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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7 04:4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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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二十一)

宋史(二十一)试读:

列传第二十五

钱若水 从弟若冲 苏易简 郭贽 李至 辛仲甫 王沔 温仲舒 王化基 子举正 举元 孙诏

钱若水,字澹成,一字长卿,河南新安人。父文敏,汉青州帅刘铢辟为录事参军,历长水禜都尉、扶风令、相州录事参军。先是,府帅多以笔牍私取官库钱,韩重赟领节制,颇仍其弊。文敏不从,重赟假他事廷责之,文敏不为屈。太祖嘉其有守,授右赞善大夫、知泸州,召见讲武殿,谓曰:“泸州近蛮境,尤宜绥抚。闻知州郭思齐、监军郭重迁掊敛不法,恃其荒远,谓朝廷不知尔。至,为朕鞫之,苟一毫有侵于民,朕必不赦。”至郡,有政迹,夷人诣阙借留。诏改殿中丞,许再任。三迁司封员外郎,又知洺州、建昌军。卒,年七十二。

若水幼聪悟,十岁能属文。华山陈抟见之,谓曰:“子神清,可以学道;不然,当富贵,但忌太速尔。”雍熙中,举进士,释褐同州观察推官,听决明允,郡治赖之。淳化初,寇准掌选,荐若水洎王扶、程肃、陈充、钱熙五人文学高第,召试翰林,若水最优,擢秘书丞、直史馆。岁余。迁右正言、知制诰。会置理检院于乾元门外,命若水领之。俄同知贡举,加屯田员外郎。诏诣原、盐等州制置边事,还奏合旨,翌日改职方员外郎、翰林学士,与张洎并命。俄知审官院、银台通进封驳司。尝草赐赵保忠诏,有云:“不斩继迁,开狡兔之三穴,潜疑光嗣,持首鼠之两端。”太宗大以为当。

至道初,以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真宗即位,加工部侍郎。数月,以母老上章,求解机务,诏不许。若水请益坚,遂以本官充集贤院学士、判院事。俄诏修《太宗实录》,若水引柴成务、宗度、吴淑、杨亿同修,成八十卷。真宗览书流涕,锡赉有差。

初,太宗有畜犬甚驯,常在乘舆左右。及崩,呜号不食,因送永熙陵寝。李至尝咏其事,欲若水书之以戒浮俗,若水不从。吕端虽为监修,以不莅局不得署名,至抉其事以为专美。若水称诏旨及唐朝故事以折之,时议不能夺。既又重修《太祖实录》,参以王禹偁、李宗谔、梁颢、赵安仁,未周岁毕。安仁时为宗正卿,上言夔王于太宗属当为兄,《实录》所纪缪误。若水援国初诏令,廷诤数四乃定。

俄判吏部流内铨。从幸大名,若水陈御敌安边之策,有曰:

孙武著书,以伐谋为主;汉高将将,以用法为先。伐谋者,以将帅能料敌制胜也;用法者,以朝廷能赏罚不私也。今傅潜领雄师数万,闭门不出,坐视边寇俘掠生民,上孤委注之恩,下挫锐师之气,盖潜辈不能制胜,朝廷未能用法使然也。军法,临阵不用命者斩。今若斩潜以徇,然后擢如杨延朗、杨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使将万人,间以强弩,分路讨除,孰敢不用命哉?敌人闻我将帅不用命,退则有死,岂独思遁,抑亦来岁不敢犯边矣。如此则可以坐清边塞,然后銮辂还京,天威慑于四海矣。

臣尝读前史,周世宗即位之始,刘崇结敌入寇,敌遣其将杨衮领骑兵数万,随崇至高平。当时懦将樊爱能、何徽等临敌不战,世宗大陈宴会,斩爱能等,拔偏将十余人,分兵击太原。刘崇闻之,股忄栗不敢出,即日遁去。自是兵威大振。其后收淮甸,下秦、凤,平关南,特席卷尔。以陛下之神武,岂让世宗乎?此今日御敌之奇策也。

若将来安边之术,请以近事言之,太祖朝制置最得其宜。止以郭进在邢州,李汉超在关南,何继筠在镇定,贺惟忠在易州,李谦溥在隰州,姚内斌在庆州,董遵诲在通远军,王彦升在原州,但授缘边巡检之名,不加行营部署之号,率皆十余年不易其任。立边功者厚加赏赉,其位皆不至观察使。盖位不高则朝廷易制,任不易则边事尽知。然后授以圣谋,来则掩杀,去则勿追,所以十七年中,北边、西蕃不敢犯塞,以至屡使乞和,此皆陛下之所知也。苟能遵太祖故事,慎择名臣,分理边郡;罢部署之号,使不相统辖;置巡检之名,俾递相救应。如此则出必击寇,入则守城,不数年间,可致边烽罢警矣。

俄知开封府。时北边未宁,内出手札访若水以策。若水陈备边之要有五:

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革将帅,五曰明赏罚。

何谓择郡守?今之所患,患在战守不同心。望陛下选沉厚有谋谙边事者,任为边郡刺史,令兼缘边巡检,许召勇敢之士为随身部曲。廪赡不充则官为支给。然后严亭障,明斥候,每得事宜,密相报示。寇来则互为救应,齐出讨除;寇去则不令远追,各务安静。苟无大过,勿为替移;傥立微功,就加爵赏。如此则战守必能同心,敌人不敢近塞矣。

何谓募乡兵?今之所患,患在不知敌情。望诏逐州沿边民为招收军,给与粮赐,蠲其赋租。彼两地之中,各有亲族,使其怀惠,来布腹心。彼若举兵,此必预知,苟能预知,则百战百胜矣。

何谓积刍粟?今之所患,患在困民力。望陛下令缘边各广营田,以州郡长官兼其使额,每岁秋夏,较其课程,立鼓旗以齐之,行赏罚以劝之。仍纵商人入粟缘边。傥镇戍有三年之备,则敌人不敢动矣。

何谓革将帅?今之所患,患在重兵居外,轻兵居内。去岁傅潜以八万骑屯中山,魏、博之间镇兵全少,非銮辂亲征,则城邑危矣。望陛下慎选将臣任河北近镇,仍依旧事节制边兵,未能削部署之名,望且减行营之号;有警则暂巡边徼,无事则却复旧藩。岂惟不启戎心,况复待劳以逸。如此则不失备边之要,又无举兵之名,且使重兵不屯一处,进退动静,无施不可矣。

何谓明赏罚?今之所患,患在戎卒骄惰。臣自知府以来,见侍卫、殿前两司送到边上亡命军卒,人数甚多。臣试讯之,皆以思亲为言,此盖令之不严也。平时尚敢如此,况临大敌乎?望陛下以此言示将帅,俾申严号令,以警其下。古人云:“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又曰:“法不可移,令不可违。”臣尝闻郭进出镇西山,太祖每遣戍卒,必谕之曰:“汝等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其假借如此,故郭进所至,未尝少衄。陛下能鉴前日之事,即今日之元龟也。

若水又言:“边部用兵,唯视太白与月为进退者,诚以太白者将军也,星辰者廷尉也。合则有战,不合则无战;合于东则主胜,合于西则客胜。陛下能用臣言以谨边备,则边部不召而自来矣。太祖临御十七年间,未尝生事疆埸,而敌人往往遣使乞和者,以其任用得人而备御有方也。陛下苟思兵者凶器,战者危事,而不倒持太阿,授人以柄,则守在四夷,而常获静胜,此备御之上策也。”

未几,出知天雄军兼兵马部署。时言事者请城绥州,屯兵积谷以备党项。边城互言利害,前后遣使数辈按视,不能决。时已大发丁夫,将兴其役,诏若水自大名驰往视之。若水上言:“绥州顷为内地,民赋登集,尚须旁郡转饷。自赐地赵保忠以来,入户凋残,若复城之,即须增戍。刍粮之给,全仰河东。其地隔越黄河、铁碣二山,无定河在其城下,缓急用兵,输送艰阻。且其地险,若未葺未完,边寇奔冲,难于固守。况城邑焚毁,片瓦不存,所过山林,材木匮乏。城之甚劳,未见其利。”复诣阙面陈其事,上嘉纳之,遂罢役。初,若水率众过河,分布军伍,咸有节制,深为戍将推服。上谓左右曰:“若水,儒臣中知兵者也。”是秋,又遣巡抚陕西缘边诸郡,令便宜制置边事。还拜邓州观察使、并代经略使、知并州事。

六年春,因疾灸两足,创溃出血数斗,自是体貌赢鼛,手诏慰劳之,俾归京师。数月,始赴朝谒,因与僚友会食僧舍,假寝而卒,年四十四。赠户部尚书,赐其母白金五百两。子延年甫七岁,录为太常奉礼郎。

若水美风神,有器识,能断大事,事继母以孝闻。雅善谈论,尤轻财好施。所至推诚待物,委任僚佐,总其纲领,无不称治。汲引后进,推贤重士,襟度豁如也。精术数,知年寿不永,故恳避权位。其死也,士君子尤惜之。有集二十卷。

兄若愚,比部员外郎。从弟若冲,大中祥符中,调河阳令。有仆酗酒,杖之百数。仆挟刀夜潜室中,断其臂,若冲大呼;又害其幼子。诏磔仆于其门。真宗念若水母老,遣使存问,赐缗、绵、羊、酒;且赐若冲帛三十端,补孟州别驾。延年后以献文赐进士出身,历太常博士、集贤校理。

苏易简,字太简,梓州铜山人。父协举蜀进士,归宋,累任州县,以易简居翰林,任开封县兵曹参军,俄迁光禄寺丞,卒,特赠秘书丞。

易简少聪悟好学,风度奇秀,才思敏赡。太平兴国五年,年逾弱冠,举进士。太宗方留心儒术,贡士皆临轩覆试。易简所试三千余言立就,奏上,览之称赏,擢冠甲科。解褐将作监丞,通判升州,迁左赞善大夫。八年,以右拾遗知制诰。雍熙初,以郊祀恩进秩祠部员外郎。二年,与贾黄中同知贡举。有诏,凡亲属就举者,籍名别试。易简妻弟崔范,匿父丧充贡,奏名在上第;又王千里者,水部员外郎孚之子,协为孚门生,千里预荐。上闻,坐范及千里罪。易简缘是罢知制诰,以本官奉朝请。未几,复知制诰。三年,充翰林学士。初,易简充贡,宋白掌贡部,至是裁七年。易简幼时随父河南,贾黄中来使,尝教之属辞;及是,悉为同列。易简连知贡举,陈尧叟、孙何并甲廷试。

淳化元年,丁外艰。二年,同知京朝官考课,迁中书舍人,充承旨。先是,曲宴将相,翰林学士皆预坐,梁迥启太祖罢之;又皇帝御丹凤楼,翰林承旨侍从升楼西南隅,礼亦废。至是,易简请之,皆复旧制。易简续唐李肇《翰林志》二卷以献,帝赐诗以嘉之。帝尝以轻绡飞白大书“玉堂之署”四字,令易简榜于厅额。易简会韩伾、毕士安、李至等往观。上闻,遣中使赐宴甚盛,至等各赋诗纪其事,宰相李昉等亦作诗颂美之。他日,易简直禁中,以水试欹器。上密闻之,因晚朝,问曰:“卿所玩得非欹器耶?”易简曰:“然,江南徐邈所作也。”命取试之。易简奏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盈则覆,物盛则衰。愿陛下持盈守成,慎终如始,以固丕基,则天下幸甚。”

会郊祀,充礼仪使。先是,扈蒙建议以宣祖升配。易简引唐故事,请以宣祖、太祖同配。从之。知审官院,言初任京朝官,未尝历州县,不得拟知州、通判。诏可。改知审刑院,俄掌吏部选,迁给事中、参知政事。时赵昌言亦参知政事,与易简不协,至忿争上前,上皆优容之。未几,昌言出使剑南,中路命改知凤翔府。明年,易简亦以礼部侍郎出知邓州,移陈州。至道二年,卒,年三十九,赠礼部尚书。

易简外虽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诰入为学士,年未满三十。属文初不达体要,及掌诰命,颇自刻励。在翰林八年,眷遇夐绝伦等。李沆后入,在易简下,先参知政事,故以易简为承旨,锡赉均焉。太宗遵旧制,且欲稔其名望而后正台辅,易简以亲老急于进用,因亟言时政阙失,遂参大政。

蜀人何光逢,易简之执友也,尝任县令,坐赂削籍,流寓京师。会易简典贡部,光逢代人充试以取赀,易简于稠人中屏出之。光逢遂造谤书,斥言朝廷事,且讥易简。易简得其书以闻,逮捕光逢,狱具,坐弃市。易简以杀光逢非其意,居常怏怏。母薛氏以杀父执切责之,易简泣曰:“不渭及此易简罪也。”及易简参知政事,召薛氏入禁中,赐冠帔,命坐,问曰:“何以教子成此令器?”对曰:“幼则束以礼让,长则教以诗书。”上顾左右曰:“真孟母也。”

易简性嗜酒,初入翰林,谢日饮已微醉,余日多沉湎。上尝戒约深切,且草书《劝酒》二章以赐,令对其母读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饮。及卒,上曰:“易简果以酒死,可惜也。”易简常居雅善笔札,尤善谈笑,旁通释典,所著《文房四谱》、《续翰林志》及《文集》二十卷,藏于秘阁。三子,曰宿、曰寿、曰耆,大中祥符间,皆禄之以官云。

郭贽,字仲仪,开封襄邑人。乾德中,举进士,中首荐。太宗尹京,因事藩邸。太平兴国初,擢为著作佐郎、右赞善大夫。俄兼皇子侍讲,赐绯鱼。太宗至东宫,出《戒子篇》命贽注解,且令委曲讲说,以喻诸王。三年,与刘兼、张洎、王克正同知贡举,迁右补阙,与宋白并拜中书舍人,赐金紫。五年,复与程羽、侯陟、宋白同知贡举。置京朝官差遣院,凡将命出入、受代归阙官,悉考校劳绩,铨量才品,命贽、洎、滕中正、雷德骧领之。

七年,以本官参知政事。曹彬为弭德超所诬,贽极言救解,深为宰相赵普所重。尝因论事奏曰:“臣受不次之遇,誓以愚直上报。”太宗曰:“愚直何益于事?”贽言:“虽然,犹胜奸邪。”

无何,以入对宿酲未解,左迁秘书少监、知荆南府。府俗尚淫祀,属久旱,盛陈祷雨之具。贽始至,命悉撤去,投之江,不数日大雨。就加左谏议大夫,入为盐铁使。时诸路积逋欠犯人,虽死犹系其子孙。贽条陈其事,多所蠲贷。籍田,超拜工部侍郎。淳化中,知澶州,坐河决免所居官。久之,起为给事中,复工部侍郎,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封驳司。

真宗即位,拜刑部,出知天雄军。翌日,贽入对,恳辞。上曰:“全魏之地,所寄尤重,卿宜亟去。”入判太常寺、吏部流内铨,加集贤院学士、判院事。知河南府,归朝,献诗自陈,进秩吏部,俄兼秘书监。

初,真宗未出阁,贽已授经,上尝至其家;后杨可法继其任,上以为辅导不及贽,尝称贽纯厚长者。至是,在秘府,屡赐对,询访旧事。且愍其已老,特拜工部尚书、翰林侍读学士,作诗赐之,有“启发冲言晓典常”语。东封,迁礼部尚书。太宗在晋邸时,凡制篇咏,多令属和。真宗尝访其赐本,贽集为四卷以献,诏奖之。大中祥符三年,卒,年七十六。上以旧学之故,特亲临哭之,赠左仆射,谥文懿。录其子昭度为大理寺丞,昭升、昭用并大理评事,昭允左赞善大夫。

贽属文敏速而不雕刻,昭度集为三十卷上之,赐名《文懿集》。性温和,颇能延誉时隽。宋白以文学沉下位,贽荐引之,遂同掌诰命。赵昌言儿时,一见器之,及掌贡部,以为奏名之首,后卒贵显。贽初充赋有声,邑人同在籍中者忌之,潜加构毁,自是连上不中选。洎贽再知贡举,邑人子以明经充荐,诏下日,悔泣而去。贽闻之,命其所亲召还,慰谕俾就举,遂预荐中第。然吝啬,切于治生,晚节不事事,人颇以是少之。

李至,字言几,真定人。母张氏,尝梦八仙人自天降,授字图使吞之,及寤,犹若有物在胸中,未几,生至。七岁而孤,鞠于飞龙使李知审家。幼沉静好学,能属文。及长,辞华典赡。举进士,释褐将作监丞,通判鄂州。旋擢著作郎、直史馆。会征太原,命督泽、潞刍粮,累迁右补阙、知制诰。太平兴国八年,转比部郎中,为翰林学士。冬,拜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雍熙初,加给事中。时议亲征范阳,至上疏以为:“兵者凶器,战者危事,用之之道,必务万全。幽州为敌右臂,王师所向,彼必拒张,攻城数万,兵食倍之。今日边庾未充,况范阳之傍,坦无陵阜,去山既远,取石尤难。金汤之坚,必资机石,傥有未备,愿且缮完。畜威养锐,观衅以伐谋,更纵弥年,亦未为晚。必若圣心独断,在于必行,则京师天下之本,陛下恭守宗庙,不离京国,示敌人以闲暇,慰亿兆之仰望,策之上也。大名,河朔之咽喉,或暂驻銮辂,扬言自将,以壮军威,策之中也。若乃远提师旅,亲抵边陲,北有契丹之虞,南有中原之虑,则曳裾之恳切,断鞅之狂愚,臣虽不肖,耻在二贤后也。”至以目疾累表求解机政,授礼部侍郎,进秩吏部。

会建秘阁,命兼秘书监,选三馆书置阁中,俾至总之。至每与李昉、王化基等观书阁下,上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与焉。至是升秘阁,次于三馆,从至请也。上尝临幸秘阁,出草书《千字文》为赐,至勒石,上曰:“《千文》乃梁武得破碑钟繇书,命周兴嗣次韵而成,理无足取。若有资于教化,莫《孝经》若也。”乃书以赐至。荐潘慎修、舒雅、杜镐、吴淑等入充直馆校理。请购亡书,间以新书奏御,必便坐延见,恩礼甚厚。淳化五年,兼判国子监。至上言:“《五经》书疏已板行,惟二《传》、二《礼》、《孝经》、《论语》、《尔雅》七经疏未备,岂副仁君垂训之意。今直讲崔颐正、孙奭、崔偓佺皆励精强学,博通经义,望令重加雠校,以备刊刻。”从之。后又引吴淑、舒雅、杜镐检正讹谬,至与李沆总领而裁处之。

至道初,真宗初正储位,以至与李沆并兼宾客,诏太子事以师傅礼。真宗每见必先拜,至等上表,不敢当礼。诏答曰:“朕旁稽古训,肇建承华,用选端良,资于辅导。藉卿宿望,委以护调,盖将勖以谦冲,故乃异其礼数。勿饰当仁之让,副予知子之心。”至等相率谢。太宗谓曰:“太子贤明仁孝,国本固矣。卿等可尽心规诲,若动皆由礼,则宜赞助,事有未当,必须力言。至于《礼》、《乐》、《诗》、《书》义有可裨益者,皆卿等素习,不假朕之言谕也。”

真宗即位,拜工部尚书、参知政事。一日,上访以灵武事,至上疏曰:“河湟之地,夷夏杂居,是以先王置之度外。继迁异类,骚动疆埸,然脐不足弭其患,擢发不足数其罪。然圣人之道,务屈己含垢以安亿民,盖所损者小,所益者大。望陛下以元元为念,不以巨憝介意。料彼胁从亦厌兵久矣,苟朝廷舍之不问,啖以厚利,縻以重爵,亦安肯迷而不复讫于沦胥哉?昨郑文宝绝青盐使不入汉界,禁粒食使不及羌夷,致彼有词,而我无谓,此之失策,虽悔何追。今若复禁止不许通粮,恐非制敌怀远、不战屈人之意。昔唐代宗虽罪田承嗣而不禁魏盐,陛下宜行此事,以安边鄙。使其族类有无交易,售盐以利之,通粮以济之,彼虽远夷,必然向化,互相诰谕。一旦怀恩,舍逆效顺,则继迁竖子孤而无辅,又安能为我蜂虿哉!今灵州不可不弃,非独臣愚以为当然,若移朔方军额于环州,亦一时之权也。或指灵州为咽喉之地,西北要冲,安可弃之以为敌有,此不智之甚,非臣之所敢知也。”后灵武卒不能守。

咸平元年,以目疾求解政柄,授武信军节度,入辞节制,不允。居二年,徙知河南府。四年,以病求归本镇,许之。诏甫下,卒,年五十五。赠侍中,诏给其子惟良、惟允、惟熙等奉终制。

至尝师徐铉,手写铉及其弟锴集,置于几案。又赋《五君咏》,为铉及李昉、石熙载、王祐、李穆作也。至刚严简重,人士罕登其门。性吝啬。幼育于知审,及贵,即逐其养子以利其资。知审因至亦至右金吾卫大将军。

辛仲甫,字之翰,汾州孝义人。曾祖实,石州推官。祖迪,寿阳令。父藩,河东节度判官。仲甫少好学,及长,能吏事,伟姿仪,器局沉厚。周广顺中,郭崇掌亲军,领武定节制,置仲甫掌书记。显德初,出镇澶渊,仍署旧职。崇所亲吏为厢虞候,部民有被劫杀者,诉阴识贼魁,即捕盗吏也,官不敢诘。仲甫请自捕逮,鞫之,吏故稽其狱,仲甫曰:“民被寇害而使自诬服,蠹政甚矣,焉用僚佐为?”请易吏以雪冤愤。崇悟,移鞫之,乃得实状。崇移镇真定,改深、赵、镇观察判官。

太祖受命,以崇为监军。陈思诲密奏崇有奸状,上怒且疑,遣中使驰往验之。未至,崇忧懑失据,谓宾佐曰:“苟主人不察,为之奈何?”皆愕相视。仲甫曰:“皇帝膺运,公首效节,军民处置,率循常度,且何以加辞。第远侦使者,率僚属尽郊迎礼,听彼伺察,久当自辨矣。”崇如其言。使者至,视崇无他意,还奏,上大喜,归罪于思诲。仲甫又随崇为平卢军节度判官。崇卒,改郓、齐观察判官,累雪冤枉。

乾德五年,入拜右补阙,出知光州。州有横河与城直,会霖潦暴疾,水溢溃庐舍。仲甫集船数百艘,军资民储,皆赖以济。六年,移知彭州。州卒诱营兵及诸屯戍,谋以长春节宴集日为乱。属春初,仲甫出城巡视,见壕中草深,意可藏伏,命烧薙之。凶党疑谋泄,有自首者。禽百余人,尽斩之。先是州少种树,暑无所休。仲甫课民栽柳荫行路,郡人德之,名为“补阙柳”。太祖问群臣文武兼资者为谁,赵普以仲甫对。徙益州兵马都监,代还,选为三司户部判官。

太平兴国初,迁起居舍人,奉使契丹。辽主问:“党进何如人?如进之比有几?”仲甫曰:“国家名将辈出,如进鹰犬材耳,何足道哉!”辽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义不可留,有死而已。”辽主竟不能屈。使还,以刑部郎中知成都府。既至,奏免岁输铜钱,罢榷酤,政尚宽简,蜀人安之。八年,加右谏议大夫。时彭州盗贼连结为害,诏捕未获。仲甫诱令自缚诣吏者凡百余人,余因散去。

九年,入知开封府,拜御史中丞。雍熙二年,拜给事中、参知政事。端拱中,进户部侍郎。时吕蒙正以长厚居相位,王沔任事,仲甫从容其间而已。淳化二年,以足疾罢为工部尚书,出知陈州。代归,会蜀有寇,以仲甫素著恩信,将令舆疾招抚,以疾未行。无何,以太子少保致仕。真宗即位,加太子少傅。咸平三年,卒,年七十四,赠太子太保。子若冲、若虚、若蒙、若济、若渝,皆能其官。孙有孚、有邻,俱中进士。

王沔,字楚望,齐州人。太平兴国初,举进士,解褐大理评事。四年,太宗亲征太原,见于行在,授著作郎、直史馆。迁右拾遗,出为京西转运副使。明年,加右补阙、知怀州。八年春,与宋白、贾黄中等同知贡举,擢膳部郎中、枢密直学士。迁右谏议大夫、同签书枢密院事,赐第崇德坊。雍熙元年,加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端拱初,改户部侍郎,参知政事。

淳化初,宰相赵普出守西洛。吕蒙正以宽简自任,政事多决于沔,沔与张齐贤同掌枢务,颇不叶。齐贤出知代州,沔遂为副使,参预政事。陈恕好苛察,亦尝与沔忤。淳化二年,齐贤洎恕参知政事,沔不自安,虑僚属有以中书旧事告齐贤等。会左司谏王禹偁上言:“自今宰相及枢密使不得于本厅见客,许于都堂延接。”沔喜,即奏行之。直史馆谢泌以为如此是疑大臣以私也,疏驳之。太宗追还前诏,沔暨恕因是罢守本官。翌日,蒙正亦罢。沔见上,涕泣,不愿离左右。未几,须鬓皆白。会省吏事发,连中书,因有奏毁者。上语毁者曰:“吕蒙正有大臣体,王沔甚明敏。”毁者惭而止。

三年,上欲黜陟官吏,命沔与谢泌、王仲华同知京朝官考课。沔上言,应京朝官殿犯,乞令刑部条报,以赃及公私罪分三等以闻。立法苛察,欲因是以求再用。受命甫旬日,方视事,以暴疾卒,年四十三,赠工部尚书。

沔聪察敏辩,有适时之用,上前言事,能委曲敷绎。每对御读所试进士辞赋,音吐明畅,经读者多中高第。性苛刻,少诚信。掌机务日,凡谒见者必啖以甘言,皆喜过望,既而进退非允,人胥怨之。

沔弟淮,太平兴国五年进士,任殿中丞。尝掌香药榷易院,坐脏论当弃市,以沔故,诏杖一百,降定远主簿。沔以是频为寇准所诋云。

温仲舒,字秉阳,河南人。太平兴国二年,举进士,为大理评事,通判吉州。再迁秘书丞、知汾州,坐事除名。未几,复起为右赞善大夫,通判睦州。端拱初,拜右正言、直史馆、判户部凭由司。三年,拜工部郎中、枢密直学士,知三班院。秋,彗星见,召对别殿,仲舒以为“国家平太原以来,燕、代之交,城守年深,杀伤剽掠,彼此迭见。大河以北,农桑废业,户口减耗。凋弊之余,极力奉边。丁壮备徭,老弱供赋。遗庐坏堵,不亡即死。邪人媚上,犹云乐输。加以兵卒践更,行者辛苦,居者怨旷。愿推恩宥,以绥民庶。”太宗嘉纳之,遂赦河北。

淳化二年,拜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改同知枢密院事。四年,罢知秦州。先是,俗杂羌、戎,有两马家、朵藏、枭波等部,唐末以来,居于渭河之南,大洛、小洛门砦,多产良木,为其所据。岁调卒采伐给京师,必以赀假道于羌户。然不免攘夺,甚至杀掠,为平民患。仲舒至,部兵历按诸砦,谕其酋以威信,诸部献地内属。既而悉徙其部落于渭北,立堡砦以限之。民感其惠,为画像祠之。会有言仲舒生事者,上谓近臣曰:“仲舒尝总机密之职,在吾左右,当以绥怀为务。古伊、洛之间,尚有羌、浑杂居,况此羌部内属,素居渭南,土著已久,一旦擅意斥逐,或至骚动,又烦吾关右之民。”乃命知凤翔薛惟吉与仲舒对易其任。连知兴元、江陵二府,加给事中。会内侍蓝继宗使秦州还,言得地甚利。乃召仲舒,拜户部侍郎,寻参知政事。二砦后为内地,岁获巨木之利。

咸平初,拜礼部尚书,罢政,出知河阳。逾年,知开封府。五年,以京府务剧求罢,遂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寻迁刑部尚书、知天雄军,徙河南。景德中,并州缺守,上以北门重镇须大臣镇抚,非张齐贤、温仲舒不可,令宰相谕旨,皆不愿往。未几,复知审官院。大中祥符中,进秩户部尚书。三年,判昭文馆大学士,命下,卒,年六十七。赠左仆射,谥恭肃。

仲舒敏于应务。少与吕蒙正契厚,又同登第。仲舒黜废累年,蒙正居中书,极力援引,及被任用,反攻蒙正,士论薄之。自为正言至贰枢密,皆与寇准同进,时人谓之“温寇”。子嗣宗、嗣良、嗣先、嗣立。仲舒既卒,帝悯其孤弱,并禄以官。

王化基,字永图,镇定人。太平兴国二年,举进士,为大理评事,通判常州。迁太子右赞善大夫、知岚州。时赵普为相,建议以骤用人无益于治,改淮南节度判官,入为著作郎,迁右拾遗,抗疏自荐。太宗览奏曰:“化基自结人主,慷慨之士也。”

召试,知制诰,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一日,侍便殿,问以边事,对曰:“治天下犹植木焉,所患根本未固,固则枝干不足忧。朝廷治,则边鄙何患乎不安?”又尝令荐士,即一疏数十人,王嗣宗、薛映、耿望,皆其人也。

化基尝慕范滂为人,献《澄清略》,言时事有五:

其一,复尚书省,曰:国家立制,动必法天。尚书省上应玄象,对临紫垣,故六卿拟喉舌之官,郎吏应星辰之位,斯实乾文昭著,故事具明。方今省署,名实未称。夫三司使额,乃近代权制;判官、推官、勾院、开拆、磨勘、凭由、理欠、孔目、勾押、前后行,皆州郡吏局之名。请废三司,止于尚书省设六尚书分掌其事;废判官、推官,设郎官分掌二十四司及左右司公事,使一人掌一司;废孔目、勾押、前后行为都事、主事、令史;废勾院、开拆、磨勘、凭由、理欠等司归比部及左右司。如此即事益精详,且尽去州郡吏局之名也。六卿如阙,即选名品相近、有才望者权之;郎官如阙,则于两省三院选名干有清望者,依资除之。其二十四司公事,若繁简不同,望下本省府属参酌其类,均而行之。

其二,慎公举,曰:朝廷频年下诏,以类求人。但闻例得举官,未见择其举主。欲望自今先责朝官有声望者,各举所知,其举得官员则置籍,并举主名姓籍之。所举之官,实著廉能,则特旌举主;若所举贪冒败事,连坐举主。陛下自登宝位,十年于兹,七经选抡,得人多矣。然下僚远官,不无沉滞。望令采访司及州郡长吏,廉察以闻,籍以待用,则下无遗材矣。

其三,惩贪吏,曰:贪吏之于民,其损甚大。屈法烦刑,徇私肆虐,使民之受害甚于木之受蠹。若乃用非其人而不绳以法,虽夷、齐、颜、闵不能自见。盖中人之性,如水之在器,方员不常,顾用之者何如尔。望令诸路转运使副兼采访之名,责以觉察州、府、军、监长吏得失,俟其澄清部内,则待以不次之擢,置于侍从之间。所贵周知物理,能备顾问,且足为外官之劝也。

其四,省冗官,曰:古人建官,初不必备者,惟得其人也。国家封疆虽逾前世,而分设庶官实倍常数,意欲尽笼天下之利,而民物转加凋弊。二十年前,江、淮诸郡,扬、楚最居要冲,务穰事众,地广民繁。然止设知州一人署领官事,其余通判官、推官及州官等,悉皆分管榷务、仓库。当时事无不集,兼少狱讼。其后十年,臣任扬州时,朝廷添置监临、使臣等职,实逾本州官数。诸州冗员,似此非一。今以朝官、诸色使臣及县令、簿、尉等高卑相折而计之,一人月费不啻十千,以千人约之,岁计用十余万千,更倍万约之,万又过倍。使皆廉吏,止糜公帑;设或贪夫参错其间,则取于民者又加倍焉。望委各路转运使副,与知州同议裁减。若县令、簿、尉等官自前多不备置,可兼者兼之,如此则冗官汰矣。

其五,择远官,曰:负罪之人,多非良善,贪残凶暴,无所不至。若授以远方牧民之官,其或怙恶不悛,恃远肆毒。小民罹殃,卒莫上诉,甚非抚绥远人之意也。若自今以往,西川、广南长吏不任负罪之人,则远人受赐矣。

书奏,太宗嘉纳之。

初,柴禹锡任枢密,有奴受人金,而禹锡实不知也。参知政事陈恕欲因以中禹锡。太宗怒,引囚讯其事,化基为辨其诬。太宗感悟,以化基为长者。淳化中,拜中丞,俄知京朝官考课,迁工部侍郎。至道三年,超拜参知政事。咸平四年,以工部尚书罢知扬州。移知河南府,进礼部尚书。大中祥符三年,卒,年六十七。赠右仆射,谥惠献。化基宽厚有容,喜愠不形,僚佐有相凌慢者,辄优容之。在中书,不以荫补诸子官,然善教训,故其子举正、举直、举善、举元皆有所立。

举正字伯仲,幼嗜学,厚重寡言。化基以为类己,器爱异诸子,以荫补秘书省校书郎。进士及第,知伊阙、任丘县,馆阁校勘、集贤校理、《真宗实录》院检讨、国史编修官。三迁尚书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修《三朝宝训》,同修起居注,擢知制诰。其妻父陈尧佐为相,改龙图阁待制、尧佐罢,以兵部郎中复知制诰,为翰林学士,拜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前一日,吏有驰报者,举正方燕居斋舍,徐谓吏曰:“安得漏禁中语?”既入谢,仁宗曰:“卿恬于进取,未尝干朝廷以私,故不次用卿。”

时陕西用兵,吕夷简以宰相判枢密院,举正曰:“判名重,不可不避也。”乃改兼枢密使。迁给事中。御史台举李徽之为御史,举正友婿也,格不行。徽之讼曰:“举正妻悍不能制,如谋国何?”欧阳修等亦论举正懦默不任事,举正亦自求去,遂以资政殿学士、尚书礼部侍郎知许州。光化军叛卒转寇傍境,而州兵有谋起为应者,举正潜捕首恶者斩之。徙知应天府,累迁左丞。

皇佑初,拜御史中丞,乃奏:“张尧佐庸人,缘妃家,一日领四使,使贤士大夫无所劝。”不报,举正因留班廷诤,乃夺宣徽、景灵二使。又曰:“先朝用人,虽守边累年者,官止遥郡刺史。今所用未尽得人,而克期待迁,使后有功者何所劝耶?且转运使察官吏能否,生民休戚赖焉。命甫下而数更,不终岁而再易,恩泽所以未宣,民疾所以未瘳者,职此故也。”御史唐介坐言事贬春州,举正力言之,介得徙英州。居半岁,尧佐复为宣徽使。家居凡七上疏。及狄青为枢密使,又言青出兵伍不可为执政,力争不能夺,因请解言职。帝称其得风宪体,遣赐就第,赐白金三百两,除观文殿学士、礼部尚书、知河南府,入兼翰林侍读学士。每进读及前代治乱之际,必再三讽谕。

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赠太子太保,谥安简,赐黄金百两。文章雅厚如其为人,有《平山集》、《中书制集》、《内制集》五十卷。

举元字懿臣,以上文章赐进士出身。知潮州,江水败堤,盗乘间窃发,举元夜召里豪计事,盗既获,乃治堤。为河阴发运判官。或言大河决,将犯京师。举元适入对,具论地形证其妄,已而果然。历郡牧、户部判官、京东转运使。沙门岛多流人,守吏顾货橐,阴杀之。举元请立监以较赏罚,自是全活者众。徙淮南、河东。夏人来争屈野地。举元从数骑度河,设幕与之议,示以赤心,夏人感服。

治平中,又徙成都。邙井盐岁入二百五十万,为丹棱卓个所侵,积不售,下令止之,盐登于旧。召提举在京修造,英宗劳之曰:“官庐舍害于水,仅有存者,卿究心公家,毋惮其劳。”俄进盐铁副使,拜天章阁待制,知沧州,改河北都转运使,知永兴军。庆人、夏人屯境上,有窥我意。举元使二裨将以千骑扼其要害。长安遣从事来会兵泾原,戒勿轻举。大将窦舜卿锐意请行,不听。举元曰:“不过三日,虏去矣。”至期果去。神宗以细札谘攻守策,举元请省官减戍,益备去兵,勿营亭障。舆论不合,遂引疾求解,徙陈州,未行而卒。官至给事中,年六十二。子诏。

诏字景献,用荫补官,通判广信军事,知博州。魏俗尚椎剽,奸盗相囊橐,诏请开反告杀并赎罪法,以携其党。元佑初,朝廷起回河之议,未决,而开河之役遽兴。诏言河朔秋潦,水淫为灾,民人流徙,赖发廪振赡恩,稍苏其生,谓宜安之,未可以力役伤也。从之。擢开封府推官。富民贷后绝僧牒为缗钱十三万,逾期复责倍输,身死赀籍,又锢其妻子,诏请免之。出为滑州。州属县有退滩百余顷,岁调民刈草给河堤,民病其役,诏募人佃之,而收其余。为度支郎中,使契丹。时方讨西夏,迓者耶律诚欲尝我,言曰:“河西无礼,大国能容之乎?”诏曰:“夏人侮边,既正其罪矣,何预两朝和好事?”入贺,故事,跪而饮,盖有误拜者,乃强诏。诏曰:“南北百年,所守者礼,其可纷更耶?”卒跪饮之。

崇宁中,由大理少卿为卿,徙司农。御史论诏在滁日请苏轼书《醉翁亭碑》,罢主崇福宫。旋知汝州,铸钱卒骂大校,诏斩以徇,而上章待罪。除直秘阁,言者复抉滁州事,罢去。起知深、兖二州,徙同州,过阙,留为左司郎中,迁卫尉、太府卿、刑部侍郎,详定敕令。旧借绯紫者不佩鱼,诏言:“章服所以辨上下,今与胥吏不异。”遂皆佩鱼。历工、兵、户三部侍郎,转开封尹。时子使京西,摄尹洛。父子两京相望,人以为荣。

进刑部尚书,拜延康殿学士,提举上清宝箓宫,复为工部尚书。徽宗闵其老,命毋拜,诏皇恐,于是但朝朔望。俄以银青光禄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九。

论曰:自昔参大政、赞机务,非明敏特达之士,不能胜其任。若又饬以文雅,济以治具,则尽善矣。若水机鉴明敏,儒而知兵;李至刚严简重,好古博雅,其于柄用宜矣。王沔临事精密,能远私谒,而考课之议,颇伤苛刻;仲甫以吏事为时用,未免苟容之诮,瑕瑜固不相掩也。仲舒见举于蒙正,而反攻其短;易简不能周恤光逢,而置之死地,其不可与郭贽辨曹彬之诬、化基伸禹锡之枉同日而语也明矣。此纯厚长者之称,所以独归于二子欤!举正继践台佐,得风宪体;举元任职边郡,有持重称。矧诏之父子又并尹两京,克济其美,何王氏子孙之多贤也!

列传第二十六

张宏 赵昌言 陈恕魏羽 刘式附 刘昌言 张洎 李惟清

张宏,字臣卿,青州益都人。高祖茂昭,唐易、定节度使。曾祖元,易州刺史。祖持,蒲城令。父峭,业《春秋》,一举不第,退居丘园,后唐天成中以贤帅后补协律郎,至平利令。

宏,太平兴国二年,举进士,为将作监丞,通判宣州。改太子中允、直史馆,迁著作郎,赐绯鱼,预修《太平御览》,历左拾遗。六年,出为峡路转运副使,就加左补阙、会省副使,知遂州,以勤干闻,入为度支员外郎。

雍熙中,吕蒙正、李至、张齐贤、王沔荐其文行,改主客郎中、史馆修撰。数日,以本官充枢密直学士,赐金紫。太宗召对便殿,谓曰:“成都重地,卿为朕镇之。”因厚赐以遣。至郑州,促召归阙,拜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会太宗亲试礼部不合格贡士,令枢密院给牒,因谓宏曰:“朕自御极以来,亲择群材,大者为栋梁,小者为榱桷,卿与吕蒙正皆中朕选,大臣颇有沮议。非朕独断,岂能及此乎?”宏顿首谢。

时河朔用兵,宏居位无所建白,御史中丞赵昌言多言边事,乃以昌言副枢密,宏为中丞,两更其任。端拱初,改工部侍郎,再为枢密副使。淳化二年,以吏部侍郎罢,俄判吏部铨,权知开封府。太宗御便殿虑囚,以府狱多壅,诏劾其官属,宏等顿首请罪,乃释之。真宗尹京,宏罢奉朝请。至道初,出知潞州。二年,就转右丞。真宗即位,加工部尚书。咸平初,还朝,知审官院、通进银台封驳司。二年,真宗以上封者众,虑其稽留,命宏与王旦知登闻鼓院,再掌吏部选。四年,卒,年六十三。废朝,赠右仆射,命中使莅葬事。录其子可久大理评事,可道太祝,可度奉礼郎。

宏循谨守位,不求赫赫之誉,历践通显,未尝败事。可久至虞部员外郎,可道国子博士,可度太子中舍。

赵昌言,字仲谟,汾州孝义人。父叡,从事使府,太宗尹开封,选为雍丘、太康二县令,后终安、申观察判官。

昌言少有大志,赵逢、高锡、寇准皆称许之。太平兴国三年,举进士,文思甚敏,有声于场屋,为贡部首荐。廷试日,太宗见其辞气俊辩,又睹其父名,谓左右曰:“是尝为东畿宰,朕之生辰,必献诗百韵为寿,善训其子,亦为可嘉也。”擢置甲科,为将作监丞,通判鄂州。拜右拾遗、直史馆,赐绯鱼。选为荆湖转运副使,迁右补阙,会省副职,改知青州。入拜职方员外郎,知制诰,预修《文苑英华》。雍熙初,加屯田郎中。明年,同知贡举,俄出知天雄军。

时曹彬、崔彦进、米信失律于歧沟,昌言遣观察支使郑蒙上疏,请诛彬等。优诏褒答,召拜御史中丞。太宗宴金明池,特召预焉。宪官从宴,自昌言始也。

河东用兵,枢密副使张宏循默守位,昌言多条上边事,太宗即以昌言为左谏议大夫,代宏为枢密副使,迁工部侍郎。时盐铁副使陈象舆与昌言善,知制诰胡旦、度支副使董俨皆昌言同年,右正言梁颢尝在大名幕下。四人者,日夕会昌言之第。京师为之语曰:“陈三更,董半夜。”有佣书翟颍,性险诞,与旦狎,旦为作大言之辞,使颍上之,为颍改姓名马周,以为唐马周复出也。其言多毁时政,自荐为大臣,及历举数十人皆公辅器,期昌言为内应。陈王尹开封,廉知以闻,诏捕颍系狱,鞠之,尽得其状。昌言坐贬崇信军节度行军司马,颍仗脊黥面,流海岛,禁锢终身。

初,太宗厚遇昌言,垂欲相之。赵普以勋旧复入,晋昌言刚戾,乃相吕蒙正。裁数月,会有颍狱,普以昌言树党,再劝太宗诛之,太宗特宽焉。淳化二年,起昌言知蔡州,逾年,召拜右谏议大夫。或议驰茶盐禁,以省转漕。命昌言为江淮、两浙制置茶盐使,昌言极言非便,太宗不纳,趣昌言往。昌言固执如初。即以户部副使雷有终代之,卒以无利而罢。

昌言复知天雄军,赐钱二百万。大河贯府境,豪民峙刍茭图利,诱奸人潜穴堤防,岁仍决溢。昌言知之。一日,堤吏告急,命径取豪家廥积以给用,自是无敢为奸利者。属澶州河决,流入御河,涨溢浸府城,昌言籍府兵负土增堤,数不及千,乃索禁卒佐役,皆偃蹇不进。昌言怒曰:“府城将垫,人民且溺,汝辈食厚禄,欲坐观耶?敢不从命者斩。”众股忄栗赴役,不浃旬城完。太宗手诏褒谕之,召拜给事中、参知政事,俾乘疾置以入,即赴中书。

时京城连雨,昌言请出厩马分牧外郡。或以盛秋备敌,马不可阙。昌言曰:“塞下积水,敌必不至。”太宗从之。未几,王小波、李顺构乱于蜀,议遣大臣抚慰。昌言独请发兵,无使滋蔓,廷论未决。会嘉、眉连陷,始命王继恩等分路进讨。昌言摄祭太庙,宿斋中,因召对滋福殿,复赞兵计,遂遣使督继恩战。继恩御众寡术,余寇未殄,握兵留成都,士无斗志,郡县复有陷者。太宗意颇厌兵,召昌言谓曰:“西川本自一国,太祖平之,讫今三十年矣。”昌言知意,即前指画攻取之策。太宗喜,命昌言为川峡五十二州招安行营马步军都部署。昌言恳辞,敦谕不许,赐精铠、良马、白金五千两,别赐手札数幅,皆讨贼方略。自继恩以下,并受节度。既行,有奏昌言无嗣,鼻折山根,颇有反相,不宜遣握兵入蜀。从旬日,召宰相于北苑门曰:“昨令昌言入蜀,朕思之有所未便。且蜀贼小丑,昌言大臣,未易前进。且令驻凤翔,止遣内侍卫绍钦赍手书指挥军事,亦可济也。”诏书追及,昌言已至凤州,留候馆百余日。贼平,改户部侍郎,罢政事,知凤翔府。徙澶、泾、延三州。

真宗即位,迁兵部侍郎、知陕州,表求还京,不许。未几,移知永兴军。咸平三年,与吕蒙正、寇准同召,以本官兼御史中丞、知审官院。有言门资官不宜任亲民,昌言手疏,以才不才在人,岂以寒隽世家为限,遂罢其议。加工部尚书,仍兼中丞。

先时,多遣台吏巡察群臣逾越法式者,昌言建议请准故事,令左右巡使分领之。会知审刑院赵安仁、判大理寺韩国华断狱失中解职,昌言因上言:“详断官宜加慎择,自今有议刑不当,严示惩罚,授以远官,若有罪被问不即引伏者,许令追摄。又天下大辟断讫,皆录款闻奏,付刑部详覆,用刑乖理者皆行按劾。惟开封府未尝奏案,或断狱有失,止罪元勘官吏,知府、判官、推官、检法官皆不及责,则何以辨明枉滥,表则方夏?望自今如外州例施行。”从之。会孟州民常德方讼临津尉任懿以贿登第,事下御史,乃知举王钦若受之,昌言以闻。钦若自诉,诏刑昺覆按,坐昌言故入,夺官,贬安远军行军司马,移武胜军。

景德初,拜刑部侍郎。求兼三馆职,命判尚书都省。真宗幸澶渊,以盟津居要,增屯兵,命知河阳。历知天雄军府。境内有小盗,昌言榜谕:“能告执者给赏,牙吏即迁职。”枢密使王继英以为小盗不当擅为赏格,乃诏昌言易其榜,有劳者俟朝旨。未几,徙知镇州,迁户部侍郎。大中祥符二年,卒,年六十五。赠吏部尚书,谥曰景肃。录其子庆嗣为国子监丞,赋禄终丧。侄孙允明同学究出身。

昌言喜推奖后进,掌漕湖外时,李沆通判潭州,昌言谓有台辅之量,表闻于朝。王旦宰岳州平江,昌言一见,识其远大,以女妻之,后皆为贤相。王禹偁自卑秩擢词职,亦昌言所荐也。

昌言强力尚气概,当官无所顾避,所至以威断立名,虽屡经摈斥,未尝少自抑损。然刚愎纵率,对僚吏倨慢,时论以此少之。庆嗣至太子洗马。

陈恕,字仲言,洪州南昌人。少为县吏,折节读书。江南平,礼部侍郎王明知洪州,恕以儒服见,明与语,大奇之,因资送令预计偕。太平兴国二年进士,解褐大理评事、通判洪州,恕以乡里辞。改澧州。澧自唐季为节镇兼领,吏多缘簿书干没为奸。恕尽擿发其弊,郡中称为强明,以吏干闻。

召入,为右赞善大夫,同判三司勾院,迁左拾遗,充度支判官。与判使王仁赡廷争本司事,仁赡屈伏,坐贬秩;擢恕为度支员外郎,仍旧职。

再迁工部郎中、知大名府。时契丹内寇,受诏增浚城隍,其器用取于民者不时集,恕立擒府中大豪一人,会将吏将斩之。宗族号诉,宾佐竞前请救,大豪叩头流血,请翌日集事,违期甘死。恕令械之以徇,民皆恐忄栗,无敢后期者,数日功就。

会契丹引去,召入为户部郎中、户部副使,迁右谏议大夫、知澶州。驿召为河北东路营田制置使。太宗谕以农战之旨,恕对曰:“古者兵出于民,无寇则耕,寇至则战。今之戎士皆以募致,衣食仰给县官,若使之冬持兵御寇,春执耒服田,万一生变,悔无及矣。”太宗曰:“卿第行,朕思之。”恕行数日,果有诏,止令修完城堡、通导沟渎而已,营田之议遂寝。俄知代州,入判吏部选事,拜盐铁使。恕有心计,厘去宿弊,太宗深器之,亲题殿柱曰:“真盐铁陈恕”。

迁给事中、参知政事。数月,太宗言及户部使樊知古所部不治。恕与知古联事,情好款洽,密以语之,欲知古修举其职。知古诉于太宗,太宗怒恕泄禁中语,罢守本官。旋出知江陵府,大发群吏奸脏,坐徒、流、停、废者甚众,郡内惕息。

淳化四年,太宗从魏羽、段唯一之请,分三司为十道,置左右计使,以魏羽、董俨分主之;召恕为工部侍郎,充总计使,判左右计事。左右计使分判十道事,凡议论、计度并令恕等参预。恕以官司分隶,政令互出,难以经久,极言其非使。岁余,果罢,复以恕为盐铁使。

时太宗留意金谷,召三司吏李溥等二十七人对于崇政殿,询以计司利害。溥等言条目烦多,不可以口占,愿给笔札以对。太宗遣中黄门送诣相府,限五日悉条上之。溥等共上七十一事,诏以四十四事付有司行之,其十九事下恕等议可否。遣知杂御史张秉、中使张崇贵监议,令中书籍其事,专检举之,无致废格。赐溥等白金缗钱,悉补侍禁、殿直,领其职。太宗谓宰相曰:“溥等条奏事颇有所长。朕尝语恕等,若文章稽古,此辈固不可望;若钱谷利病,颇自幼至长寝处其中,必周知根本。卿等但假以颜色,引令剖陈,必有所益。恕等刚强,终不肯降意询问。”吕端对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寇准曰:“夫子入太庙,每事问,乃以贵下贱,先有司之义。”

后数日,太宗又曰:“国家岁入财数倍于唐。唐中叶以降,藩镇擅命,征赋多不入公家,下陵上替,经制隳坏。若前代为得,即已致太平,岂复烦朕心虑也。”因召恕等责以职事旷废。恕等对曰:“今土宇至广,庶务至繁,国用军须,所费浩瀚,又遇诸州凡有灾沴,必尽蠲其租。臣等每举榷利,朝廷必以侵民为虑,皆尼而不行。纵使耿受昌、桑弘羊复生,亦所不逮。臣等驽力,惟尽心簿领,终不足上裨圣治。”太宗曰:“卿等清而不通,专守绳墨,终不能为国家度长絜大,剖烦析滞。只如京城仓库,主吏当改职者,簿领中壹处节目未备,即至十年五年不决,以致贫无资给,转徙沟壑。此卿等之过,岂不伤和气哉?”恕等顿首谢。五年,赐三司钱百万,募吏有能言本司不便者,令恕等量事大小,以钱赏之,钱尽更给。

至道二年,欲并三司,命官总判。其勾院、磨勘、理欠、凭由、支收、行账、提点等司,令恕条列其事以闻。恕奏曰:“伏以封域浸广,财谷繁多,三司之中,簿牒填委,朝廷设法,督责尤严,官吏救过不暇。若为三部各设主司,择才非难,办事亦易。事办过鲜,不挠上心,此亦一时之良策也。其勾院、磨勘两司,出于旧制,关防之要,莫加于此。理欠、凭由二司,虽非旧设,自理欠失序,凭由散落,故设二司专令典掌。纲目咸具,制置有伦,逋欠无失理之名,凭由鲜流散之弊,实亦要切,不可废除。若两司并委一官,方及判官一员之事。其主辖支收司,先因从京支度财货,转输外地,此除彼附,照验稽滞,若京城得贤主史,使居此司,专行检辖,凡支拨官物,便给除破文凭,却于所司置簿记录,催到收附文记,即乃勾销簿书取捷之门,亦为允当。其行账司近日权置,了绝旧账,账目告尽,司额自除。提点司是中旨特置,提振三司废怠之事,固非有司敢得拟议也。”诏三司都凭由、理欠司宜令为一处,命官兼判。应诸道逋负官物,令三司逐部理约,理欠司但总其所逋之数纠督之。余悉从恕奏。

恕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各条利害,恕阅之第为三等,语副使宋大初曰:“吾观下等固灭裂无取。上等取利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惟中等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始为三法行之,货财流通。

峡路诸州,承孟氏旧政,赋税轻重不均,阆州税钱千八百为一绢,果州六百为一绢。民前后击登闻鼓陈诉,历二十年,诏下本道官吏,因循不理。转运副使张晔年少气锐,会受诏按覆,即便宜行之。恕奏晔擅改法,计果州一岁亏上供绢万余,晔坐削一任免。

恕每便殿奏事,太宗或未深察,必形诮让。恕敛板踧缩,退至殿壁负立,若无所容。俟意稍解复进,悫执前奏,终不改易,如是或至三四。太宗以其忠,多从之。迁礼部侍郎。真宗即位,加户部,命条具中外钱谷以闻。恕久不进,屡趣之,恕曰:“陛下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实,恐生侈心,臣是以不敢进。”真宗嘉之。

咸平二年,帝北巡,充行在转运使。俄以母老求解,拜吏部侍郎,知通进银台封驳司、审官院。上言:“封驳之任,实给事中之职,隶于左曹。虽别建官局,不可失其故号。请以门下封驳事隶银台司。”从之。五年,知贡举。恕自以洪人避嫌,凡江南贡士悉被黜退。又援贡举非其人之条,故所取甚少,而所取以王曾为首,及廷试糊名考校,曾复得甲科,时议称之。恕每自叹曰:“吾得曾,名世才也,不愧于知人矣。”

恕事母孝,母亡,哀慕过甚,不食荤茹,遂至赢瘠。起复视事,迁尚书左丞、权知开封府。恕已病,犹勉强亲职,数月增剧,表求馆殿之职,获奉以济其贫。真宗曰:“卿求一人可代者,听卿去。”是时寇准罢枢密使,恕即荐以自代,遂以准为三司使,恕为集贤学士、判院事。准即检寻恕前后改革兴立之事,类以为册,及以所出榜,别用新板,躬至恕第请判押。恕亦不让,一一押之,自是计使无不循其旧贵。至李谘为三司使,始改茶法,恕之规模渐革矣。

帝重恕,诏太医诊疗。百日,有司请停奉,不许,未几,卒,年五十九。恕将卒,口占遗奏及约束后事,送终之具,无不周悉。真宗悼惜,废朝,赠吏部尚书。录其子执中为太常寺太祝,执古为奉礼郎。

恕颇涉史传,多识典故,精于吏理,深刻少恩,人不敢干以私。前后掌利柄十余年,强力干事,胥吏畏服,有称职之誉。善谈论,听者忘倦。素不喜释氏,尝请废译经院,辞甚激切。真宗曰:“三教之兴,其来已久,前代毁之者多矣,但存而不论可也。”

恕性吝,怒子淳私用钱。及寝疾,上言淳不率教导,多与非类游,常习武艺,愿出为外州军校。真宗曰:“戎校管镇兵,非丞郎家子弟所莅也。”以为滁州司马。恕卒,召复旧官,后竟以贿败。执中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别有传;执古至虞部员外郎;执方、执礼,并太子中舍。

魏羽者,字垂天,歙州婺源人。少能属文,上书李煜,署弘文馆校书郎。时建当涂县为雄远军,以羽为判官。宋师渡江出其境,羽以城降,太祖擢为太子中舍,仍旧职。金陵平,入朝,出知兴州。

太平兴国初,知棣州,改京兆府。六年,受诏诣瀛州覆军市租,得隐漏数万计。因上言:“本州录事参军郭震十年未代;河间令崔能前任即墨,未满岁迁秩。有司调选失平,疏远何由闻达,请罪典司,以肃欺弊。”上赐诏褒谕。复命,迁太常博士、知宋州,又徙阆州,就改膳部员外郎。丁外艰,起复莅事,入判大理寺。历度支、户部二判官,召拜本曹郎中。因上疏言三司职官颇众,愿省其半,可以责成,仍条列利病凡二十事。诏下有司详议,皆以为便。改盐铁判官。时北边多警,朝议耕战之术,以羽为河北东路营田副使,改两浙转运使,迁兵部郎中。

淳化初,选为秘书少监,逾月,迁左谏议大夫,俄拜度支使,改盐铁使。四年,并三部为一司,以羽判三司。先是,三司簿领堆积,吏缘为奸,虽尝更立新制,未为适中。是冬,羽上言:“依唐制天下郡县为十道,两京为左右计,各署判官领之。”制三司使二员,以羽为左计使,董俨为右计使,中分诸道以隶焉。未久,以非便罢,守本官,出知滑州。丁内艰,起复,加给事中,徙潭州,遣使谕旨。真宗即位,迁工部侍郎,连徙杭、扬二州,召权知开封府。车驾北巡,判留司三司,再为户部度支使。

咸平四年,以疾解职,拜礼部侍郎。谢日,召升便殿,从容问谕,勉以医药。月余卒,年五十八。

羽涉猎史传,好言事。淳化中,许王暴薨,或有以宫府旧事上闻者。太宗怒,追捕僚吏,将穷究之。羽乘间上言曰:“汉戾太子窃弄父兵,当时言者以其罪当笞耳。今许王之过,未甚于是。”太宗嘉纳之,繇是被劾者皆获轻典。尝建议有唐以来,凡制诏皆经门下省审,有非便者许其封驳,请遵故事,择名臣专领其职,迄今不废。

羽强力有吏干,尤小心谨事。太宗尝谓左右曰:“羽有心计,亦明吏道,但无执守,与物推移耳。历剧职十年,始逾四十,须鬓尽白,亦可怜也。”羽出入计司凡十八年,习知金谷之事,然颇伤烦急,不达大体。

景德二年,长子玠卒,其妻自陈家贫无禄,上悯之。次子校书郎瓘为奉礼郎,后为殿中丞;琰为太子中舍。孙平仲,天禧三年同进士出身。

羽同时有刘式者,亦久居计司,创端拱中三年磨勘之法,首以式主之。

式字叔度,袁州人也。李煜时,举《三传》中第。归宋,历迁大理寺丞、赞善大夫、监通州丰利监及主三司都磨勘司,仍赐绯。式又建议置主辖支收司,以谨财赋出纳,时以为当。迁秘书丞,与陈靖使高丽。至道中,并三勾院为一,命式领之。再转工部员外郎,赐金紫。迁刑部。式深究簿领之弊,江、淮间旧有横赋,逋积至多,式奏免之,人以为便。然多所条奏,检校过峻,为下吏所讼,免官,卒。

真宗追录前效,赐其子立本学究出身。次子立之,后为国子博士。立德、立礼,并进士及第,立礼为殿中丞。

刘昌言,字禹谟,泉州南安人。少笃学,文词靡丽。本道节度陈洪进辟功曹参军,掌笺奏。洪进遣子文显入贡,令昌言偕行,太祖亲劳之。

太平兴国二年,洪进归朝,改镇徐州,又辟推官。五年,举进士入格,太宗初惜科第,止授归德军掌书记。八年,复举得第,迁保信、武信二镇判官。宰相赵普镇南阳,重昌言有吏干。钱俶帅邓,表荐之。移泰宁军节度判官。入为左司谏、广南安抚使。淳化初,赵普留守西京,表为通判,委以府政。普疾,属昌言后事。普卒,昌言感普知己,经理其家事。太宗以为忠于所举,拜起居郎,赐金紫、钱五十万。连对三日,皆至日旰。昌言捷给诙诡,能揣人主意,无不称旨。太宗谓宰相曰:“昌言质状非伟,若以貌取,失之子羽矣。”迁工部郎中,逾月,守本官,充枢密直学士,与钱若水同知审官院。二十八日,迁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昌言骤用,不为时望所伏,或短其闽语难晓,太宗曰:“惟朕能晓之。”又短其委母妻乡里,十余年不迎侍,别娶旁妻。太宗既宠之,诏令迎归京师,本州给钱办装,县次续食。时又有光禄丞何亮家果州,秘书丞陈靖家泉州,不迎其亲。下诏戒谕文武官,父母在剑南、峡路、漳泉、福建、岭南,皆令迎侍,敢有违者,御史台纠举以闻。

昌言自以登擢非次,惧人倾夺。会诛凶人赵赞,昌言与赞素善,前在河南尝保任之,心不自安。因太宗言及近侍有与赞交者,昌言蹶然出位,顿首称死罪。太宗慰勉之,然自此恶其为人。以给事中罢,出知襄州。上言:“水旱民输税愆期。旧制六月开仓,臣令先一月许所在县驿输纳以便民。获盗当部送阙下,臣恐吏柔懦不能制,再亡命,配隶军籍。此二事,臣从便宜,不如诏书,虑谗慝因而浸润,愿陛下察之。”太宗下诏责其不循旧章,敛怨于民,自今敢背弃诏条,谴责不复恕。

至道二年,徙知荆南府。真宗即位,就拜工部侍郎。咸平二年,卒,年五十八,赠工部尚书。子有方,比部员外郎;有政,虞部员外郎。

张洎,滁州全椒人。曾祖旼,澄城尉。祖蕴,泗上转运巡官。父煦,滁州司法掾。洎少有俊才,博通坟典。江南举进士,解褐上元尉。李景长子弘冀卒,有司谥武宣。洎议以为世子之礼,但当问安视膳,不宜以“武”为称。旋命改谥,擢监察御史。洎自以论事称旨,遂肆弹击无所忌,大臣游简言等嫉之。会景迁国豫章,留煜居守,即荐洎为煜记室,不得从。未几,景卒,煜嗣。擢工部员外郎、试知制诰;满岁,为礼部员外郎、知制诰。迁中书舍人、清辉殿学士,参预机密,恩宠第一。

洎旧字师黯,改字偕仁。清辉殿在后苑中,煜宠洎,不欲离左右,授职内殿,中外之务一以谘之。每兄弟宴饮,作妓乐,洎独得预。为建大第宫城东北隅,及赐书万余卷。煜尝至其第,召见妻子,赐予甚厚。

洎尤好建议,每上言,未即行,必称疾,煜手札慰谕之,始复视事。及王师围城,逾年,城危甚,洎劝煜勿降,每引符命云:“玄象无变,金汤之固,未易取也。北军旦夕当自引退。苟一旦不虞,即臣当先死。”既而城陷,洎携妻子及橐装,自便门入止宫中,绐光政使陈乔同升阁,欲与俱死。乔自经气绝,洎反下见煜曰:“臣与乔同掌枢务,国亡当俱死。又念主在,谁能为主白其事,不死,将有以报也。”

归朝,太祖召责之曰:“汝教煜不降,使至今日。”因出帛书示之,乃围城日洎所草诏,召上江救兵蜡丸书也。洎顿首请罪曰:“实臣所为也。犬吠非其主,此其一尔,他尚多有。今得死,臣之分也。”辞色不变。上奇之,贷其死,谓曰:“卿大有胆,不加卿罪。今之事我,无替昔日之忠也。”拜太子中允,岁余,判刑部。太宗即位,以其文雅,选直舍人院,考试诸州进士。未几,使高丽,复命,改户部员外郎。太平兴国四年,出知相州。明年夏,徙贝州。是冬,又知相州。部内不治,转运使田锡言其状,代还。洎求见廷辩,上以其儒生,不责以吏事,诏不问。令以本官知译经院,迁兵部员外郎、礼、户二部郎中。雍熙二年,同知贡举。

端拱初,契丹寇边,诏群臣言事。洎上奏,以练兵聚谷,分屯塞下,来则备御,去则勿追为要略。会钱俶薨,太常定谥忠懿。洎时判考功,为覆状,经尚书省集议。虞部郎中张佖奏驳曰:“按考功覆状一句云‘亢龙无悔’,实非臣子宜言者。况钱俶生长岛夷,夙为荒服,未尝略居尊位,终是藩臣,故名不可称龙,位不可为亢。其‘亢龙无悔’四字,请改正。”事下中书,以诘洎。对状曰:“窃以故秦国王明德茂勋,格于天壤,处崇高之富贵,绝纤介之讥嫌。太常礼院稽其功行,定兹嘉谥,考功详覆之际,率遵至公,故其议状云:‘兹所谓受宠若惊,居亢无悔者也’。谨按《易·乾》之九三云:‘君子乾乾,夕惕若厉,无咎。’王弼注云:‘处下体之极,居上体之下,履重刚之险,因时而惕,不失其几,可以无咎。处下卦之极,愈于上九之亢。’《易例》云:‘初九为元士,九二为大夫,九三为诸侯。’《正义》云:‘《易》之本理,以体为君臣。九三居下体之极,是人臣之体也。其免亢龙之咎者,是人臣之极,可以慎守免祸。故云免亢极之祸也。’《汉书·梁商传赞》云:‘地居亢满,而能以谨厚自终。’杨植《许由碑》云:‘锱铢九有,亢极一夫。’杜鸿渐《让元帅表》云:‘禄位亢极,过逾涯量。’卢杞《郭子仪碑》云:‘居亢无悔,其心益降。’李翰《书霍光传》云:‘有伊、周负荷之明,无九三亢极之悔。’张说《祁国公碑》云:‘一无目牛之全,一无亢龙之悔也。’况考功状内止称云:受宠若惊,居亢无悔。‘即本无亢龙无悔’之语。斯盖张佖擅改公奏,罔冒天聪。请以元状看详,反坐其人,以惩奸妄。”俄下诏曰:“张洎援引故实,皆有依据。张佖学识甚浅,敷陈失实,尚示矜容,免其黜降,可罚一月俸。”

洎未几选为太仆少卿、同知京朝官考课,拜右谏议大夫、判大理寺。又充史馆修撰、判集贤院事。淳化中,上令史馆修撰杨徽之等四人修正入阁旧图,洎同奏诏,因讨论故事,独草奏以闻。洎又言:

按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为三署,谓侍从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入,一时起居。其侍从官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行毕,分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蛾眉班”。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于礼。

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疏数,视政事之繁简。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自天宝兵兴之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其只日或遇阴霪、盛暑、大寒、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双日宰相当奏事,即特开延英召对。或夷蛮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殿引见。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虽刚健不息,固天德之常然,而游焉息焉,亦圣人之谟训。傥君父焦劳于上,臣子缄默于下,不能引大体以争,则忠良之心,有所不至矣。

臣欲望陛下依前代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其只日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常参官以下及非时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阁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

奏入不报。

时,上令以《儒行篇》刻于版,印赐近臣及新第举人。洎得之,上表称谢,上览而嘉之。翌日,谓宰相曰:“群臣上章献文,朕无不再三省览。如张洎一表,援引古今,甚不可得。可召至中书,宣谕朕意。”数月,擢拜中书舍人,充翰林学士。上顾谓近臣曰:“学士之职,清要贵重,非他官可比,朕常恨不得为之。”故事,赴上日设燕,教坊以杂戏进,久罢其事。至是,令尽设之,仍诏枢密直学士吕端、刘昌言及知制诰柴成务等预会,时以为荣。

俄判吏部铨。尝引对选人,上顾之谓近臣曰:“张洎富有文艺,至今尚苦学,江东士人之冠也。”洎与钱若水同在禁林,甚被宠顾。时刘昌言骤擢枢要,人望甚轻,董俨方掌财赋,欲以计倾之。会杨徽之、钱熙尝言洎及若水旦夕当大用。熙以语昌言,昌言曰:“洎必参政柄。若水后进年少,岂遽及此。”时翰林小吏谘事在侧,昌言虑洎闻之,即对小吏尽述熙言,令告洎。洎方修饬边幅以固恩宠,疑徽之遣熙以构飞语中己,遂白于上。上怒,召昌言质之,以徽之为镇安军行军司马,熙罢职,通判朗州。

会皇子益王元杰改封吴王,行扬州、润州大都督府长史,领淮南、镇江两军节制。洎当草制,因上疏议曰:“谨按前史,皇子封王,以郡为国,置傅相及内史、中尉等,佐王为治。自汉、魏以降,所封之王始不之国,朝廷命卿大夫临郡,即称内史行郡事。东晋永和、泰元之际,有琅邪王、会稽王、临川王,故谢灵运、王羲之等为会稽、临川内史,即其事也。唐有天下,以扬、益、潞、幽、荆五郡为大都督,署长史、司马为上佐,即前代内史之类也。其大都督之号,非亲王不授;其扬、益等郡,或有亲王遥领,朝廷命大臣临郡者,即皆长史、副大使知节度事也。臣请质之前代,段文昌出镇扬州,云‘淮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载义镇幽州,云‘卢龙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兼幽州大都督府长史’,即其例也。今益王以扬、润二郡建社为吴国王,居大都督之任,又己正领节度事,岂宜却加长史之号,乃是国王自为上佐矣。若或朝廷且以长史拜受,其加衔内又无副大使、知节度使之目,倘或他日别命守将,俾临本郡,即不知以何名目而授除也。臣草制之夕,便欲上陈,虑奏报往反,有妨明日宣降。兹事有关国体,况吴王未领恩命,尚可改正,乞付中书门下,商议施行。”宰相以制命已行,难于追改。洎又上表论列,吕蒙正言:“越王领福州长史,今吴王独为大都督,居越王之上,非便。”上令俟异日除授,并改正之。至明年,上郊祀覃庆,遂改焉。

俄奉诏与李至、范杲、张佖同修国史,又判史馆。洎博涉经史,多知典故。每上有著述,或赐近臣诗什,洎必上表,援引经传,以将顺其意。上因赐诗褒美,有“翰长老儒臣”之句。与苏易简同在翰林,尤不协,及易简参知政事,洎多攻其失。既而易简罢,即以洎为给事中、参知政事,与寇准同列。

先是,准知吏部选事,洎掌考功,为吏部官属。准年少,新进气锐,思欲老儒附己以自大。洎夙夜坐曹视事,每冠带候准出入于省门,揖而退,不交一谈。准益重焉,因延与语。洎捷给善持论,多为准规画,准心伏,乃兄事之,极口谈洎于上。上欲进用,又知其在江左日多谗毁良善,李煜杀潘佑,洎尝预谋,心疑之。翰林待诏尹熙古、吴郢皆江东人,洎尝善待之。上一夕召熙古辈侍书禁中,因问以佑得罪故。熙古言煜忿佑谏说太直耳,非洎谋也。自是洗然,遂加擢用,盖准推挽之也。既同秉政,奉准愈谨,政事一决于准,无所参预。专修时政记,甘言善柔而已。后因奏事异同,准复忌之。

至道二年五月,四方馆使曹璨自河西驰骑入奏边事,言继迁率万余众寇灵州。上诏宰相吕端、知枢密院事赵镕等各以所见画策,即日具奏来上。吕端相率诣长春殿见上,言曰:“臣等若各述所见,则非询谋佥同之议,望许其为一状,陈其利害。”洎越次奏曰:“端等备位辅弼,上有所询问,反缄默不言,深失讦谟之体。”端曰:“洎欲有言,不过揣摩陛下意耳,必无鲠切之理。”上默然。翌日,洎上疏引贾捐之弃珠崖事,愿弃灵武以省关西馈运。上尝有此意,既而悔之,洎果迎合,览奏不悦。既以疏付洎,谓之曰:“卿所陈,朕不晓一句。”洎惶恐而退。上召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等谓曰:“张洎上言,果为吕端所料,朕已还其疏矣。”

洎既议事不称旨,恐惧,欲自固权位。上已嫉准专恣,恩宠衰替。洎虑一旦同罢免,因奏事,大言寇准退后多诽谤。准但色变,不敢自辩。上由是大怒,准旬日罢。未几,洎病在告,满百日,力疾请对,方拜,踣于上前,左右掖起之。明日,上章求解职,优诏不允。后月余,改刑部侍郎,罢知政事。奉诏呜咽,疾遂亟,十余日卒,年六十四。赠刑部尚书,以其二子皆为京官。

洎风仪洒落,文采清丽,博览道释书,兼通禅寂虚无之理。终日清谈,亹癖可听。尤险诐,好攻人之短。李煜既归朝,贫甚,洎犹丐索之。煜以白金摐面器与洎,洎尚未满意。时潘慎修掌煜记室,洎疑慎修教煜,素与慎修善,自是亦稍疏之。煜子仲宇雅好蒱博饮宴,洎因切谏之,仲宇谢过。后数月,人有言仲宇蒱博如故,洎遂与之绝。及仲宇死郢州,葬京师,洎亦不赴吊。与张佖议事不协,遂为仇隙,始以从父礼事佖,既而不拜。尤善事内官,在翰林日,引唐故事,奏内供奉官蓝敏政为学士使,内侍裴愈副之。上览奏,谓曰:“此唐室弊政,朕安可踵此覆辙,卿言过也。”洎惭而退。性鄙吝,虽亲戚无所沾,及江表故旧,亦罕登其门。素与徐铉厚善,后因议事相忤,遂绝交。然手写铉文章,访求其笔札,藏箧笥,甚于珍玩。洎有文集五十卷行于世。

子安期,至国子博士;方回,后为虞部员外郎。方回子怀玉,王钦若婿,赐进士及第,大理寺丞,秘书校理。

李惟清,字直臣,下邑人。父仲行,为章丘簿,因徙家焉。惟清,开宝中,以三史解褐涪陵尉。蜀民尚淫祀,病不疗治,听于巫觋,惟清擒大巫笞之,民以为及祸。他日又加箠焉,民知不神。然后教以医药,稍变风俗。时遣宦官督输造船木,纵恣不法,惟清奏杀之,由是知名。秩满,迁大理寺丞。

太平兴国三年,迁为荆湖北路转运判官。五年,改左赞善大夫,充转运副使,升正使,就改监察御史,兼总南路。尝入奏事,太宗问曰:“荆湖累年丰稔,又无徭役,民间苏否?”惟清曰:“臣见官卖盐斤为钱六十四,民以三数斗稻价,方可买一斤”。乃诏斤减十钱。徙京西转运使,入为度支判官,改主客员外郎。

雍熙三年,大举取幽州,惟清以为兵食未丰,不可轻动。朝廷业已兴师,奏入不报。判度支许仲宣建议通盐法,以卖盐岁课赋于乡村,与户税均纳。惟清奉诏往荆湖诸路详定,奏言以盐配民非便,遂罢。使还,上又问民间苦乐不均事,惟清言:“前在荆湖,民市清酒务官酿转鬻者,斗给耗二升,今三司给一升,民多他图,而岁课甚减。”诏复其旧。未几,出为京东转运使。会募丁壮为义军,惟清曰:“若是,天下不耕矣。”三上疏谏,繇是独选河北,而余路悉罢。擢屯田郎中、度支副使。

端拱初,迁右谏议大夫,历户部使,改度支使。会遣使河朔治方田,大发兵。惟清以盛春妨农,恳求罢废。太宗曰:“兵夫已发矣。止令完治边城而已。”淳化三年,迁给事中,充盐铁使,遂以账式奏御。太宗曰:“费用若此,民力久何以堪?如可减省,即便裁度。”惟清曰:“此开宝军兴之际,其数倍多,盖以将帅未得其人,边事未宁,屯兵至广也。臣闻汉有卫青、霍去病,唐有郭子仪、李晟,西北望而畏之。如此则边事息而支用减矣。望慎擢将帅,以有威名者俾安边塞,庶节费用。”上言:“彼一时,此一时也。今之西北变诈,与古不同。选用将帅,亦须深体今之几宜。韩、彭虽古之名将,以彼时之见,制今之敌,亦恐不能成功。今纵得人,未可便如古委之。此乃机事,卿所未知也。”

淮南榷货务卖岳茶,斤为钱百五十。主吏言陈恶者二十六万六千余斤,惟清擅减斤五十钱,不以闻。滁、泗、濠、楚州、涟水军亦以岳茶陈恶,减价市之。计亏钱万四千余贯,为勾院吏卢守仁所发,左授卫尉少卿,黜判官李琯为本曹员外郎,赐守仁钱十五万。俄出知广州。至道初,就拜右谏议大夫。太宗闻其廉平,诏奖之。二年,徙广南东、西路都转运使,寻召拜给事中。逾月,同知枢密院事。

惟清倜傥自任,有钩距。临事峻刻,所至称强干。然以俗吏进,无人望。才数月,真宗即位,加刑部侍郎,复除御史中丞。既去枢要,怫郁尤甚,肆情弹击。咸平元年。卒,年五十六,赠户部尚书。

子永锡,荫至光禄寺丞。颇涉学属辞,尚气少检,喜交结。冯拯、王济、皇甫选多与之游,日聚举子于家,谈议时政。真宗将幸河朔,永锡犹服父丧,上章大言,列诋近臣,自谓有致太平灭敌之术。选为户部判官,因对,袖表以献,又自荐扬。真宗驻跸大名,召赴行在,试策不中,贬泷水县主簿。选为南剑州团练副使,俄复光禄寺丞。六年,又坐交游非类,监和州商税,后至右赞善大夫。

次子永德,至殿中丞。

论曰:张宏为枢副,当用兵之际,循默备位;赵昌言为御史中丞,屡上书言兵,乃两易之。中丞可使循默者居之乎?宋失政矣。昌言识李沆,器王旦;陈恕取士得王曾,举代得寇准;皆可谓知人之明。然赵好奖拔,而颇树党与,终以取败;陈典贡举,务黜南士,以避嫌疑,皆非君子所为也。昌言尚气敢言,恕为宋人能吏之首,庶足称矣。刘昌言感赵普之遇,身后经理其家;然委亲乡里,十年而不迎侍,厚薄失措,又何取乎?张洎初劝李煜勿降,既而不能死之,“犬吠非主”之对,徒以辩舌,侥幸得免。厥后揣摩百端,谗毁正直,利口之士,鲜不为反覆小人也。李惟清居台端,恨失政柄,恣情鸷击。旧史称为俗吏,又奚责焉。

列传第二十七

柴禹锡 张逊 杨守一 赵镕 周莹 王继英 王显

柴禹锡,字玄圭,大名人。少时,有客见之曰:“子质不凡,若辅以经术,必致将相。”禹锡由是留心问学。时太宗居晋邸,以善应对,获给事焉。太平兴国初,授供奉官。三年,改翰林副使,迁如京使,仍掌翰林司。每夜直,上以藩府旧僚,多召访外事。迁宣徽北院使,赐第宝积坊。告秦王廷美阴谋,擢枢密副使。逾年,转南院使。服劳既久,益加勤敏。

雍熙中,议广宫城。禹锡有别业在表识中,请以易官邸,上因是薄之。又与宰相宋琪厚善。会广州徐休复密奏转运王延范不轨状,且言倚附大臣,无敢动摇者。上因访琪及禹锡曰:“延范何如人?”延范与琪妻为疏属,甚言其忠勤,禹锡亦傍赞之。上意其交通,滋不悦。禹锡又为琪请卢多逊故第,上益恶其朋比。坐琪以诙谐罢相,不欲显言之也。下诏切责禹锡,以骁卫大将军出知沧州。在任勤于政治,部民诣滨州列状以闻。改涪州观察使,徙澶、镇二州驻泊部署,俄知潞州,州民乞留三载,诏奖之。徙知永兴军府,再召为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

至道初,制受镇宁军节度、知泾州。入谢日,上谓曰:“由宣徽罢者不过防御使尔,今委卿旌节,兼之重镇,可谓优异矣。”禹锡流涕哽咽而已。咸平中,移知贝州。是岁,契丹兵奄至城下,禹锡内严备御,寇寻引去。明年,徙陕州。

景德初,子宗庆选尚,召禹锡归阙,令公主就第谒见,行舅姑礼,固辞不许。顷之,还镇。未几,卒,年六十二,赠太尉。子宗亮,太子中允;宗庆,永清军节度。

张逊,博州高唐人。数岁丧父,养于叔父职方员外郎干,后随母归魏仁浦家,驸马都尉咸信,其异父弟也。太宗在晋邸,召隶账下。太平兴国初,补左班殿直。从征太原还,迁文思副使,再迁香药库使。岭南平后,交止岁入贡,通关市。并海商人遂浮舶贩易外国物,甗婆、三佛齐、渤泥、占城诸国亦岁至朝贡,由是犀象、香药、珍异充溢府库。逊请于京置榷易署,稍增其价,听商入金帛市之,恣其贩鬻,岁可获钱五十万缗,以济经费。太宗允之,一岁中果得三十万缗。自是岁有增羡,至五十万。

雍熙二年,录其劳,迁领妫州刺史。三年,与安忠并命为东上阁门使。数月,会许仲宣罢判度支,即以逊为度支使。端拱初,迁盐铁使。二年,授宣徽北院使、签署枢密院事。未几,兼枢密副使、知院事。与同列寇准不协,每奏事,颇相矛盾。

一日,逊等晚归私第,准与温仲舒并辔,有狂民迎马首拜呼万岁。街使王宾旧与逊同事晋邸,逊又尝举宾,雅相厚善,因奏民迎准拜呼万岁。准自辩:“实与仲舒同行,盖逊令宾独奏斥臣。”辞意俱厉,因互发其私。太宗恶之,下诏切责,逊左降右领军卫将军,准亦罢职。会判右金吾街仗蔡玉冒奏富人子为州大校,黜官,命逊代掌其事。

西蜀李顺为乱,诏发兵水陆进讨,以荆渚居其要害,命逊为右骁卫大将军、知江陵府,赐钱二百万,白金三千两。逊既至,会峡路诸漕卒数千人聚江陵,有告其谋变以应蜀寇,府中议欲尽诛之。逊止捕首恶杨承进等二十一人斩于市,余党亲加尉抚,飞奏以闻。太宗嘉之,诏以其卒分配州郡。数月,逊卒,年五十六,时至道元年也。赠桂州观察使,归葬京师。逊小心谨慎,徒以攀附至贵显,其訏谋献替无闻焉。

子敏中,初补供奉官。逊在宣徽,表言尝业文,愿改秩,即换大理寺丞,累至比部郎中。次子虚中,娶宗室申国公女,至供奉官、阁门祗候。敏中子先,进士及第。

杨守一,字象先,其先河南洛阳人。唐末避乱,徙家宋、郑间。守一稍通《周易》及《左氏春秋》,事太宗于晋邸。太宗即位,补右班殿直。太平兴国中,出护登州兵。召还,监仪鸾司。累迁西头供奉官,其下多贵族子弟,颇豪纵徼幸。始置三班院,令守一专其事,考核授任,渐有条制。岁余,改翰林学士。守一初名守素,至是诏改之。

七年,与赵镕、柴禹锡、相里勋等告秦王廷美阴谋事,擢东上阁门使兼枢密都承旨。八年,改判四方馆事。雍熙中,诏护迁云、朔归附安庆兵屯于潞州。三年,转内客省使,仍兼都承旨。端拱元年,授宣徽北院使、签署枢密院事。是秋,卒,年六十四。赠太尉,中使护葬。

守一性质直勤谨,无他材术,徒以肇自王府,久事左右,适会时机,故历职通显,饰终之礼,率加常数焉。

子安期历国子博士,坐事贬卒。安期子梦得,进士及第。赵镕,字化钧,沧州乐陵人。以刀笔事太宗于藩邸,即位,补东头供奉官。因使吴越赐国信,及钱俶纳土,遣检校帑廪,转内酒坊副使。以告秦王廷美阴事,迁六宅使,领罗州刺史。掌翰林司,擢东上阁门使。

郭贽参知政事,镕以同府之旧,尝有所请托,贽不从。镕摭堂吏过失以闻,贽见上,白镕私谒,即召镕廷辩。词屈,出为梓、遂州都巡检使,改左骁卫大将军,领郡如故。代还,知沧州兼兵马部署。镕在郡完城堑,严战具。寇尝数百骑至境上,闻有备,引去。迁左神武大将军。会崔翰知州,改镕为本州钤辖。

又知庐州,因对,自陈愿留,不许。逾年,召为枢密都承旨,同掌三班,俄拜宣徽北院使、同知枢密院事,与柴禹锡并掌机务。尝遣吏卒变服,散之京城察事。卒乘醉与卖书人韩玉斗殴,不胜,因诬玉言涉指斥。禹锡等遽以闻,玉坐抵法。太宗寻知其冤,自后廉事不复听。禹锡出镇,镕加知院事。真宗即位,改南院使、检校太傅,以心疾求解。是秋,授寿州观察使。咸平元年三月,卒,年五十五。赠忠正军节度,录其三子官。

镕少涉猎文史,美书翰,委质晋邸,以勤谨被眷。本名容,太宗改为镕,曰:“陶镕所以成器也。”镕性好佛,多蓄古书画。三子:忠辅,西京左藏库副使;忠愿,虞部员外郎;忠厚,内殿崇班。

周莹,瀛州景城人。右领军卫上将军景之子也。景家富财,好交结,历事唐、汉、周。习水利,尝浚汴口,导郑州郭西水入中牟渠,修滑州河堤,累迁至是官。

太宗潜邸时,莹得给事左右。即位,补殿直,领武骑卒巡警泉、福州。卒才数百,捕剧贼千余,迁供奉官。天雄军节度孙永佑、转运使杨缄称荐之,又使绥、银州按边事,还奏称旨,擢鞍辔库副使。

雍熙二年,为杭、睦五州都巡检使兼杭州都监。会妖僧绍伦为变,莹擒莸之,逮捕就戮者三百余人,人以为酷滥。代还,改崇仪使、沧州都监。召拜西上阁门使,领镇、定、高阳关都监,加判四方馆事。与郝守浚护塞宋州决河,俄改三路排阵钤辖,历知天雄军、真定二府,就迁引进使。

至道二年,代还。会李继隆讨西夏,诏莹诣军前,授以机事,还拜客省使,签书枢密院诸房公事,俄兼提点宣徽诸房、鼓司、登闻院,与刘承珪并任。

真宗嗣位,承珪分使河北告谕,加领富州刺史。上闻其母老病,闵之,特封武功郡太夫人。秋,拜宣徽北院使。先是,宣徽著位在枢密副使上,莹表请居下,从之。咸平二年,大阅,命为随驾部署。从征河朔,又为驾前马步都部署。

三年,迁南院使、知枢密院事。会蜀平,部送胁从者数十百人至阙下。西川转运使马亮因入奏,请赦其罪遣还。莹以为当尽诛之。令莹、亮廷议,上是亮议,悉原其罪。

五年,高阳关都部署阙,蕃侯无足领之者,宰相请辍宣徽使以居其任。时王继英任北院,上以莹练达军事,乃拜永清军节度,兼领其任,为三路排阵使。莹隶人有钱仁度者,颇有军功,与虎翼小校刘斌相竞,为殿直阎渥所发。以莹故,诏勿问,止徙斌隶他军。契丹入寇,诏步兵赴宁边军为援。莹至,则寇兵已去,即日还屯所。上闻曰:“莹何不持重少留,示以不测。轻于举措,非将帅体也。”

景德初,丁内艰,起复,代王显为天雄军都部署兼知军府事。尝召洺州骑士千五百人赴大名,道与寇直,力战,有死伤者,莹犹谓其玩寇,将悉诛之。诏赐金帛,谕莹勿治其罪。车驾北巡,为驾前东西贝冀路都部署。明年,改知陕州,俄徙永兴军府,又移邠州,兼环庆路都部署。时夏州内属,诏省戍兵还营,以减馈饷之费。仍手诏谕莹,莹遽奏乞留,以张边威。上谓莹庸懦不智,以曹玮代之,徙知澶州。

大中祥符初,改天平军节度。明年,为镇定都部署兼知定州。转运使奏其旷弛,徙知澶州,境内屡有寇盗,宰相以莹任居将帅,不能以威望镇靖,请徙他郡。上曰:“处之闲僻,适使其自偷尔。”遂下诏督责,令其擒捕。时发卒修河防,而军中所给糗粮,多腐败不可食;又役使不均,莹不加恤,以故亡命者众。

七年,入朝,复遣还镇。又以澶渊当契丹之冲,藉其廪给之厚,复命知澶州。九年,被疾,求还京师。卒,年六十六,赠侍中。初谥忠穆,后改元惠。录其二子供奉官普、显为内殿崇班,二孙永昌、永吉为殿直。

莹居枢近,无他谋略,及莅军旅,历藩镇,功业无大过人者。故事,大礼覃庆,外藩无赐物例。东封岁,莹镇澶渊,车驾所经,故特有袭衣、金带、器帛之赐。祀汾阴,莹知定州,乃预上言:“礼成,所赐望于治所支给。”人咸笑之。普后为崇仪副使,显至内殿承制。

王继英,开封祥符人。少从赵普给笔札,普自罢河阳,为少保,从者皆去,继英趋事逾谨。普再入相,继英隶名中书五房、院。

时真宗在藩邸,选为导吏兼内知客事。太宗召见,谓曰:“汝昔事赵普,朕所备知。今奉亲贤,尤宜尽节。”及建储,授左清道率府副率兼左春坊谒者。谒者本宦职,副率品秩颇崇,非趋走左右者所宜为,俾兼领之,执政之误也。

真宗即位,擢为引进使。咸平初,领恩州刺史兼掌阁门使,迁左神武大将军、枢密都承旨,改客省使。契丹入寇,继英密请车驾北巡,上从之,即命继英驰传诣镇、定、高阳关阅视行宫储顿,宣谕将士。俄充澶州钤辖。会大将傅潜逗挠得罪,令继英即军中召还属吏。

寻掌三班,拜宣徽北院使,与周莹同知枢密院事。莹出镇,继英遂冠枢宥,小心慎靖,以勤敏称,上倚赖之。

景德初,授枢密使。旧制,枢密院使祖母及母止封郡太夫人,有诏特加国封。尝因进补军校,白上曰:“疏外之人急于攀附者,谓臣蒙蔽不为荐引。”上曰:“此辈虽有夤缘,亦须因事立功,方许擢用,不可过求侥幸,卿勿复言也。”

从幸澶州,契丹请和,诹访经略,继英预焉。明年郊祀,加特进、检校太傅。三年,卒,年六十一。上临哭之,赐白金五千两,赠太尉、侍中,谥恭懿。且为葬其祖父,赠其妻贾长乐郡太夫人,录其子婿、门下亲吏数十人。

初,继英幼孤,寄育外氏。既贵,外王父、诸舅有族殡者,时方奏遣其子营葬,会卒,特诏有司给办焉。

子遵式、遵诲、遵度、遵范,皆至显宦。

王显,字德明,开封人。初为殿前司小吏,太宗居藩,尝给事左右。性谨介,不好狎,未尝践市肆。即位,补殿直,稍迁供奉官。

太平兴国三年,授军器库副使,迁尚食使。逾年,与郭昭敏并为东上阁门使。八年春,拜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是夏,制授枢密使。上谓之曰:“卿世家本儒,少遭乱失学,今典朕机务,无暇博览群书,能熟《军戒》三篇,亦可免于面墙矣。”因取是书及道德坊宅一区赐之。

其后居位既久,机务益繁,副使赵昌言、寇准锋气皆锐,慢显,显或失误,护短终不肯改,上每面戒之。淳化三年八月,诏加切责,黜授随州刺史,充崇信军节度、观察等使,遣之任。

俄知永兴军,徙延州。时夏台、益部寇扰,显上疏曰:“间岁以来,戎事未息,李继迁负恩于灵、夏,王小波干纪于巴、邛,河右坤维并兴师旅。而继迁翻然向化,遣子入觐,愿修职贡。陛下曲加容纳,许其内附,示以德信,伸以恩锡,所以绥怀之者至矣。然而狼子野心,未可深信。所宜谨屯戍,固城垒,积刍粮,然后遴选才勇,付以边任,纵有缓急,则备御有素,彼又奚能为患哉?至若蜀寇未平,神人共愤,谓宜申饬将帅,速期荡平,既免老师以费财,且防事久则生变。又况邛、蜀物产殷富,其间士卒骄怠,迟留顾恋,实兼有之。莫若勿惮往来,潜为更代,既可均其劳逸,抑可免于迁延。至于河北关防所当加谨者,诚以国家事西南,密谋兴举,若分中朝之势力,则长外寇之奸谋矣。”

时制,沿边粮斛不许过河西,河西青盐不得过界贩鬻,犯者不以多少,处斩。显请犯多者依法,自余别为科断,以差其罪。章上未报,移知秦州。

初,温仲舒知州日,开拓山林,讽藩部献其地。后朝廷虽尝给还,而采伐如故。转运使卢知翰请量给蕃部茶彩,以酬所献,诏遣张从式与显同往规度。显言:“乃者朝命以赵保吉修贡,边城务使安静,若今动众开斥疆境,非便。”议遂罢。

咸平初,入朝,改横海军节度,出知镇州。二年,曹彬卒,复拜枢密使。郊祀,加检校太师。真宗幸大名,内枢惟显与副使宋湜从,言者多谓显专司兵要,谋略非长。会湜卒,乃以参知政事向敏中权同知枢密院事。三年春,改授山南东道节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定州路行营都部署、河北都转运使兼知定州。秋,吏民诣驻泊都部署孔守正言显治状,愿借留。守正以闻。明年秋,加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许便宜从事。十月,契丹入寇,前军过威虏军。比时方积雨,契丹以皮为弦,湿缓不堪用,显因大破之,枭获名王、贵将十五人及羽林印二钮,斩首二万级。显上言:“先奉诏令于近边布阵,及应援北平控扼之路。无何,敌骑已越亭障,显之前阵虽有捷克,终违诏命。”上章请罪。上降手札,以慰其忧悸。

明年,求致仕,不许,改河阳三城节度。将之镇,时议亲征契丹,显言:“盛寒在序,敌未犯塞,銮舆轻举,直抵穷边,寇若不逢,师乃先老。况今继迁未灭,西鄙不宁,傥北边部落,与之结援,则中国之患,未可量也。议者乃于此时请复幽蓟,非计之得也。凡建议大事,上下协力,举必成功。今公卿士大夫以至庶人,尚有异同,未可谓为万全之举。若能选择将帅,训练士卒,坚城垒而缮甲兵,亦足以待敌矣。必欲复燕、蓟旧地,则必修文德、养勇锐,同时之利,以奉行天罚而后可。”

景德初,徙知天雄军府。又言:“祖宗以来,多命近臣统领军旅。今后宣徽使,宜于文武群臣中择晓达边事者为之。盖位高则威名著,识远则勋劳立故也。武臣以罪黜者,宜加容贷,不以一眚遂废,苟用之有恩,必得其死力,故曰使功不如使过也。至若临敌命将,则贵专任,出师应敌,则约束将校,使相应援。全是数者,则军威倍壮,人心增勇矣。”既而上表请赴行在,从之。是年秋,遣还镇。

契丹入寇,上议亲征。显复陈三策,谓:“大军方在镇定,契丹必不南侵,车驾止驻澶渊,诏镇定出兵,会河南军,合击之可也。若契丹母子虚张声势,以抗我师,潜遣锐兵南攻驾前诸军,则令镇定之师直冲戎账,攻其营砦,则沿河游兵不战而自屈矣。否则遣骑兵千、步兵三千于濮州渡河,横掠澶州,继以大军追北掩击,亦可出其不意也。”已而契丹请盟,赵德明遣使修贡称藩,朝廷加赏锡,且许通青盐以济边民,从显之请也。

三年冬,被病,诏中使偕尚医疗视。明年正月,许还京师。时车驾上陵,显谓宾佐曰:“余年位偕极,今天子道出虎牢,不得一拜属车之尘,是遗恨也。”言讫涕下,至京,信宿卒,年七十六。车驾至郑州,闻之,遣宫苑使邓永迁驰还护丧,赠中书令,谥忠肃。录其二子。

显自三班不数年正枢任,奖擢之速,时无拟之者。显吏军司时,张永德以滑州节制为殿前都点检。及显自枢密镇孟津兼相帅,永德由太子太师为相帅,同日宣制,永德兼大夫反在显下,时人讶之。显居中执政,矫情以厚胥吏,龊龊自固而已。在藩镇,颇纵部曲扰下,论者非之。

子希逸字仲庄,以荫补供奉官。好学,尤熟唐史,聚书万余卷。换秩授朝奉大夫、太子中允。咸平初,改殿中丞、直史馆,预修《册府元龟》,加祠部员外郎,卒。希范至如京副使。

论曰:自柴禹锡而下,率因给事藩邸,以攀附致通显者凡七人。若守一之质直,赵镕之勤谨,服劳虽久而益修乃职,则其被眷遇也宜矣。张逊优于理财而未免于媢嫉,周莹练习军旅而颇伤于酷滥,禹锡素称勤敏而不能不涉于朋比,王显虽谨介自将而昧于学识,故莫逃于龊龊之讥。若以勤谨被信任,耆德冠枢宥,而善终如始者,其惟继英乎。《易》曰:“君子有终,吉。”此之谓也。

列传第二十八

陶穀 扈蒙 王著 王祐子旭 孙质 杨昭俭 鱼崇谅 张澹 高锡从子冕

陶穀,字秀实,邠州新平人。本姓唐,避晋祖讳改焉。历北齐、隋、唐为名族。祖彦谦,历慈、绛、澧三州刺史,有诗名,自号鹿门先生。父涣,领夷州刺史,唐季之乱,为邠帅杨崇本所害。时穀尚幼,随母柳氏育崇本家。

十余岁,能属文,起家校书郎、单州军事判官。尝以书干宰相李崧,崧甚重其文。时和凝亦为相,同奏为著作佐郎、集贤校理。改监察御史,分司西京,迁虞部员外郎、知制诰。会晋祖废翰林学士,兼掌内外制。词目繁委,穀言多委惬,为当时最。少帝初,赐绯袍、靴、笏、黑银带。天福九年,加仓部郎中。

初,崧从契丹以北,高祖入京师,以崧第赐苏逢吉,而崧别有田宅在西京,逢吉皆取之。崧自北还,因以宅券献逢吉,逢吉不悦,而崧子弟数出怨言。其后逢吉乃诱告崧与弟屿、义等下狱,崧惧,移病不出。崧族子昉为秘书郎,尝往候崧,崧语昉曰:“迩来朝廷于我有何议?”昉曰:“无他闻,唯陶给事往往于稠人中厚诬叔父。”崧叹曰:“穀自单州判官,吾取为集贤校理,不数年擢掌诰命,吾何负于陶氏子哉?”及崧遇祸,昉尝因公事诣穀,穀问昉:“识李侍中否?”昉敛衽应曰:“远从叔尔。”穀曰:“李氏之祸,穀出力焉。”昉闻之汗出。穀性急率,尝与兖帅安审信集会,杯酒相失,为审信所奏。时方姑息武臣,穀坐责授太常少卿。尝上言:“顷莅西台,每见台司详断刑狱,少有即时决者。至于闾阎夫妇小有争讼,淹滞积时,坊市死亡丧葬,必俟台司判状,奴婢病亡,亦须检验。吏因缘为奸,而邀求不已,经旬不获埋瘗。望申条约以革其弊。”从之。俄拜中书舍人。尝请教习乐工、停二舞郎,及禁民伐桑枣为薪,并从其请。开运三年,赐金紫。

契丹主北归,胁穀令从行。穀逃匿僧舍中,衣布褐,阳为行者状。军士意其诈,持刃陵胁者日数四。穀颇工历数,谓同辈曰:“西南五星连珠,汉地当有王者出。契丹主必不得归国。”及耶律德光死,有孛光芒指北,穀曰:“自此契丹自相鱼肉,永不乱华矣。”遂归汉,为给事中。乾祐中,令常参官转对。穀上言曰:“五日上章,曾非旧制。百官叙对,且异昌言。徒浼天聪,无益时政,欲乞停转对。在朝群臣有所闻见,即许不时诣阙闻奏。”从之。

仕周为右散骑常侍,世宗即位,迁户部侍郎。从征太原,时鱼崇谅迎母后至,穀乘间言曰:“崇谅宿留不来,有顾望意。”世宗颇疑之。崇谅又表陈母病,诏许归陕州就养,以穀为翰林学士。

世宗尝谓宰相曰:“朕观历代君臣治平之道,诚为不易。又念唐、晋失德之后,乱臣黠将,僭窃者多。今中原甫定,吴、蜀、幽、并尚未平附,声教未能远被,宜令近臣各为论策,宣导经济之略。”乃命承旨徐台符以下二十余人,各撰《为君难为臣不易论》、《平边策》以进。其策率以修文德、来远人为意,惟穀与窦仪、杨昭俭、王朴以封疆密迩江、淮,当用师取之。世宗自克高平,常训兵讲武,思混一天下。及览其策,忻然听纳,由是平南之意益坚矣。

显德三年,迁兵部侍郎,加承旨。世宗留心稼穑,命工刻木为耕夫、织妇、蚕女之状,置于禁中,思广劝课之道,穀为赞辞以进。显德六年,加吏部侍郎。

宋初,转礼部尚书,依前翰林承旨。穀在翰林,与窦仪不协,仪有公望,虑其轧己,尝附宰相赵普与赵逢、高锡辈共排仪,仪终不至相位。

乾德二年,判吏部铨兼知贡举。再为南郊礼仪使,法物制度,多穀所定。时范质为大礼使,以卤簿清游队有甲骑具装,莫知其制度,以问于穀。穀曰:“梁贞明丁丑岁,河南尹张全义献人甲三百副、马具装二百副。其人甲以布为里,黄泬表之,青绿画为甲文,红锦绿青泬为下裙,绛韦为络,金铜玦,长短至膝。前膺为人面二目,背连膺缠以红锦腾蛇。马具装盖寻常马甲,但加珂拂于前膺及后鞦尔。庄宗入洛,悉焚毁。”质命有司如穀说,造以给用。又乘舆大辇,久亡其制,穀创意造之,后承用焉。明德门成,诏穀为之记。

乾德中,命库部员外郎王贻孙、《周易》博士奚屿同考试品官子弟。穀属其子鄑于屿,珝书不通,以合格闻,补殿中省进马。俄为人所发,下御史府案问,屿责授乾州司户,贻孙责授左赞善大夫,夺穀奉两月。穀后累加刑部、户部二尚书。开宝三年,卒,年六十八。赠右仆射。

穀强记嗜学,博通经史,诸子佛老,咸所总览;多蓄法书名画,善隶书。为人隽辨宏博,然奔竞务进,见后学有文采者,必极言以誉之;闻达官有闻望者,则巧诋以排之,其多忌好名类此。初,太祖将受禅,未有禅文,穀在旁,出诸怀中而进之曰:“已成矣。”太祖甚薄之。尝自曰:“吾头骨法相非常,当戴貂蝉冠尔。”盖有意大用也,人多笑之。子邴,至起居舍人。天禧四年,录谷孙寔试秘书省校书郎。

扈蒙,字日用,幽州安次人。曾祖洋,涿州别驾。祖智周,卢龙军节度推官。父曾,内园使。蒙少能文,晋天福中,举进士,入汉为鄠县主簿。赵思绾叛,遣郭从义讨之。郡县吏供给皆戎服趋事,蒙寇服褒博,举止舒缓,从义颇讶之。转运使李谷谓曰:“蒙文学名流,不习吏事。”遂不之间。周广顺中,从归德军节度赵晖为掌书记,召为右拾遗、直史馆、知制诰。蒙从弟载时为翰林学士,兄弟并掌内外制,时号“二扈”。

宋初,由中书舍人迁翰林学士,坐请托于同年仇华,黜为太子左赞善大夫,稍迁左补阙,掌大名市征。六年,复知制诰,充史馆修撰。开宝中,受诏与李穆等同修《五代史》,详定《古今本草》。五年,连知贡举。

七年,蒙上书言:“昔唐文宗每召大臣论事,必命起居郎、起居舍人执笔立于殿侧,以纪时政,故《文宗实录》稍为详备。至后唐明宗,亦命端明殿学士及枢密直学士轮修日历,送史官。近来此事都废,每季虽有内殿日历,枢密院录送史馆,然所记者不过臣下对见辞谢而已。帝王言动,莫得而书。缘宰相以漏泄为虞,昧于宣播,史官疏远,何得与闻。望自今凡有裁制之官,优恤之言,发自宸衷、可书简策者,并委宰臣及参知政事每月轮知抄录,以备史官撰集。”从之,即以参知政事卢多逊典其事。

九年正月,受朝乾元殿,降王在列,声明大备。蒙上《圣功颂》,以述太祖受禅、平一天下之功,其词夸丽,有诏褒之。为卢多逊所恶,出知江陵府。

太宗即位,召拜中书舍人,旋复翰林学士。与李昉同修《太祖实录》。太平兴国四年,从征太原还,转户部侍郎,加承旨。雍熙三年,被疾,以工部尚书致仕。未几,卒,年七十二。赠右仆射。

自张昭、窦仪卒,典章仪注,多蒙所刊定。初,太祖受周禅,追尊四庙,亲郊,以宣祖配天。及太宗即位,礼官以为舜郊喾,商郊冥,周郊后稷,王业所因兴也。若汉高之太公,光武之南顿君,虽有帝父之尊,而无预配天之祭。故自太平兴国三年、六年再郊,并以太祖配,于礼为允。太宗将东封,蒙定议曰:“严父莫大于配天,请以宣祖配天。”自雍熙元年罢封禅为郊祀,遂行其礼,识者非之。

蒙性沉厚,不言人是非,好释典,不喜杀,缙绅称善人。有笑疾,虽上前不自禁。多著述,有《鳌山集》二十卷行于世。载字仲熙,有传,见《五代史》。

王著,字成象,单州单父人。性豁达,无城府。幼能属文,汉乾佑中,举进士。周祖镇大名,世宗侍行,闻著名,召置门下,因得谒见周祖。广顺中,世宗镇澶州,辟观察支使。随世宗入朝,迁殿中丞;即位,拜度支员外郎。显德三年,充翰林学士。六年,丁家艰,起复。南唐李景使其弟从善来贡,会恭帝嗣位,命著伴送至睢阳,加金部郎中、知制诰,赐金紫。世宗灵驾赴庆陵,符后从行,公务悉资于著。

宋初,加中书舍人。建隆二年,知贡举。时亳州献紫芝,郓州获白兔,陇州贡黄鹦鹉,著献颂,因以规谏。太祖甚嘉其意,下诏褒之。四年春,宿直禁中,被酒,发倒垂被面,夜扣滋德殿门求见。帝怒,发其醉宿倡家之过,黜为比部员外郎。乾德初,改兵部员外郎。二年,复知制诰。数月,加史馆修撰、判馆事。三年,就转户部郎中。六年,复为翰林学士,加兵部郎中,再知贡举。开宝二年冬,暴卒,年四十二。

著少有俊才,世宗以幕府旧僚,眷待尤厚,常召见与语,命皇子出拜,每呼学士而不名。屡欲相之,以其嗜酒,故迟留久之。及世宗疾大渐,太祖与范质入受顾命,谓质等曰:“王著藩邸旧人,我若不讳,当命为相。”世宗崩乃止。著善与人交,好延誉后进,当世士大夫称之。有传,见《五代史》。

王祐,字景叔,大名莘人。祖言,仕唐黎阳令。父彻,举后唐进士,至左拾遗。

祐少笃志词学,性倜傥有俊气。晋天福中,以书见桑维翰,称其藻丽,由是名闻京师。邺帅杜重威辟为观察支使。汉初,重威移镇睢阳,反侧不自安,祐尝劝之,使无反汉,不听。祐坐是贬沁州司户参军,因作书贻乡友以见志,辞气俊迈,人多称之。仕周,历魏县、南乐二令。

太祖受禅,拜监察御史,由魏县移知光州,迁殿中侍御史。乾德三年,知制诰。六年,加集贤院修撰,转户部员外郎。

太祖征太原,已济河。诸州馈集上党城中,车乘塞路,上闻之,将以稽留罪转运使。赵普曰:“六师方至,而转运使以获罪闻,敌必谓储峙不充,有以窥我矣,非威远之道也。俾能治剧者,往莅其州足矣。”即命祐知潞州。及至,馈饷无乏,路亦无壅,班师,召还。

会符彦卿镇大名,颇不治,太祖以祐代之,俾察彦卿动静,谓曰:“此卿故乡,所谓画锦者也。”祐以百口明彦卿无罪,且曰:“五代之君,多因猜忌杀无辜,故享国不永,愿陛下以为戒。”彦卿由是获免,故世谓祐有阴德。

继以用兵岭表,徙知襄州。湖湘平,移知潭州。召还,摄判吏部铨。时左司员外郎侯陟自扬州还,复判铨,祐判门下省,陟所注拟,祐多驳正。卢多逊与陟善,陟因诉之,多逊素恶祐不比己,遂出祐为镇国军行军司马。

太平兴国初,移知河中府。入为左司员外郎,拜中书舍人,充史馆修撰。未几,知开封府,以病请告。太宗谓祐文章、清节兼著,特拜兵部侍郎。月余卒,年六十四。

初,祐掌诰,会卢多逊为学士,阴倾赵普,多逊累讽祜比己,祜不从。一日,以宇文融排张说事劝释之,多逊滋不悦。及普再入,多逊果败,与宇文融事颇类,识者服其先见。

祐子三人:曰懿,曰旦,曰旭。旦自有传。初,祐知贡举,多拔擢寒俊,毕士安、柴成务皆其所取也。后与其子旦同入两制,居中书。懿字文德,励志为学,举进士,尝知袁州,有政绩,卒,年四十九。

旭字仲明。严于治内,恕以接物,尤笃友义。以荫补太祝,尝知缑氏县。时官邻邑者多贪猥,民有“永宁三䦆,缑氏一鎌之谣。又知雍丘县。”

真宗尹京时,素闻其能,及践阼,三迁至殿中丞。自旦居宰府,旭以嫌不任职。王矩尝荐旭材堪治剧,真宗召旦谓曰:“前代弟兄同居要地者多矣,朝廷任才,岂以卿故屈之邪?”命授京府推官,旦固辞,改判南曹。由判国子监出知颍州,荒政修举。

大中祥符间,旦既薨,扬历中外,卓有政绩,由兵部郎中出知应天府。卒,年六十八。懿子睦,旭子质,皆能其官。

质字子野。少谨厚淳约,力学问,师事杨亿,亿叹以为英妙。伯父旦见其所为文,嗟赏之。以荫补太常寺奉礼郎。后献文召试,赐进士及第,被荐为馆阁校勘,改集贤校理,累迁尚书祠部员外郎。丁父忧,与诸弟饭脱粟茹蔬。终丧,通判苏州,州守黄宗旦少质,尝因争事,宗旦曰:“少年乃与丈人抗邪?”质曰:“事有当争,职也。”卒不为屈。宗旦得盗铸钱者百余人,下狱治,退告质曰:“吾以术钩致得之。”喜见于色。质曰:“以术钩人置之死而又喜,仁者之政,固如是乎?”宗旦惭沮,为薄其罪。还判尚书刑部、吏部南曹,知蔡州。州人岁时祀吴元济庙,质曰:“安有逆丑而庙食于民者。”毁之,为更立狄仁杰、李酝像而祠之,蔡人至今号“双庙”。以本曹郎中召为开封府推官。时兄雍为三司判官,质不欲兄弟并居省府,恳辞,得知寿州,徙庐州。盗杀其徒,并赀而遁,捕得之。质论盗死,大理以谓法不当死,质曰:“盗杀其徒,自首者原之,所以疑怀其党,且许之自新,此法意也。今杀人取赀而捕获,贷之,岂法意乎?”疏上,不报,降监舒州灵仙观。采古今炼形摄生之术,撰《宝元总录》百卷。逾年,韩琦知审刑院,请盗杀其徒,非自首者勿原。著为令。于是郑戬、叶清臣皆言质非罪,且称其材,起知泰州,迁度支郎中,徙荆湖北路转运使。

尝摄江陵府事,或诉民约婚后期,民言贫无赀以办,故违约。质问其费几何,出私钱予之。吏捕盗人衣者,盗叩头曰:“平生不为过,迫饥寒而至于此。”质命取衣衣之,遣去。加史馆修撰、同判吏部流内铨。擢天章阁待制,出知陕州,卒。

质家世富贵,兄弟习为骄侈,而质克己好善,自奉简素如寒士,不喜畜财,至不能自给。初,旦为中书舍人,家贫,与昆弟贷人息钱,违期,以所乘马偿之。质阅书得故券,召子弟示之曰:“此吾家素风,尔曹当毋忘也。”范仲淹贬饶州,治朋党方急,质独载酒往饯。或以诮质,质曰:“范公贤者,得为之党,幸矣。”世以此益贤之。

杨昭俭,字仲宝,京兆长安人。曾祖嗣复,唐门下侍郎、平章事、吏部尚书。祖授,唐刑部尚书。父景,梁左谏议大夫。昭俭少敏俊,后唐长兴中,登进士第。解褐成德军节度推官。历镇、魏掌书记,拜左拾遗、直史馆,与中书舍人张昭远等同修《明宗实录》。书成,迁殿中侍御史。

天福初,改礼部员外郎。晋祖命宰相冯道为契丹册礼使,以昭俭为介,授职方员外郎,旋加虞部郎中,俄以本官知制诰。不逾月三拜命,时人荣之。又为荆南高从诲生辰国信使,赐金紫。使回,拜中书舍人,又为翰林学士。

时骄将张彦泽镇泾原,暴杀从事张式,朝廷不加罪。昭俭与刑部郎中李涛、谏议大夫郑受益抗疏论列,请置之法。疏奏不报。会有诏令朝臣转对,或有封事,亦许以不时条奏。昭俭复上疏曰:“天子君临四海,日有万机,懋建诤臣,弥缝其阙。今则谏臣虽设,言路不通,药石之论不达于圣聪,而邪佞之徒取容于左右。御史台纪纲之府,弹纠之司,衔冤者固当昭雪,为蠹者难免放流。陛下临御以来,宽仁太甚,徒置两司,殆如虚器。遂令节使慢侮朝章,屠害幕吏,始诉冤于丹阙,反执送于本藩。苟安跋扈之心,莫恤冤抑之苦。愿回睿断,诛彦泽以谢军吏。”由是权臣忌之。会请告洛阳,不赴晋祖丧,为有司所纠,停官。

未几,起为河南少尹,改秘书少监,寻复中书舍人。时河决数郡,大发丁夫,以本部帅董其役,既而塞之。晋少主喜,诏立碑记其事。昭俭表谏曰:“陛下刻石纪功,不若降哀痛之诏;摛翰颂美,不若颁罪己之文。”言甚切至,少主嗟赏之,卒罢其事。周世宗爱其才,复召入翰林为学士。岁余,改御史中丞,多振举台宪故事。未几,以鞫狱之失,与知杂御史赵砺、侍御史张纠并出为武胜军节度行军司马。

开宝二年,入为太子詹事,以眼疾求退。六年,以工部尚书致仕。太宗即位,就加礼部尚书。太平兴国二年,卒,年七十六。

昭俭美风仪,善谈名理,事晋有直声。然利口喜讥訾,执政大臣惧其构谤,多曲徇其意。

鱼崇谅,字仲益,其先楚州山阳人,后徙于陕。崇谅初名崇远,后避汉祖讳改之。幼能属文,弱冠,相州刺史辟为从事。会魏帅杨师厚卒,建相州为昭德军,分魏郡州县之半以隶之。魏人不便,裨校张彦及账下,囚节度使贺德伦归款庄宗,崇谅奔归陕。

明宗即位,秦王从荣表为记室。从荣诛,坐除籍,流庆州。清泰初,移华州。俄以从荣许归葬,放还陕。三年,起为陕州司马。仕晋,历殿中侍御史,凤翔李俨表为观察支使。奉方物入贡,宰相荐为屯田员外郎、知制诰。开运末,契丹入汴,契丹相张砺荐为翰林学士。契丹主北归,留崇谅京师。

汉祖之入,尽索崇谅所受契丹诏敕,焚于朝堂,复令知制诰。俄拜翰林学士,就加中书舍人。隐帝即位,崇谅以母老求就养,除保义军节度副使,领台州刺史,食郡奉。会举师讨三叛,节度使白文珂在军前,崇谅知后事。凡供军储、备调发,皆促期而办,近镇赖之。崇谅亲属尽在凤翔城中,逾年城破,李谷为转运使,庇护崇谅家数十口,皆无恙。崇谅请告,自岐迎居于陕。未几,王仁裕罢内职,朝议请召崇谅为学士。

周祖践祚,书诏繁委,皆崇谅为之。广顺初,加工部侍郎,充职。会兖州慕容彦超加封邑,彦超已怀反侧,遣崇谅充使赐官告,仍慰抚之。时多进策人,命崇谅就枢密院引试,考定升降。

崇谅以母老思乡里,求解官归养。诏给长告,赐其母衣服、缯帛、茶药、缗钱,假满百日,令本州月给钱三万,米面十五斛。俄拜礼部侍郎,复为学士。诏令侍母归阙,崇谅再表以母老病乞终养,优诏不允。世宗征高平,崇谅尚未至,陶谷乘间言曰:“鱼崇谅逗留不来,有顾望意。”世宗颇疑之。崇谅又表陈母病,诏许归陕州就养。讫太祖朝不起。

太宗即位,诏授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兵部侍郎致仕。岁余卒。

张澹,字成文,其先南阳人,徙家河南。澹幼而好学,有才藻。晋开运初,登进士第。宰相桑维翰器之,妻以女。解褐校书郎,直昭文馆,再迁秘书郎,充盐铁推官,历左拾遗、礼部员外郎,并充史馆修撰。出为洛阳令,秩满,授吏部员外,复充史馆修撰。周恭帝初,拜右司员外郎、知制诰。

建隆二年,加祠部郎中。会秘书郎张去华上书自荐有文艺,愿与澹及祠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殿中侍御史师颂并试,核定优劣。太祖令并试于讲武殿,澹所对不应策问,责授左司员外郎。未几,通判泰州兼海陵盐监副使。蜀平,通判梓州,复拜祠部郎中。

开宝初,就转仓部郎中。四年冬,以本官复知制诰。六年,会李昉责授,卢多逊使江南,内署阙学士,太祖令澹权直学士院。七年长春节,摄殿中监,进酒,命赐金紫。六月,权点检三司事。不逾旬,疽发背卒,年五十六。太祖闻其无子,甚愍之,命中使护葬于洛阳。

澹美风仪,善谈论,历官厘务,所至皆治。初与词臣校艺,黜居郎署,颇怏怏。晚年附会卢多逊,方再获进用。

淳化中,太宗论及文士,曰:“澹典书命而试以策,非其所长,此盖陶谷、高锡党、张去华以沮澹尔。若使谷辈出其不意而遽试之,岂有不失律者邪?”

高锡,字天福,河中虞乡人。家世业儒,幼颍悟,能属文。汉乾祐中,举进士。王晏镇徐州,辟掌书记;留守西洛,又辟河南府推官。坐按狱失实夺官,迁置泾州,会赦得归。周显德初,刘崇入寇,宰相请选将拒之。世宗锐意亲征,破崇高平,诛败将樊爱能等,由是政无大小悉亲决之,不复责成有司。锡徒步诣招谏匦上书,请择贤任官,分治众职,疏奏不报。世宗尝令翰林学士及两省官分撰俳优词,付教坊肄习,以奉游宴。锡复上疏谏。后为蔡州防御推官。

宋初,弃官归京师,诣匦上疏,请禁兵器,疏入不报。建隆五年,又以书干宰相范质,质奏用为著作佐郎。明年春,迁监察御史。秋,拜左拾遗、知制诰,加屯田员外郎。

乾德初,赐绯。太宗尹京,石熙载在幕中,锡弟铣应进士举,干熙载,望首荐。铣辞艺浅薄,熙载不许,锡深衔之,数于帝前言熙载裨赞无状。帝具以语太宗,且曰:“当为汝择人代之。”太宗曰:“熙载勤于乃职,闻高锡尝求荐其弟,熙载拒之,虑为锡所构。”帝大悟,虽怒之,未有以发。会使青州,私受节帅郭崇赂遗;又尝致书澧州刺史为僧求紫衣,为人所告。事下御史府核实,责贬莱州司马。遇赦,改均州别驾,移陈州。太平兴国八年,卒。

兄子冕。冕字子庄,周显德中,诣阙上书,称旨,擢为谏议大夫。宰相范质以为超擢太过,诏特授将仕郎,守右补阙,赐赉加等。宋初,由膳部都官员外郎累至膳部郎中,出知益州。雍熙二年,卒,年五十。赠右谏议大夫,录其子垂休为固始主簿。

论曰:自唐以来,翰林直学士与中书舍人对掌训辞,颂宣功德,箴谏阙失,不专为文墨之职也。宋兴,亦采词藻以备斯选,若谷之才隽,著之敏达,澹之治迹,锡之策虑,冕之敦质,咸有可观。然豫成禅代之诏,见薄时君,终身不获大用。及夫险诐忌前,酣鳷少检,附势希荣,构谗谋己,皆无取焉。蒙博洽长厚,继窦仪裁定仪制,惜乎南郊之议,请去太祖以宣祖配天,为识者所非。昭俭抗论跋扈,志除骄将,而多言历诋,自取恶名,抑好讦为直者与?崇谅奉亲笃至,反罹间毁,终身归养,而不复起,后蒙旌贲之典,则为善者耸动矣。祐以百口明符彦卿无他志,且言以猜忌杀无辜者享国不长,因以杜太宗之他疑,又却卢多逊之倾赵普,以致被黜,仁者有后,宜乎子旦为宋元臣焉。

列传第二十九

颜衎 剧可久 赵逢 苏晓 高防 冯瓒 边珝 王明 许仲宣 杨克让 段思恭 侯陟 李符 魏丕 董枢

颜衎,字祖德,兖州曲阜人。自言兖国公四十五世孙。少苦学,治《左氏春秋》。梁龙德中擢第,解褐授北海主簿,以治行闻。再调临济令。临济多淫祠,有针姑庙者,里人奉之尤笃。衎至,即焚其庙。

后唐天成中,为邹平令。符习初镇天平,习,武臣之廉慎者,以书告属邑毋聚敛为献贺。衎未领书,以故规行之,寻为吏所讼。习遽召衎笞之,幕客军吏咸以为辱及正人,习甚悔焉,即表为观察推官,且塞前事。长兴初,召拜太常博士,习力奏留之。习致仕,衎东归养亲。

未几,房知温镇青州,复辟置幕下。知温险愎,厚敛多不法,衎每极言之,不避其患。晋祖入洛,知温恃兵力偃蹇,衎劝其入贡。知温以善终,衎之力也。知温诸子不慧,衎劝令以家财十万余上进。晋祖嘉之,归功于衎。知温子彦儒授沂州刺史,衎拜殿中侍御史。

俄迁都官员外郎,充东都留守判官,改河阳三城节度副使、检校左庶子,知州事。居半岁,得家问,父在青州有风痺疾,衎不奏弃官去侍疾,不复有仕宦意。岁余,父疾不能起,衎亲自掬矢,未尝少倦。晋祖闻之,召为工部郎中、枢密直学士,连使促召至阙,辞曰:“臣无他才术,未知何人误有闻达。望放臣还,遂其私养。”晋祖曰:“朕自知卿,非他人荐也。”俄废枢密院,以本官奉朝请。逾年,上表请还侍养,授青州行营司马。丁父忧,哀毁甚。俄召为驾部郎中、盐铁判官。以母老恳辞,有诏止守本官。

未几,复出为天平军节度副使。开运末,授左谏议大夫,权判河南府,召拜御史中丞。丧乱之后,朝纲不振,衎执宪颇有风采。尝上言:“才除御史者,旋授外藩宾佐,复有以私故细事求假外拜,州郡无参谒之仪,出入失风宪之体,渐恐四方得以轻易,百辟无所准绳。请自今藩镇幕僚,勿得任台官;虽亲王、宰相出镇,亦不得奏充宾佐。非奉制勘事,勿得出京,自余不令厘杂务。”诏惟辟召入幕如故,余从其请。复抗表求侍养,改户部侍郎。衎又坚乞罢免,诏书褒许,即与其母东归。

汉乾祐末,丁忧。服除,诏郓州高行周津遣赴阙,衎辞以足疾,不至。周广顺初,起为尚书右丞,俄充端明殿学士。太祖征兖州,驻城下,遣衎往曲阜祠文宣王庙。城平,以衎权知州事。归朝,权知开封。

时王峻持权,衎与陈观俱为峻所引用。会峻败,观左迁,衎罢职,守兵部侍郎。显德初,上表求解官,授工部尚书,致仕还乡里,台阁缙绅祖饯都门外,冠盖相望,时人荣之。建隆三年春,卒于家,年七十四。

衎守章句,无文藻,然谅直孝悌,为时所推。

剧可久,字尚贤,涿州范阳人。沉毅方正,明律令。与冯道、赵凤为友。后唐同光初,凤荐于朝,补徐州司法,以干职闻。召为大理评事,赐绯。逾年,迁大理正,坐误治狱责授登州司户。遇赦,召为著作郎。仕晋,历殿中少监、太子右谕德、大理少卿,赐金紫。晋祖崩,可久方在病告,有司纠以不赴国哀,坐免。未几复官,迁大理卿。

周广顺初,改太仆卿,复为大理卿。会郑州民李思美妻诣御史台诉夫私鬻盐,罪不至死,判官杨瑛置以大辟。有司摄治瑛,瑛具伏。可久断瑛失入,减三等,徒二年半。宰相王峻欲杀瑛,召可久谓之曰:“死者不可复生,瑛枉杀人,其可恕耶?”可久执议益坚,瑛得免死。由是忤峻,改太仆卿,分司西京。显德三年,所举官犯脏,可久坐停任。明年,复起为右庶子。

世宗以刑书深古、条目繁细,难于检讨。又前后敕格重互,亦难详审,于是中书门下奏曰:“伏以刑法者,御人之衔勒,救弊之斧斤,有国家者不可一日而废也。虽尧、舜之世,亦不能舍此而致治。今奉制旨,删定律令,有以见明罚敕法之意也。窃以朝廷之所用者,《律》十二卷《律疏》三十卷、《式》二十卷、《令》三十卷《开成格》一十卷《大中统类》一十二卷,后唐以来至汉末编敕三十二卷,及国朝制敕等。律令则文辞古质,或难以详明,格敕则条目繁多,或有所疑误。将救舞文之弊,宜伸画一之规。所冀民不陷刑,吏有所守。臣等商议,望准制旨施行。仍命侍御史知杂事张湜、太子右庶子剧可久、殿中侍御史率汀、职方郎中邓守中、仓部郎中王莹、司封员外郎贾玭、太常博士赵砺、国子博士李光赞、大理正苏晓、太子中允王伸等十人编集新格,勒成部秩。律令之有难解者,就文训释;格敕之有繁杂者,随事删削;其有矛盾相违、轻重失宜者,尽从改正,无或拘牵。候毕日,委御史台、尚书省四品以上及两省五品以上官参详可否,送中书门下议定。”从之。自是湜等于都省集议删定,仍令大官供膳。五年,书成,凡三十卷,目曰《刑统》。宰相请颁天下,与律、疏、令、式并行。可久复拜大理卿。建隆三年,告老,改光禄卿致仕。卒,年七十七。

可久在廷尉四十年,用法平允,以仁恕称。

赵逢,字常夫,妫州怀戎人。性刚直,有吏干。父崇事刘守光为牙校。后唐天佑中,庄宗遣周德威平幽州,因诛崇。逢尚幼,德威录为部曲,令与诸子同就学。及德威战没胡柳陂,逢乃游学河朔间。久之西游,客凤翔李从门下。从卒,侯益领节制,逢又依之。汉乾佑中,益入为开封尹,表逢为巡官,逢不乐,乃求举进士。是岁,礼部侍郎、集贤殿学士司徒翊典贡举,擢登甲科。解褐授秘书郎、直史馆。周广顺中,历左拾遗、右补阙,皆兼史职。世宗嗣位,迁礼部员外郎、史馆修撰。显德四年,改膳部员外郎、知制诰。逾年,转水部郎中,仍掌诰命,恭帝即位,赐金紫。

宋初,拜中书舍人。太祖征泽、潞,逢从行。次河内,闻李筠拥兵入寇,又虑太行艰险,乃妄言坠马伤足,留于怀州。驾还京,有密旨除拜,逢当草制,又称疾不入。太祖谓宰相曰:“此人得非规避行役者耶?”对曰:“诚如圣言。”遂贬房州司户。会恩,量移汝州司马。

乾德初,召赴阙,授都官郎中、知制诰,充史馆修撰、判馆事。二年,改判昭文馆。未几,充枢密直学士,加左谏议大夫。蜀平,出知阆州。时部内盗贼攻州城,逢防御有功。贼既平,诛灭者仅千家。妻朱氏病死京师,诏给葬事。代还,迁给事中,充职。六年,权知贡举。

太祖征太原,以逢为随军转运使,铸印赐之。会发诸道丁壮数十万,筑堤壅汾水灌晋阳城。逢白太祖乞效用,即命督其版筑。时方盛暑,逢于烈日中亲课力役,因而遘疾,舆归京师。开宝八年,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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