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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8 20: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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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忆

出版社: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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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北大 水木清华

风雨北大 水木清华试读:

北大:从京师大学堂起步

按照光绪的意思,京师大学堂不仅是国家最高学府,还是国家最高教育行政机关,它的方针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西并用,观其会通”。

老园子的变迁

北京景山公园东门外有一条极普通的小胡同,不过你可不要小看它。人民教育出版社曾在这里办公多年,它的那扇铁栅栏门两百多年前曾是朱漆灰瓦,典雅尊贵,里面住着乾隆皇帝的四公主和驸马。一百年前,慈禧太后下令把这里划给了京师大学堂,这座大宅院于是成了北京大学的摇篮。

这里曾是驸马府,和嘉公主生活的地方,不知为什么,老北京一直称它为“和嘉公主府”。帝制时代,公主住在公主府,驸马想跟公主亲热必须请公主宣召,这种烦琐的君臣手续让大多数驸马与公主貌合神离。但乾隆的四公主与众不同,她像是革新派,直接住进了驸马府。她和驸马恩爱有加,生了好几个子女。但他俩命都不长,驸马活了不到50岁,公主只活了22岁。于是,这座具有革新气质的大宅院被冷落了一个多世纪。

当清朝由盛世转入末世,中兴祖业成了黄粱一梦。1896年,刑部左侍郎李端棻上奏光绪皇帝,第一次求设“京师大学堂”。两年后,光绪戊戌变法,任命自己的老师孙家鼐做京师大学堂第一任管学大臣,这便是北大第一任校长。那段时间,《京报》几乎天天登载孙家鼐关于京师大学堂的奏折,这所大学的营建成了文人圈中最热门的话题。

按照光绪的意思,京师大学堂不仅是国家最高学府,还是国家最高教育行政机关,它的方针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西并用,观其会通”。光绪还接受了李鸿章和孙家鼐的举荐,任命美国传教士丁韪良博士做西学总教习。这个惊世骇俗之举让北大从一开始就打上了浓重的西学印记。

不过好景不长,戊戌变法仅仅百天,慈禧便夺了光绪的皇权。孙家鼐先是进谏反对,随后托病辞职。也就是说,学富五车的孙家鼐只做了不到三个月的空头校长,连北大校址也没能选定。侥幸的是,慈禧废止了戊戌变法的一切,唯独留下了美国传教士担任西学总教习的京师大学堂。京师大学堂不仅被留下,而且加速筹建。后来,慈禧把沙滩后街空闲了一个世纪的驸马府拨给了京师大学堂。北大首次招生,在1898年最后一天正式开学。京师大学堂匾额京师大学堂旧址,此院原为驸马府1901年,京师大学堂西学总教习丁韪良(居中的美国人)和教员在北京和嘉公主府合影

戊戌变法失败,北大丝毫未损,直到八国使馆卫队进京,北大才第一次倒了霉。慈禧不得不下令停办大学堂,然后逃往西安,驸马府成了俄国兵和德国兵的兵营。谈判成功已是1902年,慈禧回到北京,恢复京师大学堂,任命重臣张百熙做管学大臣。

张百熙聘请了一批学问家掌管北大,桐城派名家吴汝纶是总教习。此时,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改组成外务部,它四十年前创办的同文馆并入京师大学堂,改称“译学馆”。严复因翻译《天演论》名扬四海,林纾翻译《茶花女》,名声更大。张百熙任命严复做京师大学堂译书局总办,林纾做副总办。译书局就是北大出版社的前身。孙家鼐

1912年,帝制瓦解,为了让瘫痪的大学堂恢复生机,袁世凯提升严复做京师大学堂总监督兼文学院院长。三个月后,教育总长蔡元培呈报袁世凯,提议京师大学堂更名为“北京大学”,总监督改称“校长”,并请严复继续担任校长。袁世凯当天签署命令,“北大”二字自此而成。国立北京大学校门

北大举行了盛大的开学典礼,蔡元培、严复、外籍教授们都显得格外高兴。不过,严复在北大工作的时间不长,他因与教育部的矛盾越来越大,不久便辞职了。

1916年,北大代理校长兼工学院院长胡仁源亲手设计了著名的红楼,地点就在驸马府西边不远的“沙滩儿”。两年后,红楼落成,校长已换成蔡元培。在当时的京城,四层的建筑格外显眼,因为楼身是红色的,老北京人管它叫“北大红楼”。

现代人已经不大知道,北大不止一座红楼,红楼只是老北大四个主要教学区中的一个。红楼前,笔直地横过一条碎石马路,过去叫“汉花园大街”,而红楼所在的院落过去一直叫“汉花园”,也就是北大文学院所在地。20世纪50年代的北大红楼现存的北大红楼(图片来源:mary416/站酷海洛)

红楼文学院建成后,驸马府只剩下北大理学院。

红楼东侧曾经有一条小河,刘半农教授叫它“北大河”,河的东岸叫“东河沿儿”,河的西岸却叫“北河沿儿”。不过后来,小河被填平了。58路公共汽车线路上还曾有一站叫“骑河楼”,可以想见,当年一定有一座独具匠心的小楼浪漫地骑跨在北大河之上,左脚站在东河沿儿,右脚落在北河沿儿。

坐落在骑河楼的民政部大院清朝时是京师大学堂同文馆,后来是北大法学院。蔡元培做校长时,法学院的拱形门里设有北大学生储蓄银行,目的是增进学生的理财能力,由经济系教授马寅初兼任学生银行顾问。

过去,北大老灰楼南边是大操场,再往南便是红楼。灰楼是研究生宿舍,由三座楼组成,像是差了一笔的“口”字。如此建造据说是为了控制学生,灰楼一共八个楼门,依次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也就是《千字文》的前两句,但八个楼门中,通向外界的只有“地门”和“黄门”,因此,一旦学生开始骚动,学校只要堵住这两个楼门,灰楼便会与外界隔绝。

老灰楼南边的大操场是1919年“五四运动”的策源地。1947年,北京学生运动再次从这里推向全国,矛头直指国民政府。从那时开始,大操场改名为“民主广场”。不过今天,广场已经不广了,北大早已搬离红楼,远迁海淀中关村,这个广场现在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简易楼。

抗战爆发后,北大流亡长沙和昆明。1946年内战前夕,北大搬回汉花园大街,此时,国共剑拔弩张,已是决战关头。

后来,汉花园完好保存下来的除了红楼,还有一个院落。它是校长办公室,蔡元培、蒋梦麟、傅斯年、胡适都曾在这里主持校政。每年春天,这里花树依旧,只是踩踏落花的主人不再是北大校长,而是文化部历届部长和副部长。

北京人管汉花园大街西段叫“沙滩儿”,不过现在,御河冲积出来的那一小块沙滩儿早已无影无踪,“沙滩儿”只不过是北京人含混不清的记忆。不过北京人都知道,“沙滩儿”是一个很小的地方,北大需要更大的空间。北大二院,左为生物楼,右为数学楼,荷花池中立有一日晷司徒雷登

1952年,中国高校进行了一次空前大调整。北大从散落汉花园大街的三处老园子向偏远的西北方向迁去,只留给汉花园大街一个新名字——五四大街。汉花园校长办公处给了文化部,红楼给了国家文物局,民主广场给了中国作家协会,而京师大学堂驸马府划归人民教育出版社,理学院宿舍变成了中宣部家属的大杂院,北河沿儿拱形门里的法学院则归了民政部。

二百多年前,北大的未名湖并不叫“未名湖”,叫“淑春园”,是圆明园的一部分,乾隆把它赐给重臣和珅,和珅便在这里大兴土木。那里曾经有64座楼宇、上千间房屋、357个亭阁,可惜在1860年,圆明园被纵火打劫,淑春园也没能幸免,只留下湖心岛东侧的石舫底座,还有南边小山坡上的临风待月楼。于是,淑春园就在这里等待着,等待着燕京大学的到来。

1919年,美国教会筹建“燕京大学”,他们选中司徒雷登做校长,路思做副校长,地址就在淑春园。

路思一上任,很快筹得160万美元作为首期建设款。他建议,燕大建筑的外观设计采用中国风格,内部配备西方设施。司徒雷登是美国传教士,却在杭州出生,他喜欢中国风格,对路思的建议大为赞赏,于是他请来非常欣赏中国建筑的美国建筑大师墨菲,让他做燕大校园的总设计师。

墨菲觉得,燕大主轴线应该斜指小湖东侧的某座塔,燕大主建筑和这片小湖都应该放在这条主线上。他从玉泉山古塔那里获得了灵感,便在湖东建造了著名的博雅塔。燕京大学俯瞰图

此后,司徒雷登求爷爷告奶奶,先后从陕西督军陈树藩手中买下勺园,从原总统徐世昌那里买下镜春园,从东北边防军统帅张学良上将那儿买下蔚秀园,又从爱新觉罗·载涛那里买来朗润园,使燕大校园一次次扩张。

1931年,燕大在临风待月楼庆祝建校十周年,冰心教授提议,不如将在昔日临风待月楼废墟上建起来的建筑命名为“临湖轩”,这个建议立即得到赞同。而临湖轩脚下的未名湖得名于燕大教授钱穆。1929年夏天,燕大名师谢婉莹(冰心)与留美归来的吴文藻博士在燕大临湖轩举行婚礼

在院校大调整中,燕京大学永远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温馨又怀旧的名字——燕园。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这片老园子还因为远离北京城区的喧嚣显得宁静又美丽。

1952年,北大告别汉花园、驸马府、北河沿儿拱形门,搬进燕大这片老园子。西什库的北大医学院和罗道庄的北大农学院各自独立,后扩充成“北京医科大学”和“中国农业大学”。与此同时,祖家街的北大工学院并入清华,清华文学院、理学院,燕大文、理各系并入北大。从此,燕京大学不复存在,融于北大之中。

进入北大西门,可见草坪上竖立着两座华表。这可是真家伙,绝不是仿制品。它们原来在圆明园安佑宫,建设燕大时被美国人移到了这里。

华表始建于尧,不过尧在世时,华表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时候,华表叫“诽谤木”,是木头做的,竖着一大根,顶端横着一小根,黎民百姓对领袖有什么意见,就拿锐器刻在木头上。诽谤木也是路标,尧派人把它立在大路口,给世人指路。

华表顶端蹲着的那只动物名叫“望天犼”,是龙的九个儿子之一。华表放在皇宫里面,犼冲着北方,叫“望君出”,劝诫皇帝不要老待在宫内寻欢作乐,应多出宫体察民情。华表放在宫外,犼冲着南方,叫“望君归”。君王如果在宫外游历太久,望君归就会呼唤君王回宫理政。1952年,北大告别汉花园的民主广场,汇集华表之下。不过无论在哪儿,北大关注社会的天性,一百年来,从未改变。

此时幸遇先生蔡

国子监是中国古代最高学府,但只学习儒家经典。直到戊戌变法,改革派为了宣扬新知创建“京师大学堂”,这才有了新的最高学府。改革派领袖梁启超代表军机处和总理衙门草拟了一份办学章程,明文规定“中西并用”,而且专门设置了外语课程,规定三十岁以下者必修一门外语。

1902年,在慈禧和管学大臣的支持下,京师大学堂恢复运行,清朝政府每年拨发二十万两白银,其余费用由各省分摊。各省保送学生入学,要为他们治装、出路费、提供全额奖学金。总之,衣食住行全是公费,毕业相当于科举进士。当然,在学习西学的同时,他们必须尊孔读经。

不过,京师大学堂毕竟是改革的产物,学生们自认为应该继承太学传统,以天下兴亡为己任。1903年,俄国向清政府提出领土要求,侵占中国东北地区。京师大学堂学生不顾高压,集会抗议,组织“抗俄铁血会”。他们要学古代太学生“伏阙上书”,这便是北大历史上第一次学生运动。从此以后,北大总是跟政治风潮密不可分。

同年,京师大学堂派出第一批留学生。1905年,国子监被裁撤,科举制度被废除,京师大学堂完完全全成为晚清唯一的最高学府,设有经、法、文、格致、农、工、商七科。此外,它还负责管理其他学校,编译教科书,绝非一般意义上的大学。

京师大学堂出过不少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植物分类学在中国的奠基人胡先骕博士,还有国民政府司法总长张耀曾教授。不过,总的来说,京师大学堂还是对国子监的变种继承,许多学生是八旗贵族,每个学生带一个听差,上学只是为了升官发财。那时上体育课,老师要先给学生鞠一个躬,喊一声“老爷”,然后再恭恭敬敬地喊:“老爷,向左转;老爷,向右转!”

除了校政陈腐,经费不足也是大问题。严复当校长的时候,教育部以缺少经费和管理不善为由,建议停办北大。年近六十的严复四处奔走,筹措资金,才使北大得以维持。

严复对北大进行了初步改革,废除尊孔读经。不过,蔡元培执掌北大之前,北大并不是新思想和新文化的中心,而是学生们升官发财的一截梯子。蔡元培的贡献在于,他把改革不彻底的北大变成了学术至上的大学,每年通过择优录取的方式获得合理的求学者。如今这种勤学苦读的场面早在八十年前就已经形成,这正是蔡元培校长苦心经营的成果。京师大学堂1903年的招生布告

常常光顾八大胡同的大多是“两院一堂”的人。八大胡同是老北京的花街柳巷,“两院”指的是民国参众两院,“一堂”指的就是京师大学堂!——历史学家顾颉刚1903年,京师大学堂重要教职员合影

严复辞职三年后,北大校长换了两位,不过北大还是北大,师生们一边教书学习,一边逛八大胡同,一边还关心着政治。

从洋务运动、戊戌变法到袁世凯称帝,一直盛行一种思潮——想通过国家的力量、强权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实行社会总动员,建立一个统一、富强、独立的国家。这么一条思路,我们把它叫作“国家主义思潮”。也就是为了国家的独立和富强,必须牺牲个人的自由。在这样的背景下,“尊孔教”被提了出来。——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严复

1908年,鲁迅在《文化偏至论》中讨论怎样实现国家现代化,认为光有国会不行,光有物质不行,要“立人”,而且要“任个人而排众数”。鲁迅这篇文章发表后,个人主义思潮和科学精神暗暗涌动,开始动摇专制原则。

1913年,中国出现了一次留美高潮。两年后,留学生创办《科学》杂志,第一次使用横排版,第一次使用标点符号。陈独秀在《爱国心与自觉心》中批判传统的“国家观”,提出既要有爱国心,也要有自觉心,他认为必须兴办杂志。

李大钊比较法俄革命后认为法国革命是“国家主义”,俄国革命是“爱人”,中国应该走俄国道路。留美学生胡适也写文章说,一个国家没有军舰不要紧,但不能没有大学。

戊戌变法刚刚失败的时候,蔡元培就已经认定靠光绪皇帝没法振兴中国,应该为未来培养大批人才,于是他辞去翰林头衔,下江南,兴办新式教育,从此跟教育结下一生之缘。1912年,蔡元培出任教育总长,后因袁世凯越来越专权,他决定退出内阁。四年后,袁世凯病逝,远在欧洲的蔡元培接到教育总长的电报,希望他担任北大校长。这是蔡元培施展远大抱负的良机,但他同时面临着严峻的挑战。1916年,黎元洪任命蔡元培为北京大学校长,此为任命状

北大的校政腐败远近闻名,有人反对蔡元培介入是非之地,吴稚晖和汪精卫就是反对的一方。当蔡元培邀请他俩同来北大相助时,两人明确拒绝。

支持蔡元培的只有孙中山。要想让死气沉沉的北方策应南方革命,北大能否转变事关重大,所以孙中山竭力主张蔡元培立即赴任!

1917年1月4日是蔡元培到任的第一天。北大校工在驸马府列队行礼,蔡元培一反先前校长目中无人的老爷派头,脱下礼帽,向校工庄重鞠躬,这使校工和学生们大为惊讶。

蔡元培首先要为北大物色一位文学院院长,他决定聘请陈独秀。

陈独秀因为宣扬新思想和新文化名声大噪。蔡元培入主北大的时候,陈独秀刚好进京,住在前门中西旅馆。蔡元培三顾茅庐,执意邀请,陈独秀终于答应来北大试试,也把《新青年》杂志一并带进了北大。《新青年》杂志封面辜鸿铭

蔡元培是国民党元老,他也许预料到陈独秀会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旗手,但他一定没有想到,陈独秀不仅是

五四运动

的总司令,还缔造了中国共产党。

1917年左右,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自他担任校长后,一批精英知识分子集中到了北大。蔡元培经别人推荐聘请了陈独秀做文科学长,陈独秀又推荐了胡适,章士钊又向蔡元培推荐了李大钊。——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

蔡元培“兼容并包”,不计门派。辜鸿铭、黄侃、刘师培思想守旧,但旧学深厚,蔡元培聘请他们在北大讲学,只要他们不鼓吹复辟。

蔡元培聘请辜鸿铭讲西方文学,这个身穿枣红马褂、留着小辫子的文化怪人,守旧偏激,但学生们仍能从他的言论中感受到赤子之心。蔡元培对学生说,希望你们学辜鸿铭先生的英文和刘师培先生的国文,但不要像他们那样拥护复辟。

蔡校长聘请梁漱溟做哲学系教授,同样不拘一格。梁漱溟只有23岁,没上过大学,自修的印度哲学。蔡元培让这位只有中学文凭的年轻人在北大哲学系执教,造就了一颗学术明星。

实际上,20世纪20年代的时候,中国整个知识分子精英群体都集中在北大,它所形成的“北大精神”实际上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了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某种精神。或者说,北大精神代表了整个中国现代知识分子,它树立了基本的范式。——北大中文系教授钱理群

在中国的大学里面,相对来说有独立风格的北大是最显眼的。不见得北大出来的人都比别的地方强,但北大人走到哪儿都认得出来。——北大中文系教授陈平原

对比一下20世纪初的上海和北京,新文化运动似乎应该在上海爆发,但事实上最后发生在北京。或许,只是因为北京有蔡元培的北大。1918年12月17日,北大二十周年校庆,为了二十年来第一次校庆,吴梅教授谱了校歌,校歌最后一句歌词是:“喜此时幸遇先生蔡,从头细揣算,匆匆岁月,已是廿年来。”五四运动

1917年,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生胡适为《留学生季报》写了一篇文章《文学改良刍议》,提出用白话文代替文言文,没什么反响。后来,胡适把它抄录了一份,寄给北大文学院院长陈独秀,发表在《新青年》杂志上,没想到石破天惊,成了新文化运动的发难文章。紧接着,陈独秀在《新青年》上发表《文学革命论》。第二年,周树人第一次用“鲁迅”的笔名发表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此前此后,这些人会聚北大,终于把旧北大变成新思想的传播中心。

1918年,北大一共有九十位教师,平均年龄30岁出头,其中刘半农和胡适27岁,徐宝璜只有24岁。非常有趣的是,当时北大的本科生平均年龄也是24岁。这年秋天,蔡元培校长委托徐宝璜创建“北大新闻学研究会”,北大图书馆助理员毛泽东一边在哲学系做注册旁听生,一边听徐宝璜的课程,此时的毛泽东25岁。

蔡校长倡导“平民教育”,世人皆可在北大自由听讲,以至于北大的旁听生一样人才辈出。后来官至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的大作家茅盾是北大预科生;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沈从文是旁听生;柔石、胡也频、李伟森、曹靖华也是旁听生,曹靖华后来成为著名的俄苏文学翻译家,常年担任北大俄语系主任。

蔡元培还为工人阶级创办了“校役夜班”和“平民夜校”,提出“劳工神圣”的口号。1918年冬天,北大在天安门举行“庆祝第一次世界大战胜利演讲大会”,蔡元培发表《劳工神圣》演说。在他的邀请下,马寅初、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纷纷发表演讲。蔡校长把这一系列演讲活动,称为中国“平民大学的起点”。

在蔡元培的支持下,国文门(后来的中国文学系)学生邓中夏和外文系学生许德珩等人组织了“平民教育讲演团”。实际上,蔡校长并不赞同学生参与政治运动,他主张“潜修”,以备未来报效国家。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容忍政府镇压学生。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中国是战胜国,国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但喜气洋洋的中国人并不知道,中国并不会因为是战胜国就拥有和西方列强同等的权益,这成了五四运动的导火索。蔡元培胡适

外交总长陆徵祥作为中国首席代表前去参加巴黎和会。他没能说服西方列强抵制日本,把德国战前在山东的权利收回。1919年5月1日,陆徵祥回电请求处分,同时说,如果不签署这个吃亏的条约,对以后撤废领事裁判权、取消庚子赔款、关税自主都非常不利。京城一时传言四起,痛骂日本的同时,也指斥过去和日本人谈判过的交通总长曹汝霖、驻日公使章宗祥和币制局总裁陆宗舆,说他们卖国通敌。

5月2日,外交委员会事务长林长民,在《晨报》和《国民公报》上撰文,呼吁“胶州亡矣,山东亡矣,国不国矣”“国亡无日,愿合四万万民众誓死图之”。

每年5月7日,北大都要搞“国耻”纪念,声讨袁世凯派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跟日本谈判“二十一条”。如此,北大学生本来就议论纷纷,计划去天安门示威,得知巴黎和会上外交失败,更是急迫地想保全山东权益。

5月3日傍晚,北大学生在法科大礼堂召开“学生会”,邀请13所中等以上的北京学校代表参加。在北大新闻学研究会导师邵飘萍报告了巴黎和会的前后经过之后,有的学生痛哭失声,有的上台慷慨陈词。法科学生谢绍敏,扯下衣襟,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还我青岛”四字。最后,许德珩起草了一份宣言,号召游行示威。

5月3日这个大会,在北大三院召开。会上同学们情绪激昂,决定在第二天举行示威游行。以北大学生为主的北京高校学生有三千多人,他们齐聚天安门广场,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废除二十一条”“还我青岛”等口号。——北大原副校长沙建孙巴黎和会上的中国代表

5月4日下午两点,蔡校长拦在汉花园文学院的大门口,但没能劝住学生。

在傅斯年的指挥下,三千多名学生从四面八方会集到天安门,集会演说。

步兵统领李长泰赶到天安门,劝说学生解散,学生们置之不理,高呼着“打倒卖国贼”向东交民巷使馆区进发。教育部派人劝阻,也被拒绝。随后,京师警察厅总监吴炳湘亲自前往拦阻,仍无效果。吴炳湘下令,对学生必须“文明以待”,所有警察不得带警棍,更不能带枪。“五四”那天是星期天,学生们去使馆请愿,扑了个空,他们掉头北去,杀向东四牌楼的赵家楼,那是曹汝霖的官邸。曹宅大门被警察用石块和木板封堵了,学生们看了更加怒不可遏。他们绕屋环行,见屋后有几扇小窗,便用石头击碎。北京高师数理部学生匡互生穿窗而入,打开大门,让同学们蜂拥而入,捣毁了曹家。混乱中,学生们找到几桶汽油,烧了客厅和书房,还把章宗祥错当成曹汝霖痛打了一顿。

下午四点半,吴炳湘率警察赶到曹宅,朝天鸣枪,学生们混乱逃离,警察拘捕了三十二名骨干,其中即有许德珩。许德珩被绑在运猪用的手推板车上,押往警察厅。许德珩后来写道:“为雪心头恨,而今作楚囚。被拘三十二,无一怕杀头。”许德珩副委员长活到100岁,一直是北大的骄傲。

5月5日,教育部责令各高校校长严厉约束学生,查明为首的滋事学生,开除其学籍。十四位大学校长开会商讨,拒绝接受命令,而且决定推派代表分别去总统府、国务院、教育部请愿,要求释放学生。校长们认为,学生是爱国的,如果爱国有罪,14所高校全体职员情愿辞职。与此同时,14所大学的学生宣布集体罢课。“五四运动”中北洋大学的游行队伍高君宇

蔡元培反对罢课,但更反对逮捕和惩罚学生。他和北大教务长马寅初联名上书:“为要求释放被拘留诸同学,鄙人愿负完全责任!”6日晚上,蔡校长走进警察厅,以身家性命担保,要求立即释放被捕学生。

7日上午,在蔡元培为首的校长团的斡旋下,被捕学生终被释放,分别返校,学生们这才宣布复课。

北大派车去接被捕学生,蔡元培让北大师生在汉花园校门处列队,欢迎同学归校。

学生们看到,51岁的蔡校长流着眼泪。许德珩后来回忆说:“当我们出狱,由同学们伴同走进沙滩广场时,他含着眼泪强作笑容迎接我们,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让北大学生气愤的是,这样一位师长竟被高层弹压,被迫辞职离京。北大学生上书,要求下令挽留。马寅初、李大钊、哲学系教授马叙伦一同去教育部请愿,表示如果教育部不全力挽留蔡校长,北大教师“将一致辞职”。教育部顺应民意,明文挽留蔡元培。蔡元培复电国民政府,强调对学生不可以镇压,否则绝不返校。

事件本已平息,邓中夏和地质系学生高君宇5月17日又组建起“北京市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联合会”,号召抵制日货,把学潮推向新高。外省学生上街游行,声援北京。19日,北京两万五千名学生再次罢课,四处演讲,抵制日货,还组织起“护鲁义勇队”。

形势迅速在全国蔓延,许德珩率同学南下天津、济南、南京、上海。5月21日,各地学联代表在上海龙华体育场开群众大会。北大代表说:“孙中山先生的革命,仅仅把大清门的牌匾换作中华门,这样的革命不算彻底,我们这次,要做彻底的革命。”恰好此时孙中山从广东负气出走,刚刚抵达上海,他告诉北大学生:“我所领导的革命,倘早有你们这样的同志参加,定能成功。”北京山东学会欢迎“五四”被捕学生归来,前排右起第七人为许德珩

6月3日,北大有大批学生走上街头,进行讲演。反动当局出动了军警进行大肆逮捕,第一天就有一百七十八人被捕,其中十之七八是北大学生。第二天,有更多的学生走上街头进行讲演,向群众做宣传。这一天,北洋政府出动了马队,对学生队伍进行冲击,又有七八百名学生被逮捕。但是北大学生斗争也很英勇,第三天,又有更多的学生走上街头。——北大原副校长沙建孙

6月11日,已被北大抛弃的陈独秀来到前门外,跑上新世界游艺场三层,散发《北京市民宣言》。当晚,警察突然闯进北池子大街箭杆胡同9号,抄了陈独秀的家,逮捕了陈独秀。长沙学运领袖毛泽东在《湘江评论》上发表《陈独秀之被捕及营救》,说陈独秀被捕“无非是为着‘赛因斯’和‘克莫克拉西’”,他盛赞陈独秀是“思想界的明星”,具有“至贤至高精神”。

全国引起了很大的震动,首先是上海的六七万工人自动投入斗争,全国有20多个城市,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学生罢课,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广大的群众运动的声势。——北大原副校长沙建孙

6月10日,徐世昌总统在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批准”他们辞职。23日,徐世昌会见各界代表,山东代表声泪俱下,说:“自济南启程时,山东父老兄弟姐妹皆环跪车站,叮嘱代表请求不遂,不得生还。”后来做了全国政协副主席的屈武,当时是陕西请愿学生代表。他曾慷慨陈词,说到痛心处,跪地痛哭,以头触地,鲜血直流。徐世昌当即宣布,他已电令巴黎,从缓签约。

1919年6月28日,陆徵祥拒绝在对德《凡尔赛和约》上签字,山东权益案暂时悬留。

老北大的校庆日是12月17日,1953年以后才改成5月4日,这无非是因为北大发起了“五四运动”。把一所著名学校的生日改成另一个日子不一定合理,但至少可以说明“五四运动”对北大的重要性。换句话说,没有“五四运动”,北大的社会影响不会那么大。

巨星的陨落

鲁迅设计的北大校徽

鲁迅介入北大,是从1917年为北大设计校徽开始的。随后,他成为《新青年》杂志的撰稿人,发表过许多惊世名篇。1920年,鲁迅来北大中文系执教,这是他一生中执教时间最长的大学——从1920年到1926年——整整六年时光。不过,鲁迅不是北大教授,一直是讲师。因为蔡元培规定,只有在北大全职教书才可以被聘请为教授。鲁迅一直是兼职,所以只能是讲师。

蔡元培一进北大,便邀请鲁迅为北大设计了一枚校徽,这枚校徽一直沿用到1949年。鲁迅之后加盟《新青年》杂志,发表《狂人日记》《孔乙己》《药》,崛起为文学巨匠。

鲁迅在北大中文系讲授“中国小说史”。德语专业毕业生冯至听过鲁迅的课,他回忆说:“这门课名为‘中国小说史’,实际上是对历史的观察,对社会的批判。”每一次,当鲁迅老师仰着冷静苍白的面孔走进教室,喧闹的教室就只剩下呼吸声。大家听着他的“中国小说史”,仿佛听到全人类灵魂的历史,混杂着欢乐与悲哀、爱恋与憎恨、羞惭与愤怒。

鲁迅经常在寓所接待一批又一批年轻人,夜深了,他总是端着油灯,把学生们送出寂静的胡同。

鲁迅在北大只是兼职,所以从不以“北大老师”自居,但是1925年北大校庆二十七周年时,学生会请他写篇纪念文章,他欣然应允,写了《我观北大》。“三一八”惨案发生后,北大为死难学生举行隆重的追悼会。鲁迅连续写下《纪念刘和珍君》《“死地”》《可惨与可笑》《无花的蔷薇之二》等文章,说1926年3月18日是“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此后,张作霖父子和张宗昌进京,京城一片肃杀。因为师生恋和婚外情,坊间议论纷纷,鲁迅从此去了南方,1936年在上海病故。鲁迅蒋梦麟

1920年之前,对中国影响最大的还不是鲁迅,而是三只“兔子”。留欧的蔡元培比留日的陈独秀大十二岁,陈独秀又比留美的胡适大十二岁,他们都属兔,因此被戏称为“改变中国文化的三只兔子”。

后人常认为蔡元培做了十年北大校长,其实十年中,他有一半时间不在北京。有时候是迫于政治压力,不得已离京出走;有时候是在欧美考察大学教育;有时候是忙于党务政务。所以,他经常把校长之实,委托给北大总务长蒋梦麟。

蔡元培一贯认为教师和学生应该以做学问为本分,以研究学术为天职。“五四运动”中,蔡校长一度离京出走,经过师生一再恳求才勉强回校。回校之前,他发表文章说:“学生救国,重在专研学术,不可常为救国运动而牺牲。”

20世纪20年代,蔡元培对欧美的考察更坚定了他平民教育的理念。他坚持读书不为做官,坚持男女同校。这些理念对现代中国产生了巨大影响。

1940年3月5日,中日战事正紧,蔡元培客死中国香港,享年72岁。为了纪念他对北大和新文化运动的巨大贡献,尽管他是国民党元老,甚至参与过“四一二”反共“清党”活动,他的半身塑像仍然在1982年被竖立在未名湖南侧的山丘之间。

被蔡元培三顾茅庐请进北大的陈独秀既是文学理论家,又是政治家。他从1917年起担任北大文学院院长,第二年又同北大图书馆馆长李大钊合办《每周评论》杂志,宣扬新文化和共产主义。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前夕,陈独秀被蔡元培舍弃。他生气、失落,亲自到前门散发传单,当晚被捕。1920年,在李大钊的帮助下,陈独秀逃离已经让他丧失了人身自由的北京城。北大校园内的蔡元培雕像

陈独秀和李大钊化装成商人,乘一辆骡车,出朝阳门东去,前往李大钊的河北老家。

史学界历来有一种说法,叫“南陈北李,相约建党”。据《新青年》“二把手”高一涵后来回忆,1920年初,李大钊跟陈独秀坐着骡车到乐亭去,在路上曾经商量过建立“共产党”的问题。蔡元培在儿童节演讲——北大原副校长沙建孙

李大钊把陈独秀安排在乐亭老家,而后返回北大,后来陈独秀南下上海。

高一涵回忆说,在政党名称上,陈独秀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叫“社会党”还是“共产党”。他写信征求李大钊的意见,李大钊建议叫“共产党”。后来,在中共一大上,陈独秀被公推为总书记。

1927年,在包括蔡元培在内的国民党元老的支持下,蒋介石在上海全面“清党”,汪精卫在武汉“分共”。陈独秀反对武装反抗,使得共产党坐以待毙,损失惨重。8月7日,陈独秀被撤销一切职务,两年后被开除出党。

陈独秀并没有倒向国民党,他脾气倔强,坚决反对国民党和国民政府。

1942年,在贫困交加中,陈独秀病逝于四川。

相比之下,陈独秀推荐给蔡元培的胡适是更正宗的大学者。1917年,胡适尚未拿到美国的博士学位,便匆忙归国,担任北大教授。他以宣扬新文化为己任,提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研究方法,影响了几代学者。直到“五四运动”,胡适才跟陈独秀分道扬镳,主张“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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