我懒得理他,白了他一眼打算回超市把钱包还给那位老太,可我刚踏出一步,便看见裙子划开了更大的一条口子。

方才跑得太急,让撕裂的地方拉大了。我伸手抓住裙摆,将两片裙子紧紧捏住。这时,被偷钱包的老太从超市里跑了出来,她后知后觉地来到我面前,我将钱包递给她,她不停地说谢谢。

我叮嘱她下次一定要小心,然后抬头,发现路遥不见了。

罢了,见着他总没好事。我抓着裙子,十分拘谨地往超市里走去,半路,一个人忽然拉着我闪到了安全出口的楼梯处,厚重的大门关上,隔绝了与超市内部的视线。

我疑惑地看着拉我过来的人,见是路遥。他递给我一条还未拆封塑料袋的短裤,说:“喏,换上吧。”

我表情有些难看,接过短裤撕开外封袋,果然是男孩子外穿的短裤。说实话,丑爆了。

看着我嫌弃的样子,路遥一把夺过去:“不穿算了。”“站住。”我抢过短裤,将他推到一边背对着我,威胁道,“敢偷看我就戳瞎你的眼睛!”“嘁,谁爱看,外面等你。”路遥鄙夷地回应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用背抵着门,迅速地撕掉裙子换上短裤,丑是丑了点儿,但好歹比坏掉的裙子强。我整理了下起褶皱的地方,拍拍屁股开门出去。

站在外面的路遥无意扭头,视线落在我的下半身上,脸上露出了迷之微笑。“笑什么笑!”我没好气地瞪着他。“没,挺合适的。”路遥收敛笑容,故意深沉地点点头。

我不想多说话,路过路遥身边时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回到超市,我穿好脱下的鞋子,把所买的东西结账提走。我以为,这就算完了。

当天晚上我要回警校报到,可是在下午的时候,我收到了蓝小贝发过来的一个链接,这个链接出自理工大学的论坛,标题是“在超市遇到的怪阿姨”。

没错,这个怪阿姨就是我。

从楼主提供的图片来看,这位怪阿姨身高只有140厘米,穿着纯白色的无袖衫和纯黑色的男士短裤,脚下踩了双米白色高跟鞋。她提着一只看起来比她还要重的袋子,正吃力地往手臂上扛。

不仅如此,我警校班上的好朋友全部接二连三地给我发来微信,问我这样的打扮是不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就连老张这个半年不上微信的人都体贴地问候了我一句。“有意思……”三个字从我牙缝里钻出来,我将手机紧紧地拽在手里,嘴角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

当路遥救我于尴尬中时,我还在内心告诉自己,我大人有大量往事一笔勾销。可是现在,我觉得我跟他之间的仇恨勾销不了,敢踩我头上,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打电话给蓝小贝,让她帮我把路遥约出来,就说我要还裤子给他。【2】

我在一家茶楼间坐着等路遥,旁边叠放着整整齐齐的短裤。半个小时后,蓝小贝和路遥来了,路遥开门一见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道:“哟,请我喝茶呀。”

我让蓝小贝先出去,然后站起来,双手奉上短裤,说:“谢谢你,这个还给你。”

路遥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说:“不用还了。”“那怎么行?我家里没有与你年龄相仿的男生可以穿这条裤子。我已经洗干净了,拿好吧。”我往前递了递,说。

路遥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了过去。

就在他伸手来拿裤子的时候,我的手从裤子底下迅速探出,抓住他的手腕往前一拉,立马将他摁在了茶几上。路遥想反抗,我却已经用短裤将路遥的双手牢牢地绑住。“早知道没好事,就不该放松警惕!”路遥郁闷地趴在茶几上,唉声叹气道。

蓝小贝听到动静,从外面开门一看,立即吓得捂住嘴。

我摁着路遥的后颈,逼他抬不起脑袋,道:“你别动!”“你这八婆,你到底想干吗?”路遥凶狠地问。“我想干吗?你为什么要偷拍我的照片传到你们学校论坛!你还跑去警校论坛发帖了吧!不然我同学怎么知道的?”我逼问路遥,路遥牵强解释,“多有趣啊!你不觉得有趣吗?”

有趣……

我一拧眉,提起路遥的衣领,将他从茶几上拽起来,一脚踹到墙根上,道:“打人有趣啊!你不觉得有趣吗?”“筱筱!”蓝小贝惊呼一声,扑过来拉住我的手。

路遥许是被踹了胸膛,咳了几声,再抬头看我时,眼中有一丝愤怒。

他慢腾腾站起来,看了一眼被绑住的手腕,对我说:“气消了给我解开啊。”“你想得美!我要是个警察的话非把你逮去派出所好好关几天!”我指着路遥,气不可耐。

路遥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他不耐烦地对蓝小贝道:“蓝小贝!你这姐们儿靠不靠谱啊?”

我一顿,看向蓝小贝。

蓝小贝立马埋着头,用手指头捏着我的衣服。“蓝小贝,你搞什么鬼?”我皱眉问。

蓝小贝躲在我身侧,小声道:“我……我没什么啊。”“我跟她来的路上,她再三叮嘱我,说那什么精英训练营对你很重要,结果我给你搞黄了你很生气,让我过来的时候你揍我我得扛住。但我万万没想到……”路遥后知后觉地吃痛,皱起眉头,费力道,“你竟然将我往死里揍!”“蓝小贝,我的事谁让你瞎掺和了?”我甩开蓝小贝的手,暴脾气上来了。

蓝小贝委屈道:“哎呀筱筱啊……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再跟路遥起什么冲突了,要是再被你们学校知道了,别说精英训练营的资格遥遥无期了,处分多了毕业也成困难啊。”“我本来就不想跟他继续纠缠,是他非要……”“我错了。”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路遥十分认真地看着我,“我错了,发你照片、在电玩城捉弄你、在夜市摊调戏你,都是我的错。”“……”我竟无言以对。

蓝小贝懊恼地说:“本来想让你们两个和好,可结果好像还是办砸了。”“我跟他没必要和好!”我怒气冲冲地抓起自己的背包,离开了茶楼。

蓝小贝居然想让我跟路遥和好,没门儿!

我没有回家,径直转车回了警校。郭楠和小谢早早地在校门口等着我,我一到学校,他们就热情四溢地嘘寒问暖。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我经历什么都会相信我且陪在我身边,但是有些一直看我不爽的人,这回可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跟我同一个宿舍的有三个女生,叫花潇的也是个美人儿,她是潇潇,我也是筱筱,所以我们俩被别人拿来做对比做得最多。狗腿花潇的叫莫旎,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另外一个跟我合得来的是杨梦繁,平时话不多,但是人明辨是非十分聪明。

一进宿舍我就看到莫旎坐在花潇的桌子上恭喜她这次拿到了进入精英训练营的资格,花潇一边伸长兰花指修剪着指甲,一边说:“这次进入精英训练营的学生可都是教官们精心挑选的,机会难得,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不会错失这个机会的。”

对,不会像某些人不知好歹丢失了机会。她拔高的嗓音里就是这样的讽刺。

手机亮起一条消息,是杨梦繁发过来的。“今天晚上四年级会在体育场举办小型演唱会,一起去看。”

我看了一眼杨梦繁,她白了花潇那个方向,目光落在我这里。我朝她一挑眉,示意一起去看演唱会。然后,我们起身离开宿舍,将两个嚼舌根的人甩在宿舍内。

从我去年来到警校后我就知道,大我们两届的学长里,有一群人颜值高,又喜欢音乐。于是三五成群就在警校组建了个小团体,得空的时候就在体育场举行演唱会,听众仅限我们这些喜欢他的人。

我之前就听了许多次,里面人气最旺的主唱学长叫刘昊,白净且阳光,许多学妹学姐都喜欢他。

包括我。

正是因为如此,每一次杨梦繁都会邀请我一起去听他唱歌。

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体育场上已经坐满了人。郭楠跟小谢给我们在前排留了位置,我与杨梦繁从人群中挤进去,坐在了最适合观看演唱会的地方。“嘿嘿,专门给你们留的。”郭楠笑着看着我,又讨好似的看向杨梦繁,刷存在感。

只可惜,杨梦繁根本就没有理他。

我坐在中间,嘴角上扬,心中明朗地看了一眼郭楠。

不出一会儿,人群欢呼了起来。我定睛一看,是刘昊跟他的队员们逐渐上场了。我掏出手机,打开摄影功能,想要把正常演唱会录制下来。

可是我大学长帅气到无可匹敌的脸刚留在我手机里不到一秒,一条微信好友申请的消息立即弹了出来。我黑着一张脸点开微信,见来人不认识,便拒绝了。

然后,我又恢复兴致开始录影。

微信好友申请又弹了出来。

我怒气冲冲地打开微信,回道:“你谁啊!”

不一会儿,对方又回过来:“警花姐姐。”

路遥?他加我微信干什么?

我迟疑了一会儿,给他通过了。一分钟后,一条长达五十秒的语音发了过来。我忍住没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将手机凑到耳朵旁听了。

漫长的空白音之后,路遥傻兮兮地笑了两声:“嘿嘿,警花姐姐……”

我顶着一张小S的冷漠脸,呆坐了好久。最后愤而关掉微信,专心看我的演唱会。直觉告诉我,我如果搭理路遥的话我就别想安安静静地听完学长唱歌了。【3】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当我安心地听完演唱会回到宿舍,并且洗漱完爬上床再打开微信时,路遥已经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

我戴着耳机听他发来的语音,多半是道歉,后来变成恐吓,我若不原谅他,他便亲自跑来警校说我始乱终弃。我见过不要脸的人,路遥这么不要脸的还是第一个。

最后一条消息是时隔上一条半个小时后发来的,路遥诚恳地说:“喂……那个、方……语……筱?我……我听蓝小贝说了,关于你哥哥的事情。事情因我而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请你吃个饭,想办法帮你争取到精英训练营的资格吧?”

我的眉头越拧越深,他知道我哥哥的事了?他一个外人凭什么配知道我哥哥的事,如若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已经进入精英训练营了,若表现得好,明年我就能成为实习警察可以申请调查哥哥的案件了!

到现在,他还说什么想办法帮我争取到精英训练营的资格,他有什么权利?以为这是玩过家家吗!

我按下录音键,皱眉道:“关你屁事!”

然后我愤愤地退出微信,倒头就睡。

而在理工大学宿舍里的路遥,正用毛巾裹着刚洗的头发,听完语音后,不解道:“哎?莫名其妙发什么火呀,我不是为她好吗?”

夜静得沉重,我将整个自己都藏在被窝里,因左侧睡所以听到心脏怦怦怦跳得可怕。

迷迷糊糊的,我似在做梦,又像是回忆起了十二岁那年我最不愿回想的事情。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是个多雨的季节。

那个时候,我哥哥方宇维跟现在的我一般大,但他在警校的表现十分出色,破例未毕业便可成为实习警察在南岸区实习。

那天,我牵着他大大的手掌带他去了一家商场,我手里紧攥着自己存下来的压岁钱,想给哥哥挑一件礼物。“筱筱,你还是个孩子,礼物哥哥真的不用了,有你这份心意就好了呀。”哥哥身高比较高,被我牵着走路时要微微地弯着腰。“不行不行!我一定要买给哥哥。”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执拗地将他往楼上带。

哥哥没有办法,只好任由我拉着他走。

来到商场三楼,我拉着哥哥跑进一家服装店,将存钱罐放在柜台上,笑道:“姐姐!我要的那条领带帮我准备好了吗?”

柜台姐姐见是我,微笑着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说:“早就给你准备好啦。”“你帮我拆开,我要给哥哥戴上。”我笑盈盈地看着柜台姐姐,她从善如流地帮我拆开包装盒取出那条精致的亮黑色领带递给我。

昨天我就已经来这里学了怎么扎领带,所以我想给哥哥亲自扎上。“哥哥,你蹲下。”

哥哥无奈一笑,屈膝蹲下。我将领带绕着哥哥的脖子一圈,细心地穿绕。我说:“以后这条领带搭配哥哥你的警服,就代表是筱筱陪着你,这样你以后无论办什么案子,都会化险为夷的!”“好,哥哥一直戴着,不取下来。”哥哥宠溺地说。

那天光景甚好,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破坏了原这本美好的光景。

我笨拙的双手还没好好地替哥哥扎上领带,三楼电梯口的人群就躁动了起来。有女人恐慌地跑上来,楼底下传来了尖叫声。

哥哥敏感地按住我的手,将我推向柜台里面,说:“筱筱,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看一下。”“哥哥!”我一声哥哥还没喊出来,便看见他已经往楼底下跑去了。

我蹲在柜台下面,店里的姐姐在我旁边保护着我。可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忐忑难安,这么大的动静,下面肯定出事了,哥哥一个人过去,会不会遇到危险?“喂?110吗?天或商场有三个持刀抢劫的人!”

听到外面急促的报警声,我抱在一起的弱小身子一怔。持刀抢劫的人?三个……那哥哥!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有匆匆的脚步声,不小心撞到东西的碰撞声,还有落在我耳膜让我提心吊胆的尖叫声。我担心哥哥,不想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

于是,我心一横,从柜台下面钻出来。看着外面四下跑开的人群,我紧张地看了一眼安全出逃的路线,用手扩张在嘴边,喊道:“大家不要乱跑啊!请大家根据安全路线出逃!不要拥挤和恐慌!”

可是,这种时候他们哪里会听一个十二岁小女孩儿的话?身处险境的恐惧已经让他们慌不择路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一跺脚,如果是哥哥的话……如果是哥哥说话!是不是大家都会听了?

我跑向扶梯口子上,看见三个脸上套着面具的男人被围在扶梯下口处,其中一人的臂弯里挟持着一位女店员。

哥哥正与三个劫匪周旋,他稳住劫匪的情绪,道:“你们不要伤害她,我能保证让你们安全出去!”

三个劫匪自然是不听他的话,拖着女店员打算往扶梯上走。我仔细一看,发现女店员已经吓得浑身发软,腿使不上力气,如果劫匪继续拖拽她,她将会变成他们的累赘。可是劫匪手里持着凶器,哥哥断然不敢与之搏斗,因为一旦使劫匪受到威胁,他们便会伤害人质。

所以,现在只能让他们走,等待时机解救人质。

我站在楼上望着哥哥,不知所措,哥哥朝我递了个眼神,让我躲起来。正是因为这个眼神,凑巧让劫匪看见了,其中一个两手无累的劫匪扭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慌的神色被他捕捉入眼。

忽的,那劫匪冲上来,我迅速转身跑开,可我哪跑得过一个成年人。哥哥的喊声从楼底下传来,我被一个强有力的胳膊扼住喉咙,他直接将我抱在怀里提了起来。

而后,我的脖子间是冰凉的刀刃。

我吓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一个。【4】

劫匪将我带到护栏边,冲哥哥和赶进来的保安,道:“让我们安全出去,否则这小孩儿命可不保。大哥,放了那女店员,这个小,带着不费力,而且看样子,这小孩儿应该是那警察的亲人。”“我让你们走!但是你们敢伤害她,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们伏法!”哥哥已追至扶梯下口处,手掌狠狠抓着扶手,怒言道。

我微微啜泣着,却不敢张口叫一声哥哥。哥哥在当上实习警察那天起,就跟我和爸爸妈妈说:“我只能私底下和你们分享我完成梦想的喜悦,但是身为警察,经常出现在龙潭虎穴,对自身甚至对家人都会造成间接性或者直接性的危险,所以在并非很熟的人的面前,万不可让他们知道你们是我的家人。”

哥哥的话,我从来都听,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是我没想到,这一次的“不例外”,却让他和这个家之间成为了一个永别。

我被三个劫匪带上了一辆红色大卡车,他们挟持着我往西北方向开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反向灯里出现了一片光芒,有个劫匪扭头朝窗外看过去,恶狠狠地捶着玻璃,道:“妈的!居然跟上来了!”

我不记得他们跑了多久,我只知道,从黄昏时候到现在,天已经黑尽。大卡车开到了群山环绕的地段,外面飘着细小的绵雨,深山像是要吞噬着可怖的黑夜,张开着大嘴蓄势待发。

我抿着嘴巴,脸上的眼泪因恐惧滚滚而下。“开快点!”车里的人终于烦躁了起来。“大哥,要不放了这小孩儿,那个警察明显是冲着这个孩子才追这么久的,放了她不就好了?”开车的男人有些慌张。在车上这么久,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今日抢了天或商场楼下的珠宝店,可收获不多便被哥哥阻止了,如今若是因为这一点钱财搭上他们三个人命或不幸被捕入狱,是十分不划算的。“将她扔出去!”另一个劫匪道。“这旁边是万丈悬崖,扔出去就没命了。”开车的道。“老子都快没命了还在乎她吗!”被称作大哥的劫匪坐在窗前,一把拽住我的手就想将我往窗外塞。我情绪一激动,紧紧拽住他的胳膊,尖声道:“不要——救命啊!”“筱筱——”哥哥的声音在车身后响起,随即而来的还有摩托车加速的声音。

车内的两个人合力将我往车窗外扔去,我却死死地拽着其中一人的手臂不放。

开车之人见此,腾出一只手来帮忙,我的脑袋已然探出窗外,透过模糊的雨帘,我只看得见哥哥的身影,看不见他的脸庞。“筱筱!”摩托车的车速越来越快,近到我足以看得见哥哥的脸。

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一扫而光。因为我知道我无论身处怎样的险境,哥哥都一定会保护我的周全。

我将一只手伸出窗外,想要拉住哥哥。

可这时,一道剧烈的声响在雨夜中炸开,大卡车忽然猛烈地颠簸了一下,我的身子腾空而起撞击在车顶,头脑一阵晕眩。

随即,传入我耳中的是尖锐的刹车声,大卡车呈横档状态卡在马路中间,车头撞上了山壁,车尾卡在万丈深渊的护栏上。车身后“乒乓”一响,像是撞击到了什么东西。

我被车身摇晃地想吐,因为没有系安全带,受到强烈的撞击导致我浑身疼痛,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我只听见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耳朵里轰隆隆的,呼吸难受。

三个劫匪全因撞击而晕倒在车内,头上是汩汩鲜血。“哥哥……”我晕晕乎乎地爬起来,从车窗爬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跳在马路上。雨似珠子打得我浑身生疼,和大卡车撞击的是迎面而来的一辆面包车,面包车的车头已经面目全非,里面的人多半是凶多吉少。“哥哥……”我抱着自己的身子想要绕过大卡车去找哥哥,可是大卡车横在路中间,我根本过不去。“哥哥!”我害怕地哭了起来,可是我没有听到哥哥的回答,只有绵雨逐渐变成骤雨,急剧地敲打着地面和车身。

我迟疑了一下,重新钻进车里,将晕倒的人推开,从另一扇车窗爬了出去。

可是……

可是这边,也没有哥哥啊。

我被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夜雨里,我失声大喊:“哥——方宇维!”

没有人回答我。

我抢过车上他们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灯光在雨夜里显得更加微弱。我看见马路边上被雨水打湿的泥泞处有明显的碾压痕迹和少许的车轮痕迹,不好的预感顿生心头。

我手中的手机“啪”地落下,在路边撞击了几下便跌进深渊里。

身体在雨夜里瑟瑟发抖,我抱紧自己,不敢相信地往后退着,然后对着空寂的深山,崩溃地哭喊:“哥哥——”

仿佛一瞬间天旋地转,我失去重心晕倒在地。可我没有感觉到冰冷的地面,只觉得耳边是呼啸的风,自己的身体正坠向无尽的黑暗,永远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忽然,我满身冷汗地惊坐而起,将意识渐渐拾了回来。

我的心突突突地直跳,我捂着脸,才发现脸上湿了一大片。“筱筱,你没事儿吧?”杨梦繁出现在我的床边,如男生一般的短发还乱糟糟地顶在头顶,看起来像是刚起床。

我冷静了下来,怔怔地说:“没、没事儿。”

又做噩梦了,又是这个梦。

这么多年了,总是经常梦见八年前的那一幕,那样刻骨铭心。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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