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戒:戒律下的众生万象(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0 20: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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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大伟

出版社:中国工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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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戒:戒律下的众生万象

官戒:戒律下的众生万象试读:

内容简介

唐大伟长篇小说《官戒》,2010年6月,中国工人出版社。本书有由著名作家王跃文、唐达天、洪放联名推荐。

升任省人大副主任的老市长为何极力促成卧龙市“隆光寺”的重建?是开发旅游项目?是结纳佛缘?还是从中渔利?

分管教育旅游的副市长为何设置层层阻障?是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是利益集团的分配不公?还是捍卫人民利益的不屈之举?

功德深厚的法师为何回避躲闪?是三界之外的超然?是浊世独清的警醒?还是故旧难了的情殇?《官戒》以独特的视角,提炼出了以省人大副主任周仕明为代表的腐败迷信官员的典型人物和典型事件,塑造了以李鸿举为代表的人民公仆和以觉慧为代表的虔诚佛门弟子与腐败和迷信相抗衡的正义人物形象。美与丑的交织,善与恶的较量,使本书的故事情节波澜起伏,扣人心弦。与主体故事并行的,还有对主要人物的灵与肉、性与爱的细腻刻画。作者用流畅的笔法、澎湃的热情诠释了党中央反腐倡廉的英明决策,讴歌了清明政治、关怀民生、惩恶扬善的时代主旋律。

作者简介

唐大伟:笔名朵儿。媒体谋生,写字养心。爱读书、发呆和玉石。辽宁省作协会员。鞍山市作协理事。文化公司签约作者。有书签约作者。长篇小说《官戒》、《得失》、《诱惑》、《玉虫》等全国出版发行。中短篇、散文、随笔、杂文在《延河》《鸭绿江》等杂志发表。作品曾多次获得国家、省市级奖项。

一 饭局

饭局得意,官场方能得意。

1

李鸿举刚走出政府办公楼的电梯,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裤紫色上衣的女人在他办公室前来来回回地走着。

来人名叫黄燕燕,是卧龙市聋哑儿童学校的校长。见到黄燕燕,李鸿举心里微微动了一下。说句实话,李鸿举有些怕见她。不为别的,就怕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哭,见着眼泪,李鸿举心里头就发堵,恨不得自己能像魔术师一样,想要什么就变出什么来满足对方的恳求。还有就是他有些怕黄燕燕的眼睛,那双眼睛无疑是漂亮的、妩媚的,关键是里面有一种让人看了心里长草的东西。李鸿举不知道,那双眼睛对别人是不是也这样。

黄燕燕见到他,眼神顿时一亮,急忙快走两步迎过来,“李市长,我一直在等您。”“请进吧。”李鸿举推开门,语气中有着一些无可奈何。

三十多岁的黄燕燕是卧龙市特殊教育的行家,把聋哑儿童学校的教育教学搞得有声有色,独具特色的教学经验曾经在全省进行过推广,受到了专家们的好评。前段时间,因为一次突发的山体滑坡,建在莲花山坡上的聋哑儿童学校被冲毁了。为了这件事,黄燕燕一次次地找到李鸿举,恳请市政府能尽快投入资金重建校园。谈起残疾儿童生活求学的不易,黄燕燕总是激动不已,每每说到动情处都会流下泪来。

果然,李鸿举刚刚把烟点燃,黄燕燕再次提起了重建聋哑儿童学校,“李市长,我来找您还是为了校舍的事!……您得为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想想,他们虽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心里头却是明明亮亮的。看着健全的孩子坐在教室里欢欢喜喜地上课,他们却像找不到家的小猫小狗,那眼神儿……谁看了,心里都不是滋味,我这个当校长的更是自责!”黄燕燕说着,泪水在大眼睛里转来转去,眼见着就要掉下来。“我是从教育口出来的,当过老师,做过校长,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李鸿举将刚沏好的一杯茶水放在黄燕燕面前,“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向赵德海市长作了汇报,只是现在市里的资金紧张,急需要办的大事、难事多如牛毛,你也要理解政府的难处。”

黄燕燕忙站起身接过茶杯,“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更知道您也有难处!可还得麻烦您再为孩子们说说话,尽早把学校重新建起来。这些孩子们身体有残疾,更需要政府的关怀!”

李鸿举认真地听着黄燕燕的讲诉,脸色越来越沉。他不是因为黄燕燕的那些话生气,而是为了校舍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而懊恼。这已经是黄燕燕第十次越过教育局局长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了。从这执著的劲头里,不难看出这位外表柔弱的女校长内心的刚强,也正是这些,感动了李鸿举。他深知,除了教育体制存在的问题,整个社会事业的投入中,文化投入所占份额偏低,也是阻碍教育事业发展的重要瓶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劝慰黄燕燕,“你也别着急……这样,我再找赵市长谈谈这件事,大家共同想想办法!”

黄燕燕不说话了,扭过脸对着墙角,肩头微微搐动了一下。李鸿举知道她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蛋又梨花带雨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走过去,隔着她的肩膀递到她手上。黄燕燕接过纸巾,不知怎么顺势抓住了李鸿举的手。李鸿举一怔,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早在师范学院时,李鸿举便有一个习惯:凡是女性来他办公室谈事情,他都要把门打开。今天的门照例也是开着的。就在他与黄燕燕两手相接的一瞬间,一个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不等他看清来人是谁,那人慌忙地退了出去。

李鸿举抽回自己的手,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进来。”

那人重新出现在门口,原来是市旅游局局长王万友。“对不起,李市长,我那什么……太着急了,忘了那什么了……”王万友赔着笑,站在门外点头哈腰。“有话进来说。”李鸿举打断王万友的话头,回头对黄燕燕说:“好了,黄校长,不要哭了。校舍的问题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们解决。”“谢谢!”黄燕燕抽噎了一下,擦擦眼泪站起身,“对不起,李市长,让您为难了!您忙吧,我回去了。”

把黄燕燕送出门,李鸿举回身看王万友,后者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门外的走廊,仿佛黄燕燕还没有消失。

李鸿举咳嗽一声,说:“什么事,这么着急?”

王万友转过头来又满脸赔笑道:“啊,那什么,台商已经到三楼会客厅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李鸿举把吸了一半的香烟按进烟灰缸,整理了一下领带,说:“走吧,管他真的假的虚的实的,谈谈试试吧。”

2

自从到市政府工作以来,主持或参与了多少次这一类的会见,李鸿举已经记不清了。

在招商引资的滚滚洪流中,卧龙市委、市政府的大小官员们全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个个身上有担子,人人肩上有指标。大家南朝北国剜窟窿掏洞地找门路,撒帖子,召开招商会、洽谈会。还别说,全国各地,有时世界各地的投资者或伪投资者们,还真就纷至沓来。每一次会谈,李鸿举都是正襟危坐,面带笑容,彬彬有礼地向来宾们介绍卧龙的区位优势、产业优势、发展优势,然后按部就班地谈一谈关于自己主管的教育卫生旅游等方面情况,最后再回答来宾的一些具体问题。最初参加这种会见,李鸿举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说漏了,影响会见效果。经历的次数多了,就像说评书的一样,成了套路,卧龙市的情况和数字用不着走脑子就可以顺嘴往外淌,再与客商交谈,自然驾轻就熟。但是看着报纸上鼓吹的关于招商引资的那些天文数字,再看看实际取得的成果,李鸿举常常会默默地摇头,在心里苦笑。

去年,有一位外商要来卧龙投资,叫什么欧.亨利。见面之前,李鸿举先对媒体作了一次动员。说到外商的名字,市报记者小唐忍不住扑哧笑了。李鸿举说你笑什么?小唐说这名字让他想起了美国的一位作家。李鸿举一拍脑门儿说:“我也想起来了,欧.亨利,短篇小说大师嘛!我说这名字咋这么熟呢?……”及至见了面,让李鸿举大跌眼镜的是:这位欧.亨利居然是位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只谈了两个回合,欧.亨利便表示要投资十个亿将市体育场拆迁到市郊,腾出净地建多功能连锁商厦。原本是李鸿举负责谈的项目,一说十个亿,主持卧龙全面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市长赵德海兴奋得直管李鸿举叫爹:“老弟,你真是我活爹呀!……”越过李鸿举,亲自与欧.亨利签订了投资意向合同。然后又亲自组织了记者招待会,背地里让市政府秘书长给通讯社驻卧龙记者站站长送了一箱软包大中华,卧龙十个亿的招商成果很快便上了国内各大传媒。而结果呢?甭说十个亿,招待欧.亨利的饭钱都没收回来。这位欧.亨利倒不是骗子,作为美国一家大公司在中国的代理人,他犯了中国人常犯的心血来潮、乱拍胸脯的毛病,他的美国老板来卧龙看了看,说了句“NO”,十个亿便顺风吹了。此外还有那么些骗子无赖呢,他们让卧龙如大旱而望云霓,五彩的肥皂泡破灭了一个又一个。

今天要见的台商出生于卧龙市,解放前去了台湾,如今已是亿万富翁,此次回到卧龙有点衣锦还乡的意思。据市政府办公厅提供的情况介绍,这位台商将重点考察卧龙市的教育和旅游产业。鉴于一而再,再而三的经验教训,李鸿举对这位台商没抱任何幻想,只是考虑到卧龙的整体形象和对外影响,不得不礼节性地走走过场。

走在走廊上,李鸿举随口问王万友:“你感觉这位台商怎么样?”

王万友说:“我看这人挺厚道!”

李鸿举心里一动,脑海里浮现出黄燕燕的一张泪脸,暗忖如果这位台商能够投资重建聋哑儿童学校,岂非两全其美!随后心里又是一凛:会有这样便宜的事吗?接着心有不甘地想:死马权当活马医吧!就这样忽冷忽热间,不由得紧走了几步。

市政府三楼会客厅里,来自台湾的客商正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随着会客厅大门被服务员推开,李鸿举和王万友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李鸿举一进门,先说了句:“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客人中一位面容清癯、神态活泼的老先生率先站了起来,与李鸿举紧紧地握了握手,说:“不是‘酒等’,是‘茶等’!”说着,老先生指了指弥散着香气的茶杯。

李鸿举愣了一下,随即被老先生的幽默逗笑了,原本紧张严肃的气氛顿时轻松了很多。

老先生以手扪胸说:“孙继业。”

李鸿举也以手扪胸说:“李鸿举。”

二人握手如仪。老先生拉过身边一位身材高大、面相忠厚的中年男人,介绍说,“李市长,这是我的师弟——林承敬。”

林承敬绷着脸,用力地与李鸿举握手,粗声粗气地打了招呼。

双方交换过名片,李鸿举发现老先生的名片上除了并列几排的职务之外,董事长“孙继业”下面有个括弧,里面居然印着“孙悟空”三个字,这自然让人联想到了《西游记》,不禁哑然失笑。他想问问“孙悟空”这几个字的含义,刚要张嘴,忽然觉得不妥,舌头挽了个花儿,把话咽了回去。

老先生却看出了李鸿举的心思,诡谲地眨眨眼说:“李市长是不是想说,在下怎么叫孙悟空?”

李鸿举窘迫地一笑说:“不,我是想说……孙董是昨晚到的卧龙吧?怎么样,住得习惯吧?”

老先生哈哈一笑,答非所问地说:“看得出来,各位对我这孙悟空肯定大感兴趣。别着急,这里有个故事,一会儿听在下慢慢道来。……对了,回李市长的话,在下在卧龙衣食住行都非常非常习惯!这是我的老家嘛!就是变化太大了,小时候光着屁股洗澡的一苇江,江道比原来窄了将近一半!估计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到江对岸了。不过卧龙越来越像个大都市了,到处都堵车……”

陪同会见的教育局长、旅游局长、文化局长等一干人,被老先生的风趣逗得哄堂大笑。

这份恋旧的情怀,感动了李鸿举,他感叹地说:“看来,孙董还没忘了卧龙啊!”

老先生身体向后靠了靠,笑着说:“忘不了啦!人啊,上了岁数,眼前的事记不住,七百年的谷子八百年的糠,可是历历在目啊!没事我就会想起当年念书的卧龙学堂,想起卧龙的传说。卧龙的风水好啊,有一山一江一寺护佑着,真可谓地灵人杰,物阜民丰啊!……”

李鸿举听他提起卧龙学堂,真想把话题转到聋哑儿童学校上去,转念一想,为时尚早,便接着老先生的话说:“您老人家也知道这一山一江一寺的传说啊?”

老先生立即来了精神,向前探了探身子,说:“卧龙人有几个不知道这传说的?山是莲花山,莲花是圣花,是五大虚空藏菩萨的宝座。卧龙市在莲花山脚下,自然是佛光普照,祥和隆盛。至于一苇江,有人说是因为那江的形状细长,像枝苇子才得此名。其实不对嘛!大家都听过禅宗初祖达摩‘一苇渡江’的传说吧?达摩渡的就是咱们卧龙的这条江啊!至于这寺,有人说是青云寺,不过依我看,应该是隆光寺!……”

在场的卧龙官员情不自禁地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大家都清楚,卧龙市久负盛名的寺院,当数位于莲花山的青云寺,该寺格局宽敞,五佛享供,气派庄严,香火鼎盛,而且与其他寺庙不同的是,那里僧尼同修,相安无事。人们历来认为,寺庙就应该建在山上,以示境界清远。而隆光寺却是建在卧龙城内的,混迹于人间烟火,其灵性大打折扣。

老先生好像看出了大家的不解,感叹着说:“隆光寺虽然规模比不上那些大寺庙,可它好歹是见过皇帝的!各位都知道吧?它起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城隍庙。因为乾隆皇帝回乡祭祖路过这儿,在那里面睡了个午觉,人们随后大兴土木,对这城隍庙进行改建扩建,寺庙规模大了,名字也改叫隆光寺了。别人可能不大在意什么皇帝不皇帝的,我也不在意,可我在意的是,隆光寺对我来说是再生之地呀!……”

满座的人脖子全伸长了。“是这样,”老先生吁了口气,半是神秘半是炫耀地说,“六岁那年,我得了一场重病,中医西医,连巫医都看了,怎么也不见好!我妈吓坏了,眼泪就没停过。我奶奶信佛,立马把我抱到隆光寺,写了一大笔香资,让我做了寄名的‘跳墙和尚’。不管寄不寄名,叫个和尚就得有法名。当时寺里的老和尚正睡午觉,被我奶奶推醒,随口给我取了个法名‘悟空’。等我寄完名跳完墙,我奶奶才回过味儿来,跟老和尚说咱家姓孙,叫啥不好,叫个悟空!这不成了唐三藏的徒弟了?老和尚咂吧咂吧嘴,也觉着不妥,但说法名已授,不可更改,转身就回了禅房。……没想到得了这个法名,我这病还真好了!打那以后,家里人全都信了佛,跟着就直接喊我‘孙悟空’。”说到这儿,老先生哈哈大笑。又说:“你们也可以直接叫我孙悟空嘛!唉!回头想想,我这一生,从小到大,从大到老,经过的大事小情不计其数,遇到的风险危机不知多少,但都能毫发未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积下这等深厚的福德,想必也是佛祖一直在护佑着我吧!”

李鸿举记起在张学良的生平资料上曾经看过关于“跳墙和尚”的传说,说的是张学良小名原叫双喜,三岁那年,算命瞎子说他命太硬,克父母,必须到庙里许愿,做了佛门弟子才能消祸免灾。张学良被母亲许到庙里当了和尚,然后再跳墙跑掉。因为当了和尚,就不能叫双喜了,出庙时听到有人头一声喊什么,名字就叫什么,结果张学良听见有人喊“小六子”,小名就成了小六子。孙悟空法名的得来,虽然与张学良的故事略有出入,但估计,“跳墙和尚”这样的事,在建国之前是司空见惯的。“好啊!”李鸿举敷衍地笑笑说,“那我们就叫您悟空师父吧。”“好好好!”这位孙悟空兴致大发,“师父不敢,就叫悟空!就叫悟空!”

会客厅里顿时笑声一片。

感觉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李鸿举切入了正题,“悟空师父……不,还是叫孙董吧。孙董,可不可以问问,您老这次重返故里,确定的是什么样的投资方向?”

孙悟空沉吟了一下,说:“投资嘛,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回到卧龙了,不熟悉情况,看看再说吧。我倒是想为家乡作点这个这个……按贵党的说法——无私奉献吧。奉献什么呢?卧龙市对我影响最大、恩遇最重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我的母校卧龙学堂,另一个就是隆光寺了。”

李鸿举说:“孙董还不知道吧?当年的卧龙学堂就是现在的卧龙一小,省级重点小学。学校的硬软件建设、师资力量、教学水平,都是全省一流水平,就是在全国也有一定的知名度。”

孙悟空连连点头:“嗯嗯!那就好!那就好!不过……冒昧地说一句,我这种奉献不图回报,但是钱必须花在刀刃上。相信不会出现挪用或者串项这类的问题吧?”孙悟空的话很含蓄,意思却十分明白。

李鸿举说:“这方面,孙董尽可以放心,现在我们党和政府正在加大廉政建设和反腐败的力度,如果您愿意在卧龙投资捐资,市委、市政府一定会倾尽全力,确保资金的正当使用,并且会为您的投资开辟绿色通道,确保一路畅通!”

孙悟空一拍沙发扶手说:“好!这就好!这次回来,我准备多待些日子,除了卧龙学堂和隆光寺,其他投资嘛……我再看看,来日方长。”“对对对,”李鸿举急忙响应,“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孙悟空站起身说:“李市长,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吧。您忙您的,我要到隆光寺去看看我的再生之地。”

李鸿举同王万友对视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说:“实不相瞒,现在隆光寺已经破败不堪,差不多是一片废墟了!”“嗯?……”孙悟空身子一沉,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原来,1904年日俄战争中,隆光寺曾毁于战火。后来重建了,也不像莲花山上的众多寺庙那样香客云集。建国初期,主张破除封建迷信,和尚们纷纷还俗,隆光寺所在的区政府先是在寺庙内办起了学校,后来又改作了办公场所。再后来又悉数被砸烂毁坏。

两年前,也就是李鸿举任副市长的初期,旅游局局长王万友曾经提议重建隆光寺。当时市委、市政府给的意见是隆光寺地处市区,属黄金地段,准备把那块土地连同周边老棚户区彻底清理作为净地挂牌出售。为此,王万友憋了一肚子气,找到李鸿举嘟囔了半天,埋怨市里不重视旅游业发展,就没想过重建隆光寺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

在这个问题上,李鸿举与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他向王万友解释说:“市委、市政府是有远见的!莲花山上寺庙众多,已经成为佛教圣地,不仅在省内,就是在全国也有一定的知名度。隆光寺不同,即便是在卧龙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这个寺的来历。现在那里已成废墟,如果重新建设,则需要大笔的资金,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完全符合全市城市建设的总体规划,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王万友见主管的副市长不支持他的想法,只好作罢,暗地里却嘀咕:李鸿举真不是当官的材料,“要想富,搞建筑”!这样的小道理都不明白!

李鸿举把隆光寺的变迁说了一遍。孙悟空听完,沉默良久,身子向后一靠,闭起了眼睛。

会客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时,市政府办公厅的秘书走进会客厅,在李鸿举耳边轻声地说:“老市长回来了,点名要见您!”

李鸿举对秘书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先出去。回头望了望孙悟空,征询道:“要不然……孙董先到莲花山上转一转?”

孙悟空睁开眼睛,长叹一声,说:“莲花山就不去了。倒是隆光寺,成了废墟我也得去看一看,就算是凭吊吧……若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睛啊!”

李鸿举站起身说:“孙董,关于隆光寺,实在对不起您!另外……我还得跟您请个假,我们老市长回来了,点名要见我!您要看隆光寺,请旅游局的王局长先陪着,见完了老市长,我就过去陪您。”

孙悟空摆摆手说:“我说了嘛,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人在仕途,身不由己!理解!理解!”

王万友起身送李鸿举出了会客厅,李鸿举叮嘱他:“要是方便,我就尽快回来。你一定要陪好这位孙董!午饭安排好,到时给我打电话!”

王万友答应着:“好的。”接着像是对李鸿举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老市长回来了?我说呢!上班的时候,见着交警们全上道了,一个个身板站得溜直,什么宝马、奔驰、公交车,通通给截那儿了。我就寻思一准儿是中央和省里领导来检查工作,没想到是老市长回来了!”

3

李鸿举赶到市人大的小会议室时,省人大副主任周仕明刚刚听完市人大的工作汇报。见到李鸿举,周仕明立刻春风满面,招呼着:“来,鸿举,坐我身边来!”

李鸿举示意了一下准备给他让座的市人大领导不用起身,在距离周仕明较近的一个空位上坐下,解释说:“周叔,刚才会见一位客商,来晚了,您多担待!”

周仕明用手指了指李鸿举说:“这孩子,跟我还客套!哪儿的客商,谈得怎么样了?”

市长赵德海接过话茬儿说:“是台湾的一位客商,想考察一下咱们市的教育和旅游产业,正好是鸿举分管的工作,考虑到鸿举掌握具体情况,就让他代表市政府会见了!”

周仕明沉吟了一下,说:“德海呀,抓经济发展、招商引资是头等大事,有些时候,得你这个一把手亲自出面,这样才能显得市政府重视,人家也放心!特别是……所以……你明白吧!”

赵德海忙赔着笑脸说:“明白!平时这类的会见,我都是亲自参加。这不是您回来了嘛!再大的事,能大过您去?”

李鸿举也帮着解释:“赵市长本来是想会见这位客商的,接到您回卧龙视察的通知,临时决定让我做代表……”

周仕明哈哈一笑,说:“我才到省里工作几年呀,你们就拿我当外人了?哥俩儿合起来对付我?要说大事,还有比卧龙经济发展更大的事吗?”

赵德海说:“瞧您……多心了不是?到什么时候,您都是卧龙的老市长,我们的老班长啊!”

周仕明点点头,笑了笑,问:“鸿举啊,客商走了吗?”

李鸿举说:“还没有。旅游局的王万友局长陪着到各处参观一下,一会儿回来。午饭恐怕还得过去陪着,就不能陪您了。”

周仕明说:“那午饭就一块吃嘛!我也陪陪这位客商,也算是为咱们卧龙的招商引资工作做点贡献嘛!”

大家都跟着说,那当然好了,老市长出马,接待标准就提了一格,这回可是省、市领导强强联合,共促发展了!

李鸿举急忙打电话通知王万友,说中午老市长要陪孙悟空共进午餐。

省人大副主任周仕明原是卧龙市市长,在位期间,清正廉明,为了卧龙市的发展可谓殚精竭虑。他当市长的几年里,卧龙市的GDP每年以30%的速度递增,在全省的排名一跃位居三甲,受到中央和省里的高度赞誉。为此,周仕明由市长被破格提拔到省政府当了副省长,一届下来,转到省人大当了副主任。周仕明虽然调离了卧龙市,可卧龙市每每遇到重大决策都会找这位老市长商量一下,他也会不遗余力,全力地进部、跑省,争取资金和项目的支持。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周仕明对赵德海说:“我还有点家务事要和鸿举说说。你看哪个办公室闲着,我们爷俩过去唠会儿?”

赵德海急忙站起身说:“还找什么办公室啊?就在这儿唠!我们先回避一下。”

周仕明说:“其实不用回避,我和鸿举也没有背人的事,不过是说说家常话,所以……”

赵德海摆摆手说:“明白明白!你们爷俩唠吧。”他率先向外走去,众人也忙跟在他的身后离去。

李鸿举这才坐到了周仕明的身边,问:“周叔,最近身体怎么样?婶子还好吧?”

周仕明说:“都挺好的!首长呢?最近怎么样?还天天练字、跑步?”

周仕明说的首长是指李鸿举的父亲。当年李鸿举的父亲任卧龙市警备区司令员时,周仕明曾经给他当过几年秘书。

说起父亲的起居,李鸿举摇头笑笑,说:“老爷子字是天天练!每天一小时,雷打不动。不跑步,改慢走了。他心脏不是太好,运动量太大,怕承受不了!”

周仕明叹了口气,说:“都是又急又倔的性格落下的毛病!想当年,首长体格多棒啊!赤手空拳,几个大小伙子一起上都不是他对手。鸿举,你在首长身边要多照顾,没事常回去看看!……我现在是惦记着首长也没办法,分身无术啊!工作太忙了,你瞧瞧,连和你唠点家常都得挤时间。再等一年吧……等我退下来了,回到卧龙,找个清静的地方,陪首长练练字,散散步。我们老哥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嗯!那当然好了,老爷子也时常提起你们年轻时的事!……”

周仕明给李鸿举的父亲当秘书时,李鸿举还是小屁孩儿。那时,周仕明还没有成家,却对李鸿举一口一个“儿子”地叫,没事的时候总是陪着他。李鸿举就像个跟屁虫,周仕明走到哪儿,他的小身影就跟到哪儿,甚至晚上睡觉时也离不开周叔。周仕明新婚之夜,闹洞房的人都散了,李鸿举还抱着床腿不出屋。周仕明无奈,便让新媳妇哄李鸿举睡觉,等他睡着了再抱回他自己家去。不料李鸿举非要周仕明搂着睡在一个被窝里。周仕明哄他说:“你是男的,婶子是女的,胆子小,所以……周叔得陪她。”李鸿举急了,叉着腰说:“那婶子还是大人呢!大人长得比小孩大,胆子肯定也比小孩胆子大!”急得周仕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支吾了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还是抓心挠肝地哄睡了李鸿举,才钻进了媳妇的被窝……第二天早上,李鸿举见人就说:“周叔真羞,这么大人了,还和婶子一个被窝睡觉!”把周仕明和媳妇的脸臊得通红。

李鸿举上小学时迷上了踢足球,一个不小心,球把警备区大楼的玻璃窗给砸碎了,被父亲暴打了一顿,站在太阳底下罚站,还不许吃饭,他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周仕明心疼得不得了,趁着首长午睡,悄悄地给李鸿举送去一盘包子。一边帮他放哨,一边催他快吃。若干年后,每提起这件事,李鸿举都会说:“周叔,当时我差点没噎死!”

说起来,今天的李鸿举能够当上副市长,自然与周仕明的举荐大有关系。虽然在为官从政方面,李鸿举并没有像别人一样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但对于周仕明的知遇之恩,李鸿举依然感怀于心。工作中更是尽心尽力,唯恐辜负了举荐人的良苦用心。

想起往事,李鸿举独自摇头笑笑,回头对周仕明说:“周叔,我在市政府已经工作两年了,您看我在工作上还有什么不足和需要改进的,请您批评指正。”

周仕明瞧了瞧会议室的门,压低了声音说:“成绩就不说了,工作总体情况很好嘛。在回顾过去的同时,还要充分展望未来。鸿举,自从市委书记调离以后,赵德海已经主持两个多月的全面工作了,现在他正找我和省里的一些领导帮着活动,准备尽快正式接任市委书记或是调到省里,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留在卧龙任市委书记是十之八九的事。如今的节骨眼儿上,你也得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平时,赵德海偶尔会开玩笑地对李鸿举说,请他在老市长面前美言几句,李鸿举听了没深想,周仕明一提,他才明白了原委,吞吞吐吐地说:“这方面……我倒没什么打算!”

周仕明拍了拍李鸿举的肩膀,说:“你要明白啊,仕途之路,你追我赶,一步赶不上就步步赶不上。干工作是正事,个人的发展也是正事嘛!你得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仕途之上,风云变幻,机不可失。这次不管赵德海是升是调,市长的位置必然空出来,鸿举,你要抓住时机,你主管文化教育卫生工作,一定要在这个方面多下工夫。当务之急,你要搞出一两个拿得出手的政绩来。至于省里,趁着我还没退,还有点能力,尽力帮着你斡旋,加上首长的余威,相信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也不可掉以轻心,竞争对手还是很多的,稍有闪失,满盘皆输!”

李鸿举犹豫了一下,说:“周叔,政绩工程多是面子工程,真正让老百姓得实惠的没多少……”

周仕明蹙起眉头,长出了一口气说:“要不说你还是嫩呢?什么是政治?这就是政治!咱不管别人的政绩工程怎么样,就干好咱自己的,做有益于百姓的政绩工程,行不行?不比那些什么都不做、贪污腐败的人强?……”

李鸿举敷衍地点点头,说:“您说得有道理,我仔细琢磨琢磨!有什么想法,及时向您汇报!”

两人正说着话,赵德海推开会议室的门,探了一下头,见周仕明和李鸿举正在低声交谈,想退回去,被周仕明叫住了。“德海,进来嘛!我和鸿举是唠家常,又不是什么机密,你躲什么呀!”

赵德海说:“我是怕打扰了老市长嘛!你们接着唠,要是唠透了……可到吃饭时间了!”说完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心里却想: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不过自己现在有求于人。要不然,自己堂堂一个市长用得着亲自来催别人吃饭吗?

周仕明也看了看手表,说:“可不是嘛!走,吃饭去!”

办公厅把午餐安排在了卧龙市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吉祥酒店,饭菜、酒水自然也是最高规格。一进包间,看着已经摆好的菜肴,周仕明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赵德海不知这是碰着了周仕明哪根神经,连忙给李鸿举使眼色。

李鸿举拉住周仕明的胳膊,问:“周叔,您……是不是不舒服?”

周仕明摇摇头,咂咂嘴,苦笑了一下说:“德海呀,今儿这饭是给客商安排的,还是给我安排的?”

赵德海不知其意,含混地笑笑说:“这个……都有了,都有了!”“都有了?”周仕明说,“如果是给客商安排的,我就不好说什么了;要是给我安排的,那我可就要挑挑理了!”“挑理?……”众人面面相觑。“我问你,”周仕明盯住赵德海,“以前我回来,你请我吃的什么?”“以前……”赵德海抓抓脖颈,干笑了一下,说,“以前老市长回来,吃的都是小饭店,小二春饼了,胖妈饺子了,还有小河鱼炖菜馆什么的……”

周仕明紧跟一句:“那你以前怎么不请我来这大饭店,吃这个这个……鲍鱼、龙虾,还有这个,叫什么蟹?……”“大闸蟹!”不止一人殷勤地抢着回答。

赵德海皱皱眉,故作委屈地说:“老市长,以前是您自己坚持非要去小饭店,咱还以为这山珍海味您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呢!”“吃腻了?”周仕明哭笑不得地转了个身,拍拍胸脯说,“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也有欲有求,并且那欲望也是没有止境的!吃腻了?说得轻巧!我都恨不得天天、顿顿吃鲍鱼,啃龙虾!可咱吃得起吗?想想全市、全省,那么多下岗职工、低保家庭,饭都吃不上溜儿来,咱们吃鲍鱼……有人说,一只鲍鱼等于一麻袋包米的价钱!算算吧,咱这一顿得吃多少包米?是不是得拿火车拉?”

一席话说得所有人都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赵德海更是脸红脖子粗,窘迫不已。

周仕明接着说:“想当初,我和鸿举他父亲——咱们的老司令员,我们两个人下饭店,吃的什么?一人一盘尖椒土豆片!司令员爱喝两口儿,我私下给他打了一壶散装的白酒,多要了一盘猪头肉。司令员说我超出补贴标准了,非要自己掏钱哪!……”说到这儿,周仕明扭开头,仰起脸,极力地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众人的眼圈儿都有点红,可是谁也不敢说什么。

李鸿举看到满桌的山珍海味也觉得难过,但他知道,眼下自己得当个“和泥匠”,连忙说:“周叔,德海市长这样安排主要是考虑到有客商,要光是为您,咱就还吃小二春饼去!”

周仕明擦擦湿润的眼睛,突然笑了,向众人摆摆手说:“对不起,对不起!来,大家坐。德海呀,我刚才是有感而发,别往心里去呀!既然是为了客商,这饭还是应该吃的。来,你们都坐呀!”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赵德海借坡下驴,急忙为周仕明扶餐椅,招呼众人就座,一面赔着笑为自己解围:“老市长,您这一有感而发,瞧吓得我这一脑门子汗!……”

周仕明勉强笑笑说:“其实我理解,为了招商引资嘛!咱们借光吃一点也不为过。但是不能过分。咱们省有一个市——哪个市我就不说了——市长参加全国两会,在北京一家大饭店请客,一桌饭就花了二十多万!二十多万哪同志们!”周仕明说到这儿,猛地一拍桌子,“他想干什么,啊?无非是想拉关系,争选票,逮着机会再上一步嘛!可他这一步,因为这二十万元的一桌饭,说下天来,我也不能让他上!”

众人齐齐地叫了一声好,纷纷赞叹起来。“老市长真行!……”“还得说咱老市长!……”“像咱老市长这样的清官,太难得了!……”

赵德海夸张地举起茶杯,“老市长,客人没到,不能开席,我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周仕明呷了口茶,说:“对了,鸿举,打电话问问,客商什么时候到,咱们是不是得去迎接一下?”

李鸿举的电话刚刚拨通,就见王万友在手机铃声的《命运交响曲》中,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喘着气说:“不好了,孙悟空要回台湾!……”

大家忙问怎么回事。王万友这才想起跟周仕明、赵德海打招呼来。周仕明瞧了瞧腰围又粗壮了许多的老部下说:“你就别打招呼了,先说要紧的吧!”

原来,孙悟空到了隆光寺,见到眼前的一片废墟,顿时老泪纵横,让手下人找来一个方便袋,自己蹲在那里,慢慢悠悠地装了些土块石子,站起来就告诉手下人:“马上订机票,回台湾!”

王万友一听着了急,劝孙悟空不要走,就算一定要走,也要吃过饭再走。孙悟空也不回答,径直钻进了汽车。王万友没了招法,慌忙地跑回来汇报情况。刚巧,还没进门,李鸿举的电话就打进了他的手机。

孙悟空不辞而别,为他准备的这顿饭大家还得吃,虽然主宾顺理成章地换成了周仕明,但是谁都没有了胃口。

二 弄权

资金的流向,往往缺乏道德感。

1

午饭后,周仕明原本要返回省里。就在周仕明将要上车前,王万友腆着大肚子,凑到周仕明身边,说:“老市长……您先等等,我跟您请示个事儿。”“什么事?”周仕明停下问。

王万友抚了抚自己的圆肚子说:“一晃儿您又俩月没回卧龙了,今儿天好,时间也早。要不您到莲花山转悠转悠?看看新变化,瞧瞧新景致。您可是好久没去了,顺便检查检查我的工作,提点要求!”

周仕明沉吟了一下,松开了秘书已经拉开的车门,指着王万友笑着说:“你这个王大肚子,可真会钻空子!不就是想显摆显摆你的旅游政绩嘛,行,我就开开眼,到山上转悠转悠去。哎,可先说下,看是看,我可不代表省里任何领导部门!”

大家会心地笑起来。“好好好!”赵德海说,“万友这个建议好。那我们就陪老市长到山上去视察视察!”

周仕明摆摆手说:“德海啊,政府的事务很多,你就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回头仔细研究一下孙悟空的那件事。有些时候,看似一件小事,实则决定整场比赛的输赢。刚才我的话全是为你好,说重了,你可别多心!”

赵德海说:“哪能呢,我不往心里去!”

虽然嘴上这样说,赵德海的心里却着实不痛快,暗自责怪周仕明怎么能当着下属的面,接二连三地批评自己的不是呢?好歹自己也是一市之长,而且现在是市委、政府一肩挑的重要角色,真是有点挂不住面子。所谓官场之上一个级别一重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每到这时,赵德海都直想骂娘,这个市长就不是人干的,上头压着,下头就知道伸手要钱。别人光看到光鲜的一面了,遭罪的事都打碎牙咽进自己肚子里了。

周仕明说:“你不往心里去可不行,那我不白说了?你得往心里去,琢磨事儿,研究事儿……我的意思,你明白吧?!”说完,拍了拍赵德海的肩膀。接着让秘书和其他陪同人员,先行返回省里。

赵德海自然乐得轻闲,“恋恋不舍”地与周仕明告别。

按照周仕明的意思,李鸿举和王万友陪着他一起去登莲花山。到了山下,周仕明的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套深蓝色的运动装和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周仕明换好了,三人一起向山上走去。

此时,正是莲花山上景色怡人的时节,愈近山顶,绿意愈是葱茏,更有潺潺的溪水,顺着山势缓缓而流,不时会有一只调皮的松鼠大摇大摆地在游人面前穿行而过,引逗出游人们一脸的惊奇。青山绿水之间,一座座古寺掩映其中,显示着卧龙市厚重的人文气息和悠久的历史。

李鸿举平时最喜欢穿运动休闲装,今天为了会见孙悟空,特地换上西服、领带,本来就不自在,此刻往山上一走,更觉着自己这身装扮不合时宜,一双皮鞋走在山路上也是极不舒服,加上从早上到现在,心情一直郁闷着,陪着周仕明,也是以半步的距离跟随在后面。

同样身着西装的王万友显然没有受到“孙悟空事件”的影响,腆着肚子,跑前跑后,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夸耀着,“老市长,您瞧这儿……您再瞧瞧那儿……”他的话,引来几位游客的侧目。

周仕明停住脚步,小声说:“别老市长老市长的,那么多游客,注意点影响!”

王万友脸一红,连声说:“是,明白!……”

周仕明边走边感叹:“好啊,真不错!我这人就愿意在山里待着,不为别的,就图个清静,走走林子,听听鸟叫,那心情都不一样,有什么愁事都能忘了!”说着,扭头问李鸿举,“鸿举,多长时间没来莲花山了?”

李鸿举想想说:“有一阵子了……差不多半年了吧。”

周仕明小声说:“我没跟你讲,我每次回卧龙都要来一趟莲花山。”“您那是恋旧。”李鸿举听到这话,颇觉惊奇,因为差不多周仕明每次回到卧龙他都会陪同。但是陪他上莲花山这还是头一遭。“恋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嘛……不瞒你说,我主要是为了去青云寺进香。”

李鸿举听了,愣了一下神,心里微微一沉。周仕明任卧龙市市长期间,社会上曾经有人传言,周仕明极为迷信,每当卧龙市有了大事,他都要拜佛求签。对于这类传言,李鸿举坚决不相信。他曾经因为一个朋友在酒桌上偶然提起此事,与人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欢而散。事后,李鸿举也曾经猜测过这一说法的真假,几番思量后还是坚持认为,虽然周仕明的老伴信奉佛教,时常地还会鬼鬼神神地讲上一阵子,但周仕明作为受党教育几十年的老党员、老干部,即便是有什么别人不理解的行为,也是出于对宗教的尊重和对党的事业发展负责的角度,绝对不可能用“迷信”这两个字来定性。不料,周仕明却主动说起到青云寺上香一事,李鸿举心里一沉,脸上的表情也微微起了变化。

周仕明注意到了李鸿举的变化,神色自若地说:“这人啊,就怕老,年轻时整天东奔西跑,忙着工作,忙着事业,感觉不到什么,可上了年岁,就寻思休休身,养养神了!早先你婶子天天在家拜佛念经我还生气,后来我发现,这是个好事,信佛好啊,把心里头的病根都给去得干干净净的。不过,咱就算是信佛,信的也和别人不一样!咱不光信,还得研究,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就说‘南无阿弥陀佛’吧,这句佛号最普通,差不多人人都会念的,但念是念,却不懂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念?念了有什么好处?究竟怎样的念法?……那念上千万遍又有什么意思?能往生极乐吗?……”

周仕明显然沉浸在颇有些炫耀之意的讲解中,把李鸿举和王万友听得只有发呆的份儿。王万友自然是一副认真聆听的嘴脸。李鸿举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难过,他想不明白,从小到大一直崇拜的周叔怎么变成了唯心主义者,怎么迷信上了呢?

周仕明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语道破:“你们一定认为我是迷信吧?我跟你们讲,佛教也不是迷信,有时候能够调整我们的心态,心态好了其他的就好说了。所以……唉,这事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清楚……你们能明白吗?”

俩人嗯嗯啊啊,谁也没说明白或者不明白。

周仕明却话锋一转,正起颜色说:“这几年国家统计局的数字表明,旅游产业的发展速度一直高于国民经济的整体增长速度,旅游收入占GDP的比重每年都能提高0.2到0.3个百分点。这就是一个信号!……鸿举,卧龙必须进一步加快旅游产业的发展,在这方面,既有必要性,又有可行性,卧龙的基础很好嘛!众多的寺庙,大有文章可做!……”

王万友接过话茬儿说:“我的想法和老市长一样,两年前我就跟政府提议,重建隆光寺。结果德海市长非说要把它与隆光寺周边的棚户区一起改造,腾出净地出售。要是早听我的,今天孙悟空能走啊?这不是捡个芝麻,丢个西瓜吗?这个孙悟空可是亿万富翁,真要是决定在卧龙投资,那钱不得海海的啊!”

周仕明哈哈一乐,说:“你个王大肚子,说话就是有意思!孙悟空这件事以后再探讨一下嘛!如果可行的话,重建隆光寺也未尝不可。原本就有这么一座庙,又不是无中生有。真要重新建起来,一方面得说是挖掘和保护了卧龙市的文化遗产,另一方面也是开发了旅游资源嘛!”

李鸿举盯了一眼王万友,对周仕明说:“当年市委、市政府不同意重建隆光寺是有依据的,主要是不符合卧龙建设的总体规划。何况现在干什么事不得用钱?重建隆光寺得一笔不小的资金。卧龙的经济情况,周叔您最清楚,看上去,好像挺大一盆粥,可多少个主儿在那儿瞧着、围着呢。这个用勺子盛一下,那个拿筷子蘸一点,僧多粥少,到了各部门、各单位,资金就十分有限了,做起事情难免受到种种制约。就说聋哑儿童学校吧,自打山体滑坡把校舍冲毁了,到现在学生还没地方上课呢,校长天天找我哭,给我整得这个闹心!您说,学校建设着急不……当然急着呢!可没钱,就只能干挺着。”

王万友不做声,小眼睛却盯着周仕明。

周仕明思忖了一下,说:“鸿举,重建隆光寺和重建聋哑儿童学校并不矛盾嘛!一个是发展旅游事业,一个是发展教育事业,左右手的关系,你这个分管市长可得两手都得抓,两手都要硬!”

李鸿举没言语,心里却在说,我倒是想都抓,也想都硬,可手里没钱靠什么抓啊?再说了,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同等重要。如果说隆光寺和青云寺一样,位于莲花山上,别说是现在,就是两年前,市委、市政府也能同意重建。可隆光寺位于市中心的位置,占地面积小,如果重新建设,必然涉及占用其他建设用地的问题,而且建设资金从哪儿来?那些孩子们现在连上课的地方都没有,火都烧着眉毛了……

步步登高,三个人来到了青云寺。

青云寺是卧龙市第一大古寺,位居莲花山众多景观之首。这里春来鸟语花香,夏至清泉潺潺。虽经多次磨难,但由于不断地维修完善,大雄宝殿、天王殿、伽蓝殿、观音殿、地藏王殿、钟鼓楼等三十多间殿堂完好如初。青云寺历来僧尼同修,但都由和尚担当住持。民国初年,一位中将的夫人发愿为居士,常年住在寺里吃斋念佛,一句话,把陪侍夫人的尼姑举为住持,从此,青云寺的历届住持便全是尼姑了,直到如今。

此时,日已西斜,香客渐少,大雄宝殿里只有一个小尼姑在当值。周仕明看看四下无人,这才脱了鞋,换上小尼姑递过来的拖鞋,恭恭敬敬地进了大殿,在小尼姑的帮助下进了香,随即跪倒在蒲团上,虔诚地祷告起来。

王万友忙不迭地跟进去。拜佛的位置上只有一只蒲团,被周仕明占着,他无处可跪,只好垂首恭立在周仕明身边,随着周仕明的祷告不停地点头,那状态就像在会场上聆听领导的指示。

李鸿举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自觉十分尴尬。

周仕明兀自虔诚地祷告着:“……愿佛祖保佑我中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保佑卧龙社会和谐进步,经济快速发展,人民安居乐业!保佑我……”周仕明前面的祷告声极为响亮,到了后面,却如蚊子哼哼,估计就是佛祖想听,也得把耳朵竖起来。

李鸿举看着周仕明跪在那里,略显臃肿的体态,头顶上已经稍显稀薄的头发,突然生出一阵阵的感叹:如果生性耿直倔犟的父亲看到他的老部下今天这个样子,会被气成什么样?

听着周仕明的祷告,站在一旁的小尼姑忍俊不禁,莞尔一笑,说:“施主,看来您是位领导!”

周仕明脸色顿时微微变了一下,说:“什么领导……我就是一个小老头儿嘛!”

王万友好奇地问小尼姑,“你咋知道他是领导呢?”

小尼姑说:“平民百姓都为自己求福求寿,或是求子求财祷告,哪有为国为民祷告的?这位施主要真是领导,肯定是个好领导,心里装的全是国家和人民。以后肯定能当更大的领导,佛祖也会保佑您步步高升的!”

周仕明听了这话,不禁哈哈一笑,多看了几眼清秀的小尼姑,说:“你可真是会说话,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升什么?……对了,以前没见过小师父,不知小师父的法号是?……”“小尼是刚刚调到青云寺的,法号妙仪!”

王万友说:“妙仪!……果然是落落大方,仪态万千!只可惜这满头的青丝……要不然肯定是个绝色的美人呢!”

妙仪脸色顿时一变,扭身就要离开。

李鸿举瞪了王万友一眼,解释说:“我这位朋友是个爱说爱闹的人,一时冒犯了,还望小师父不要怪罪!”

妙仪这才停下身形。

周仕明嗔怪王万友,“你呀,叫我怎么说你呢?……怎么能在佛祖面前胡言乱语!佛说十善业道——离杀生、离偷盗、离邪行、离妄语、离两舌、离恶口、离绮语、离贪欲、离嗔恚、离邪见。离绮语就是告诉你,不能在佛祖面前说这淫词艳语。你个王大肚子……”随后,周仕明宣了声佛号,说,“还望妙仪师父宽宏大量,不要怪罪!”

王万友的一张胖脸顿时成了红布,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说:“得……我这张破嘴,就不能说话,说了就得罪人。妙仪师父,您大人大量,原谅我,啊?原谅我!”

妙仪瞥了王万友一眼,怒气渐消,夸奖周仕明:“难怪是领导,到底见多识广!十善业道说得一个都不差!”

周仕明哈哈一乐说:“小师父也不是凡人……如果新建哪家寺院,一定要请你过去做住持。”

妙仪抿着嘴角浅笑,说:“那可不成,小尼的修为尚浅,岂能担此重任?”

见两人有说有笑,王万友指着一边的签筒说:“老市……那什么,要不您抽一签试试?”

周仕明点着头说:“好!好!”

妙仪以为王万友说的意思是周仕明姓石,也跟着说:“石施主,请!”

看着这一幕幕,李鸿举突然觉得心头一疼,仿佛看到自己尊崇了四十几年的偶像在青云寺里一点点地矮小下去。

李鸿举没有想到,周仕明和王万友成了他眼里的风景,而他却成了另一个人眼里的风景——那个人在大殿外已经盯了他好一阵子了。

妙仪突然冲着大殿外喊了一声:“老师!……”

李鸿举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一个背影,一闪便转过殿角不见了。就那么一闪,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样的一身灰布直裰,同样剃度过的青白头皮,体态却是不可名状的窈窕俏丽。他脑子里忽悠一下,肯定自己不是见色起意。但那是什么呢?……脑子里又忽悠一下,同时心里咯噔一声:那个背影太熟悉了!……2

为了重建儿童聋哑学校一事,李鸿举到底还是和赵德海吵了起来。

在李鸿举之前,赵德海已经教训了一通分管城建的副市长和信访局局长。

这两年,卧龙市一直在加大城市建设力度,市委、市政府的主导思想是让棚户区的居民都住进宽敞明亮的花园式小区。想法是好的,政策也是好的,符合国家加大民生工程建设力度的总体要求,更得到了卧龙市广大市民的拥护。可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偏差,因为拖欠工程款,工程方迟迟不交工。楼房不能按期交付使用,棚户区的居民就不能按期上楼。这些居民多是家境较为困难的群体,老平房拆除了,只能租房子,挤在亲属家里度过这段时间,现在回迁的时间早就过了,却迟迟没有动静。动迁市民自然怨声载道,已经连续多天在卧龙广场进行抗议。今天更干脆,几百人集体到市政府楼前上访,要求政府给出一个明确的回迁时间,声称,如果得不到明确的答复就要进省、进京去上访。

面对情绪激动的群众,市长赵德海不敢轻视,责成分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长以市政府的名义,出面接见了群众代表。

副市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口干舌燥地一遍遍解释:政府知道群众的困难,希望大家也要理解政府的难处……然而,对于群众提出的实质问题,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群众代表们直白地说:“咱们不是来听你讲大道理的,就想知道什么时候让咱们上楼……你说话好使不?要是不好使,就让赵市长和咱们见面!”

分管城建的副市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撒谎说:“赵市长去省里开会了。”

群众代表说:“我们早上看着他坐车进去的。我们一直站在门口,里不出,外不进的,赵市长长翅膀了?今天我们要是见不着赵市长,就住在市政府了……”

副市长只好改口说:“赵市长正在接见外商……”“那让他接见吧,见完了外商,再见咱们!”

无奈之下,赵德海只好亲自出面对上访群众进行安抚,最终答应一个月之内一定让所有的动迁居民都能按时住进新楼。上访群众这才渐渐散去。

回过头,赵德海就把分管城市的副市长和信访局局长训了一通。

李鸿举走到赵德海办公室门口时,刚从里面出来的那位副市长给李鸿举递了个眼色,暗示他,赵德海心情不好,能拖着不说的事,暂时就不要说了。李鸿举犹豫了一下,眼前却浮现出聋哑孩子们期盼的眼神,还有黄燕燕布满泪痕的面容,他长吁一口气走了进去。

作为市政府的一把手,赵德海工作能力比较强,就是工作作风方面有些“唯上论”,对待上级领导和下属的态度截然不同。偶尔还会对他的副手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乱发脾气,惹得下属表面上对他谦恭,背地里却是一肚子的牢骚。

赵德海有个特点,每当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时,他总会习惯性地用右手梳头发,当他停下动作时,通常就会有结果了。

他在刚刚任市长的时候,这个习惯动作加上极重的烟瘾,愁坏了电视台的记者。政府召开的各类会议上,记者们的眼睛时刻盯着赵德海的右手有没有去梳头发,或者有没有夹着香烟。通常这两者会交替出现,赵德海只给记者们留下了极为短暂的拍摄时间。偏偏他本人对自己的新闻形象极为重视,包括新闻播出的时间长短,镜头的清晰度,都会有意无意地反馈给报社总编辑或电视台台长,其意思不言自明。媒体的领导为此特别指定技术过硬的摄影、摄像记者作为赵德海的专职记者,情况才有所好转。

一次政府常务会议上,一位临时替班的摄像记者没有经验,按照常规录制资料,回到台里编辑新闻时才发现,赵德海的镜头没有几个能用的,为了不影响领导的高大形象,这位记者自作主张,偷梁换柱用了上一次常务会议的影像资料,结果新闻播出去,赵德海在一次会议上,居然换了两件衣裳……事情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电视台召开专门会议,强调新闻纪律的严肃性,那位记者受到处分,被调离岗位。

打那之后,每当提起有关赵德海的采访,记者们都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不过,坏事却变成了好事,打那以后,赵德海在各类会议上都会刻意地管住自己的右手。记者们除了盯着冒着烟的香烟,不用再为他的右手发愁了。

面对面地坐下后,李鸿举一五一十地把儿童聋哑学校的情况进行了汇报。汇报的最后,李鸿举请示赵德海:“德海市长,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这些残疾儿童都在家待着呢?一天两天行,十天八天也对付,可一晃儿都一个多月了,重建教学楼的事还没着落。这几年,国家优生优育政策不断出台,残疾儿童的出生率已经明显下降,几所聋哑儿童学校合并到了一起,也就是说,全卧龙的聋哑儿童只能到这一所学校学习。要是这所学校的重建工作再拖下去,这些孩子们只能到外地求学,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出现问题……”李鸿举停顿了一下,说,“现在是他们的校长天天找我,可我担心重建工作迟迟不能落实,必然会造成不稳定因素……要是家长们集体上访怎么办?”

赵德海靠在椅子背上,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把头发向后拢着,动作中显示出他的烦躁。足足五分钟,赵德海和李鸿举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对于李鸿举这个副手,赵德海心里是非常认可的。虽然说李鸿举性格耿直,书生气十足,但不管是凭借父辈的关系,或是自身较强的工作能力,李鸿举是副市长和市长助理中,向上争取资金、争取项目最多的一个,而且作风务实,分管的各项工作都搞得有声有色。只是李鸿举的个人背景,也使赵德海在对他提出工作要求时,不自觉地有了几分顾忌,言语态度都会柔和几分。

一直到把手停下来。赵德海才说:“鸿举,现在市里的财政情况你了解,基本上就是工资财政。一个月下来,仅公教人员工资、社会保障等硬性支出能够保证就已经不错了。聋哑儿童学校的事,我也着急,可着急能解决问题吗?要不……你再向上面争取点资金吧!”

李鸿举一听火就蹿了上来,强压着火气说:“省教育厅的专项资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但省里说了,市里的配套资金必须同时划拨到账户上。因为咱们的配套资金不到位,省厅开会时,点名批评了卧龙。全省给各市投入资金最多的就是卧龙,可别人不知道,咱自己得知道,咱们的配套资金是落实得最少的。这种情况下,让我怎么跟省里说?”

赵德海脸色沉了下来,说:“你跟省里不能说,跟我就能说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难处?个个都说自己做这个事没钱,做那个事也没钱,有钱谁不会干活?问题是现在没钱,还得把活儿给干了!我问你,聋哑儿童学校重建没钱着急,那老百姓的棚户区回迁呢?不着急?都急得火上房了!可现在财政没钱,应该给人家工程方的资金交不上,人家就把着钥匙不让老百姓上楼!那可不是十户八户啊,几百家呢……刚才你也瞧见了,都堵着市政府的大门了,这事再不解决,没准就会闹到省里,闹到中央……我都是过五十的人了,不寻思什么了,大不了不当这个市长了,可卧龙的老百姓呢?你让他们住露天地去?……”

听着赵德海冠冕堂皇的说辞,李鸿举很生气,他早就听说过棚户区改造中资金方面出现的一些问题,其中与赵德海有多少关系,李鸿举不好说,也不想评说,但可以肯定在资金的使用和监管中存在严重的漏洞。李鸿举直言不讳地问:“教育资金是年初财政预算就制定出来的,并没有挤占政府的其他开支,与棚户区改造也没什么关系,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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