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传(中)(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8 20:17:39

点击下载

作者:丁秉仁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瑶华传(中)

瑶华传(中)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瑶华传(中)作者:丁秉仁排版:咪奥出版时间:2018-01-01ISBN: 9787115465528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十五回已见睡情方窃笑 欲夸武艺反投诚

填词时曲一阕曰:

〔双调过曲绣带儿香〕闺女亦何潇洒,相邀社友还家。移绣榻,尽主谊相陪,不提防窃视揭轻纱,难遮拥衾窝,显出光光乍,扇柄儿将亲那答。把个风流客笑得委难禁架,还叫个俏梅香,也笑得声儿哑。

却说瑶华指着贞山道:“我即不僭,你自应仍照在我家一样坐法,可是没得说了。”众人拍手道是。贞山只得坐了首席第一位,赵三姑坐了二席第一位,李扬清与贞山并坐,文鸾向西坐陪,瑶华坐在赵三姑之下,彩鸾坐了主位。

坐定了,早有老妪将堂帘垂下,各饮了一杯酒,外间传进戏目来,大家商酌,点了一本《群仙赴西王母瑶池蟠桃会》。转眼间,锣鼓一响,早扮脚色上场。席上水陆并陈,色色皆极讲究,说不尽荣华富贵。众人见上场的戏子,俱是十五岁的小童,唱来并皆佳妙,个个喜得眉花眼笑,惟瑶华似觉厌烦。约摸做了七八出戏、十多碗菜就散台了,众人都退到卷棚里来,更衣走动,已觉汗流脊背,甚是烦燥。停不多时,外间又请上翻席,走出厅来,灯烛辉煌,热气薰蒸,如坐在火坑内,如何受得。勉强看了两出,叫随侍人将银钱代赵三姑、杨贞山、李扬清三人并自己放赏。遂各起身告止。走回楼上匆令打水戽澡,才觉清凉些。也不教点灯,换了出浴衫裤,独一个坐在暗处纳凉,早见月光上窗,又令婢女们替换打扇。将近初更,才解了烦热,对梅影道:“这样炎天暑热,偏要演戏,筵宴,这那里是取乐,真是受罪。”梅影道:“他们算是持敬,因天气太热,所以郡主不耐烦了。”瑶华道:“实是受不得,趁他们未来,我竟先睡了,你们也睡罢。”遂各睡下。刚欲合眼,忽听楼梯响,想必周文鸾上楼来了,见各人睡熟,也不惊动,悄悄的睡下了。

瑶华一觉醒来,天色才有亮光,甚觉凉爽,遂唤起梅影来,道:“趁这清凉时候,好替我梳头,省得在日影里受热。”梅影答应,即赶着起身,洗了手来与瑶华梳起了头,然后自家另梳。瑶华无事,走出第二间来,闻文鸾鼾鼾的熟睡,遂悄至炕边,将帐子揭起一看,不看犹可,看了笑个不止,忙将手招梅影来前同看。梅影一手握发,走到文鸾炕前一看,只见文鸾脱得精光的睡着,搭着一条藕色纱的夹被,被都拥盖在上身,满头满脸都是汗,下身露得赤条条的,向里睡着。有一把鹅毛扇,撂在大腿之后,那扇柄儿恰恰抵住那私处。引得梅影也笑将起来,忙去扯件衣服来,替他遮盖好了,拉着瑶华到里间,悄悄的道:“怕他醒来,看见都不好意思。”瑶华抿着嘴笑道:“那有个女人是这样睡的,可见这周家不成体统。”

正说着,素兰们也起身了,瑶华俟梅影梳完了头,即令随同下楼来,又到厅后卷棚内,看他们可曾起身。方走到花厅中间,听见卷棚内一片笑声,瑶华急走入里边,见赵三姑同周彩鸾,要与李扬清照昨日戏班内扮的那麻姑仙梳的那个髻儿,李扬清不肯,他俩个硬硬的捉住了,在那里梳,杨贞山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瑶华道:“好闹热。”周彩鸾道:“郡主来看,我在这里替李家姐姐梳个麻姑的髻儿。”瑶华看他梳得真个一模一样。这李扬清的脸盘,也与那唱且的相似,故此更觉得相像。李扬清要打散了另梳,瑶华道:“这怕什么,今日又不要坐席,又没有外人来看见,这样大热天,就省些气力也好。”于是李扬清就歇了,又簪上些花儿,就洗手穿衣,都到前厅来,坐着闲话。

不一会,文鸾也梳洗了来,一同用了早膳,遂各拟题做诗。周文鸾道:“我也叫他们做下题目阄子在这里,各人拈了就是。”杨贞山道:“且慢,先拟了体格再拈。”彩鸾道:“我只会做绝句,余外都不能。”瑶华道:“既然不能,各做各的体式,到也便易。”杨贞山道:“若如此,先要自认做什么体式,然后拈题。”赵三姑道:“也使得。我就认五古。”瑶华道:“我做长短句。”杨贞山道:“我做首古风罢。”李扬清道:“我做五言律。”周文鸾道:“我做首七古。”

彩鸾早去把八个子女邀来,叫他们认。瑶华道:“你们自量做得来什么体格,只管认。”梅影道:“我认做柏梁体。”素兰道:“我做七律。”蕉叶道:“我做六言诗。”荷香道:“我做首小令的词儿。”郁李道:“我也做词。”桃红道:“我做五绝两首。”梨云道:“我做五言古诗。”柳枝道:“我做四言诗。”文鸾道:“都认完了么?”三妹做两首七言绝句罢。”遂取出题目阄儿,令使女们照位挨送。杨贞山拈了一个《即景》,赵三姑拈了一个《雅集》,李扬清拈了一个《观剧》,瑶华拈了一个《对月》,周文鸾拈了一个《晚妆》,周彩鸾拈了一个《憩凉》,素兰拈了一个《拂榻》,梅影拈了一个《炷香》,梨云拈了一个《垂帘》,郁李拈了一个《挥扇》,蕉叶拈了一个《囊琴》,荷香拈了一个《洗砚》,桃红拈了一个《理钓》,柳枝拈了一个《灌花》。

遂令周彩鸾拿张纸来,将题目按名写好,各人抽笔磨墨,静静的设想。忽听得内堂大声疾呼的喊道:“不好了!”大家吃了一惊,霎时人声沸腾,文鸾坐不定,掷笔起身,外边已有一群丫头仆妇,飞风的跑到厅上,道:“二小姐,三小姐,不好了!上房起了火了!”文鸾道:“是在那里起的?”妇女道:“在太君房内起的火。”彩鸾听说,连忙起身,同文鸾飞跑的进去了。杨贞山走到天井里,往上一看,只见黑焰冲天,火星乱迸,忙到厅上,道:“郡主和各位姐姐歇手罢,了不得了!”遂一齐奔下来看了,吓下李扬清、赵三姑浑身打战。

瑶华忙吩咐蕉叶道:“你快出去,叫副史打点我们车轿人夫伺候。”一面令素兰、梅影收拾楼上衣妆什物。杨贞山们也令老妪收罗物件。瑶华道:“我们再等一等,如再火势不息,只好一同仍到我们庄上去。”杨贞山们道:“也只好如此。”

正说着蕉叶来回道:“副史们现在唤齐人夫,在外边伺候,只是天色不早了,一路上并无歇处,只好放个夜战,还要预备各人的干粮才能起身。”瑶华便叫蕉叶吩咐他们趁早预备。瑶华对素兰道:“外边必有救火的人,俱不是善良之辈,况放夜站路上也要提防,我们都要携带弹弓标枪,以备不虞。”于是瑶华同八个子女,卸去裙衫,穿了裈衣裈裤,外边只罩一件长衫,把钗环首饰亦都收起,挽了个懒梳妆,把绉纱札了头。杨贞山见了李杨清还梳着个麻姑髻,忙教他拆散了,也和瑶华们一般妆束。

不一会,副史领了人夫进来搬东西,蕉叶、荷香一一点交明白。瑶华见那火烟起的越大了,人声嘈杂,渐渐逼近扰来,遂对杨贞山道:“我们走罢,火头若再高起来,恐怕走不出了。”遂令四个小厮开道,瑶华当头,保护这些妇女,令四个婢女挡住后路。突出花园门,只见人涌如山,往来拥挤。四个小厮将弹弓背在背上,奋开两臂,打将出去,打得两旁的人潮水一般两下分开了。那些人见是一队妇女,让过四个小厮,意欲上前欺侮,被瑶华飞起一腿,把这人从空里跌出去了。那些人哄的一声围将拢来,瑶华同八个子女围了一个圈子,打得那些人排山倒海。且打且走,才出了周家城门,早有副史领着家人、人夫上前接应出来。先令杨贞山们三个上了轿,发肩就走,瑶华同八个子女继后。

走了七八里路,人渐稀了,然后上轿登车,路上又见来救火的营兵,约有二三百名,飞奔而来,内中就有不逞之徒,意欲掳抢,突然把轿夫打倒,来扯轿内的人。这四个小厮眼快,就在车上飞弹打来,这几个营兵个个着了一弹,立时晕倒。喝起轿夫抬了就走,这些营兵不依,副史上前道:“你们瞎眼的,这是福王府中的内眷,你们敢这样无礼,回去奏了皇上,看你们个个都要砍头哩。”营兵听说是福王府中,才觉有些害怕,夹着屁股往前跑去了。

这里趱着人夫赶路,行了五十余里路,旁有个小村庄,副史去打开了门,先与了数百钱,要借他们的所在打尖。乡民问明是王府里郡主,自然殷勤打扫,令妇女们迎接堂中,烹茶款待。瑶华让杨贞山们坐了,小厮送上干粮,那乡民妇女亦即送上茶来。瑶华一面让着,一面令荷香同副史先行赶回庄上,令管事带了灯笼火把来接应。荷香领命,赶着同副史去了。

这里大家吃了些,也赶着上路,走了十多里,太阳下山,玉兔东升。轿夫、车夫们趁着月光,发开脚来,正走得高兴,蕉叶在第一辆车上,斜刺里忽有一枝响箭飞来,蕉叶就在车上接住,随取弹弓,将这支箭仍射了回去,远远望见树林里火光闪烁,都跑不见了。于是越走越近,离庄二十余里,已有灯笼火把来接。不多一会儿,已到庄上了。庄门开好,一径抬至大殿下轿,各到寝宫。无碍子接着,已知周家被火,赶着唤人摆膳。

大家膳毕,无碍子道:“不但受惊,而且辛苦,且请早早安寝。”一面遂令将铺陈即就寝宫内铺设。大家直睡到明晨下午才起身,梳洗毕,贞山们便立刻要起身回汴。无碍子道:“小姐们出门。好几天了,自然回府要紧。但是忙不在一时,今晨也只剩得半天了,备起人夫来,也是明日的事。周家今日也必有人来,且听听他家火灭后,可有事故,那时回府去也好来慰谢。”他们三人听了都道:“究竟师父思虑得到。”仍是瑶华邀他们各处戏耍。

无碍子令张其德,传谕令史,备办人夫,明日送小姐们回汴。一面另办礼物送回。大家正在忙个不了。副史到宫门上回道:“周皇亲家打发一老妪来,要见郡主。”无碍子道:“叫进来。”仍令周青黛去引进,一面令使女们请郡主同各位小姐,到寝宫里来,说:“周家打发人来了。”不一回,都到寝宫,方才坐下,那老妪也进来了,叩头请安,便道:“我家两位小姐,致意郡主同各位小姐,昨日家中偶然失火,不但受惊,反失照应,心上甚是不安,特叫老婢来谢罪。”贞山们道:“好说。我们来打扰不当。我们走了,想必火就扑灭,人口都平安么?”老妪道:“火是就灭的,大众都好,只有太君身子欠安,看来也无妨碍。”说罢就告辞回去了。第二日贞山们也就辞去了,令史们又拨人保护送回。且按过一边。

又隔了一日,就有人报丧,说是太君作故。问明周皇亲庄上情事,令史连忙报进,说:“周皇亲家那一日火失,延烧了五六进房屋,把个太君惊出病来,两日间就没有了。现送有讣文在此。”瑶华向无碍子道:“他家是我们亲戚,理该去吊纸才是。”无碍子道:“王爷不在家,就是你去使得。”瑶华道:“他虽是皇亲,但他家中内处全无理法。”无碍子道:“何以见得?”瑶华说唱戏吃酒这一天,眼中所见甚没道理,当晚我独坐在楼上乘凉,瞥见假山后,有几个小后生探身窥视。又把周文鸾到楼上陪宿,晚间都脱得赤条条的,狠不像个规矩所以也懒得去。无碍子道:“你既不去,可令令史备礼,前往致吊就是了。”遂着张其德传了出去,一面写信与杨贞山们知道。不提王府这边。

再说杨贞山们三个,回到汴梁,把瑶华的文才武艺,夸张得十分了得,这话传到外边,又惊了一个人,你道那个?乃是汴梁城中世袭指挥千百户,姓庞名希德,他有女儿,小字叫阿真,名唤雅宜。因希德学得一身少林派的好拳棒,驰名四远。却无子嗣,所以尽行传授阿真。这阿真虽有一身好武艺,却从未字人,十七岁上,也曾许配与一个姓李的,不曾过门就身故了,雅宜望门寡后,隔了两三年,不想生母又故,希德年老,不肯再字,意欲侍父天年,另作计较。这日听见传说,福王庄上有个郡主,十分好武艺,他心上自忖道:我父亲为因无子,所以把拳棒传授与我。他是王子王孙,要学这武艺何用?恐怕是别人奉承他,故意夸张。又想:既有人夸他,必然也有些本领。念头一动,兴致勃勃,意欲要与他比试,遂商之其父。希德道:“你自幼学了些武艺,从未与人见过高下,今既有一般的妇女,不妨前往一试,且可于王爷庄上,寻个好对头,也防老来之计。”阿真听见乃父恿怂他,一发得了主意,遂打算盘缠,拣了日子启行。孤身妇女在路行走不便,改妆一个女冠,又雇了一个老妪,竟投王庄上来。令史问明来意,传进话来,无碍子吩咐出话道:“郡主连日身子不爽,不能比试。但来意真诚,不好怠慢,且邀进到花园内,暂住几天,待郡主调养好了,另日比试如何?”

令史将话传与阿真,阿真道:“贵人肯与我比试,就待两天何妨。”令史遂引到宫门,转令太监引进花园内仁知轩中坐下,知会到寝宫里来。瑶华意中就要出去与他比试,无碍子道:“使不得,这武艺强中自有强中手,况且又是女冠,不可小视。且教梅影出去接待他,俟问明来历,我自有道理。”瑶华深以为是,当令梅影妆束了,差白于玉、黄金钏两个跟随出去。

没有两盏茶时,梅影回来,把他来历一一说明。无碍子笑道:“好得狠,他既也是一位官家小姐,放这个人在那里,将来到有用处。”遂对梅影道:“仍旧你去,陪他起居饮食,闲话中只提郡主不肯轻与人交手,我这园里有个假山洞,若打得进去打得出这四五路拳棒,我家郡主才肯比试。你可先打进去,教他随后打进来,其中拳路已变了。若打得进,你重新打出来,仍叫他跟着打出来,这一路拳又变得利害。若这几路拳都能了,这人的武艺也就去得了,那时再引他来见面。”梅影一一领命,又令将裈衣裤穿在里边,卸了妆,仍是白于玉等跟随出来。

这阿真初见梅影妆束甚好,及第二次见这般打扮,想必要与他比试,遂问道:“姐姐想来也是好武艺,可以教我几路拳么?”梅影道:“小妹那里敢。”阿真道:“既不比试,为何这回又卸了妆了?”梅影:“这是王爷的家法,见客时许这样装束,见过了就要换家常衣服。”

正说着,已摆下饭来,梅影陪他吃了。阿真又问道:“郡主这几日身子有何不爽?”梅影道:“郡主乃是金枝玉叶,娇惯了的,也不必定是病,然他也不肯轻与人交手。我们庄上有个假山洞,内中安放着几路拳,凡来比试者,必先请他出入两回,若能往复无碍,就不交手,郡主也肯心悦诚服。”阿真心上想到:少林拳内就有这一路,正打在我心坎上。便问道:“这山洞在那里,何不就往一试,看小妹可能出入否。”梅影道:“且用了茶,一同前去。”旋有副史的女人捧上茶来,大家吃了,梅影先把外罩衫裙都卸去,就请阿真同往。阿真道:“看来也要卸去长衫才能试。”梅影笑道:“可见姐姐是个惯家。”遂也卸去衣裙。

梅影引着,由游廊大楼厢房边过了板桥,已到山洞前了,梅影看那机关已开好了,遂对阿真道:“且待小妹先打进去,姐姐随后就来。”说罢捋起两袖,做一个架势,打将进去了。阿真听见里边一片声响,想必同少林寺中,有条窄衖相似,他已试过来的,全不放在心上,也如梅影捋起袖管,轻舒两臂,打将入去。那知拳路各别,幸他武艺出众,还招架得来,然也大费心力,才打到那头。见梅影坐在阶沿石上等候,见阿真也打进来了,已是气喘不止,就请他同坐了一回,称赞他好武艺。阿真道:“姐姐的武艺,比起小妹的更高,况这路拳,摆得另是一样,比外间学的更进一层。这就是郡主所设的么?”梅影道:“不是,这是我家师父设好在那里,与我们学习的。”阿真咋舌道:“你们府上这位师父就了不得,如今可在庄上?”梅影:“现在寝宫里住。”阿真道:“莫不是一位女师么?”梅影点头,阿真道:“我欲前去拜见拜见。”梅影说:“使得,待我先打出去,你仍随后出来。”遂又打入山洞去了。阿真听了梅影所言,且记方才打进洞来甚不容易,遂又加意留心,打将入去。拳路又转过来了,真个一关利害似一关。好容易打到洞口,正要纵身出来,不妨斜刺里一棍打来,恰打在腿弯里,合面跌了一交,急忙爬起,忽见劈头又是一刀砍来,幸亏梅影抢入接得快,没有伤着。阿真才出了洞门,对着梅影摇头道:“好利害!若非姐姐起来抢住这把刀,几乎命都没有了。”梅影笑道:“姐姐打得出来,就算好武艺。且请到那里歇息歇息。”

阿真遂同梅影走到大楼下,喘息了一回才定,遂请梅影引进,叩见师父和郡主。梅影应承,遂令白于玉去轩中取了衣服,方各穿上外罩,引进寝宫。先拜见无碍子,然后再见瑶华。众人把他一看,是个瓜子脸,两腮微有点细麻,身材短小,一对三寸金莲,头发也还生得清,惟颈脖缩入肩窝,居止不甚飘曳。当下梅影将阿真两次出入的缘由,说了一遍,无碍子道:“武艺也算去得的了。”阿真道:“弟子自幼承父亲传授,从未出过手。今闻得郡主好武艺,特来拜投,望师父、郡主收录在门下,情愿执鞭随镫。”无碍子道:“郡主虽也学得几路拳,轻易也不肯与人比试。今承枉顾,正好大家讲究讲究,也叫他晓得外边的光景。”又将阿真的底里,细细问了一遍,遂道:“你竟是个孝女,一发可敬。如不弃嫌,将来常相往还,做个相识。”阿真道:“这个那里敢,情愿做个婢女,伺候郡主和师父。”瑶华又与他叙了一回,就留在寝宫歇宿,一连盘桓数日,即欲辞回。无碍子道:“既有令尊在堂,我们也不好久留,将来或者相聚一处,也未可知。”阿真又遍处辞谢了,遂即起身回汴。

自此以后,入诗会者较比武艺者,陆陆续续,每月间必有两三起来,瑶华心上狠不耐烦,但是王爷之命,又不敢违拗。

不知不觉又过了年余,其间事情颇多,不暇细述,其时瑶华已是十五岁了。无碍子见年纪都大了,将这四个小厮,发在寝宫门外厢房内居住。把寝宫内厢房的门儿闭断,宫内宫外男女概不许胡行乱走,如有事须要太监们禀知,方许传入。忽见外边传到福王谕帖进来,正不知谕内写些什么,看官休慌,且待无碍子拆开封子,然后才晓得事情。也待在下略歇一歇力,再写下回。第十六回丹诏宠荣加美号 黑心肆意使奸谋

调倚〔春光好〕词曰:

父荐女,统貔貅,灭边酋。宠颁美号诏皇州,待封侯。何事娘行偏妬,意将置死方休。谁料有人先识破,枉成仇。

却说无碍子同瑶华拆开谕帖,内云:“着瑶华进京,我已奏明皇上,令其带兵来川,三面合剿。但不知皇上准与不准,且到京自有定夺。”瑶华心上狠不自在,说:“这边上军情,朝廷岂无大将会剿,靠我这个女儿家,有什么本领。王爷的意思,不过要显出有个女儿来,若是个儿子,还不知怎样夸张哩。”无碍子道:“你到不要抱怨爷,你的终身大事,全在此一行,我包你有利无害。你吃了这场辛苦回来,好干自己的功业。你若不愿前去,我是为什么来守你这十多年的辛苦,决不要如此。”瑶华道:“师父大恩,杀身难报。只是弟子不懂这些缘由,所以懊恼。”无碍子道:“待你此番回来,就要你说明了。你如今速速打算,开年过了元宵,就择日起程。这庄上大小事情,不必挂念,都在我身上。总之不可违拗一事,必然顺利回来。”

瑶华听了无碍子一番言语,心上才觉稍安。正在检点明年进京之事,十二月十五日,忽报京中有天使到来,汴梁长史也来了,说有旨意,并赏太监两名,宫女两名,一会儿就到了外边。香案接诏之事,都已办妥,所有朝见公服,长史也带一副在此,就请穿戴,伺候接旨。无碍子遂将衣冠令瑶华更换,并教导谢恩行礼之事,出到前书房伺候。一到上书房,只见庄门都已大开。不知营中如何知道,已遣兵在大门外托队。那王庄是个小所在,一闻这个信,这些看的人拥挤不开。瑶华自己心上倒觉得好笑,无是无非,受这样的荣宠。忽听得外边放炮响,早有令史、长史们在门外飞奔进来,请出到大门外接诏。瑶华带了两个婢女,直到大门外,见两个太监在马上,持着一对旌,两个宫女在马上,捧着一对节,中间一个背着诏书,就是天使。将近到门,即俯伏迎接,到得正殿上,中间已设着拜垫,那天使打开诏书,瑶华仍旧俯伏听宣,那天使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分封河南省藩王兼充四川监军使臣常洵,于本日具表奏称:叛逆奢崇明,复肆横逆,抗拒王师,现在分兵两路,攻围吭其要隘。石柱女土司秦良玉,兵力单薄,恐被贼匪冲溃。臣女瑶华,颇习武事,谙练军机。伏乞速敕兵部,拨兵三千,星敕臣女督领来川,协同秦良玉,保守西面。臣等并力夹攻,必能歼此臣魁,以靖边疆等情。查监军使臣常洵,系朕叔父行,其女瑶华,即朕三服之妹,既谙武略,自应致力边隅,以承懋赏,第爵禄不尊,威仪不震。兹令瑶华入继先皇驾下,为第十四皇女,食邑寿春,加封为十四长公主。特赐内侍两名,宫女两名,即日束装就道来关拜命。呜呼,建绩树勋,何分男女,况属宗派,尤非别论。果能克奏战功,歼灭丑类,自当叙功受爵,训以嘉猷。钦哉。谢恩。

瑶华拜舞谢恩华,请入圣旨,令史、长史们轮班陪侍。天使、太监、宫女即入宫叩见,瑶华拨令园内居住。将诏书送与无碍子看了,道:“可令长史与天使商量,得于元宵后起程否,以便置办行装。”长史问了,来复道:“只可过年初三日起程,先须拜表复奏。”无碍子道:“狠好。”遂令办表送天使启行。

自此,庄上人都称瑶华为十四长公主了。那些诗社姊妹听见了这个信息,都备礼致贺。又挤在年底,这王庄上这些人,加倍匆忙。瑶华亦为整备自己什物,同这几个丫头也自头绪万端,往往用膳都参前差后。忽提起一事,要问无碍子,遍寻不得,问白于玉等,也不知道。又遇着薛比凤,问及比凤道:“师父于前晚,到前边佃户人家去的,至今尚回未。”瑶华摸头不着,料想必有事故,遂亦不放在心上。

又隔上一日,素兰来报道:“师父回来了。”瑶华一径趋到面前,问出门的情事,无碍子道:“此时也说不完,且过了年再说。”

转眼之间,年已到了。今年又比那两年加倍的热闹,又兼那些趋奉的官场社友,礼节往还,直到元旦方止。那日无碍子吩咐,外边一切事情压着,到明日笼总禀知,只悄悄办理夫马。初三一早,都要齐全,不许有误。

膳后,无碍子带着瑶华,并八个子女及周青黛、张其德们,都入艺圃牡丹台侧屋内坐下,令将园门紧闭,不许放个闲人入来。无碍子对瑶华道:“此行大众俱好,只有一处不怀好心,却要刻刻提防,方免此厄。今我嘱咐你们,凡属饮食,断不可轻易入口。我所以叫周青黛、张其德跟你前去,每日饮食,不经他两个的手,子女们不许送上。即有人来请酒,一概辞去,叫那请客之家送钱自办。这是第一着紧要关头,去来如二,直要回到家中方止。你们大家都听见了不曾?”众人都说听见了。又对四个小厮道:“你们如今都大了,有事不消说并力护卫公主,无事须要分管职事。如荷香、柳枝这两个,于文义通顺,即掌外记室,凡一切用度帐目,俱要经理。蕉叶、桃红文理稍逊,人狠活变,着他们两个充为探访使,无论军情细故,到一处要打听一处,于夜晚悄悄禀知公主,但不可失实,致误大事。如用心办理,丝毫无误,班师时即奏明主上,量授官职,也好使你们图个上进。倘有违犯变心,你们都晓得,我虽千里外的事情,我都知道。轻则回来发落,重则自有飞剑来取你们的首级。”四个小厮都齐齐答应。又唤四个婢女到跟前道:“你这四个的武艺比他四个小厮强,护收公主是第一桩要事,须要顷刻不离左右,舍命保护。余下工夫,素兰、梅影文理尚好,可充作内记室,止管公主的往来字札。梨云、郁李随身伏侍,坐夜守更,自出门日为始到回家日止,不可疏忽。你们十一人我都备下裈衣裈裤,夏则单布,冬则薄棉,连夜晚俱不许宽褪,以防不虞。如有违背,我亦知之,也同小厮一般处治。”婢女们各各领命。无碍子又对瑶华道:“下人之事我都嘱咐了,你也有几桩大事都要时刻在意。库内金子我已悄地运出十万两,交与长史分运在河南、湖广、贵州、四川四个布政司省库内,可换得白银一百三十四万两,你到前途,自有各省库收送来,四川平定后,必然大荒,荒后必有大疫,你将这项银两,只检最重之区,加意周济抚绥,不可吝惜。班师后再上三个条陈,皇上必定允准。第一个,赦免魏忠贤、客氏两逆所害这些官员的家属,充发在各边者,请旨放回。第二个,裁去教坊,另置庄田,取租抵课。第三个,请放出久远在宫的宫女。这四桩事成了,你的德行却也不小。你去之后,我随后即发亲随兵四百名,与你作为护卫。”

瑶华道:“这一支兵从那里拨来的?”无碍子道:“就在那各佃户家里。我已往说明,要二十五岁以内的子弟,各家拨出一名,他们都到情愿。只等你启行后,即传来演习,大约三月内便可娴熟。我当差御赐的两名太监押送军前护卫,你可好好看视他们,好得他们的死力。御赐的两名宫女,且留在庄,俟你回来另处。”瑶华一一领命。无碍子道:“我还替你布置炼剑坛场,待你回来再修内功。其余事情也不能遍嘱,只要随机应变就是了。”吩咐已毕,各回寝宫,办理启行之事。

到了初三这日,诸事停妥,都来拜辞无碍子。瑶华同这些子女,哭得两眼通红,无碍子道:“快休如此,只愿你们早去早回便好。”遂换行装,在正殿上启行。

瑶华坐了绿轿帷朱红漆扛的大轿,女婢们乘车,四小厮骑马前导,其余俱随轿作为跟马。三声大炮,营中都结队送行,地方官亦俱道旁跪送。引得看的人一发多了,无一个不羡慕,小小女子就能出征立功。

话休絮烦,再说汴梁宫中王妃徐氏,闻得瑶华加封公主,奉旨令其出征,面上佯为欢喜,而心中好生石妬忌,私与一个心腹宫女,名叫萼梅,又同自己一个兄弟商量道:“我一个王妃不能生出一男半女,今反被宫嫔生个女儿,这等荣耀。此番必定到此见面,我心上实实难过。你们有什么法儿,把这丫头谋死了,大家撒开。”

他的兄弟叫徐汝成,靠着福王的声势,也得了个中书职衔,时常往来走动。这日听见徐氏所言,笑道:“这丫头好不了得,又有这一班能干的跟随,谁能够去谋他?除非投其所好,用软计去赚他,或者自投罗网。我是男人,如何谋得他来,只好你们女人们商量。”说罢踱出去了。

徐氏指着汝成的背道:“没用的呆子,枉做了男人,这点计较都没有。”遂唤萼梅道:“我的儿,到还是你平日有些主张,你来替我想个道理。”萼梅道:“别的法子也没有,只有软计两条。”徐氏问是那两条?萼梅道:“第一条他若来,娘娘必然要设筵请他,可暗放些毒药在菜里,药死了他。”徐氏道:“我也自然要陪他吃,如何使得。”萼梅道:“也不难,竟摆两席,又好看,又恭敬,岂不干净?”徐氏道:“还有一条呢?”萼梅道:“第二条,我们戏班里有个绝美的武小旦,叫他扮他宫女,拨去伺候。公主年已十六,必然懂事,叫这小旦去引逗他,有什么不上的。上了手,就叫他去行刺。他虽有手下好武艺的人,到这时候,自然遣了开去。待他成事,我们把小旦放去了,神不知鬼不觉,更觉了当。”徐氏想道:这两条计都要,如这条不上,再用那条,岂不是好。“你可与一个精细的管事,替我调排起来,切不可令一人知道。”萼梅道:“这个自然。”遂去干办了。不题。

却说瑶华在路,不敢迟延,赶着四日就到了汴梁,早有地方官预备行馆伺候。那晓得徐氏先打发人在城门口邀截,瑶华只得一径入宫中拜见。徐氏假意殷勤称赞,分外亲热。瑶华也就尊重他是正妃,十分恭敬。当时就留在宫中用膳,瑶华不便固辞,即就住下,讲讲庄上的一切事情。桃红早已探明里边所办菜蔬,知会张其德,与他们一样办法,上菜时一般齐上,只将他们的蔬菜换过了,旁边人皆不知。

膳毕即辞出,徐氏那里肯放,要留在晚间赐宴。瑶华没法,只好依允。外边又照早上一般办法。徐氏见瑶华毫无动惮,以为诧异。宴完后,仍要辞出,徐氏又十分留住,道:“我们娘儿难得见面,且你就要起身,难道这一日还不要聚在一处?”说出多少的至情话来,瑶华又没法,只得住下。拨出寝宫内西首的三间房来,铺设齐整,与瑶华住宿。桃红打探明白,遂唤未经跟进来的婢女及那三个小厮,进府伴宿。已有人知会门上,不许放入,被这几个子女一拳一腿,打翻了几个。那门上的人久闻得他们利害,谁敢再去拦阻,只得放他们进去。临睡时,徐氏又拨两名宫女来伺候,被瑶华辞了出来。徐氏悄令人来打探动静,见他手下的人没有一个睡的,一条计策也不成,细问萼梅,说:“菜里的毒药,是我亲手下的,且碗碗都有,怎么一些也不效验?”徐氏想来,亦不解其故。

到了次晨,瑶华一早起身,过来请安,并禀知要往各处去拜诗会中的社友,遂上轿而去。各处拜完,才到开封府里,知府岂有不竭力奉承之理。赵三姑留住,并请杨贞山、李扬清及续后来入社的各诗友,都来奉陪。知道不御外边饮食,送过席价来办理。足足的耍了一天,然后回来。半路上张其德来禀道:“请公主回行馆罢。”瑶华道:“宫中娘娘处,还未辞谢,如何便回行馆?”张其德道:“且回行馆,还有话禀知。”遂一同到行馆中来。瑶华道:“可遣人去启明,说我酒醉,恐怕失仪,故不回宫来了。”遂问张其德有何话说。

张其德道:“宫中娘娘不怀好意,若不是师父预先吩咐我们,公主昨日已遭他们毒手了。”瑶华听了不解其故,还道:“自家骨肉,何至于此?”这八个子女也围拢来,听张其德指着桃红道:“都亏了他。”瑶华道:“你且说来,是怎么样的一桩事?”这空里周青黛也来了,张其德道:“昨日宫中赐膳赐宴,桃红去打听得,是十六个锡火碗,就去拿了他们的一个出来,奴子们到锡铺内,看见恰好有打现成的十六个出卖,当时就买了来。又打听菜蔬如何疱治,我们也去置备好了,放在扛箱内,抬进宫中。他守门的还来查问,我们谎说送里边的东西,抬到寝宫门外一间空厢房里,他们上一碗来,我们接住,掉换自家的上席,两次俱是一般,他们上的菜都搁在厢房地板上。宴完了,我们自家收拾回来,一切茶酒也都换过,公主并不曾吃着他们一些东西。今早闻得宫中买了四口棺木进去,奴子偶然看见,问那承办的,他也不知奴子是这里人,他说昨日宫中不知何人摆一桌菜在厢房里,这些膳房里人收来吃了,都中了毒,救活了几个,死了四个。奴子想,厢房里的这桌菜,就是毒公主的了,若不换掉,必然也中其毒,岂非不怀好意么?”

瑶华听了大吃一惊,道:“别事好防,这个从何防备?我同他无怨无德,有什么放我不过去?这也可笑,我们师父竟是个仙人,你们大家服也不服?”大众道:“真个是仙人,不然怎么预先晓得。”瑶华道:“前日虽承师父诫饬,你们再不知道就是自家人加害。”梅影道:“昨日拨来的两个宫女,婢子还疑心他行动居止,竟不像个女人。”瑶华道:“我也是这么起疑,可见他们举动,都有害我们的意思。”柳枝道:“奴子们几个要进来伴宿,门上竟来拦阻,被我们打翻了几个,这话还没有回公主晓得哩。”瑶华道:“既如此,我们明日就走,若再住下去,他们还想别的恶毒来计算哩。”遂吩咐传与随行副史知道,明日俟城门起行,俟我们走了,才去禀知宫里。说昨晚奉到旨意催促,不敢迟留,不及来面辞了,俟班师同王爷回来,再来请罪。”桃红传出去了。

当夜大家赶着安寝,五更早就起来梳洗,天将亮,即叫开城门出去,各官都赶送不及,王妃徐氏那边,清晨起来还同萼梅商量,另想计策,来摆布瑶华。正要遗人去请,守门的已传报进来,说:“公主昨晚接到旨意催促,不敢迟留,今晨五更早动身进京了。特遣人来禀知。”徐氏听了,一场扫兴,呆了半晌,忽指着北边恨道:“这丫头实实利害,但愿他到了四川,被贼千刀万剐,才趁我的心怀。”

萼梅忽然走来道:“这条计策白白的屈死了四个人。”徐氏本不知道,遂问萼梅道:“你说些什么?”萼梅道:“公主实在利害,前日席上的菜蔬,原来公主都是自己备的,我们送上的菜,被他们手下的掉换下来,整整的搁在厢房内地板上。膳房里人收去,快活得紧,都吃尽了,一会儿发作起来,救活了三个,死了四个。”徐氏发呆道:“原来如此,怪道没些影响,这丫头的用心也了不得。这屈死的四条性命,少不得又是我的罪孽了。”萼梅道:“娘娘本来为什么要去谋害他?亏他们还不知,不然到白做了冤家哩。”

正说着,只见徐汝成踱进来,对徐氏道:“你试试这丫头的手段,看利害也不利害?”大家都猜他怎么知道,徐氏道:“我听他们说,他有个师父,十分了得,想必是他藏着同行,或者晓得些妖法,也未可知。”

不讲他们私下言语,再说这瑶华走了十余天,将到京城,有随行副史先进城去,租了寓所,然后迎上瑶华,一同进城。瑶华先将这些人安顿了,带着素兰先去宫门上报名,作计明日早朝面君。不想即刻宣召,只得随着宣召太监,引领入宫。走过了几重殿,到了一处偏殿,太监低声回道:“驾在这殿内。”即引得朝见,三呼起居毕,崇祯皇帝见了,龙颜大悦,问了起程日期,及在路上一切,瑶华一一奏对。帝自引了到皇后宫中,瑶华又进朝见了皇后,帝指着瑶华,说能文武技艺,皇后似乎将信不信的光景。帝出前殿后,即留在宫中住宿。素兰悄与瑶华说出一句话来,但不知所说何话?这是宫里,也不是乱说话的处所,看来必有大紧要的事,请快快揭过下回来,必然好看。第十七回御苑试文武技艺 邻家逗男女春情

柏梁体古风诗曰:

瑶华文义贯且通,瑶华武艺壮且雄。面为小试舒心胸,敢将抱负陈九重。天颜有喜授元戎,连朝乐事何其同,又听邻家话唧哝。

话说素兰知道,皇后要留瑶华在宫中住宿,断不敢辞,悄向瑶华说知,转奏皇后,将在外的使女,引领进宫伴宿。瑶华依着奏了,皇后即传旨,令太监们知会。

皇后细看瑶华,居止端重,十分优待。又敕传长公主们,来宫与瑶华叙姐妹排行。不一会都到,瑶华接见,也只得四个了,其余皆下嫁或亡过。正要相叙称呼,忽报驾到,遂一同出宫迎接。帝见四个长公主在宫,遂道:“你们叙过排行没有?”都说还未。帝对瑶华道:“我指示与你晓得。”指着年约三十余者道:“这是第七长公主,曾经下嫁,已寡居了。”指着年约二十余者道:“这是第八长公主,还未下嫁。”指着年约十七八者道:“这是第十一长公主,也还未下嫁,其余皆已下嫁了。第十二、十三两公主,皆早薨逝,你该排行第十四。”

瑶华又跪下叩谢,帝令长公主们扶起,又问瑶华日常所学,有无伴读之人。瑶华一一奏明,并指着四婢,并在外四小厮,均系幼时同学。帝问:“你之所学,他们也能吗?”瑶华道:“都能。”帝又大悦,遂令小太监传宫正司郑贵妃来。

原来这郑贵妃,名留仙,女宫中文才数为第一,诗歌词赋色皆能。帝欲面试瑶华等才调,故尔敕传。不多时,小宫监引到。瑶华见郑留仙生得玉貌亭亭,居止闲雅,向帝后前起居毕,又与各公主请安。帝指着瑶华及诸婢道:“这是福王的郡主,如今已续在先皇驾下,加封为十四长公主,是个文武全材。今日朕要试他的文义,这些婢女所学,亦复如是,卿来和他们唱和一首。”留仙道:“既有多人,便可联句。”帝道:“联句更好,朕出个题目与你们。”因见庭前玉兰盛开,遂指道:“以此为题就是。你起句。”

留仙遵旨,早有宫女们设下纸笔在案上,留仙想了一想,遂写下一句在纸上,进呈帝看,是:

本从御苑倚云栽,

遂令宫女递与瑶华看了,瑶华亦即趋至案前,提笔续上一句,进呈帝看,是:

寄体还是木笔胎。

遂传四婢女都到案前,道:“你们挨次联下去。”四婢女齐至案前,挨次应是,素兰遂提笔写上:

滴滴九天垂露重,

意欲进呈,帝止道:“你们四个都联了再送。”素兰遵旨,即将笔递与梅影,梅影不加思索,提笔直写:

亭亭一树向春开。

梨云接过笔来,沉吟了一回,才写上道:

含苞绝受黄金蕊,

将笔递与郁李,郁李也不思索,接过笔来写道:

初绽如擎白玉杯。

写毕一同进呈。帝逐句看了,道:“很去得。”仍令宫女弟与留仙,四婢女即时退下,留仙接着,前后看了一遍,遂又写道:

姑射仙姿何杳渺,

帝见留仙写完,即令瑶华结句,瑶华遵旨,遂接留仙手内之笔,写上道:

姗姗环珮自空来。

瑶华写完,自捧进呈,帝接览数四,喜盈眉宇,指道:“工律悉敌大家,都不相上下,且各有各的意思。如郑妃起句,即暗指瑶华,而瑶华顺着其意,直贯而下。这四婢的承转两意俱佳,不但得应制之体,且又得各人的身分。而郑妃结这一句,往前推去,推得妙极,似乎要瑶华照此结住。岂知瑶华更妙,偏又从空收回,真令人猜度不出。联句至此,可称绝唱。”又问瑶华道:“你读了几年书?”瑶华奏道:“自五岁上学,直到如今没有间断。”帝又指着四婢道:“他们呢?”瑶华道:“也如此。”帝道:“怪道文学如此甚深,可见工夫。”又向瑶华道:“文才已见,明日还要一试武艺。”瑶华领旨,遂出宫去了。于是皇后即令留仙在宫陪侍,一夜无话。

次晨瑶华随着大众,四鼓起身,赶着梳洗,并即奏明皇后,恐皇上要宣召试武,令太监们往寓所取更换的衣服。天将平明,已有小太监来传旨,宣召说,在宫内小教场试武。恰好衣服亦已取到,遂将试武的锦袄着在里间,外边仍穿大衣,四婢女俱更换齐整。辞了皇后,随着小太监出了宁坤宫,即有宫中小车伺候,遂各坐车,一径到教场来。

到得教场门,遂下车步行,直至皇上宝座前,起居请安毕,帝问瑶华道:“骑射自然习熟的了?”瑶华答应,遂令各跑马箭一趟。瑶华们领旨,即将大衣卸下,早有太监们伺候。各各拴缚停当,扎起裙幅,辞下殿陛,上马到教场下边。瑶华领头,飞上马道射马箭,三枝没有一箭落空。这四婢女亦即接联而上,纵辔而飞,转眼间俱各上殿报箭。皇上深加赞赏,又问:“可敢与人比试么?”瑶华道:“遵旨。”帝问:“比何技艺?”瑶华道:“男女之间,别件不便比较,惟打弹丸最为得体。”帝即令赵王于京营内,挑选五名顶好准头的弹弓手武弁,进宫比试。

不半个时辰,挑选得五名带领引见,帝谕道:“这是十四长公主,武艺甚强,你们敢同公主比试弹弓么?”武弁们领旨,又奏道:“万一伤损,要求赦免。”帝降旨道:“既要比试,那得保全无事。”遂对瑶华道:“如何比法?”瑶华道:“大家先对弹三弓,然后各受三弹丸,弹丸落地,即是输了。”帝令各起,就在殿庭之下斜立对弹。只见五个之中,走出一个高长大汉,携着弹弓,走到殿陛跪奏道:“臣敢与公主对弹。”帝俞允,遂走下西南角上站定,瑶华站在东北角,也执着弹弓,大家各持铁丸,开弓射来,两个弹丸在半路贴准打着,一声响亮,都落在地。又一弹弓也如此,再一弹弓又如此。帝喜得眉花眼笑。那武弁道:“请公主先打末将三弹丸。”瑶华道:“许你先打。”那武弁真个开弓打一弹丸来,瑶华用左手一张,弹丸正打在袖里,缩进右手,从衣内接住。武弁又发有弹丸来,瑶华用右手一张,也打在袖里,左手又在衣内接住。武弁又打第三个弹丸来,瑶华用口咬住,将三个弹丸缴在帝前,大加称赏。旁边站着一班亲王、近臣,各各喝彩。

帝令瑶华打武弁三丸,瑶华遵旨,照前立定,即取丸开弓打去。第一丸武弁接在手中,第二丸又到来,也接在手内,打三丸连着赶来,那武弁手脚略迟钝一些,早接了个空,急将身躲过,幸未被伤,那弹丸就落地了,遂于地上拾起,缴于帝前。帝略不顾视,又令四婢和那四个武弁对打。第二三四个还可支吾,到第五个武弁,更觉不济,早被郁李一弹丸打着眼睛,扑的倒了。赵王在旁,连忙挥令抬出。

帝怒目视赵王道:“京营将弁如此无能,皆由尔平日不加训练之过。”赵王免冠请罪。

帝令太监进宫,取出花红表礼,赏与瑶华并四个婢女,各各谢恩甫毕。只见太监呈到通政司递进四川大将军求救的表章来,帝阅毕,遂谕瑶华道:“你父亲在川已将叛贼围裹,只少一支兵马,再当一面,你武艺出众,此去必定奏凯。”瑶华道:“仰赖圣王天威,兵将效命,自然不日内便可剿灭,毋烦圣虑。”帝即下旨,论兵部照例分拨随菅司员,并饬钦天监,选择出师日期,另行选兵随征。

瑶华也即陛辞出宫,暂告休沐,帝允准。瑶华仍坐小车回宫,再辞皇后,领同四婢回寓,早有小厮们接着,一同回到寓所,请安毕,瑶华坐定,埋怨郁李道:“在圣主之前比武,不过两不相亏就是了,何必打伤人家,连累赵王都担不是,成何体统!”郁李笑道:“这武弁技艺实在平常,婢子还是招架着他,不然三弹丸个个都打着了。”瑶华喝退,遍视寓所房屋,甚为湫隘。再往房间内看视,觉是隔着一层板片。就听见有女人声音,板缝内一张,乃又是一家居住,甚不安稳,便令张其德去责备随行副史,办理不善。其德进来禀复道:“京城房屋大概如此,实没有好似他的。”瑶华又到对面房间看时,也是一般,其板缝竟有一指宽,幸而两边俱用纸糊满,不然声息相通,如在一室。瑶华自小不曾见过这个光景,心上狠不自在,却也无法可施。只得令张周两人,多备帷幔遮掩。仍又走出前厅,令小厮们传谕副史,打听有几家亲王、郡主必须要到者,明日早往请安。

副史答应去了。不一会,副史飞奔来报:“皇上有旨意,并派长史官一员,令史官两员,护卫亲随六十名,金印一颗,即刻到了。快排香案接旨。”张其德和这此小厮们,手忙脚乱的铺设。瑶华入内更换朝衣,却好天使已到,遂从大门口接进,于前厅上俯伏听宣旨意。那天使捧着旨意念道:

奉圣旨,朕阅十四长公主,文才武艺,甚为出众,现令带兵赴川会剿叛逆。但既统兵领将,未便不挂职衔,不领印信,今特封为武威荡寇经略正使,独当西面,止听监军使节制。特铸金印一颗赐与,行军信守之用。仍循今主旧例,拨长史官一员,令史官两员,以备办理府中之事。护卫亲随六十名,为出入拥护之需。现在寄旅京师,无所栖止,查有抄没客氏房屋,赐为别第,便于休止。钦哉。谢恩。

瑶华拜舞谢恩毕,请过圣旨,令副史款待天使,茶毕即去。随有长史、令史三名,各具手板呈上,并即叩见。瑶华阅那手板上开:新拨长史官赵宜,又新拨令史官何鹏、高鉴。随令进见,即有随行副史带进,齐齐叩拜,请安毕。瑶华见那赵宜品貌魁梧,何鹏也还可以,只有高鉴生得短小,不甚出众,遂吩咐道:“蒙皇上天恩,赐有客氏房屋,你们速去查收明白,连夜赶紧修整。我这寓所很不便易。钦天监也不知择那一日起程,这里实实一刻难居。”长史、令史各各应诺,趋出去了。

随后又有兵部拨来随征司员四名,各呈手板叩见,瑶华看那手板上开:兵部员外郎王濂,兵部额外员外郎李观成,兵部即开员外郎车驾司主事钱连壁,兵部郎中隆补员外郎毛一清。瑶华道:“此时且免参见,待点兵升帐时再见罢。”遂打发去了。又令荷香同随行副史将护卫亲随军点收,暂令各处居住。

瑶华自回房中休息,梅影笑向瑶华道:“如今是要称经略爷了。”瑶华笑道:“浮名浮利,与戏台上傀儡一般,妆什么就称什么,锣鼓一息,灯火一灭,依然是块木头,有何好处?”大家又说些闲话,就摆膳了。

膳毕之后,觉懒倦得很,盖瑶华从未经此数日拘束,故觉劳倦。遂令婢女们赶着铺设衾枕,先自安寝。仍是梅影在房伴宿,吩咐梨云、郁李在中间守夜,素兰和周青黛在对面房住,张其德守门,就于门房内歇宿,四小厮令在前厅耳房内住,各各遵令安息。

瑶华睡得太早,一觉醒来,听那更鼓还止三更四点,自家屋里寂静无声,只听见隔壁那家有男女唧哝悄语之声,偏偏这炕床并在一绺,只隔得一层薄板,虽低声悄语,也听得明白,是小夫妻两口。先还说些家常,恐怕老的听见,所以唧哝,以后渐涉戏试,响动起来。京中风俗,凡作此事,女人必要将得情处随口道出,以男人之兴十分明朗。瑶华长了十六岁,从未听见这样声息,遂把梅影推醒,也教他听着。隔一会,就不响了,渐闻鼾声大作。

瑶华对梅影道:“这是什么怪声?听得教人好不难过。”梅影道:“想来男女同室,自有这些怪声了。”瑶华道:“不知怎么样的好处?就不顾忌惮如此。”梅影道:“若无好处,那肯作此奇形怪状之声。”两个人说得高兴,大家搂做一堆,也干燥脾了一回才睡着。

瑶华同梅影第二日倒起得迟了,素兰来敲门才醒觉,一面伺候梳洗,一面问道:“公主昨晚早睡,为何今日倒起得迟?”瑶华和梅影两个笑将起来,素兰细问因由,才悄悄把昨晚所听之事,说个不了。素兰道:“这边还只是听,我那边还好看哩。”于是两个又细问素兰,素兰道:“教我说不出这些形状,若今晚还住在此,请到那边看就晓得了。”瑶传道:“听已尽够,还经得起看?”素兰道:“听只有声,看就有形了。”梅影道:“周青黛也见了么?”素兰道:“他倒好,睡还来不及,那有工夫去看。”

正说着,张其德进来禀道:“副史来说,亲王只有赵宋两王,都在这边不远。若郡王甚多,恐怕看不了许多。据长史说,均可差人致意,不必到门,下嫁的长公主们到京都如此。”瑶华道:“既如此,差人致意就是了。”又见周青黛来报说:“长史又来禀知,钦赐的房屋连夜已将上房修整三进,公主要搬,先可搬住。”瑶华道:“再问长史,今天日子可好?”周青黛去了一回,来禀道:“长史们说,今日是黄道,不将是大好日。”瑶华遂令迁移过去。一面叫人收拾,一面摆膳。小厮们禀命,进来搬东西,没半刻的工夫都搬完了。

瑶华们膳毕,就有长史们在外传进话来:伺候齐了,请公主上轿进新屋。瑶华更换了衣服,四婢女亦一齐打扮,簇拥着上了八人大轿,也不垂帘。婢女们另坐后挡车,四小厮骑马前导。早有京营将弁打着经略将军的执事,前呼后拥,导子打有一里路长,好不荣耀,引得六街三市的人拥挤不开,都说从没有见过这么一位公主,到封拜了经略将军,会领兵出征。又有在旁的道:“你看他不出,这么一位娇嫩的公主,他的武艺好不了得,前日京营里挑了几个绝顶好武艺的将官,在皇帝面前与他比试,他把那将官打得满头脸都是血,连眼乌珠都闹了出来,他如何做不得经略将军。”瑶华在轿内听见,到觉得好笑。众人听得都一个个羡慕不已。

不多一会,将到新屋,只见街路两旁停的轿马也不计其数,又见那人头挨挤得结结实实,前面步军将手中鞭子木棍打出一条路来,轿子才走得过,那人声嘈杂,嚷成一片。好容易才到得新屋门口,进得门楼,迎接的男女又是一大群,也不知是那处来的。瑶华在轿中,令长史将各人手中所呈的手板、帖子一概接下,另立门簿一一登记,众人才起去,让轿到正厅中间歇下。才要下轿突见四五个一身褴褛,像个求乞者女人在轿前跪下,口里嚷道:“求公主救命!”瑶华不和头脑,到吃了一惊,遂令传唤长史,而长史已到轿前,瑶华道:“这班是什么人?在此求救。”长史道:“公主,这几家妇女,都是从前客氏看门的家口,夫男俱已正法,房子抄没闲空,这几个老妇无处栖身,仍在外间门房内挨着。今房屋已是公主之业,小官不容他们在此,故来喊救。”

瑶华道:“既有这段因由,即应预为驱逐,或有哀怜他们无处依傍的意思,为该预先禀明。今我轿尚未下,乃被这班妇女唐突,这都是你这狗官办理不善,着实该打。”

长史听见发怒,立刻跪下,免冠认罪求饶。瑶华喝退起去,那长史才敢起立。瑶华方走出轿,长史掇转身来,就去赶逐,这些妇女又喊哭起来。瑶华回身吩咐长史道:“我既知道,且听我处置,不容你擅主。”长史喏喏连声而退。两旁的执事护卫人员道:“阿哟,这位公主年纪虽轻,好不利害。”内中一个道:“不利害如何去做经略将军。”

不提外边七言八语,再说瑶华进到第二层,厅堂十分爽亮。又转到第三层,更觉高大宏敞,都是七大间,院落深邃,且有园亭气象,又是楼房,修理如同画上一般,铺垫陈设,应用什物,色色俱备,且都是上细之物。遂问张其德道:“这都是我们发价置备的么?”张其德回道:“我们并没有发价置备。”瑶华道:“这么是那里来的?”其德道:“奴子方才也曾问过长史,他说当日抄没客氏房屋家产,并未奉指变价,所有屋内物件,只原旧封锁,只登册记数。昨日长史往户部请领,也照原旧交割,所以一切家伙物件富足有余。只这三进屋内器皿什物,因匠工修理,思怕遗失,满满的都封贮在大楼上。”瑶华道:“皇上的恩典大极了,房子的价值有限,倒是存贮物件,数倍于房价了。可令长史将档册送来查阅。”

其德答应出去了。不多一回,又来禀道:“长史请公主到前厅禀话。”瑶华带了婢女走出前厅,只见长史手中拿着一大摞手板、帖子,上前禀道:“亲王赵宋两王爷有帖请安,并送贺礼。”另外又各送宫女四名,应否收下,请公主定夺。”瑶华道:“赵宋两王是我嫡堂兄长,不必客套,竟收了就是。与来使重重的一个赏封。”长史答应了,又送上十九家郡王的请安帖。也有送贺礼的。瑶华道:“郡主们疏远了,不便收他的,可写帖致谢,一概璧还。”长史又答应了,又呈上外戚及内阁六部九卿翰詹科道各朝臣的官衔帖请安。瑶华道:“都说有劳。”长史又道:“有京营中五军二十四卫武弁手板请安。”瑶华道:“他们都来做什么?”长史道:“听得他们说,二月二十日奉旨大阅,今日兵部有信知会出来,圣意要委公主代阅,就请这日点兵。”瑶华道:“圣意下了没有?”那长史回出一句话来,毕竟旨意下与不下,不要忙,下回自然晓得。第十八回游赐第淫心毕露 缴资财库藏充盈

调寄〔调笑令〕词曰:

个侬,个侬,忒煞风流兴浓。整日夜将情纵,家财没为公共。共公,共公,今朝入我囊中。

却说瑶华听说有旨代上大阅,所以京营中都来请安,因问旨意下了没有,长史道:“还不曾下来。”瑶华道:“且待旨意下了,再上门来请安也未迟,何必这等着忙?”郁李在旁道:“这些营弁得知利害,所以不敢怠慢。”瑶华吩咐长史道:“都替我说有劳。”长史答应,又禀道:“公主要看交割档册,但档册有两大箱,查阅需时,现有点册簿一本,先呈查看。如要那一项档册,遵示缴进。”瑶华道:“使得。”令张其备将点册簿收下。长史出去了。

瑶华仍回到大楼下,在一张书案边坐下,将那点册簿随手翻阅,第一项就是房屋门,共七处总计二千五百八十间,瑶华对梅影道:“不得了,竟是分了一分大大的家私,与我住房不算,还要取房租钱哩。”梅影道:“公主将来事业大了,也得这些进益。”瑶华又翻到后边,见有一条木器门,总共三万八千五百四十一件,笑对梅影道:“你看这些木器,连嫁你们的装奁都有了。”引得众丫头们都笑起来。

正笑着,张其德来禀道:“这些老女人还在前厅伺候,公主怎么个处置他?长史们来请示。”瑶华道:“我倒忘了。”就对素兰道:“你们看有穿不着裙袄,每人赏他们一件,叫他们穿了进来,我有话问他。”素兰即去找寻。

梅影在旁道:“这些老妇人不过客氏手下看门的仆妇,公主与他并不认识,有什么话问他?”瑶华道:“他们方才在门外混闹了一顿子,也不知是为什么,故要问他一个明白。”

正说着,已见素兰捡了些旧衣服出来,遂交与周青黛,转递与张其德,发出去了。又见周青黛来禀道:“令史们来禀:两位亲王送的八个宫女,要进来叩见公主,并请示下拨在那处承值?”瑶华道:“且传他们进来,见了再说。”周青黛出去,引了进来,齐齐的向瑶华叩了头分班站立。瑶华先看左边的四个,只有一个面貌还清秀,其余三个都是粗用的人。右边的四个,更不如左边的,约来年纪都有二十以外,粗腰短项,似不像个处女,遂问道:“那四个是赵王府的?”左边的道:“婢子们是。”回头问那右边的道:“这么你们是宋王府中的了。”众皆答应,又道:“你们在府中,平日当甚职役?”左边的禀道:“婢子们自幼拨在郡王宫中伺候,后大了,也有分在局内当差的。王爷知道公主没有多带人来,所以拨来伺候。”那右边的道:“婢子们都是在宫中伺候王妃的。”瑶华道:“好的狠,多承你们王爷费心,拨你们来替我帮忙,且暂出去歇息,等我想了职司,分派你们承当。”八个宫女答应,瑶华令周青黛,引他们到二层厅上耳房内暂居,令荷香将八个名字开来。青黛应着引出去了。

瑶华对梅影、素兰道:“八个之中,只有一个稍觉可以,这七个只可膳房、洗膳局内使用。”梅影道:“这两位王爷狠不讲究,这样的人物都派伺候王妃、郡王。”梨云赶着道:“这王爷们不但不讲究,还不吃好食呢。”素兰问道:“你那里晓得?”梨云道:“你不见这八个,一个个奶高臀大,声粗眉散,那还像个女儿家。”瑶华道:“你这丫头的嘴也太快了,这样话都大声的讲,且也不是你女儿家说的。”梨云自知失言,红着脸退过一边去了。

瑶华令传随行副史查问,现在膳房内何人承值,可将这八个宫女应派在何处,着同荷香斟酌妥当,都开在单了送阅。张其德听了,即传出去,随后又领进那五个老妇女来叩见,站在一旁。瑶华细看,也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似前番的模样了。内中有最老的一个,两个中年的,又两个约来还不过二十来岁,瑶华问那老的道:“你们这五个人,是一家呢,还是几家?”那老的道:“是三家。老婢和这年轻穿粉红袄的是婆媳,姓张。这两个中年的是妯娌,他家姓罗。那个最年轻的,穿着绿绸坎肩的,是黄贵的妻子。老婢们夫男都正法了,从前都是老祖太太千岁府中的老仆。”瑶华道:“那个叫做什么老祖太太千岁?”老妇道:“就是这里的旧房主。”梅影道:“你就说是客氏罢了。”瑶华道:“他不过先皇的一个乳母,那有这样大的称呼,这也可笑。他是问什么罪?”老的垂泪道:“是凌迟碎剐的。”瑶华道:“怪不道受此刑戮。你们在惯这样人家,我本不欲留你,但看你们孤苦伶仃,却也不忍。罢了,你这老妇同这两妯娌,仍在大门上照应。这妯娌两个要嫁人可向长史说知,看他可有管事人相配,不许另嫁府外的闲人。你两个小媳妇且暂在里间,伏侍我几天,俟我启行后,再与你们设处。”那五个妇人都趴下叩头道谢。遂令张其德传谕长史知之,当将那三个人先引出去了。

瑶华见天色尚早,欲往后边巡看周围的房屋,梅影道:“须要传长史引路,不然无人认识。”瑶华道:“长史不便。”那两个妇人道:“婢子们自幼在府中长大,都可以引路。”瑶华道:“狠好,你们不必都去,恐外间有事来,只梅影随我去罢。”众婢答应,梅影欲去更衣,瑶华道:“呆子,只算在自己家里,更什么衣。”那黄贵媳妇回道:“婢子先去把长巷门拴上,并看看可有杂作人在内,然后再请公主进去。”瑶华道:“使得。”

去不多时,只见黄家媳妇走来道:“都查了,没有闲人在内。婢子想宅中各处查阅,恐公主走不动,特取了一辆车来,这个车也是旧主人在时所制,款式甚好。”瑶华道:“你且推进来我看。”这媳妇忙去推到厅中,大家一看,果然制造玲珑,推动之时,叮叮珰珰,宛如奏乐。又见其中多少小横档,都是活动的,其搁手也是可上可下,没一人懂得。张家媳妇从旁道:“请公主上车,且到路上待婢子禀知。”瑶华坐上去,宽绰有余,遂叫梅影也坐上,还不甚挨挤。黄家媳妇一人推御,张家媳妇也坐上车沿,叮叮珰珰的从旁门推出,往北首而去。

瑶华问话,张家的不甚仔细,盖被这些事件声响,所以听不明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