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门(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9 00:07:45

点击下载

作者:辣笔小球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欲望之门

欲望之门试读:

版权信息

书名:欲望之门

作者:辣笔小球

出版社:九州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4-05-01

ISBN:9787510827259

本书由北京磨铁数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北岛《波兰来客》

第一章 第2.5次婚礼

石菲儿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高脚椅上,默默地抽着烟,准确地说,是摆着抽烟的pose。细细的烟丝燃烧到了一半,她一口也没吸,只是望着飘散的烟发呆,而不是望着新娘发呆。

又是草坪婚礼!新娘孟瑶琴是石菲儿最好的朋友,而这是孟瑶琴的第2.5次结婚。之所以有个0.5次,是因为有一次孟瑶琴不承认,她说领了证没办事,就不算结过婚。

三年前的那一次,也是草坪婚礼。孟瑶琴的新郎是方京市老虎传播集团的董事长陈鄂虎。老虎传播集团名下有一家叫老虎置业的上市公司,借壳H市的西湖雨伞上市,登陆资本市场。陈鄂虎一举成为横跨地产业和教育业的新晋富豪。那是孟瑶琴第一次结婚,尽管她对石菲儿说,不算第一次,是第0.5次。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0.5次,对陈鄂虎来说,都是第二次。孟瑶琴是小三,勾搭上了陈鄂虎后,这个资本市场的新晋富豪很快就和原配离了婚。

石菲儿曾经劝过孟瑶琴,不能这么玩,容易惹事。孟瑶琴听不进去,劝了两三次后,石菲儿就作罢了,懒得和她争吵。事实上,她们经常争吵,三天一小吵,半个月一大吵,但吵完之后总能很快地和好。

第0.5次婚礼当天,石菲儿以伴娘的身份出现。那天早晨刚睡醒,石菲儿就眼皮直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在草坪婚礼举行到一半时,变成了现实。就在陈鄂虎和孟瑶琴进行香槟塔仪式时,一部手机像砖头一样准确地飞了过来,将架好的香槟塔酒杯砸碎了一个,然后香槟塔就倒了,乒乒乓乓的。

在所有来宾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一声“狐狸精”的呐喊,如震天雷一般响彻云霄。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人堆里冲了出来,大步流星,手上还操着两把菜刀。在台上的石菲儿吓呆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李逵在劫法场吗?

三秒钟的迟钝后,石菲儿反应过来,这是陈鄂虎的原配来闹事,她赶紧推了孟瑶琴一把,让她快跑。

穿着拖地裙白婚纱的孟瑶琴自然跑不快,狠狠地摔了一跤。就在陈鄂虎的保镖拦下开启了疯癫模式的原配时,石菲儿赶紧上前扶起孟瑶琴,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快跑,留下了一群惊慌失措的来宾。

两个姐妹手拉手缓步小跑的背后,传来了女宾们的尖叫声和孩子们的哭声以及杯子、盘子因碰撞而碎裂的声音。躲进更衣室后,石菲儿将门反锁,她知道,跑到这里,就安全了,陈鄂虎和男人们会处理好后续的一切。

孟瑶琴像孩子一样搂住石菲儿,痛哭起来:“阿菲啊,你说我不会死吧?我不想死啊!”

石菲儿不语,将孟瑶琴紧紧搂住,摸着她的后脑勺,像母亲安慰着弄脏了心爱裙子的小女儿。

突然,孟瑶琴停止了哭泣,一把推开石菲儿,目光变得炯炯有神。石菲儿一辈子也忘不了孟瑶琴当时的眼神,因为那眼神就像弥留之际的老妇人回光返照,交代遗言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瑶琴的确是在交代遗言了。“我博客相册的密码,你知道的吧?要是我死了,你赶快去把我昨天发的那张高中时的照片删掉。那张短发照片不好看,我不想媒体把那张照片登在报纸上!”

石菲儿感到瞬间崩溃,都什么时候了,这姐们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啊?这就是石菲儿最好的姐妹孟瑶琴,她总认为自己很美,天下没有第二个女人比她美。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不美,博客上相册的所有评论都是夸她的,因为只要有对她评头论足说不美的,她总在第一时间删掉,最后只剩下清一色的赞誉。

婚礼被原配大闹一场,最终草草收场。一个月后,孟瑶琴经历了第一次离婚,尽管她反复向石菲儿强调,这不算离婚,但对于陈鄂虎而言,则经历了第二次离婚。又一个月后,陈鄂虎和原配复合了,甩给孟瑶琴两百万元补偿费,又给她留下了一套房子,条件是:以后再也不要来往。当然,陈鄂虎婚礼被砸场的事儿,在媒体上是销声匿迹的。对于一家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来说,砸点钱堵住媒体的嘴,并不是什么难事。

离婚后的孟瑶琴在家里哭了整整一个月,然后就忘掉了这一切。该吃吃,该睡睡,优哉游哉,直到她在酒吧认识了一个年轻的歌手。这个歌手比孟瑶琴小三岁,按照孟瑶琴的说法是“那位小哥活儿好、不黏人,姐喜欢他”。

认识的第一天晚上,孟瑶琴就把歌手带回了陈鄂虎留给她的房子里。第二天,他们开始正式同居。半年后,他们结婚了。这一次婚礼,石菲儿没去,因为怕尴尬。和歌手一起泡吧时,趁着孟瑶琴去上洗手间的空当,歌手将手放在了石菲儿的腿上,色眯眯地问石菲儿:“我想和你上床,你真的很漂亮,开个价吧。”

石菲儿二话不说,一杯酒泼在歌手的脸上,也不等孟瑶琴回来,径直走了。石菲儿不会向孟瑶琴告状,她知道,告状的话,孟瑶琴也不会相信。在他们交往之初,石菲儿就说过这歌手不靠谱,让孟瑶琴慎重考虑,为此两姐妹大吵一架,冷战了十天。

石菲儿的预感再次灵验了。孟瑶琴和歌手婚后两个月,歌手说自己这样打拼太慢,想开一家汽车4S店,孟瑶琴满心欢喜地想和歌手一起创业。结果歌手没等到公司装修完成,就迷上了炒外汇,将公司注册资金一千万元全部抽逃,瞒着孟瑶琴,全部投入。最终爆仓,颗粒不回。

然后,孟瑶琴终于又离婚了,这次是她主动把歌手给甩了。让石菲儿惊诧的是,孟瑶琴和歌手离婚后,居然还能做朋友!今天的草坪婚礼上,来的乐队,就是孟瑶琴前夫歌手新组建的乐队,前夫歌手是主唱。

由于是第2.5次婚礼,孟瑶琴这边来的朋友不多,她也不好意思再请大家。没有人知道孟瑶琴和乐队主唱的关系,包括孟瑶琴的第2.5个老公。他是一个政府官员的儿子,他们才认识三个月。结婚,是因为孟瑶琴怀孕了,当然,孟瑶琴的怀孕是自己策划的,安全套被她自己悄悄地扎了一个眼儿。

新郎不知道孟瑶琴的婚史,婚礼准备得很仓促,换句话说,是新郎措手不及。孟瑶琴威胁说,如果不结婚,她就去找媒体。孟瑶琴自鸣得意地说:“怕啥,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他呢,他会负责的。”当然,孟瑶琴的“第一次”来自一种叫作“修补术”的东西。孟瑶琴闪电完婚的指导思想是:“官员家族是爱面子的,赶紧把婚事办了,就算他以后知道我结过婚,那又怎么样,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孟瑶琴是个演员,尽管没演过什么大片,只在几部电视剧中跑过龙套,但她自认为自己演技一流,比刘亦菲、李冰冰好得多,只是没有导演发掘她而已。这一点,石菲儿是承认的,必须承认。

婚礼开始了,孟瑶琴挽着父亲的胳膊,在前夫歌手的歌声中缓步入场,来宾一片掌声。今天的孟瑶琴的确很美,尽管在石菲儿眼中,她那昂贵的婚纱就像扫把一样拖刷着草坪。来自男方亲属家的孩童跟在后面,轻轻地抬着婚纱的“尾巴”。孟瑶琴低低地埋着头,做娇羞状,那神态就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终于出嫁,落落大方又娇滴滴;又如一个处女,正为数个小时后将献上自己的初夜而忐忑不安。

石菲儿摇了摇头,手上的烟已经燃烧殆尽。石菲儿真心佩服孟瑶琴,她真的是一个优秀的演员。石菲儿坐在离婚礼舞台最远的位子,看得并不真切,依稀中,看见孟瑶琴眼中浮动着的泪光。石菲儿相信,这一幕,对于孟瑶琴而言,一定早就排练过好几次了。说哭就哭,对演员孟瑶琴而言,从来不是问题。

石菲儿觉得有点无聊了,尽管她是女方除了家属外唯一到场的朋友,但她还是决定先走。她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第三次给孟瑶琴塞上一个厚厚的大红包。不是因为寂寞,而是不想去认识人,石菲儿有这个自信,只要她坐在这里,一定会有人来搭讪。舞台上的香槟塔程序正在进入高潮,石菲儿知道这个时候离席是最合适的,因为来宾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新人,没人会注意到她。石菲儿将燃尽的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准备闪人。“美女,可以借个火吗?”一个很低沉的男人的声音传来。男人显得彬彬有礼,个头不高,目测一米七五左右,偏瘦,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在这个雨后的中午,他嘴角边洋溢着明媚的微笑。“我来迟了,这会儿人多,我挤到前面去太显眼了。”

男人掏出一包日本产的黑魔,在手上把玩着。石菲儿笑了笑,抢过男人手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上,自己吸了一口,然后递给男人。她大致猜到这个男人是谁了。

男人又是一笑,接过石菲儿抽过一口的烟,叼在嘴里,猛吸了一口,慢慢地回龙,从鼻腔中将青烟喷了出去。沉默了五秒钟后,他问:“这算间接接吻吗?”

石菲儿不答话,轻轻地斜斜脖子,算是回答。她想看看自己猜得对不对,这个男人是不是他。

男人见石菲儿不答话,便开始自言自语:“其实,这样的婚礼很无趣,中国人的婚礼早就变味了。香槟塔也好,互换戒指也好,都是西方基督教的礼仪,是出于一种宗教的信仰。小孟并不是基督教徒。”说完,男人停顿了一下,又吸了一口烟,望了望石菲儿。

石菲儿知道,男人这是在试探,试探自己对他的话题有无兴趣,如果自己不做回应,男人应该就不会继续往下说了。石菲儿拿起男人的烟盒掏出一支,自己点上,这表示自己正在听着,示意男人继续说下去。“西方人结婚是谢上帝,中国人结婚是谢天地。西方自新教改革以来,就推崇禁欲主义,结婚也好,做爱也罢,是为了繁衍上帝的信徒,让信仰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中国的传统婚礼,则是感谢天地恩赐良缘。”“嗯哼,有点意思。那你怎么看待中西合璧的婚礼呢,上半段是西服婚纱香槟塔,下半段是相公娘子牵绣球?”石菲儿笑了笑,这个男人和自己才见面几分钟,就提及“做爱”。上一次那个,是什么时候呢?石菲儿一边假装很有兴趣地和男人搭着话,一边突然想起,和前男友分手后,自己已经有半年没那个了!“那叫既没有天地,也没有上帝。那种婚礼上常见的相公娘子牵个绣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婚礼,那是黄梅戏的凤冠霞帔。中国传统的谢天地婚礼,本来有着自己特殊的一套礼仪,比如结发,什么意思呢,结发夫妻这个词听过吧?就是夫妻各自剪下对方的一缕头发,由新娘系成结,放入锦囊,这就叫结发,寓意百年好合。除了结发外,还有合卺,也就是中国的交杯酒……”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身边的女人有点走神,这是对自己话题不感兴趣的表现。

石菲儿发现男人停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知道自己走神了,立即耸耸肩,找借口说:“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昨晚没睡好,不要见怪,我听着呢,你继续。”

男人不傻,他知道女人如果对一个话题没兴趣,你还继续喋喋不休,女人就会各种遁了,比如把手机设置闹铃,两分钟后响起;借故去接电话;等等。“算了,今天小孟结婚,大家都是她的朋友,咱们不说这些了。”男人有些尴尬,假装掏出手机看时间。“好老的手机啊!”石菲儿惊叹道。男人的手机居然是诺基亚5700,老掉牙的货,这样的手机应该与这个男人的身份不相匹配,如果自己没有猜错人的话。

男人笑了笑,说:“手机这东西,能打电话,能发短信就行了。瞧你的苹果4S,大家都说好,我也知道,但大多数人觉得好的东西,我往往不喜欢。”

Bingo!应该就是他了。“大多数人觉得好的东西,我往往不喜欢”这句话,在孟瑶琴数落这个男人时,经常以抱怨的口气提及。第一次提及时,是孟瑶琴和这个男人约会,吃的是日本料理,但男人完全不吃生鱼片。孟瑶琴问他:“你怎么不吃,吃日本料理就是冲着生鱼片来的嘛。”男人堵了她一句:“大多数人觉得好的东西,我往往不喜欢。”

为了这句话,孟瑶琴特意尿遁,躲进洗手间给石菲儿打了一个电话:“你说他这话什么意思啊?他是仅仅不爱吃生鱼片,还是在暗示我,他不喜欢我啊?”

当时石菲儿正在埋头工作,被孟瑶琴这个电话弄得莫名其妙。她知道孟瑶琴又敏感了,这姐们儿总是认为大家都喜欢她,所以将男人的话过分解读了,以为男人是在说:“虽然大家都喜欢你,但我不喜欢。”

不戴手表,用诺基亚5700,穿黑色中山装,身高体型吻合,加上自称“是小孟的朋友”,而不是男方的朋友,还有这句“大多数人觉得好的东西,我往往不喜欢”,基本锁定就是这个男人了,尽管石菲儿从来没有问过孟瑶琴这个男人的名字,但记得孟瑶琴说过,他是上市公司天上珍珠的入赘女婿。他和孟瑶琴交往过,当时他还不是入赘女婿,仅仅是天上珍珠的副总经理,孟瑶琴钓过他,但交往一段时间后,这个男人摇身一变,成了入赘女婿,孟瑶琴这才知道他这个副总经理的头衔是怎么来的,在石菲儿面前将这个臭男人足足骂了一个月,然后才换了下一个交往对象。这个男人来参加孟瑶琴的婚礼,石菲儿并不意外,连歌手前夫都来了,区区一个前男友又算什么?孟瑶琴的一大特技就是,每次分手后都把男人骂得狗血淋头,但最后和他们还是哥们儿。孟瑶琴有无数的蓝颜知己,女性朋友则只有石菲儿一个。“是啊,手机能用就行了嘛!”石菲儿将烟和手机装入包包——一个普通的包,准备闪人。她和孟瑶琴不一样,孟瑶琴每个月都会买一个新包,不是香奈儿就是爱马仕,而她的包包都是在秀水街淘来的,没有一个超过两百元。婚礼前一天,孟瑶琴特意打电话说:“明天我结婚时,你能带个好点的包吗?我送你一个也行,我老公那边全是官场的朋友,你带个破包,我很跌价的嘛!”石菲儿堵回去一句:“破包才好啊,像灰姑娘,官二代们最喜欢灰姑娘了,这样我才有机会被搭讪嘛!”在石菲儿看来,花上几万元去买一个包,太傻了!“怎么,你要走了?”男人见石菲儿这副架势便问道。“是啊!有点困,昨晚没休息好啊,想去喝杯咖啡。你呢,啥时候走?”石菲儿轻轻地把打火机往桌子上一推,“这个留给你了。”“我一会儿也走。我也有点困了,早上十点才吃过,不想留在这儿吃中饭了。”男人看看手机,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那要不要一起走?”石菲儿只是随口一说。“你这是在邀请我吗?”男人一点儿也不客气,拿起石菲儿留给他的打火机,又为自己点上一支烟。“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要不要一起走,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我不喜欢话痨的男人。”“我们去哪儿?”男人不再磨叽,将刚抽了两口的黑魔摁进烟灰缸,将石菲儿的打火机则随意地揣进裤兜。“去宾馆吧!”石菲儿话音刚落,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原本的意思是去宾馆的咖啡厅喝一杯。孟瑶琴的草坪婚礼在宾馆后院,只要走几分钟,就能回到宾馆大厅,大厅就有咖啡吧。

男人是个情场老手,轻轻地搂过石菲儿的肩膀,微微用力,引着石菲儿和自己的步行路线出发。石菲儿没有拒绝,她知道男人会错意了,但她不愿解释,她最讨厌的就是解释。她任凭男人搂着她的肩,在气场上,她并不排斥这个男人。

一个月前,金陵证券将行政总部迁至北京,然后大规模招聘。一个星期前,石菲儿刚刚从一家私募机构跳槽到金陵证券研究部。她本想研究金融行业,却被领导分到了农林牧渔行业。对于这个行业,石菲儿刚刚上手,相对陌生,仍在实习阶段。有这样一个机会,能搭上天上珍珠的副总经理,也不算坏事。石菲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性价比,永远是她做出决断的唯一考量。

男人先走了,留下石菲儿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仅仅是因为好久没那个了,还是只是这个男人对自己而言是一个重要的人脉拓展?这是一笔交易吗?

手机铃声响起,是孟瑶琴,时间是下午五点。她的草坪婚礼应该散场了。“你在哪儿?”孟瑶琴的声音显得咄咄逼人。

石菲儿慵懒地搭着话:“在家啊!”“做了吗?”“做什么啊?”“我是在问你,和他做了吗?老实交代!”孟瑶琴的语速快得如同一把机关枪射出一梭子子弹。“谁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肖川啊!别装蒜了,我看见他把你带走了。”

石菲儿这才想起,自己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准确地说,是一直都没问过,当然,男人也没有问她的名字。男人走得很匆忙,连事后的温存都没有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石菲儿懒得去想,究竟是男人真的在接电话,还是设置了闹铃——电话遁。

不待石菲儿回答,孟瑶琴的话如机关枪的子弹又一梭子射出:“你在家是吧,我现在去找你!”“开什么玩笑,今天是你的新婚夜,晚上不陪你老公,不和老人们多聊聊,跑我这儿来干吗?”这女人是疯了吗?尽管她经常发疯。电话已经挂了,石菲儿知道,孟瑶琴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她决定的事,从来不做更改。

半个小时前,肖川走了。石菲儿也不做挽留,那些什么“你再陪我一会儿嘛”之类的话,她说不出口。她拿起肖川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没有按拨打键,她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男人的手机号码,她有自信,男人一定会再打电话给她。

男人也这么承诺了。临走时,他为她盖好被子,没有bye kiss,只是说了一句:“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肖川没有带石菲儿去宾馆,而是让石菲儿报上家门,让出租车司机开过去。一路上,肖川也不多话,只是握住石菲儿的手。石菲儿觉得有些闷,想找点话题:“你觉得孟瑶琴今天的婚纱好看吗?”话题还没展开,就被肖川一句话噎死:“你不是不喜欢话痨吗?”

石菲儿被将了一军,倔强地将头扭向窗外,鼻孔里喷出一个“哼”字,同时狠狠地掐了一下肖川握住自己的手。肖川呵呵一笑,抽出手来,摸了摸石菲儿的后脑勺,以示安慰,顺着姿势,揽住了石菲儿的肩头。之后,一路无语。

开门,反锁。肖川继续一句话不说,甚至连鞋子也不脱,就将石菲儿摁在门上,用膝盖将石菲儿的双腿顶开,重重地吻了上来,搜寻着石菲儿的唇。他的一只手悄悄地游进石菲儿的长裙,抄底。

石菲儿望着玄关试衣镜里的自己,突然觉得一阵羞耻,是的,她想做爱,半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夜情,但这样一句话都没有,气氛也不酝酿,进门就直奔主题的感觉,却从没有过。石菲儿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玩物。她想挣扎,但身子却被男人死死地压在墙上。渐渐地,石菲儿闭上了眼睛,任凭摆布。

石菲儿不愿表现得功利性太强,尽管勾搭肖川只有两个目的:其一,她要拿到天上珍珠的内幕信息,写出几篇漂漂亮亮的个股研究报告,在金陵证券立足;其二,如果机会合适,她相信凭着自己的判断,可以在这只股票上倒倒差价。她有信心,只要勾搭上了肖川,实现这两个目的都不是难事,只是她不愿表现得太明显,她愿意等,或者说,愿意装。

石菲儿和孟瑶琴不一样,虽然是发小,上同一个小学、初中,甚至同一个高中。从初中起,两个人就是校园里的美人坯子,引得校外浪子无数。高三毕业那年,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开始发生偏离。石菲儿考取了北京的一所三流大学金融系,而孟瑶琴则名落孙山。孟瑶琴跟着石菲儿来到北京,石菲儿上大一,孟瑶琴复读,但石菲儿开学三个月后,孟瑶琴就放弃了复读,做了模特,尔后跻身演艺圈,接过几个戏的龙套角色。有时候,石菲儿觉得,孟瑶琴活着就是为了找男人,从高中开始,她身边的男朋友就一个接着一个,最多的时候,是五个。孟瑶琴曾经问石菲儿:“你们系有管理学这门课吗?我想去旁听,学点管理学知识,用在那些臭男人身上。”

石菲儿则不同,她离开家乡来到北京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女人要靠自己,她希望自己可以在资本市场扬名立万。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全在金融圈。大四毕业那年,石菲儿去了一家小型私募公司做研究员,几年后,金陵证券行政总部移师北京,大规模招聘研究员,她就去了。今天,是她在新岗位上的第一个周日。今年,石菲儿二十五岁。

她最好的闺蜜孟瑶琴二十四岁。石菲儿二十五岁生日那天,问孟瑶琴:“咱姐妹来北京也七八年了,你找到自己想要的了吗?我觉得自己挺迷茫的,想在北京闯出一点儿名堂,但北京的人才太多了。”

孟瑶琴有点喝多了,摇头晃脑地说:“想那么多干吗,走一步是一步啊!难道你要我回家吗?不,不,不,我绝对不回去。”

准确地说,石菲儿和孟瑶琴在性格上是完全格格不入的,世界观、价值观、爱情观完全不同。石菲儿在读大学期间,就被同学反复问及,为什么会和孟瑶琴混在一起。石菲儿每次都是一笑而过,何必解释。石菲儿最讨厌的就是解释,尤其是对不相干的人。

但石菲儿知道,孟瑶琴新婚之日,还要来找自己,一定是要一个解释。起床,冲澡,等着孟瑶琴来兴师问罪。在洗手间收拾时,石菲儿突然发现,肖川衬衫上的袖扣没拿走。

石菲儿会心一笑,男人的小把戏。像肖川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丢三落四的,留下这么个玩意儿,就是为了下次见面找借口。石菲儿觉得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于是心情大好,小心翼翼地将袖扣藏好,她可不想让孟瑶琴看见这个。看看时间,孟瑶琴这个疯女人差不多该到了。

肖川走出石菲儿的家门,这才仔细地打量着这处小区——一个显得陈旧的小区,房子应该建于20世纪90年代后期,根据石菲儿的年龄推算,应该买的是二手房。根据地理位置推算,如果房子是在两年内买的,估价两万一平方米;石菲儿的房子是五十平方米的一居室,约莫总价一百万元。室内装潢设计连同家具、家电,估价不超过二十万元。对于石菲儿的经济条件,肖川已经摸了底。

一辆红色的奥迪A6停在小区门口,肖川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熟练地打开车门,坐在副座上。“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会办好,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用手机定位我?这是第几次啦?”

司机摘掉墨镜,轻轻地在肖川面颊上吻了一下:“我愿意,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婷儿,你太胡来了。”“哎哟,肖公子,肖总,你这是和我摆架子吗?”“你玩够了没有,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搅和得一团糟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最后一次,好不好吗?走吧,晚上想吃什么,婷儿好好地犒劳你一下,给你补补身子,嗯哼?”“不用了,晚上我回去陪老婆。说好了一起的,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吧。”

婷儿伸出一只手,这是一只纤细而又白净的手,如玉似璧:“东西!”

肖川轻轻地按了一下皮带,弹出内存卡,丢在婷儿手上。“这是最后一次了。这种事,我真的干不来!”那是一条带有针孔摄像机的皮带,皮带头的O字母就是一个微型摄像头。“知道了,知道了,去陪你老婆吧!”婷儿接过内存卡,目送肖川打开车门大步流星地离去,直至消失在视野外。

婷儿摇了摇头,打开车载音响,悠扬的古琴声在车内响起。她重重地靠在驾驶椅上,长长地叹着气,然后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烟迷住了眼睛,她的眼泪从脸颊滑落。“肖川,婷儿真的对不起你,我也不想这样,你真的以为我愿意把你让给她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什么,你知道吗?”她伸手抹去被烟熏出的泪水,她早已没有泪水了,所有的泪水,都在肖川在H市完婚那天流尽,是自己拱手将肖川让给了最好的姐妹——天上珍珠董事长陆伯言的独女、天上珍珠财务总监陆青峰,是她亲手把肖川打造成了豪门的入赘女婿。

11月初冬的北京城,夜幕总是提前到来,才刚刚五点,天就几乎全黑了。一年前,天上珍珠将行政总部从H市Z县迁至首都,肖川被董事长陆伯言派至北京,主管华北片区的销售工作。肖川觉得北漂这一年,自己毫无成就感,每天声色犬马地生活,吃吃喝喝,空有满腹经纶,却成了一个商人。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令他厌倦、疲劳,甚至恶心,却已习惯。但肖川知道,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不是当初执意辞职去美国,就不可能遇见陆青峰;如果不是婷儿,他也不可能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可是,世间又哪有那么多如果。

步入地铁站,一位妙龄少女正怀抱着吉他,倚墙而坐,足下铺着一张纸,上面有五个字:救母,卖初恋。

围观者众,肖川拨开人群,挤进去。眼前的少女染着亚麻色的头发,目光呆滞,红肿着眼睛,看上去是刚刚哭过。

中国人的一大特性就是喜欢围观,至少从清朝时就是这样,这一点,美国传教士明恩溥在其《中国人的素质》中有过专门描述。肖川读过这本书。身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在地铁站内的灯光下,唾沫星子四处飘洒,她如少女的代言人一般,向新来的围观者诉说着少女的故事,尽管她也只是一个路人,只是比其他围观者稍微早到那么一会儿。

肖川听明白了,少女的故事大概是这样:她是一名在北京的大学生,学的是音乐专业,父亲在两年前因食道癌去世,如今母亲病重,在浙江老家,还有一个正在读初中的弟弟,家里的开支,都是她用业余时间去酒吧卖唱赚来的,但母亲的重病让她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她愿意献上自己的初恋,求金救母。

肖川仔细地打量着这位少女,衣着朴素,但精致得体,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是红肿着眼睛,如果不是像乞丐一般蜷缩在地铁站的一角,应该算得上是个清纯的美女。这样的女孩,身边绝对不会缺乏追求者,她真的还没有经历过初恋吗?肖川感到疑惑。少女始终低着头,肖川看不见她的眼神。

肖川轻轻地蹲了下去,直视少女的眼睛。少女与肖川对望了一眼,瞬间眼神飘走,扭头望向一边,不愿与肖川双目对视。“小妹妹,你需要多少钱?”

少女将头埋得更深了,说:“还缺十万。”声音小得可怜,但肖川听得真切。“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学校的?”“黄樱!”少女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却对肖川的第二个问题避而不答。

黄英?一个太熟悉的名字涌上心头。她还好吗?自从去了美国后,肖川再也没有见过黄英,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不是没有想过去黄英的老家看看问问,但去了又能怎么样,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只为了这个名字!肖川从中山装内置口袋里掏出钱包,将身上的钱全部塞给少女。“这里有两千多,你先拿去用吧。”在其中一张百元钞票上,肖川草草地写上一行小字,“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还缺钱,明天下午两点可以来找我。”

少女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肖川,迷离的眼神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但依然接过了肖川的钱。“谢谢你。”

肖川起身离去,任凭着身后的注目礼所代表的惊叹和鄙夷。他知道,一群大妈肯定不会认为自己出手阔绰,只会议论自己是贪图少女的美貌,想夺走少女的初恋。随便她们想去吧,他要赶地铁、回家、吃饭。

嘀嘀嘀,手机短信铃声响起。“你他妈的不是人!”只有这几个字,发送短信的手机是一串号码,肖川没存过这个号,但他知道是谁。除了孟瑶琴还能是谁。他简单地回复了四个字:“新婚快乐”。

肖川删除收到的和回复的短信,刷卡进站。

第二章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少女坐在电脑前,在搜索引擎中迅速地键入肖川留给她的地址,搜索显示是天上珍珠北京分公司的地址。

少女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呀,瑶琴姐,我是王雪梅啊?你忙啥呢?昨天你大婚,没给你电话,还不错吧?”

电话彼端传来慵懒的声音:“哦,雪梅啊?不,从今天开始,你只叫黄樱。”“哦,对的,对的,只是一时半会儿还不习惯。”“我昨晚喝多了,还没起床,下午就去斐济岛度蜜月了。新闻方面,我都安排妥当了,千万记住,这几天你一定不要抛头露面,躲在家里就好。”“嗯,知道啦,瑶琴姐,那祝你蜜月愉快。那十万元我已经打到你账上了,你查收一下。先不和你多说了,你忙吧。”“好的,亲爱的,等我回来,先挂了哦。”“哎呀,瑶琴姐,你等一下,昨天收摊儿时遇见一个人,长得还不错,看样子是个富二代,好像在天上珍珠工作。他说他能……”黄樱最后两个“帮我”还没说出口,就被她的瑶琴姐打断了。“你去找过他了吗?”“还没有,但我看他人挺傻的,像这样的富二代,咱见得多了,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什么漂亮妹子都能上。要不,我去耍耍他,讹他个十万什么的,当然,肯定会孝敬姐姐你的啦。”“不行,你要低调点,你听好了,你不可以去找他,天上珍珠的人,你是玩不过他们的。这是命令!”“啊?这样啊,好啦好啦,瑶琴姐放心,我肯定听你的啦。那先这么着喽。”黄樱等待着瑶琴姐先挂电话,她不敢自己先挂,这是她的瑶琴姐要求她的。“哼!”黄樱重重地把手机砸在床上,凭什么我的命运要你来安排?就是怕我有钱还是怎么着?你的策划,你的策划,去你妹的策划,你这么玩,我就能成为网络红人吗?还要问我要十万策划费,我的钱来得容易吗?我不去找天上珍珠的那傻子要十万,给你的十万,我怎么拿回来啊?

黄樱照了照镜子,连续两天在地铁站装哭,红肿的眼睛已经消肿。镜子里的黄樱,皮裤下修长的双腿,被黑色丝袜紧紧地裹着,玲珑凸显,微微扭腰四十五度,柔顺的亚麻色长发随意地披在背后。她再仔细看看自己的脸,清秀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嗯,这是一副绝世的容颜。“魔镜啊魔镜,请你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黄樱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是黄樱!是王雪梅啦!”一个低沉的男音在镜子前回荡,是黄樱的假声。“嗯!魔镜,你最聪明啦!么么!”黄樱对着镜子飞吻了自己一下。她决定这一次不听瑶琴姐的,什么叫我玩不过天上珍珠的人,不就是看不得我有点钱嘛!去度你蜜月吧,姐姐我可没这么傻,什么事都顺着你的意思啊。黄樱对着镜子,抹着口红,她决定还是去会会天上珍珠的那个傻子富二代。

准确地说,如果不是瑶琴姐以命令式的口吻不让黄樱去,对她好好说清楚,她是可去可不去的,但你不让她去,她就偏要去。“我凭什么要什么事都听你的,这一年来,你压榨我的,还嫌少吗?我呸!孟瑶琴,你这个死贱人!”

黄樱,不,王雪梅,十九岁开始北漂。带她来北京的,正是孟瑶琴。王雪梅对于孟瑶琴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如果不是孟瑶琴,也许今天她还在杭州的夜总会里坐台呢!孟瑶琴把她带到了北京,甚至让她转身一变,成了一名模特,如今,还有机会跻身演艺圈,做一名演员,最后全国闻名——这是王雪梅的梦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不敢奢望,有一天这个梦想会成为现实,或者是无限地接近现实,但是如果这次孟瑶琴的策划得以按计划推进的话……

但另一方面,王雪梅恨着孟瑶琴,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被孟瑶琴摆布的感觉……望着窗外飘洒的细雨,王雪梅的思绪被拉回到三年前,当时,她才十七岁。

那一年,王雪梅高中退学后,从家乡的小县城来到杭州。她在足浴场子做过技师,在餐厅洗过盘子,都是又苦又累的差事,直到看《吴越晨报》上的分类广告,知道有家KTV夜场在招公关。

王雪梅知道公关是什么,无非就是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被客人毛手毛脚地亲亲搂搂,尚在她可接受的范围内。反正是远离家乡,没人知道她是谁。最重要的是,这份工作比去捏脚、洗盘子要赚得多、赚得快。

但很快地,王雪梅便知道自己错了。那一天,她连续赶了两个场子,两轮下来,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宾馆的床上,而且不是什么五星级宾馆,而是一家普通的快捷酒店。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男人光着屁股在刮胡子,王雪梅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下体隐隐地还在疼。这是她的第一次,但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人拿走了。

王雪梅回忆陪酒的时候,这个客人自称叫马涛,来自大连,是来杭州出差的。在唱歌的时候,他就不断地问王雪梅能不能出去,多少钱出去。王雪梅是明确地拒绝了。但她现在像电视剧里那样要死要活地和马涛拼命已经没有意义了。

王雪梅抡起一个枕头轻轻向马涛砸去,示意自己醒了,说:“喂,你打算付我多少钱,我是第一次。”

马涛的电动剃须刀没有停下,依然传来“嗡嗡”的声音,没有回头地说:“一万,已经给你们经理了。”

王雪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打电话给经理求证一下,拿起手机才发现已经没电了,正想裹上被子下床去拿充电器,却被马涛一个饿虎扑食,死死地压在床上,摁住双手。“一万,两次!再来一次。”

王雪梅没有哭,就这么笔挺地躺着,任凭着马涛的活塞运动,疼痛一阵阵袭来,这是一种直达脑髓的疼痛。王雪梅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终于来了。

马涛完事后,迅速地穿好衣服,望着躺在床上虚脱无力的王雪梅,丢下一句:“你再睡一会儿好了,我要赶飞机回大连,房费付过了,到下午两点,起来后你自己走就好。”

王雪梅去洗澡,足足洗了一个小时,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自己的下体,似乎这样就可以穿越到二十四小时之前。当王雪梅把房卡交到前台的时候怒了,马涛根本没有付房费,连开房时的身份证用的也是她的。当天晚上,王雪梅上班时遇见经理要钱,怒疯了,马涛一分钱也没给经理。

从那一天起,王雪梅才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仇恨”。

她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对方应该是一个很爱自己的男人。无论她怎么发脾气,他都对她不离不弃。这个男人不必大富大贵,但可以让她衣食无忧;不必一年一度地出国旅游,但每年暑期能去一趟海边。她的第一次应该是在一个夏天的夜里,和男朋友都喝了一点儿红酒,海景房的落地窗外是一片宁静的大海,夜幕中繁星点点。男人跪下来对她说“雪梅,我爱你”,然后、然后,然后才有然后。

她发誓,如果有一天,她再见到马涛,一定要阉了他。如果有人愿意帮她阉了马涛,她愿意分文不取,被他睡上一年。但王雪梅知道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马涛,甚至不知道马涛这个名字是不是真名。但王雪梅已经把那张丑陋的脸连同恶劣的灵魂深深地刻进了心里,只要马涛没整容,哪怕过去十年,她也一定能把他给认出来!

在这样一个孤独的城市,没有人可以抚慰她的灵魂,仇恨让她变得充实,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马涛有没有整容,王雪梅不知道,但她相信,如果马涛再见到她时,肯定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被他夺去贞操的女人。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无所谓了。在经理的开导下,王雪梅开始出台,有了之前的教训,每次都是先付钱,再出台。就这样混了一年,王雪梅的手里有了一点儿钱,她去整形医院开了眼角,削了下巴。等手上再有点钱的时候,王雪梅想再去丰胸。

十九岁的那一年,是王雪梅生命的转折点。在大连的一个酒吧里,她遇见了孟瑶琴。王雪梅向经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想去看看大海。王雪梅没有选择青岛、三亚,而是去了大连。她想去看看大连实德队的安贞焕,这一周正好是大连实德坐镇主场对战前来挑战的杭州绿城。

到了大连,王雪梅想起在大连的马涛,仇涌心头,而仇涌心头,又见不得仇人,最后只好买醉。在大连的一家酒吧,王雪梅点了一个很帅气的小鸭子陪自己喝酒。这里比起杭州,没人认识她,她可以将心事对着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小帅哥和盘托出。

王雪梅的故事还没说完,小帅哥在一个侍者前来耳语几句之后起身离去。小帅哥起身表示抱歉,指指角落的一个位子,说自己有个熟客,要去陪一下。王雪梅允诺。

等了十五分钟,小帅哥还没回来,王雪梅怒了。借着酒意,她走上前去揪了一下小帅哥的耳朵,说:“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小帅哥用求助的眼神望向“熟客”。这位熟客目测身高至少有一米七,一袭黑色紧身衣的御姐范儿,貂皮大衣叠起搁在沙发上。“熟客”起身,慢慢地挪开王雪梅揪住小帅哥耳朵的手,慢条斯理地说:“小妹妹,我看你也是一个人,要不咱们一起喝吧!”

那天晚上,究竟喝了多少,王雪梅已经记不得了,总之,醒来的时候,没有和那个大连的马涛那次一样一丝不挂,而是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你醒啦?”身边的美女裹着浴巾出来,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湿漉漉的,“走吧,咱们去吃点东西。我知道这里有一家日本料理的三文鱼特别好吃。”

王雪梅想起,眼前的美女就是昨夜在酒吧刚刚认识的孟瑶琴,比自己大四岁,她说自己可以喊她“瑶琴”,如果愿意的话,叫她一声“瑶琴姐”,她也会很开心。“哎呀,瑶琴姐,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我是不是喝多啦,真是不好意思啊!”王雪梅望着大床就明白了,她是被孟瑶琴带回来的;再看着身上的睡袍,应该也是孟瑶琴帮忙换的。“傻妹妹,真搞不懂你喝那么多干吗。我的大衣都被你吐得不能穿了。”“啊?这样啊!”王雪梅感到一阵脸红,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没关系啦,一件衣服而已嘛,我懒得要了,让昨晚那位小哥拿去,他扔了也好,洗干净后转手孝敬他老妈也好,都无所谓了。关键是,咱姐妹喝得开心就好。”

被孟瑶琴这么一说,王雪梅更加不好意思了,说:“瑶琴姐,我赔你吧!”

孟瑶琴抬手,示意王雪梅打住,说:“行啦,你要认我这个姐姐,就啥也不说了,你赶快起来洗漱一下,我们去吃点东西,我也饿了。”

那一顿日本料理,孟瑶琴和王雪梅两个人便吃了一千八百元。这是王雪梅吃过的最贵的一顿饭。结账时,孟瑶琴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让服务员开了张发票,抬头是“老虎置业”。

餐后喝咖啡时,王雪梅问:“瑶琴姐,老虎置业是你的公司吗?我好像记得这是一只股票嘛!”“哟,看不出来,你还挺懂的啊。不是我的公司,一个朋友的。你买股票吗?”“想买,但我什么也不懂。我们那里有个报纸叫《吴越晨报》,我记得有一期的封面头条就是这个公司,写他们是借壳西湖雨伞公司上市的,西湖雨伞是我们那里的公司。”“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懂得还真多呢!没事,你回去后找个证券营业部开个户,就买这只股票好了,能涨!”孟瑶琴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不急不忙地说,眼神中充满了肯定。“真的啊!姐姐你一定有内幕消息,你好厉害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在欢场打磨了近两年的王雪梅早已经学会,但这一次,她肯定自己不是在拍孟瑶琴的马屁。她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位姐姐,人漂亮又大气,而且对刚刚认识的自己,还这么好。从离开家乡去杭州,除了场子里的经理对自己偶尔会嘘寒问暖外,再也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好过了。感动这东西,就像蜡烛,只要点燃了,就可以继续燃烧。“其实我也不懂啦,我一个朋友是这个公司的。但我从来不问她,说这股票能买的是我的另外一个朋友。”孟瑶琴在手机里调出一张合照,放在王雪梅眼前,“这是我最好的闺蜜,她叫石菲儿,是专门研究股票的。”“哇,好漂亮的姐姐啊!”王雪梅抢过手机,仔细端详着手机里的石菲儿。石菲儿和孟瑶琴是两种风格的美女,如果说孟瑶琴是个热情似火、大大方方的美女,那么石菲儿就是冷艳型的,冷艳得让人觉得很难搭讪。“姐姐的朋友们都好厉害啊,那你是做什么的呢?”“我啊?我是演艺经纪人,当然,我自己也演过两部戏。”“真的啊?!”王雪梅两眼放光,尽管在欢场认识过几个贵人,但从来没有和演艺圈的人零距离接触过,做一个演员,是她从小的梦想,她认为自己很漂亮,不做演员就太亏了,尤其是去整容医院动了几次刀子之后。“难怪我看瑶琴姐你这么面熟呢。我一定看过你的片子,我想想。”这一次,她就是在拍马屁了。

孟瑶琴望着王雪梅假装回忆的样子,也不揭穿,笑了笑说:“雪梅妹妹,其实你条件也不错啊,要身高有身高,要美貌有美貌,你要是去拍戏啊,肯定比你瑶琴姐要红。”“真的吗,真的吗?你看我能行吗?”王雪梅激动了,她觉得天上掉下了一块馅饼,或者说,这块本属于她的馅饼终于从天上掉了下来。“行啊,姐姐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肯定适合,我不是告诉你了,我就是演艺公司的经纪人啊,我会看走眼吗?”“可是……可是……我还在读书……也没有什么经验啊!”喝酒认识孟瑶琴时,王雪梅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真正职业,只说自己是学生。“是学生又怎么样?你看在北京,什么北影啦,中戏啦,那里的学生哪个不是在校期间就开始接片子啦!想出名的话,还是要趁早嘛。”孟瑶琴将桌上的餐后果盘向王雪梅的方向推了推。“可是,我不在北京啊,那里也没有什么朋友。”“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姐姐要生气啦!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要不这样吧,你回去后好好考虑一下。姐姐的电话,你已经有了,你要是想来北京发展,就给姐姐打电话,北京欢迎你。”“谢谢瑶琴姐,我回去问问爸妈的意思,要是他们同意,我就去投奔你。到时候,千万不要忘记我这个小妹哦!”

回到杭州后,王雪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券商营业部开了户,拿五万元全仓买入老虎置业。一个星期后,股票小涨小跌,根本没什么变化,王雪梅有点疑惑孟瑶琴的消息是不是靠谱。王雪梅上网查过孟瑶琴的资料,的确是个演员,在去年比较火的一部宫廷电视剧《江东二乔传》里演过女三号孙尚香,此外,在其他几部自己没看过的影视剧中,也有角色,但这股票嘛……

王雪梅试探性给孟瑶琴发了一条短信:“瑶琴姐,我是雪梅,谢谢你在大连的招待,我已经买过老虎置业了,亏了两个点。”

不到一分钟,孟瑶琴的短信就回了过来,尽管有两个错别字,但王雪梅还是看懂了。“我也不懂股嫖(票),我帮你问问你石菲儿姐姐,晚下(上)告诉你哦,亲。”

孟瑶琴没有食言,晚上转过来一条短信,应该是石菲儿发的。短信很专业,但王雪梅看懂了大概的意思,是让她捂住,从图形上来看,目前的局面是庄家吸筹完毕正在调整,应该呈现上攻态势,一个月内涨幅30%是没有问题的。

靠谱,百分之百的靠谱。收到短信的第三天起,老虎置业开始上攻,第一天大涨7%,第二天再涨7%,第三天涨停。三个交易日,涨幅在20%以上。王雪梅在股市里的五万元,不到一个月就变成了六万多,也就是说,一个月不到,她就多了一万多元钱。王雪梅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多买一些,如果投入十万,现在岂不就是十二万了。

就在王雪梅后悔的时候,孟瑶琴的短信又来了:“股票赚了吧,别贪,明天拉高就走了吧。”王雪梅觉得孟瑶琴太小心,先前不是说有30%的涨幅,现在还不到嘛。她没撤,但当天傻眼了,老虎置业早盘高开5%,然后一路下滑,最终以3%的跌幅收盘,次日又跌了5%。两天时间,王雪梅赚的一万多元就变成了七千多。

王雪梅彻底地服了。无论是人脉,还是阅历,孟瑶琴都比她强太多,有上市公司的朋友,有炒股高手的朋友,还是演艺圈的经纪人。更关键的是,孟瑶琴只比她大四岁,难道在北京,舞台真的更宽广吗?

王雪梅一方面服气,另一方面不服气。她相信,孟瑶琴能拥有的一切,她也一定能拥有,而且在欢场混的这两年,已经让她成熟了很多。只要去了北京,孟瑶琴带她一程,她也可以成为孟瑶琴。

再见吧,杭州!北京,我来了!北京,我王雪梅来了!

当王雪梅决定辞职,设宴款待经理和姐妹时,大家都感到不可思议。“什么,你去混演艺圈?”“你要去当演员啊?”“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尤其是经理,她说:“妹妹,你怎么这么傻,你现在怎么样也能一个月赚到两三万吧,你去北京能干吗?你现在有多少熟客啦,好不容易建立的客户关系,你都不要了吗?”

王雪梅当天喝多了,听经理这么说,顿时觉得经理看不起她,或者是想霸着她这棵摇钱树。她脱掉鞋子,赤足站在椅子上,拿起一个啤酒瓶当作麦克风,大声地唱着:“我信心比较大……我不怕不怕不怕啦……我……”歌还没唱完,王雪梅就从椅子上栽了下来,一颗门牙就此折断。

王雪梅认为这是天意,想进演艺圈,没有一口好牙怎么行。她一直对不太齐整的牙齿不太满意,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去美美牙了。这是北漂前的最后准备。

当前台将王雪梅,不,自称黄樱的女人,领入肖川办公室的时候,肖川正坐在转椅上,背对着黄樱,两只脚吊儿郎当地敲着“L”形办公桌。前台在办公室门前敲了一下门,说:“肖总,黄小姐来了。”

肖川不回头,抬了一下手,示意请前台小姐出去。当前台小姐将办公室门带上的那一刻,黄樱才有工夫打量肖川的办公室。办公室不大,目测三十平方米左右,四壁皆书,基本没有任何装饰,沙发、书桌、书橱以及帆布转椅都看不出是什么名牌。肖川的中山装搭在椅子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屋里的空调显示二十七摄氏度。

肖川依然没有转过头来,黄樱从背后望去,只能看见肖川头上冒着青烟。“坐吧,我知道你一定会准时来,早就让前台候着你了。”肖川借着侧手弹烟灰的手势,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啊,我坐一下就走。我是来向您表示感谢的。您昨天借我的钱,我一定会还的。”黄樱小心翼翼地说着,并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反而将大衣脱下来,抱在腿上坐了下来。

肖川还是没有转过身来,说:“呵呵,你能来,是我的荣幸啊,怎么说你也是个网络红人嘛!”“网络红人?我……我都不怎么上网的啊!”黄樱一脸错愕。“是啊,你的新闻都出来了,黄樱,二十岁,在校大学生,卖初恋救母。网民还给你起了个绰号叫‘美女乞丐’呢!”“啊?”黄樱吃了一惊,惊的是没想到新闻这么快就出来了,孟瑶琴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更惊的是,新闻出来后,孟瑶琴都没有给她打电话说一声。“我只要听实话,这是炒作,对吗?”

气氛让黄樱觉得很尴尬,面前的这个白衬衣男人至今都没有转过身来正眼看她一下,甚至没有叫秘书给她送一杯水,就让她这么干坐着。“肖总,您、您在怀疑我吗?”在按照肖川给的地址找到这处写字楼前,黄樱甚至不知道昨天给她两千元的陌生男人姓肖,当她出了电梯门时,前台小姐就在恭候了,第一句话就是说:“您一定是黄樱小姐吧,我们肖总一直在等您。”“黄小姐,现在是我在问你,不是你在问我哦。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在炒作,我只要听到Yes或No。”肖川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压迫感。“肖总,我觉得您有些过分了,请您尊重我,好吗?您认为我有必要进行这种炒作吗?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是见我们这些女孩子需要钱,就显得自己特别高高在上?”黄樱想走了,她感觉到自己不适合再待在这里,但身子却不听使唤,屁股根本没从椅子上挪开的打算。“好吧,你可以不承认。我只提出我的疑问,你听着就好。第一,昨天在地铁站见到你时,你的身份是一直在酒吧赶场唱歌,以此勤工俭学,是吧?但为什么我见你的吉他是崭新的,根本不像用过的呢?再看你的手指,也不像弹吉他的人。我说错了吗?”“当然不是了,不信您找把吉他来,我弹给您听。”黄樱急了,关于要不要带一把吉他,孟瑶琴的建议是没必要,但她认为有必要,这样更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是一个在酒吧卖唱兼职的歌手,而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乞丐。“我那吉他就是新买的嘛!不信你问……”黄樱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去问谁?自己也没想好,毕竟眼前的肖川于自己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抬出谁来也不管用。“黄小姐,送给你一句话:说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肖川这才将搁在办公桌上的脚放了下来,将转椅转了一百八十度,双手交叉着托住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黄樱。

被肖川柔和中带着杀气的眼神望着,黄樱感到浑身不自在,她甚至忘记了前来找肖川的初衷。在脑海中,她已经排练了三次以上这样的镜头。这个男人会假惺惺地关心自己一下,然后开出条件,黄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是在男人的办公室里被他办了也没关系,只要钱到手即可,但一切都没有按照她设想的情节发展。“那好吧。肖总,我现在就把钱还给您。既然您这样对别人不信任,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算我看错人了。”“怎么,我才说了第一,你就坐不住了,第二和第三还想听吗?”“不必了,打扰了,我这就回去了。我今天没带多少钱,回头会把钱给您送来。”黄樱终于决定要离开了。她只想尽快地消失,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男人。她一点儿也不喜欢一眼被人看透的感觉。

肖川并不接黄樱的话茬儿,接着说:“其实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去网上揭穿你。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我相信你不仅仅是为了钱。如果是为了钱,你没必要这样诅咒自己的父亲因为食道癌去世;如果是为了钱,你可以有其他来得更快、更直接的方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对不起,肖总,我想您误会了。打扰了,我这就走。”黄樱起身离去,她在这瞬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狠狠摔门而去,但这样的念头很快被打消了。没必要在这个男人面前发脾气,只要迅速地离开他,不再见到他就好。于是,她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关上门。

离开肖川的办公室后,黄樱找了一家麦当劳,点了一份薯条,一杯可乐,然后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手机上网搜索肖川所说的新闻。网上已经疯传这个新闻,而且在论坛的评论和微博上不少企业主表示,不建议卖初恋,去其公司上班,可以提前预支薪资作为她母亲的医药费。看着评论和留言,网友们都夸黄樱是个美女,这使她在肖川办公室感到的不适感稍微淡了些。

第二件事是打电话给孟瑶琴,想问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孟瑶琴的手机关机了。黄樱看看时间,这个时候孟瑶琴应该在飞机上。黄樱转念一想,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那个姓肖的男人,从昨天看来,明明是个傻帽儿,一出手就是两千元,怎么今天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是他看见了今天的自己,又没兴趣泡了吗?

黄樱在手机里调出镜子软件,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绝对不可能啊,今天较之昨天,眼睛也消肿了,而且还刻意打扮成了清纯风格,不可能让那个男人看见了反而没感觉啊。瞬间,黄樱觉得自己似乎懂了。搞鬼的一定是孟瑶琴,难怪自己说要去天上珍珠时,孟瑶琴一个劲地劝阻,莫非孟瑶琴和那个肖总认识,不愿意自己傍上这个金主?对,一定是这样的。肯定是孟瑶琴给那个姓肖的男人打了电话。他说他看出了自己的破绽,什么吉他是新的云云,他要是真的看出来了,昨天为何还要给钱?昨天像个人,今天像个鬼,变得这么快,一定有原因,肯定是孟瑶琴打了电话,他们一定认识。

黄樱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天上珍珠+肖。她终于知道自己刚刚去见的男人是谁了,他叫肖川,是天上珍珠的副总经理,公司创始人的女婿。这下所有的事情就不奇怪了,偌大一个北京城,有头有脸的富二代,孟瑶琴自称认识一半。嗯,他们一定认识。“孟瑶琴啊孟瑶琴!这一出策划,就是你的主意,你为什么还要断我财路?你问我要了十万元的策划活动资金,凭什么不让我和你认识的男人接触?这一年来,我欠你的,早就还清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等着,我现在不和你翻脸,等这一出戏演完了,等我混出名堂来了,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在手机的记事本上,黄樱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走出麦当劳时,一对牵着手的情侣朝黄樱迎面而来,黄樱用眼睛余光发现,这个牵着女友手的男子偷偷瞟了自己两眼。黄樱得意极了,在北京,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知道她以前做过什么,她只知道一颗影坛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等着吧,孟瑶琴,论年龄,我比你年轻,论长相,我比你漂亮,咱们走着瞧,你从我这里榨取的,我会让你加倍吐出来。”

仇恨,是黄樱奋斗的动力。第一次是大连人马涛,是他改变了黄樱在杭州的生活轨迹;而在北京,她终于找到了第二个仇恨的对象,那就是孟瑶琴了。黄樱想起了初中历史课本里的一句名言“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还不是和孟瑶琴翻脸的时候。“你能利用我,我也能利用你!鹿死谁手,等着瞧好了。”

第三章 离家出走的少年

工体,昏暗的灯光,清雅的酒廊,石菲儿坐在一角,一个人。她不爱喝酒,但喜欢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从眼前晃动的俊男靓女们的身影,揣摩着他们的关系,是热恋中的男女,还是出来幽会的地下情,或者网友见面。

孟瑶琴出差时,石菲儿便喜欢一个人去找一家安静的酒廊,一个人坐着想一些事。孟瑶琴去度蜜月了,石菲儿的耳根清净了不少。昨天,她们又吵架了,那个女人在婚礼刚结束就跑来住所把自己骂了一顿。当孟瑶琴劈头盖脸地大骂时,石菲儿只是静静地听着,随她怎么说,石菲儿知道孟瑶琴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而且发脾气毫无道理。孟瑶琴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石菲儿在等肖川,这个孟瑶琴没有搞定的男人。孟瑶琴总是认为,只要她想勾搭的男人,就没有上不了床的,而肖川是唯一的例外。孟瑶琴说这个男人很可怕,可怕到一眼就能看透你心里在想什么。而这次孟瑶琴生气的是,为什么肖川看不上她,只愿意和她做个朋友,而和初次见面的石菲儿,就那么直接走了。

在孟瑶琴抱怨式地责难,或者说自怨自艾的时候,石菲儿一句话也没说,她知道,孟瑶琴发牢骚时,就随便她。睡都睡了,孟瑶琴还真能怎么样?

石菲儿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刻钟,她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其实,石菲儿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肖川要带自己走,他图的是什么?像他那样的男人,应该不缺女人的。论姿色,石菲儿有足够的自信,但石菲儿不像孟瑶琴,不认为自己是北京市最美的女人;图钱,更不会了,哪一个上市公司的高管会盯上自己这个“民女”的钱包?想不明白的事,石菲儿就不会拼命去想,如果有答案,时间会自动解答。

肖川来了,远远地对着石菲儿微笑,径直走到石菲儿跟前,在墙角“L”形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粉绿的礼品盒,推送到石菲儿跟前,说:“不算迟到吧?”“这是什么意思,是补上的见面礼,还是算嫖资?”

肖川不接话茬儿,脱掉了外衣,马虎地叠了一下,搁在沙发的空余位置,说:“先打开看看吧。”

一条明灿灿的珍珠项链。“一点儿小东西,拿去吧,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觉得应该挺适合你的。”“这是你们公司生产的吧?天上珍珠,今天涨了七个点,股价走势有点诡异,看样子还能涨。前些日子的跌,是有主力在洗盘。肖总,我说得对吗?当然,你可以不承认。”白天的时候,石菲儿一整天都在研究天上珍珠的股票。“为什么不承认?早就听瑶琴说过你,说你是她朋友里对股票最在行的,刚去了金陵证券,对吧?部门定了吗?还是老本行,做研究员,还是投行?”“哟,看来肖总对小女早有研究啊,荣幸之极。昨天借火是故意套磁搭讪吧。按照肖总的风格,去朋友的婚礼,绝对不可能迟到。你是看见了我,才故意过来借火的,对吗?”“对!”肖川微微一笑,拿起石菲儿的酒,喝了一口,“间接接吻,不介意吧?”

石菲儿一摊手,表示无所谓,说:“说吧,这样费尽心机地和我搭讪,还故意留下一个袖扣,目的就是第二次把我约出来,肖总图的是什么呢?”

此时,酒廊的侍者前来问肖川点啥,肖川没有打开酒水单,直接点了铁观音,加杯。肖川笑着问石菲儿:“不喝酒,不介意吧?”“这是你第二次说‘不介意’了。”石菲儿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肖总平常不是没这么多话的吗?你做主就好了。”待侍者离去后,石菲儿调皮地一笑,“好啦,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我希望肖总快人快语,摊牌吧。”

肖川不急不忙地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说:“我要请你帮我发一篇研究报告。”“猜到了。除了这个,我好像没什么能帮肖总的吧?”“所以你就认真地研究了天上珍珠的股票,对吧?和石小姐说话,一点儿也不累。”“肖总,你可以叫我菲儿。你管孟瑶琴叫瑶琴,管我叫石小姐,我很不高兴呢!”石菲儿嘟了嘟嘴,扬了扬左边的眉毛。“好的,那你也就别再喊肖总了,叫声哥,不吃亏吧?”肖川的手没闲着,将石菲儿耷拉在面颊上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莎士比亚说过,一朵玫瑰,即使这朵花的名字不叫玫瑰,它依然是那个样子,依然是那种花香。”“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肖哥,你今天来,不是要和菲儿谈结构主义的起源与发展吧。菲儿好歹也是读过一点儿哲学的哦。”“哈哈哈哈!”肖川伸过右手,将石菲儿揽入怀中。石菲儿没有拒绝。肖川的左手则在石菲儿直挺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天上珍珠,明天晚上会发公告,要变更募投项目。”说话间,侍者将泡好的铁观音送了过来。不是紫砂壶的工夫茶,普通的玻璃壶,毕竟,酒廊是喝酒的地方,有茶喝就不错了,不能要求太多。肖川松开揽住石菲儿的手,为自己和石菲儿各倒了一杯。“继续说吧,应该是个重大利好吧,不然主力不会在这个时候拉升的。”“是不是利好,你自己判断。天上珍珠上市时有三个募投项目:第一个是扩建在S县的淡水珍珠蚌养殖基地,第二个是生产珍珠粉类的营养品和护肤品,第三个是在全国主要城市开设专卖店。”“但上市时的募集资金尚未用完,对吗?应该还有三个亿没动,一直躺在账上睡觉,不断补充流动资金。”“功课做得真足,那你说说,为什么募集资金不花完?”“大致原因有三:其一,全球金融海啸后,珍珠出口受到了波及。”石菲儿喝了一口茶,望着肖川,希望得到肯定的眼神,以便继续说下去。“你先说完。”肖川摁灭烟头,准备重新点上一支。

石菲儿抢过肖川的烟,自己点上,吸了一口,然后再递还给肖川。“其二,天上珍珠一直是农业类公司,在商业拓展上并不在行,所以肖哥你来到北京,试图在商业领域上进一步拓展,但你来了近一年,天上珍珠只在北京开了一家专卖店。这依然是企业经验不足的原因所在,从肖哥的履历上看来,你也不是商业拓展的专业人才。”“很好,其三呢?”肖川赞许地看着石菲儿。“其三就是,珍珠粉类化妆品也好,营养品也好,毕竟不是市场主流,不是说东西不好,而是提升知名度和美誉度的人力物力财力成本太高。”“非常好,我果真没有看错你。”肖川再次将石菲儿拉到怀中。石菲儿双手圈住了肖川的脖子。在外人看来,肖川和石菲儿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我们打算把第二个和第三个项目停掉。”“这个我猜到了。这两个项目的收益率并不符合天上珍珠的预期。”“我们打算将没用完的三亿元在湖北的几个养殖大户手里收购四个淡水珍珠养殖基地。呵呵,这不算什么利好消息吧,应该是中性,也算是对股民做一个交代。”“肖哥需要菲儿的报告怎么写,打股价还是拉股价?”“打!狠狠地打!给予卖出评级。”

石菲儿瞪圆了眼睛,不明白肖川为什么要这么说。石菲儿相信,肖川也该知道,在证券行业的潜规则中,券商很少给予一个上市公司卖出评级,一般而言,“中性”评级就是很委婉的卖出潜台词了。“这几天股价不是刚刚启动吗?”“菲儿啊,该告诉你的,我会告诉你,不该告诉你的,我随便编一个理由,忽悠你一下,有意思吗?”“好的,我可以不问理由。但我很奇怪,凭着肖哥的人脉,找个研究员写个报告不是很容易吗?菲儿是新人,没什么影响力的,为什么不找别人呢?”“因为我想把这个出名的机会让给你,在股价上,我会安排资金配合的。你的研究报告绝对不会错。”

石菲儿明白肖川是个狠角,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券商研究员的新兵,最想要的是什么。名气!有了名气,就有了话语权;有了话语权,就在业内站得住脚。而这一切,正是石菲儿想要的。“肖哥为什么对菲儿这么好呢?想出名的研究员很多吧?别告诉我菲儿,说你喜欢菲儿哦。”“的确,我付个十万元稿费,找个托儿干这么一票很容易,但我想省下这十万。这个理由,你满意吗?我说的是真话。”“哎哟,肖哥还真把菲儿当成免费劳动力,又要免费干活,又要免费……”石菲儿停了一下,轻轻在肖川耳朵里吹了一口气,“又要免费伺候你。”

肖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我得走了,晚上还有其他事,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石菲儿决定再坐一会儿,怎么着也得把铁观音喝上第二浇。她手上把玩着肖川送的项链,这的确是自己想要的新款,前两天在办公室,看见一位同事戴着,还和她讨论着价钱呢。肖川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这款?石菲儿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的谜题都会迎刃而解。

嘀嘀嘀,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微信。头像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像年轻时的福山雅治,微信名叫“福山”。微信验证的消息写着:“美女,能聊聊吗?相距一百米。”

在大多数时候,石菲儿都会将微信上的定位功能关闭,否则没完没了地被骚扰,动不动就是问一夜情之类的屁话,相当烦人。但一个人在酒吧坐着时,石菲儿偶尔会把微信的定位功能打开,等着被勾搭,以消磨时间。肖川走后,石菲儿才打开定位功能,“福山”是第一个搭讪的。“给你五分钟,你能找到我在哪儿,我们就聊聊。”石菲儿通过了验证,并对“福山”如是说。发完微信,石菲儿继续喝茶。

三分钟后,石菲儿被敲打玻璃的声音吓了一跳,看见酒廊外的小伙子和“福山”的照片一样,便释然一笑,微微点头,意思是:对的,是我,你可以进来了。

石菲儿打量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福山”,二十岁左右,牙齿洁白整齐,头发很干净。石菲儿喜欢这样干净的男子,但是“福山”穿着一件有点脏的阿迪达斯的运动外套,尤其是袖口,一看就是A货。“你就是福山吧,我只给你五分钟,如果你说话不好玩,我立刻就走。”石菲儿点上一支烟,轻轻地靠在沙发上,将主动权交给旁边的帅小伙子。“我叫黄雄,今年十九岁,在北大读大二,现在隔壁酒吧打工,勤工俭学,但我今天刚刚被解雇了。”黄雄停了一下,望着石菲儿桌上的烟,“我可以抽一支吗?”

石菲儿点点头,示意不用客气。

黄雄一点儿也不客气,抽出两支烟,一气儿点上,然后左手和右手各夹一支,说:“不好意思,有点儿困,一支提不了神,不介意吧?”

石菲儿笑笑,心想你都已经先斩后奏了,我还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呢!“哟,耍酷啊,困了就回家睡觉呗,还发微信搜索附近的女孩子干吗?”“就是不开心!我一个月都白忙了,刚刚还赔了一千多块钱!唉……”

石菲儿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孩子想问我借钱。想归想,但石菲儿依旧不动声色地自己抽着烟,等着黄雄说故事。“我就是一不小心,把柜台里的一瓶假酒打翻了,就让我赔一千,然后就告诉我,说我被解雇了,他妈的!早知道那家酒吧的老板是个小气的欧巴桑,我就不在那家酒吧打工了。我看见四十五岁左右的老女人就烦,如果那女人还是个胖子的话,我就更烦了。”“打坏了人家的东西,赔钱不是很正常嘛!就算老板不是欧巴桑,而是一个大叔,也会让你赔的吧,自己笨手笨脚,还怪老板?”“哎哟,姐姐你是不知道,主要是,那个欧巴桑长得像我妈啊!”

扑哧!石菲儿笑了,眼前的这孩子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表情很丰富,语速还很快,有点意思。“你很讨厌你妈吗?”“何止讨厌,我都恨死她了!”“为什么?给你的生活费不够?”石菲儿想把话题向钱方面引,如果黄雄开口问她借钱,那么谈话就可以到此结束了,尽管这个帅小伙子并不让自己讨厌。“我的第一次就给了她!我操!”黄雄将两支烟聚拢,放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哈哈哈哈!”石菲儿这下子是真的被逗乐了,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孩子说话太好玩了,在这样一个寂寞无聊的夜晚,她需要一个人来给她说说笑话,而不是像肖川一样给她指派任务。“第一次,你妈?”“是啊!我妈!不,准确地说,是后妈!别误会,别误会,我说的第一次,是说我第一次打女人。”

石菲儿终于从沙发上抬起身子,微微前倾,这是她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表现。“姐姐,我好渴啊!你能请我喝点东西吗?”

石菲儿看看时间,离睡觉的时间还有点早,她决定听完这个故事。“服务员,半打啤酒!”石菲儿抬起右手,打着响指。

黄雄给石菲儿说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至于是真是假,石菲儿并不介意。故事大概是这样的,这个叫黄雄的少年,是杭州人,从小父母就离婚了,老爸又找了一个胖女人,胖女人还带着一个女儿,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但每次老爸出差时,胖女人都狠狠地打他……有一次,黄雄被胖女人追着打时夺门而出,猛地一关门,胖女子刹不住,“咚”的一声撞在门上,像猪头一样硕大无比的脑袋把门给撞破了,脑袋从门里钻出来,身体被卡住了。就在胖女人像案板上的母猪因即将被杀而嗷嗷乱叫时,黄雄左右开弓,抽了她两个耳光。

黄雄把故事说得绘声绘色,石菲儿笑得连连摇头。

不知不觉中,石菲儿和黄雄就喝掉了十一瓶啤酒。这样一个无聊的夜晚,时间打发得还算不错。

石菲儿有点微醺了,平常就不是很能喝。黄雄喝了八瓶,有两瓶是说到兴高采烈时一口闷的。石菲儿只喝了三瓶,但也是超水平发挥了。石菲儿知道自己的酒量,她可不想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这个小男孩的床上。

黄雄要送石菲儿回去,石菲儿没有拒绝。走在路上的时候,小黄雄还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石菲儿披上,石菲儿拒绝了,主要是因为嫌脏。石菲儿感到好笑,这孩子泡妞那些招数学得还不错,但是太老掉牙了,什么把外套脱下披在女人身上啊,百分之百是从电视剧上学来的,没创意。但石菲儿觉得小黄雄有一点还不错,并排走的时候,他只是把双手抄在裤袋里,没有试着去搂一下自己的腰,更没有试图去牵一下自己的手。

临分手时,黄雄终于动手了。当石菲儿走到楼下向黄雄道别时,黄雄一把拉住了石菲儿的手,央求说:“我能上去吗?”

石菲儿笑着拍了拍黄雄的头,说:“乖哦,别闹,你想太多了。”

黄雄的手拉得更紧了,说:“我没地方去了。我不住宿舍,今天的钱全赔给酒吧老板了,在外面租的房子,房东正向我催款了,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石菲儿心想,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归根结底还是要扯到钱。石菲儿觉得一阵反胃,狠狠地甩开黄雄的手,说:“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你要没地方去,那儿。”石菲儿指了指小区的健身中心,那儿有一排花廊,花廊上有长条椅子,“你可以在那儿将就一晚上。”

黄雄还想再次拉住石菲儿的手,这一次没有成功。石菲儿往后退了两步,厉声喝道:“滚!”

石菲儿本想当晚就把肖川要的研究报告给完成,但酒喝多了,不适合再费脑细胞了。石菲儿准备烧壶水,泡杯茶,醒醒酒,然后睡觉。

趁着水在炉子上的空当,石菲儿去阳台抽烟。在小区昏暗的灯光下,她突然发现,花廊上躺着一个人,用一件运动外套蒙着脸,是黄雄。难道他不是撒谎,是真的没地方去了?石菲儿突然有点儿后悔之前那么对黄雄,这个年纪的大学生也不容易,家庭条件不好,才大二就要勤工俭学,自己刚才是不是对他太凶了,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

石菲儿想起了自己十九岁时,也刚上大二,第一份兼职是家教,每周有两个晚上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去一个中学生家教授数学。有一次这个孩子的爸爸临时变更了上课时间,石菲儿被骗去时,孩子和妈妈都不在家,那个爸爸差点强奸了自己,要不是自己一进门就发觉不对,后果不堪设想……再后来,这份家教也就没法干下去了。还有一千多元的家教费没有结算,自己也不敢去要。后来石菲儿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孟瑶琴,第二天,孩子的爸爸就到学校向自己道歉,把没结算的一千元家教费加倍奉还。石菲儿表示算了,只拿回自己的一千元就好,但孩子的爸爸说:“你必须拿两千元,不然我会倒大霉的。”孩子的爸爸来见石菲儿时,头上戴着一个帽子,帽檐下依稀可见白色的纱布。石菲儿知道孟瑶琴干了什么,但自己去追问时,孟瑶琴只是笑笑说:“菲儿,你别问那么多了,在北京城,咱俩都不容易,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姐妹,谁欺负了菲儿,就等于欺负了瑶琴!”

思绪逐渐飘回,窗口一阵寒风吹来,石菲儿打了一个寒战。不行,那孩子这么睡的话,夜里肯定会受凉的,得把他接上来。“福山,”石菲儿不太习惯喊黄雄的名字,她更愿意喊“福山”,“你睡了吗?”或许是酒精的原因,石菲儿在床上还是睡不着,隔着门对睡在客厅沙发上的黄雄轻轻地喊了一声。把黄雄接上楼后,石菲儿让黄雄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放了一床被子在沙发上。“没呢!姐姐!你是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不用了,你进来一下吧。”

卧室响起了敲门声。门没锁,其实是石菲儿将门打开了。

石菲儿披着睡袍,盘腿坐在床上,只开着床头的黄色小台灯。“过来吧,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黄雄傻住了,一时语塞,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姐姐……姐姐……你是在……试探……我吗?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明天、明天我就走了,真的。”

石菲儿不说话,向黄雄勾了勾食指。

让石菲儿很失望的是,黄雄这个孩子没什么经验,所有的套路都是跟着A片学来的。当他的手握住自己的胸时,简直就是狂揉一阵,甚至把自己弄疼了。接吻的技术也很笨拙,在舌头伸进自己口中的那一刻,石菲儿只想到了一把马桶刷子在搅拌马桶,用力地搅拌着。

石菲儿一把推开了黄雄。“对……对不起,我也……也不知道会这样。”黄雄一脸无辜,沮丧着脸,再也不见说故事时的神采奕奕。“嗯……”石菲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算了,拿上你的衣服,出去吧。帮我把门带上。”

听见关门声响,石菲儿摇了摇头,黄雄毕竟还是个孩子,要求不能太高。自己这是怎么了,算了,不必想了,她刚准备关灯睡觉,突然发现地上落下了一个证件,凑近一看,天哪!

黄雄根本不是北京大学大二的学生,他只有十六岁,杭州市西子湖中学高二(3)班的学生。他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石菲儿懊悔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真想一头撞死,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啊,和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孩子……“福山!你他妈的给我进来!”石菲儿发飙了,不是因为黄雄的不给力,不是因为被黄雄骗了,而是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刚刚和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发生了关系。

当黄雄战战兢兢地再度走进卧室,开门的一刹那,石菲儿就将学生证狠狠地砸在了黄雄的脸上:“你他妈的给我解释一下。”

黄雄顿时就明白了,自己伪造的身份和年龄已经穿帮。“我……我不是故意要骗姐姐的。”

黄雄终于说了实话,他的确是高二的学生,但已经辍学了,什么后妈的故事,什么在酒吧打工的故事,都是瞎编的,和石菲儿刚才的那一次,才是他的第一次。黄雄的父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之后母亲也跟着走了。母亲的过世,可以说是被姐姐气的。黄雄的姐姐交了一个男朋友,已经带回家里给母亲看过了,母亲也很喜欢那个男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他们突然分手了,姐姐说,那个男的去了美国。分手后,姐姐就怀孕了,并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为了这事,姐姐和母亲闹翻了,一赌气就带着孩子走了,走了后就再也没回来,母亲和他再也联系不上姐姐。母亲就这样病倒了,三个月后撒手人寰,母亲去世那一年,黄雄才刚刚读初三。

凭着家里的一点儿积蓄,黄雄勉强读到高二,虽然申请了贫困生补贴,学杂费可以减免,但黄雄实在不想看见同学们对他的指指点点,说他有个不要脸的姐姐。同学们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而黄雄也不愿意坐吃山空,经监护人舅舅的同意后,他退了学。这张学生证,是他最珍贵的纪念品。他也很想把书读完,和大多数人一样上一所大学……

石菲儿这一次相信了黄雄的话,准确地说,是相信了黄雄的眼泪。她觉得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不可能编出这样的谎言。在说这个故事时,黄雄再也没有了在酒吧时的那种神采飞扬。

黄雄接着说他也不想麻烦自己的舅舅,因为舅舅根本就不喜欢他,他想找到自己的姐姐,但怎么也找不到,于是就离开了老家,来北京闯闯,希望能闯出一番天地,因为他听说北京有很多很多的机会。今天,是黄雄来北京的第三天。

说到在酒吧被炒鱿鱼是假的,真实的情况是黄雄希望能在酒吧当一个勤杂工,但那个胖胖的老板娘说他太小了,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而他身上只剩下三百来块钱了。于是才想着看看能不能在酒吧认识一些有钱的款姐,能借点钱。黄雄说,他见到石菲儿的时候,是想借钱的,但他知道借了钱后石菲儿肯定就消失了,聊了一会儿天后,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石菲儿,不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是像姐姐一样的喜欢。以前,姐姐是很疼他的,经常会给他零花钱,甚至比母亲对他还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就突然消失了。他想拿石菲儿当姐姐看,所以不忍心骗钱。

说到这儿时,石菲儿已经原谅了黄雄之前的谎言,懊悔感也消散了不少。“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拿我当你的姐姐。”石菲儿作为独生子女从小就希望自己能有个弟弟,尽管自己已经和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的未成年人发生了关系,但她决定忘了这场噩梦。“不了,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谢谢姐姐你听我说完了这个故事,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就好受多了。其实,姐姐领我上楼时,我就想告诉姐姐一切的,但我怕我说完之后,姐姐你会觉得是我骗了你,然后又赶我走。”

石菲儿轻轻地搂过黄雄,任由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胸脯上,这一刻,一切已经与肉欲无关。“傻孩子,你也挺不容易的。”北漂,北漂,漂来漂去,又有多少人能在这座城市留下自己的根。作为北漂一族,石菲儿知道所有北漂者都不容易,他们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这座城市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她石菲儿如此,孟瑶琴亦如此。“我明天回去接着找工作,再过三天还是找不到,我就回家去了。”黄雄嘟囔着,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面对着慈祥的母亲。

第四章 姐姐

当黄雄醒来的时候,石菲儿已经走了,时间是上午十点半。桌子上留下了一张便条,署名:菲儿姐。石菲儿告诉黄雄锅里有稀饭,吃完了要洗碗,并让黄雄不要着急,工作的事,她会帮他想办法。她还让黄雄出去转转,走的时候把门锁好就行,晚上七点她会下班回来给他做饭。

黄雄哭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了。他暗自发誓:如果能在北京混出名堂来,他一定要好好报答石菲儿,他愿意为石菲儿做任何事。

黄雄不愿意等着石菲儿为他介绍工作,他想自己去试试,尽管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吗。他去酒吧做勤杂工、服务生,都被拒绝了。接下来,他想试试能不能做快递公司的送货员,他听说在北京,业绩好一些的送货员,月薪能拿到一万多元。不过,在去快递公司试试前,黄雄还是想再试试酒吧的工作。

吃完饭,刷完锅,黄雄顺便帮石菲儿拖了地,之后他照了照镜子,用了一点儿石菲儿的啫喱水打理了一下头发,本想给石菲儿写一封长长的信,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但提了好几次笔,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后干脆不写了,把感激埋在心中。

出门的时候,黄雄发现自己的钱包里多了十张毛爷爷。他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想很洒脱地一分不要,就这么离开,等到自己混出了名堂再回来。但想想,自己的钱包里只剩三百多了,没有钱,在北京城寸步难行。考虑再三后,黄雄抽出了五张,留在餐桌上,剩下的钱有机会的话,他一定要十倍,甚至百倍千倍地奉还石菲儿。

整整一个下午,黄雄依然四处碰壁。但他并不沮丧,因为习惯了。找工作的困难,都在他的意料中,无学历、无技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干吗。

在黄雄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时,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尖叫声:“抓小偷!”黄雄回头望去,发出尖叫声的是一位清纯可人的少女,约莫二十岁的年纪,染着一头亚麻色的披肩长发,离她五十米有一个少年正在奔跑。

黄雄二话不说,立即追了上去。小贼对附近地形似乎很熟,只往小巷子里钻,黄雄管不了,小贼跑到哪儿,他就追到哪儿。黄雄唯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体力,在读书时,长跑和短跑,从来都是班上第一。

追了五分钟,眼看就要追上了,小贼突然把包砸了过来。就在黄雄停下捡包的一刹那,小贼已经消失在人海。黄雄远远地望着,少女正一路小跑追了上来。黄雄索性停下,等着少女。

少女赶过来时,已经气喘吁吁,用手叉着腰,说不上一句话。黄雄笑了笑,将包还给少女,说:“他跑了,没追上,你看看东西少没少?”

少女摆摆手,示意需要缓一会儿。此时,小胡同附近的行人已经纷纷聚拢,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又过了两分钟,少女才缓过神来,仔细检查了一下包,突然大叫起来:“钱、钱少了!”

黄雄淡定地对少女说:“少了多少,证件什么的还在吗?”

不待黄雄说完,少女一把抓住黄雄的领子,说:“钱肯定在你身上,你一定是他的同伙!”

黄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做了好人,为她跑了这么远,没追到人,好歹追到包了啊,她怎么还赖在自己身上。他一把推开少女,将少女一把推倒在地。

这一下更是激怒了少女,她爬起来双手扯住黄雄的胳膊,说:“你、你还打人!”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的时候,一个老人站了出来,拉开两人说:“别打架,别打架,虽然搞不清楚你们是怎么回事,但这里这么多人,他肯定跑不了。”

黄雄急了,说:“大爷,我跑什么呀,她说有人偷她包,我是帮她追的啊,那个小偷把包扔了,自己跑掉了,你们没看见吗?”

围观群众无人响应。

大爷又开口说:“不打紧,不打紧,让小妹妹说说,少了多少钱,你身上又有多少钱,对不上不就不是你了吗?”大爷的话,引得围观的大妈们一阵赞同。“大爷,你别信他,看他就不像好人,他们肯定是一伙的,看我追上来,才演这么一出。我包里少了整整一千,全新的,刚刚从提款机上取出来的。”少女叽叽喳喳地叫嚷着。

黄雄气得恨不得上前抽少女两个耳光。“不可能,我身上一共就八百多。”说罢,黄雄掏出钱包,将钱包里的钱全部拿出来,除了八张百元大钞外,还有一些零钱。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黄雄还将钱包交给旁边的一位大妈查看。

少女不依不饶地说:“鬼才信你,衣服里面的口袋呢?”

黄雄顿时将音量提高了八倍说:“有个妈个屁啊!我全部的钱都在钱包里。”“哎哟,哎哟,什么素质啊,还骂人!”围观群众开始纷纷议论起来。“是啊!是啊!有理不在声高嘛!”“就是啊,骂什么人嘛,把衣服脱下来看看不就完了吗?”

大爷继续说:“是啊!小伙子不要急,大家都在为你做证呢,你把衣服里面的口袋打开看看,没有那一千块钱,不就证明你是被冤枉的吗?”

尽管黄雄觉得一阵屈辱,但还是脱下那件已经穿了足足半个月的“阿迪达斯”外套,塞到少女手上,说:“你看,你看,你仔细看看,看完了再血口喷人吧!”“大家看看,这是什么?”少女真的从黄雄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千元,十张一百,全新。

黄雄傻眼了,怎么会有十张一百呢?只有可能是石菲儿放进去的。她给的不是一千元,而是两千元,十张在钱包里,另外十张则塞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中。这下麻烦了,该怎么解释呢?

黄雄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开口,身边的两个大妈就各抓住了他的一只胳膊,其中一个还嚷嚷着:“快,快,快打110啊!”

这一下,黄雄急红了眼。他不怕警察,就算进了局子,只要让石菲儿出面做证就可以解决了,但黄雄怕警察会把他遣送回老家。对石菲儿说的故事里,黄雄只隐瞒了一点,他根本没有退学,只给班主任的信箱里塞了一封信说自己退学了,然后离家出走了。

黄雄已经顾不得大妈手上的钱包和少女手上的外套了,他两臂一使劲,让两个抓住自己胳膊的大妈的头颅来了一个火星撞地球,然后抽出胳膊,撒腿就奔。

身后传来嘈杂的叫嚷声:“哎呀,流血啦!”“抓贼啊!”“别让他跑啦,快追啊!”

黄雄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停下来后发现白衬衫上沾满了血迹,他知道自己出手太重了,至少有一个大妈的头被自己打破了。黄雄没有时间去内疚,有的只是屈辱和愤怒,为什么这么倒霉?这年头,做好人就这么难吗?做一次好人,要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

偌大一个北京城,为什么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离开菲儿姐姐家时,自己是那么意气风发,期待有朝一日发达了好好回报姐姐;可如今,还是得乖乖地回去,能收留自己的,也只有菲儿姐姐了。可是怎么开口说菲儿姐姐给的钱都被弄丢了呢?这话还有脸说吗?

晚上六点半,石菲儿回来了,黄雄坐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福山,你去哪儿呢?你的衣服呢?”石菲儿关切地问着,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菲姐……我……”黄雄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怎么?和人打架啦?”石菲儿看了黄雄衬衫上的血迹,“好了,好了,先进屋,慢慢说。”

黄雄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石菲儿,只是隐瞒了三点:一、自己没有退学,而是离家出走(准确地说,应该是离校出走,这个谎必须圆下去);二、“逃跑”是不想连累石菲儿,不想麻烦她去警察局做证(这个谎必须得撒);三、自己中午离开的时候,本来已经不打算回来了(这一点已经没必要说了)。

石菲儿笑了笑,并没有责怪黄雄,只是说:“想不到我福山弟弟,挺能打的嘛!又能跑,又能打,不错,不错,体力很好。”说完,还用一阳指戳了一下黄雄的太阳穴,“体力那么好,怎么昨天那么不给力啊?”

黄雄知道石菲儿说的是什么,一阵脸红,抬起眼睛望了一眼石菲儿,发现她也正在脸红。“好啦好啦!姐姐去给你做吃的。哎,你看看,今天给你买了两件衣服,沙发上的袋子里就是,你试试,看看是否合身。”

饭毕,石菲儿去洗澡。黄雄自个儿读起今天的晚报,不读还好,一读更气。他下午遇见的少女上了今天晚报的娱乐版头条,新闻标题是《清纯乞丐黄樱获星空演艺10万赞助》,更可恶的是,她有一个和自己最亲爱的姐姐同音的名字——黄樱。

新闻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几天前,有一个长相清纯的女大学生为救治自己重病的母亲,在街边拍卖自己的初恋。因为其貌美清纯,被网民誉为“清纯乞丐”,然后一个叫作星空网的公司表示愿意赞助她,但不要她的初恋,而是和她签约三年,薪资另算。

黄雄气得捏扁手上的易拉罐。他绝对不会看错,新闻配图上的黄樱和下午栽赃自己的那个少女是同一个人,连穿的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

石菲儿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看见黄雄一脸怒容,问:“福山,你怎么啦?”“姐,你看,就是她!”黄雄将报纸递给石菲儿。

石菲儿乐了,说:“哈哈哈,世界真是小啊!原来是她啊!去她妹的清纯乞丐啦,这是我一个朋友在帮她炒作。好啦,你不用纠结了,那笔钱在她那儿,就少不了,姐姐今天就帮福山要回来,好不好?”

黄雄惊得目瞪口呆。

石菲儿在一旁打电话:“雪梅啊,我是你菲儿姐姐啊,你现在有空吗?”“什么?你那儿很吵,我听不清。”“哦,好了好了,现在听见了。”“我不管你忙到几点,总之,你今晚十二点前到我家来一趟。”“别和我废话,什么好事坏事的,我让你来,你来就好。”

说完这句话,石菲儿便将手机朝沙发上一扔,说:“你等着吧,她今晚一定会来向你道歉的!”

黄雄依然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这是演的哪出。“好啦好啦,你自己看看电视吧,或者看看书也行。姐姐手上还有点工作要做,不能陪你了。这几天,你就住在姐姐这儿,工作的事,姐姐会给你安排。一会儿雪梅,不,黄樱,肯定会来向你道歉的,和你姐姐名字发音一样哦。你姐姐黄英,是‘英雄’的‘英’,对吧?和你的名加在一起,就是‘英雄’,你们姐弟的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呢!”

一切都按照孟瑶琴的计划进行。在媒体密集报道后,“清纯乞丐”一炮走红,多家企业愿意资助她,网友们也表示愿意捐款。在接受视频网站的采访时,黄樱一一谢绝,最终决定加盟星空演艺。星空演艺为此预支她十万元薪水。

星空演艺旗下最著名的是一个叫作星空网的网站。这是一个在演艺圈、模特圈有名的专业社交网站。红火了几年后,网站创始人阿龙开始宣布星空网正式跻身影视、音乐制作。对于阿龙来说,这个并不难,星空网的用户就是潜在的“星”。

黄樱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她下午和阿龙一席长谈后,星空网计划推出一个全新的美少女组合,量身定制原创歌曲,黄樱将是主唱。

阿龙是孟瑶琴的朋友,和黄樱也算是认识。一年前的饭局上,孟瑶琴带了黄樱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去赴约。晚餐后,阿龙带走了另外一个女孩,黄樱跟着阿龙的一个香港朋友走了。那天晚上,黄樱到手了两万元,按照规矩,她得孝敬孟瑶琴50%。

到北京三个月后,黄樱才知道了孟瑶琴的底细。孟瑶琴确实有个演艺公司,但不过是一个皮包公司,很少能接到戏,说白了,孟瑶琴就是一个经理,用公司的名义“招揽”了一群小妹,发给“大哥们”。用圈内的行话来说,孟瑶琴是一个“发果儿的”,像黄樱这样的,就是“果儿”了。

黄樱起初是不愿意的,打算离开北京,但买“果儿”的费用让黄樱难以拒绝,每次到手至少三五千,比在杭州时赚得多多了。孟瑶琴劝黄樱,跻身演艺圈急不来,在北京混,必须先跻身富人圈子,多认识几个“大哥”,等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就有人捧了。

黄樱仔细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么回事,尽管自己可以做一名优秀的艺人,但没关系怎么混呢?电影、电视选角色,人家凭什么选自己,主动上门愿意被潜规则的女孩子前仆后继。黄樱知道,自己还需要等待机会。

半个月前,孟瑶琴告诉黄樱,机会来了。阿龙的星空网要推一个六人的美少女组合,她隆重推荐了黄樱,但在加盟这个组合之前,得先把黄樱给折腾红,于是,就有了“清纯乞丐”的网络传播策划。孟瑶琴向黄樱开出的价格是十万,包括网络传播费用、媒体公关费用以及网络公关公司的水军费用。

孟瑶琴的狮子大开口,让黄樱开始心中有恨。孟瑶琴平常的抽头就是50%,现在还要十万。黄樱觉得孟瑶琴就像初中课本里的资本家,不断地剥削着她的剩余价值。但阿龙是孟瑶琴的朋友,黄樱不敢得罪。如果她拿不出这笔钱,孟瑶琴完全可以把机会让给别的女孩子,黄樱知道孟瑶琴手下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女孩,而且新的“果儿”还源源不断。

中午时分,黄樱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宣布自己加盟星空演艺,算是给关注“清纯乞丐”的网民们一个交代。知名度已经有了,如何利用好机会在星空演艺打造自己的“美誉度”,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对于孟瑶琴,黄樱并不是没有感激之情,她一方面佩服孟瑶琴的这出苦情戏策划,效果立竿见影;但另一方面,她恨孟瑶琴的贪婪。她明明有一个机会可以从天上珍珠的肖川那里“拿回”十万元,却被孟瑶琴活生生地搅了局。

接受完采访,黄樱走在路上,想起昨天在天上珍珠的遭遇,气不打一处来。在穿过一条行人不多的小巷子时,一不留神儿,一个染着黄毛的社会青年从背后撞了她一下。当她晃过神来时,发现对方是个抢包的。“抓小偷啊!”黄樱在第一时间就喊了起来。

黄樱看见有个小伙子在帮自己追,也就跟着追了过去。于是就出现了黄雄的悲剧事情。黄樱心情正不好,所以想找个人撒撒气,于是黄雄就中枪了。望着黄雄连钱包、衣服什么的都不要了,黄樱感觉莫名其妙,她只是随口说包里有一千元,怎么黄雄的衣服里真的有一千元?难道是他偷来的。

黄樱懒得去想这些问题,既然围观群众认为这一千元是属于她的,那就拿着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哪有不要的道理。至于黄雄的钱包,黄樱就不管了,就当给那几个多事的大妈的医药费吧。

在石菲儿家里见到黄雄后,黄樱整个傻眼了。碍于孟瑶琴这个最好的闺蜜的面子,那一千元她必须退回去。黄雄拿着钱,很激动,想多说些什么,但被石菲儿摁住了。“算了,不打不相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事就到此为止吧,算是误会。走吧,我请你们吃夜宵。”

夜宵是火锅。整个席间,黄雄都不说话,石菲儿知道这是小孩子心性,要他这么快解气不太可能,干脆也不理他,随他去。

倒是黄樱胃口不错,一个劲儿地和石菲儿诉说着自己的人生规划。虽然一起喝过好几次酒,但单独和石菲儿见面,这是第一次,之前都有孟瑶琴作陪。石菲儿有点儿累,叫上黄樱一起吃夜宵是出于给她留点面子,不想通过孟瑶琴的关系来压她。至于黄樱的故事,石菲儿压根儿不感兴趣。“福山,你也多吃点肉啊!你不介意我也跟着菲儿姐姐一样喊你福山吧?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黄樱眼见黄雄一言不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黄雄依然一言不发。石菲儿见状,用腿碰了碰黄雄的膝盖。“福山,你在想什么呢?”见黄雄还是无动于衷,黄樱将两块涮好的羊肉放在黄雄的盘子里。“想我姐姐了。”这是黄雄说的第一句话。“呵呵,雪梅啊,福山姐姐的名字和你的艺名一个音呢,也叫黄英,不过是‘英雄’的‘英’,他们姐弟俩的名加在一起就是‘英雄’,挺有意思的。”石菲儿见黄雄终于开口了,也试着把话题引到可以交流的地方上来,她知道,黄雄和自己一样,对黄樱的星途是不感兴趣的。“真的啊,那还真是有缘呢!好像你也是浙江人吧,咱们还是老乡呢!要不,你拿我也当你姐姐看吧!”黄樱脸上笑呵呵的,但心里不愉快,与黄雄的第二次碰面真的很尴尬,但她不想得罪石菲儿,因为得罪了石菲儿,就等于得罪了孟瑶琴。黄樱早就想过了,如果报复孟瑶琴,绝不会放过她身边最好的朋友——石菲儿,而且每次聚会,她都能从石菲儿眼中读出一丝藐视的神情,她知道,石菲儿根本就看不起她。“如果你能帮我找一份工作,我就喊你姐姐。”黄雄还是给了黄樱面子,将她夹给自己的肉塞到嘴里。“没问题,没问题,包在姐姐身上。那为了庆祝,咱俩喝一杯吧。”黄樱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起。老板阿龙发来的一条短信:“景都酒店1024房,张先生,四十分钟内过去。”“呃,菲儿姐姐,福山弟弟,等一下哦,我去打个电话。”黄樱拿起手机走到卫生间,拨给了阿龙,“龙哥,我、我在和朋友吃饭呢!”

电话彼端的声音没有不悦之意,只有很温和的一句:“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你四十分钟之内必须过去。”“龙哥,我……”黄樱还想争取一下,但阿龙已经挂断了电话。黄樱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