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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1 02: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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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羊行屮

出版社:浙江出版集团数字传媒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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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域密码之印度异闻录

异域密码之印度异闻录试读:

前言

● 第一章 人血紫檀●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第二章 恒河尸水●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第三章 水婴灵●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第四章 人油咖喱●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第五章 曼珠沙华●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第六章 牛头人●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第七章 排灯节●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第八章 昆达利尼● 一●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第九章 耍蛇人●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第十章 斑嘎古堡●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第十一章 德里闹鬼事件●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第十二章 德里闹鬼事件(二)●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第十三章 食人族● 一● 二● 三● 四● 五● 第十四章 “鬼鸟”莫卡●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第十五章 卡久拉霍性爱神庙●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第十六章 犬妻●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第十七章 孔雀鬼珀的诅咒●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尾声前言

我听月饼讲了一整夜故事。

一直天亮,月饼抽完最后一根烟,隔壁宿舍的同学已经窸窸窣窣地出门做早操,屋子里和火灾现场差不多,隔着浓浓的烟雾,我几乎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月饼往床上一躺:“累了,先睡一会儿。记得帮着买晚饭,中午别喊我,起不来。”

我虽然也困得睁不开眼,但是月饼的讲述让我心里直打哆嗦,躺下闭着眼睛,那一幅幅故事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浮现,索性起身洗了把脸,看着墙上的世界地图。

边境线包围的印度,像是一枚熠熠生辉的钻石。

我根本想不到,这个谜一样的国度,这个经济发展极快、人口急剧增长的国度,这个软件业仅次于美国世界排名第二的国度,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四大文明古国之一,这个孔雀王朝、佛教、圣雄甘地、诗人泰戈尔的诞生地,竟然隐藏着无数件诡异的事情……

月饼讲述的事情,有些是他亲身经历的,有些是道听途说。别人根本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遇到这么多别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事情。

也许正如他临睡前所说的那句话:“当你真正接触到最高端的科学的时候,就会发现,你遇到的任何科学现象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在战场打仗的士兵,每天都是枪林弹雨,过着今天不知道明天的生活;在安定繁华城市里生活的人们,只能在电视、电影里看到一星半点战争画面,根本感受不到战争的真实和残酷。真实与虚幻,取决于你是否走进那个不同的世界、是否触碰了不同的东西。就像咱们俩走进了这个世界,自然会见到别人根本见不到、碰不到的事情。”

他说得没错,这就是我们的命!第一章 人血紫檀

佩戴紫檀念珠禁忌:一、不要在睡觉尤其是夫妻同睡的情况下戴念珠或者放在床边。二、用手触摸过葱、蒜、韭菜不要佩戴念珠。三、不要随意触摸其他人的念珠。四、捻念珠的时候,每捻完一串,要将念珠翻转以后再继续捻,不要越过佛头间断的循环捻佛珠。五、佩戴老串念珠,一定要对念珠知根知底,了解来历,否则不要随便佩戴。

另外还要切记一条:如果疏忽带着念珠入睡,清晨起床时一定数清楚念珠在手腕留下的印记。如果是双数,可以放心做事;如果是单数……一

难得周末,帕蒂本想好好睡一觉,但是想到昨天答应了摩拉要去庙里参拜,只好懒洋洋地起床,换上印度的传统服饰纱丽,打了个电话给摩拉。

没想到摩拉从MSN上直接回了一张图片(相对于中国的各种聊天工具,国外的网络互动方式十分贫乏,一般是邮箱或者MSN),是她和一个男子在纳拉因庙的合影,还附了一句话:“快来,等你。”

帕蒂心里有些不高兴,既然是和男人约会,为什么还要叫上她?不过既然衣服都换好了,也只好去一趟。

帕蒂站在黄色车身绿色顶棚的三轮出租车前,和又黑又胖的司机讨价还价半天,才商议好了去纳拉因庙需要用多少卢比。

在新德里,由于地铁的覆盖范围有限,导致这种加天然气成本极低的三轮出租车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司机漫天要价、不用计程器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还好帕蒂经常坐三轮出租车,懂得如何同司机讨价还价,再加上人长得又漂亮,倒也很少被坑钱。

坐上车,上下颠簸的三轮车让帕蒂没吃早饭的肠胃有些不舒服,司机泛着黄渍的白衬衣散发着腐肉似的汗臭味,顺着风顶进鼻子,更让她觉得恶心。

她摘下戴在手腕上的紫檀念珠,十八颗圆滚滚的珠子颜色深紫,入手沉甸,每颗珠子都裹着层油亮的包浆,一看就知道盘了很多年头。帕蒂默念着经文,手里转动着念珠,心里宁静舒服了许多。

司机透过后视镜偷偷瞄着帕蒂,发现她目光呆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司机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悄悄地拐了个弯,转进一条阴暗的胡同。

他根本不知道,坐在车中的帕蒂,从玻璃中看到了奇怪的影像!

肮脏的车玻璃映出帕蒂美丽的脸庞,渐渐地,玻璃中的人像模糊起来,幻化成一张木椅,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拿着一串紫檀念珠,由手心至手背方向反转着……

如同她在表演前生那场从未谢幕的电影……二

2400年前,孔雀王朝,喜马拉雅山南麓。“帕蒂,爸爸今天要上山寻找紫檀木,三四天就能回来,你在家照顾好奶奶。佛祖保佑这次也能找到!”父亲察德紧了紧背囊,往布褡里塞着烤饼。

帕蒂漫不经心答应着,趴在窗户望见父亲出了屋子蹲在奶奶身边,亲吻着她的手背,奶奶抚摸着父亲的头发,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话,又继续转动着紫檀念珠。

父亲背影越来越远,终于转过山角,帕蒂心里欢呼,厌恶地瞪着坐在木椅上的奶奶,蹑手蹑脚往外走去。“帕蒂,你做什么去?”奶奶抬起头问道。

帕蒂瞥着奶奶死鱼肚颜色的眼珠,假装欢喜:“奶奶,我去摘些果子给您吃。”心里却骂道:老不死的,眼睛瞎了,耳朵还这么好用!“帕蒂是个好孩子,早去早回。”奶奶咧嘴笑着,皱纹如同无数条粗大的蚯蚓堆积着,嘴里仅有的几颗牙齿长满恶心的黄渍。“奶奶也要照顾好自己哦。”帕蒂松了口气,头也不回的跑了。“帕蒂是个好孩子,愿佛祖保佑她。”奶奶轻声念叨着,空洞的眼神凝望着远方,叹了口气,继续念经,转动紫檀念珠。

山间满是不知名的野花,帕蒂摘了一朵别进乌黑的头发,对着清澈的溪水照着,满意的拍拍胸口,唱着歌向山顶走去。

站在山顶,俯视着山坳里残破不堪的村庄,帕蒂有些失落。凭她的美貌、歌声、舞技,完全可以被选成王城侍奉达官贵人,在孔雀王城过上锦衣玉帛的生活。可她偏偏出生于印度四种姓中最低贱的首陀罗,只能从事农耕渔猎这样的低贱工作,而这个村落里的所有人,更是世代受到奴役,成为首陀罗中命运最悲惨的采木工。

孔雀王朝的君主无忧阿育王潜心佛教,大兴土木,建造佛塔,被称为“佛祖血木”的紫檀木更是成了皇室、寺庙必用木材。传说中佛祖生于无忧树下,悟在菩提树旁,终生苦修布道。途径老山时,折了一根树枝做为拐棍,却发现树枝淌出鲜血般的汁液,佛祖长叹道:“我生于木悟于木,却在劳累时折木而休,忘记草木皆有灵性,苦修之心还不够坚定啊。”

话音刚落,手中拐棍化作一条青龙,腾云而飞,成为佛祖护法,在空中盘旋,片刻不离佛祖左右。所以紫檀木又称为“青龙木”。

紫檀木生长周期极为缓慢,百年才长粗食指长度,千年可长成手掌粗细,再加上树干扭曲很少平直,空洞极多,所以又有“十檀九空”的说法,可想而知采集有多困难。

经过大量的砍伐,紫檀木几乎已经绝迹,伐木工每次进山,带回来的往往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小料。如果不能按时交上木材,就会被官兵抓走。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据说是被发配到正在建造的寺庙当了奴役,快被累死时就被活生生糊上泥土,封了六感制成雕像,固定在墙壁,死后的鬼魂生生世世侍奉寺庙……三

帕蒂想到奶奶手中那串紫檀念珠,越来越厌恶父亲的愚蠢。只要交上念珠,就可以摆脱首陀罗的种姓,被赐予可以从事商业的第三种姓吠舍,过上舒适的生活。

但是父亲宁可冒着被山中瘴气、猛兽、沼泽夺去生命,采集不到紫檀木被抓走的危险,也从来没有打过奶奶手中念珠的主意。“难道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比我还要重要么?”帕蒂越想越生气,“最好的食物给她吃,最好的房间给她睡,而我只能睡在柴房吃她剩下的饭菜,如果妈妈活着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帕蒂的妈妈生她时死于难产,所以她从小就被视为不详之人,一起长大的小孩更是追在她身后嘲笑着:“恶鬼投胎,害死了母亲。”“等我摆脱了首陀罗的种姓,看你们再怎么嘲笑我!”帕蒂对着山谷大声喊道。“帕蒂,我来了!”罗山举着手中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气喘吁吁爬上了山顶。

帕蒂皱着眉头:“怎么这么久?”

罗山举起皮囊“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抹着嘴角憨笑着:“虽然用黄连木冒充紫檀木,也要做得和真的一样才好。”

接过黄连木制成的珠子,帕蒂放到鼻端闻了闻,又掂了掂重量,满意的塞进怀里。罗山死死盯着帕蒂高耸的胸部,咽着口水,呼吸急促起来。“不要着急嘛。”帕蒂媚笑着眨了眨眼睛,“那边有个山洞,我们进去吧。对了,上山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烤饼,吃饱了才有力气哦。”

罗山接过烤饼,几乎没有嚼就囫囵咽进肚子里,噎得满脸通红,伸长了脖子灌了几口水,才缓过劲儿。“帕蒂,等你嫁给我,咱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我是恶鬼投胎,害死了母亲,你敢娶我么?”“那时候不懂事,你这么漂亮,谁都想娶你啊。”“可是你能忍受嫁给你前三夜我必须要和比咱们高贵的三大种姓的男人睡觉么?”

罗山沉默了。虽然印度四大种姓之间严禁通婚,但是作为最低贱的首陀罗,不仅在地位上世代被奴役,女子在婚嫁时要把身体献给当地的婆罗门、刹帝利,吠舍三大种姓中最有权势的人,被恩宠后的第二天早晨要喝一碗香炉灰,净化后的身体才可以出嫁。“你忍受不了对么?”帕蒂直勾勾的盯着罗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只要我们能做出鸡血紫檀,就可以摆脱首陀罗的种姓。”罗山慌忙摆着手,“你的父亲是最好的木工,听说他掌握着怎么把黄连木做成鸡血紫檀的秘密。”

帕蒂再没说话,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山洞前。正午的气温异常炎热,黑幽幽的洞中却漂出阴冷的气息,夹杂着什么动物腐烂后腥臭气味。“帕蒂,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可能是看上去有些恐怖山洞带来的紧张感,罗山只觉得胃部抽搐剧痛,“这一年村里失踪了十七个年轻人了,老人们说山上有女鬼化成漂亮女人勾引年轻男人,吸他们的阳气修炼。要不我们下山吧?”“是么?你真的相信有女鬼?”帕蒂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头发,“就像你们小时候欺负我的时候相信我是恶鬼一样么?”

罗山只觉得胃部越来越疼,肠子如同刀割似的寸寸断裂,额头涌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终于忍受不住,跪在草地里,双手深深抠进泥土里,痛苦地哀嚎着。

帕蒂从腰间摸出一把半圆形的弯刀,附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低声说着:“我就是那个女鬼。”

弯刀划开他的后腰,冰冷的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迸出的鲜血溅满帕蒂的脸,密密麻麻的血点如同烤红的芝麻粘在脸上,看上去异常恐怖!

罗山张嘴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全身已经没有知觉,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帕蒂伸手探进后腰的伤口,“叽里咕噜”的搅动着,拽出了一坨粉红色豌豆形状,微微搏动的东西。“黄连木必须要放在人的肾脏里,才可以做出以假乱真的鸡血紫檀,这是父亲喝醉时告诉我的,不过这只能骗骗瞎子和外行。”帕蒂用弯刀划开罗山的肾脏,殷红的鲜血缓缓涌出。她把黄连木珠蘸满鲜血,注视着血液渗进木纹,才将木珠放入肾脏塞进罗山体内,“替我把这颗木珠养好。”

罗山的目光已经迷离,黑色的眼仁渐渐上翻,脸上铺了一层死人才有的灰白色。

帕蒂抓了一把野草擦着双手的鲜血,吃力地拖着罗山的尸体拽进山洞。四

洞中,蜡油状的尸体融化在一起,形成一大坨烂肉糊糊,只有几条残缺的手骨脚骨支楞在肉糊里。无数条白色的蛆虫在肉糊里钻来挤去,发出密集的“咕叽咕叽”声。

帕蒂把罗山的尸体丢进尸肉堆里,又从一具刚刚腐烂的尸体里费力的掏着,蛆虫很快爬满了她的胳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手抽出,掌心里是一枚红的近乎紫黑色的珠子。“如果不是首陀罗不能伤害自己的亲人,我也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不过你们这些欺负我,骂我恶鬼的人,也确实该死。”帕蒂用弯刀刮着手臂上的蛆虫,锋利的刀刃划破虫身,淌出粘稠的白液,“曼陀罗花制造的麻醉剂确实好用。罗山,就好好陪着他们死在这里吧。”

洞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熏得帕蒂有些头晕。恍惚间,她好像看见罗山睁开了血红的左眼。“咕噜”,巨大的气泡从尸肉糊糊里冒出,顶出一颗巨大的眼珠,颤巍巍的漂着,又慢慢陷了下去。

自从知道如何用黄连木制作鸡血紫檀后,她就开始色诱村中少年,实施这个计划。第一次杀死的少年叫茹可,她几乎要把胃吐了出来。杀的人越多,她反而越平静,心头还隐隐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可是这次,帕蒂忍不住没来由的害怕,打了个哆嗦,匆忙向洞外跑去。“帕蒂,你会受报应的!”山洞里似乎传来了罗山怨恨的嘶吼。

出了山洞,帕蒂拔着野草擦拭着鲜血,忽然看到罗山刚才死去的地方,画着几个稀奇古怪的符号。

首陀罗是没有资格学习文字的,更何况印度有数不清的文字体系和几百种方言,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那是古梵文写成的——“报应”!

下山的路上,帕蒂一直在想老辈留下来的说法:左眼变红的尸体,会化作冤鬼。五

几天后,父亲从山中采木归来,虽然只有核桃大小的紫檀木小料,不过也足够这半年不用再进山了。也许是因为最近上交的木料越来越少,有几家没有采到的男人被官兵骑着马拴着绕圈拖拽,圈中央是绑在木桩上的妻儿。几个士兵把一头削尖的粗大木头从她们天灵盖刺入,用木锤一点点砸夯,木头渐渐没入身体,沾着各种颜色的体液从下体刺出,牢牢钉在地上……

没有人敢阻止,也没有人敢反抗,围观的村民麻木的看着,祈祷下次进山能够采到最好的木料。至于罗山的失踪,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不是什么女鬼勾引男人,而是为了活命逃跑了。“帕蒂,这几天你的奶奶起色好了很多,多亏你的照顾。”父亲喝着印度特有的姜茶,不冷不热的说着。

奶奶依旧在那棵老树下坐着椅子,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转着念珠。

帕蒂背过身假装收拾东西,尽量掩饰着对奶奶的厌恶。“放心好了,只要有我活着一天,就能交上木料,你和奶奶都不会有事情。”父亲伸了个懒腰,望向母亲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亲情,“母亲把我养这么大,教会我采木,她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们更要尽好孝道。老人身体安康,是晚辈的福气。母亲说了,等她死后,就把那串紫檀念珠传给你。”

帕蒂唯唯诺诺的应允着,心里却骂道:“你什么时候用这么温暖的目光看过我!”“帕蒂,有些事情,我是不能告诉你的。”父亲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帕蒂随口应着,把皮囊里灌满了水,向外走去:“我去给奶奶采些野果。”“去吧!”父亲赞许的笑着。“帕蒂是个好孩子。”奶奶空荡荡的眼中满是慈祥的笑意。

来到山洞前,罗山留下的几个奇怪符号早已不见,帕蒂略略松了口气,在头发上别了一根驱邪的艾草,硬着头皮钻进了洞中。

今天,正是最后一颗黄连木养成鸡血紫檀的日子。

整整十八颗,和奶奶手中的念珠数是一样的。“奶奶,父亲,虽然我恨你们,但是我不会害你们。我只想得到那串紫檀念珠,换取更尊贵的种姓身份。妈妈,保佑我吧。”出了山洞,血淋淋沾满尸液尸虫的帕蒂虔诚的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对着雄伟的喜马拉雅山默默祈祷着。六

夜晚,帕蒂做了几道咖喱饭菜,奶奶和父亲吃得赞不绝口,又忍不住喝了几杯帕蒂酿制的果酒,不多时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帕蒂蹑手蹑脚摸进奶奶的屋子,苍白的月光笼着奶奶枯瘦的身体,如同一具腐朽的干尸,可是偏偏还死不了。她轻轻褪下奶奶手腕上的紫檀念珠,换上了黄连木制成的假念珠……

清晨,奶奶醒来,习惯性地摸着紫檀念珠,忽然全身抖了一下,苦笑着:“帕蒂是个好孩子。”

几声鸡鸣,薄雾在村庄上空悠然漂浮,炊烟冉冉,被钉在广场上的人柱如同麦田里的稻草人,死气沉沉的注视着破败的村庄。“帕蒂!帕蒂!”父亲使劲砸着门,声音中透着哭腔,“你的奶奶……”

作为最低贱的首陀罗,死后是不能在圣洁的恒河中水葬,只能抛到山顶任由山鹰啄食,实行天葬。

天葬之前,亲人子女要诵经三天三夜,为亡者超度。葬礼很简单,村里的人在灵前诵着经文,祈祷来生转世不再转世轮回到首陀罗种姓,便纷纷告辞了。深夜时,灵堂里只剩下被麻布覆盖的尸体,还有跪在灵堂里的父女俩。

父亲哭了一整天,眼睛肿成了两条缝。帕蒂心里虽然后悔难过,但是很快就自我安慰的想:“奶奶早该死了,脱离苦海,往生极乐。还给我留下了念珠。早知道这样,就不用费这么多力气制作假的紫檀念珠了。”

父亲哽咽着,沙哑着嗓子:“帕蒂,我给你讲一件事。”“从我的曾祖父那一辈开始,就知道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秘密。黄连木制成的珠子,缝进活人后腰,靠近肾脏的位置整整十个月,可以制成最名贵的‘佛血小叶紫檀’,取出后刮木花放在白酒中,木花立刻散入酒中变成粉红色,酒变得粘稠,倾倒时能连成线。如果放入死人的肾脏里,只能制成以假乱真的鸡血紫檀……我记得有一次喝酒时和你说过。”

帕蒂僵硬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寻思父亲说这件事的用意何在?难道父亲已经知道自己所作的事情了?想到这里,她悄悄把弯刀别在腰后……

父亲没有注意帕蒂的举动,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所以,家族世代都在培养‘佛血小叶紫檀’,到了我和你母亲这一代,整整培养了十八颗。只要把这些珠子串起来制成佛珠上交到孔雀王城,就可以摆脱首陀罗的低贱种姓,这是家族历代追求的目标。”“但是出现了一个意外。你母亲在体内种上黄连木珠的时候,恰恰怀上了你。我不懂这里面的原因,可是你和黄连木珠都是靠她身体的精血养成,我曾经劝过她把你打掉,只要连喝三天香炉灰就可以。她却说你和木珠同时孕养,这不是巧合,你一定是佛祖赐予的至宝,坚持要把你生下来。我拗不过她,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把你留下了。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对不起你。”

帕蒂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张着嘴,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一段离奇的身世。“可是你的母亲却日渐消瘦,到了临盆时,已经瘦得像具骷髅,根本生不出你。我急的一点办法没有,你母亲突然对我说,她实在太渴了,想喝点井水。我昏了头,急忙出去打水,回来时听到屋子里有婴儿的啼哭,我高兴的冲进屋子,却……却……”

父亲嘴唇哆嗦着,双眼瞪着房顶,仿佛在回忆多年前恐怖的一幕,许久才说道:“床边掉了一把沾满血的猎刀,你的母亲把自己的肚子剖开,取出了你。呵呵,她的表情很安详,很快乐,我从未见到她有这么快乐的时候。你在她的怀里,用力咂着她干瘪的乳房,手里拿着那颗木珠。”“我以为你是恶鬼投胎,把母亲养在体内的木珠扣了出来,悲怒之下想摔死你!这时你的奶奶赶过来,拦住了我。我这才发现,你的母亲后腰上,还有一道刀口。她知道自己活不了,把你和木珠都取了出来。”“那个场面实在是太恐怖,但是却很温暖。帕蒂,你能体会到么?”

此时帕蒂已经泪流满面,缓缓地瘫坐在地上,压抑着声音抽泣着。“你的命,是你的母亲和奶奶一起救下来的。可是你实在太瘦小了,身体很虚弱,眼看着活不了几天。奶奶把十六颗木珠穿成佛珠,天天为你诵经,你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她从此天天转着念珠诵经,据说每转十万八千传,就能给你增寿一天。我曾经好几次动过把佛珠上交换取吠舍种姓的念头,都被她制止了。她说你是佛祖赐予的至宝,又是你的母亲用生命换回来的,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算是最低贱的首陀罗种姓又有什么关系?”“你的名字——帕蒂,是奶奶给你取的。在咱们的故乡,这两个字的意思是‘宝贝’。这串念珠在她生前就说过传给你。带着念珠找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去换取吠舍种姓吧,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不用管我……”

父亲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走出灵堂:“我这辈子就在这里陪着她们俩。念珠就在你的奶奶的手腕上,自己取下来吧。”七

夜已深,冰冷的夜风从山上吹来,浸透了帕蒂全身的血液。父亲在屋外发出长长的叹息,帕蒂看着扶着一层白布的奶奶尸体,心头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着。“母亲,奶奶,你们为了我这么做,不值得。”帕蒂咬着嘴唇,几缕鲜血顺着嘴角流出,“父亲,我对不起你。”

她从怀中掏出了那串浸蘸着历代家族鲜血的“佛血小叶紫檀”念珠,在昏黄的油灯中,厚厚一层包浆的念珠如同十六颗血红的玛瑙,在手中烁烁生辉。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油灯恍惚不定,她慢慢走近奶奶的尸体,跳忽的影子倒映在尸布上,就像奶奶没有死,正在尸布里挣扎着。“奶奶,这串念珠,我承不起,我把它还给您。”帕蒂把念珠放在掌心,双手合十,虔诚的默念着佛号,掀开尸布,抬起奶奶已经僵硬的手臂,取下了那串假的黄连木念珠。

突然,奶奶枯瘦的手猛地伸出,举在帕蒂面前,似乎在等着戴上紫檀念珠!

帕蒂“啊”的一声惊叫,向后躲去!慌乱间念珠落在尸布上,那只手机械的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念珠,居然又开始转动念珠,而且转的飞快!

只不过,这一次是由手心向手背反着转的!

帕蒂觉得腰间一阵刺痛,伸手一摸,潮湿的热血正不停地涌出。在她刚才后退撞到墙上时,别在腰间的弯刀刺入了她的肾脏。“报应……”帕蒂凄然笑着,呕出几口鲜血,闭上了美丽的眼睛……八“咣当!”三轮车剧烈颠簸,帕蒂的脑袋撞到车篷,隐隐作疼。“对不起,小姐,前面堵路,我们从贫民窟小道拐过去可以么?”司机踩着油门加快了车速。

帕蒂揉着脑袋,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她怔怔地盯着车玻璃,再没有出现刚才那段奇怪的影像。难道是幻觉?可是幻觉怎么会这么真实?她把那串紫檀念珠戴回手腕,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

贫民窟街道上方蜘蛛网般的电线网,只穿着肮脏内裤、全身满是泥垢、踩在泥水里打闹的孩子,随地小便的男人,在垃圾堆里寻找食物的乞丐,呈现着城市最肮脏丑陋的另一面。帕蒂这才彻底清醒了,整理着挡着脸的纱巾,心里有点担心,有些后悔刚才恍惚中没有阻止司机进入贫民窟。

新德里的新闻里总是不缺少女人在贫民窟被性侵的报道,最终结果多数是不了了之。久而久之,男人们越来越猖獗,似乎生命的乐趣就在于猎寻单身女子,而新德里则成了女人谈之色变的恐怖之地。

三轮车一个急速侧拐,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泥水甩到墙上,像是某种恶心的体液。“吱嘎!”车子急停,帕蒂的前额又撞到玻璃上,疼得厉害。更让她惊恐的是,这是一条死胡同!

墙角蹲着四五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油腻肮脏的头发里爬着几只绿豆蝇,见到帕蒂,几个人眼睛一亮,缓缓起身,伸出暗红色的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厚厚的舌苔在嘴角残留着黄色的渣子。

帕蒂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

最让女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即将发生在她的身上。

司机打了个呼哨,那几个流浪汉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卢布,塞到司机手里。司机舔了舔手指认真数着,哈哈一笑,溜达到胡同口,倚着墙抽烟。

流浪汉们围着三轮车,脸紧紧贴在玻璃上,像是在观赏笼子里的小动物,扭曲变形的脸像是糊在玻璃上的一张人皮,淫邪的眼神分明在告诉帕蒂:“你是我们的。”

帕蒂只觉得阵阵晕眩,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内脏缩在一起,根本无法呼吸。慌乱间她把车门反锁,打开包四处找手机,化妆品、钥匙、镜子“噼里啪啦”掉在车里。“嘣!”反锁的插销被拽断,车门打开,流浪汉们悠闲地解着裤腰带。

远处,司机喊了一声:“修车门的钱要单独算!”

一只手伸进车子,抓住帕蒂褐色的小腿,留下几道肮脏的指印,用力向外拖。帕蒂死死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仍在包里摸手机,双腿乱蹬。流浪汉抓住她的双腿,用力向外一拽,帕蒂被横空拖出,后脑撞在地上,眼前一黑。隐约中,左手腕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脱落了。

手机从包里掉出,屏幕一亮,来了一条短信:帕蒂,千万别上三轮车……摩拉。九

帕蒂坐在纳拉因庙旁的快餐店,要了一份咖喱鸡,喝着姜茶(用红茶、姜、奶一起煮的茶,味道极好,有兴趣去印度的朋友千万不可错过),心里有些不高兴。

好不容易挤地铁到了纳拉因庙,结果摩拉却联系不上了。手机是关机状态,约好见面的餐馆也没有人,帕蒂又怕四处乱找错过了摩拉来餐馆,只好忍着不快等着。

更让她觉得丧气的是,祖传的紫檀念珠不见了,左手腕上只留下一串昨晚睡觉没有把念珠摘下压出来的印子。“可能是洗澡的时候摘下来了。”帕蒂自我安慰道。

这几年由于紫檀木、黄花梨这些名贵木材在中国被炒得价格飙升,产木材的山里面突然多了数不清的砍伐者,几乎在一夜之间,树被砍了个干净。奇货可居,帕蒂那串由18颗小叶紫檀串成的念珠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更何况在穿绳连接处还有一颗老三眼天珠做的佛头,更让这串紫檀念珠身价倍增。

每次摩拉见到这串珠子,都眼睛放光,嚷嚷着要借去戴几天。虽然两人关系很好,但是帕蒂牢牢记着祖母临终前把念珠交给她时交代的那句话:“有灵性的东西戴在身上,就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绝对不能丢失,也不能给别人,那样就等于把命交了出去。”

等了半个多小时,摩拉的手机依然没有开,帕蒂再也没有耐心,想到她或许是和那个陌生男人逛街或者干别的去了,心里微微有些酸意。

结了账,匆匆喝完剩下的半杯姜茶,帕蒂出了快餐店,店门口匍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额头压着手背,乱蓬蓬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背上几个留着脓水的烂疮还没长出肉芽,苍蝇乱飞。“不知道会不会长出蛆。”帕蒂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还是从钱包里掏出卢布,塞进乞丐手里。

尽管很小心,帕蒂的手还是碰到乞丐的手,一股冰冷的寒意让帕蒂又收回了钱。

乞丐已经死了。

在乞丐几乎成为独特文化标志的印度,无家可归的乞丐横死街头不是什么新闻,随时都会像垃圾被拖进运尸车送去火化,不过也听说有些人会偷抓乞丐,摘除有用的器官进行非法交易。“给了死人的钱再收回,可是要受到诅咒的啊。”有人冷冰冰地说道。

帕蒂心里一惊,发现人群中站着一个赤裸上身、穿着红色长裤的印度教徒。“既然已经收回,再放下也是无用。”教徒双手合十,隐入人群中,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

帕蒂揉了揉眼睛,发现一件诡异的事情。当她揉左眼的时候,教徒和死去的乞丐都不见了。然而当她睁开左眼,依稀能从人群中看到教徒的身影,乞丐的尸体依然在。

还有一件事情更让她觉得无法理解,似乎除了她,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尸体。有两个外国游客拿着单反相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一般有说有笑踩着尸体走了过去。一个小孩掉了颗糖,落在尸体里突然不见了,孩子跑过来把手探进尸体,摸出那颗糖放进嘴里……

尽管天气炎热,帕蒂却觉得全身冰冷。她机械地睁闭着左眼,睁开,双眼中尸体在;闭上,右眼中尸体消失。

她想到了家乡流传已久的传说:作为印度最神圣的动物——牛,左眼是能看到灵魂的。如果人的左眼能看到灵魂,则是受到了恶鬼的诅咒。“难道是因为刚才的钱?”帕蒂神经质地哆嗦着,把钱往地上一扔,急匆匆跑出纳拉因庙的广场,匆匆拦了辆三轮出租车,没有谈价钱,说了住址就催促着司机快开。

黑胖的司机身穿泛着汗渍的白衬衣,踩下油门“突突”地发动了车子。

狭小的空间让帕蒂有了点安全感,她紧紧蜷缩在车厢里。刚才恐怖的一幕让她仍然无法释怀,眼神散乱地四处张望。忽然,三轮车下坡前倾,从座位底下骨碌碌滚出一样东西!十

一颗颗圆滚滚的珠子虽然沾满泥垢,但仍掩不住紫檀特有的光泽,作为华盖的三眼天珠,更是透着血一样的殷红。

是她的紫檀念珠!

帕蒂怔怔地望着脚下的念珠,一连串的诡异事件让她根本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手腕上残留的念珠印痕,更让她无法相信,念珠怎么会在三轮车里出现。

帕蒂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念珠,根本没有发现司机不知不觉已经把三轮车拐进了贫民窟。狭窄的街道和昏暗的光线完全没有引起帕蒂的注意,她只是不停地睁开左眼又闭上,眉毛不受控制地跳动,把额头的皮肤挤出了汉字的“三”。

司机通过反光镜偷偷观察有些神经质的帕蒂,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挂在嘴角。他单手扶着车把,从兜里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好货,备钱,即到。

发完短信看向后视镜,他发现身着昂贵纱丽的女乘客摘下了面纱,把一串紫檀念珠凑在鼻端闻着。随即女乘客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望向车外,脸色苍白,青紫的嘴唇牵扯着嘴角,不停地抽搐,好像正在经历无比恐怖的事情。

笔直的鼻梁,丰厚圆润的嘴唇,微微翘起的下巴将脸廓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修长的脖颈上长着一颗不显眼的红色小痣!

突然,司机眼睛睁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眼球里瞬间爬满蜘蛛网般的血丝,整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张开嘴喊出了一连串无规则的“啊啊”声。

他猛地踩下刹车,帕蒂猝不及防,额头撞到前挡玻璃上,头发披散着挡了半边脸。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多少清醒了一些,捂着额头向车外看去。

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贫民窟?

她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发现司机已经下了车,指着她跌跌撞撞地后退,一脚踩进泥坑里,整个人后仰着坐在地上,却顾不得起身,双腿蹬地,不停向后退。

帕蒂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全身,没有任何异常,为什么司机见到她的神情如同见了鬼?难道和左眼有关?慌乱间顾不得多想,帕蒂下了车,向司机走去:“怎么了?”“啊!”司机凄惨地叫着,双手捂着脑袋,跌跌撞撞起身,向胡同口跑去,“湿婆神保佑,湿婆神保佑!我有神灵护体,我死不了……死不了……”“嘭!”司机又一次摔倒,脸上沾满了泥水,却依然双手抓着地向前爬,指甲抠着坚硬的地面,流出了鲜血。

帕蒂这才发现幽静的胡同没有其他人,堆得如同小山的垃圾散发出腐败的臭气,隐隐还闻到了一丝丝血腥味。站在胡同里,看着如同疯子般的司机扭动着肥硕的身体,像蛆虫一样爬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忽然,她看到垃圾堆顶端一团团卫生纸像喷泉一样翻涌,不停地向两边滑落,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垃圾堆里爬出。

一个捏扁的牛奶盒子从垃圾顶端掉出,紧接着,一只手,猛地伸出!手指在垃圾上四处摸索,烂成黑褐色的腐败皮肉上爬满了白色的尸虫,长长的指甲里满是黑色泥垢。手指扳着垃圾边缘,用力撑着,一段指骨从烂肉里横出。终于,那只手抓住了可以使上劲的地方,一团脏兮兮的黑色头发慢慢从垃圾里向外探伸,然后另一只手伸出。

黑色长发下的脑袋也探出,头发紧紧地覆盖在那张脸上,帕蒂看到了骇异的一幕:从垃圾探出的那个人头,虽然隔着头发,但仍然能看到眼睛已经被挖掉,鼻子的位置是两个黑漆漆的孔洞,整张脸已经完全腐烂,像被踩踏的烂泥一样坑坑洼洼。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帕蒂牙齿不停地打战,因为她看到了更惊悚的一幕!

腐尸的手腕上,缠着一串紫檀念珠,和她手里的念珠一模一样!十一“帕蒂,是你吗?你能看见我对吗?”腐尸抬起头,茫然地四处张望,脖子“咯噔咯噔”直响,“我是摩拉啊。”

摩拉?帕蒂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恐惧,拼命地撕扯着头发,尖叫着向外跑去。

裹身纱丽因为步伐过大被扯裂大半幅,露出浑圆性感的大腿、纤细的腰肢。胡同口急匆匆走来几个流浪汉,看到跑过来的帕蒂,哈哈一笑,并排拦住她的去路。帕蒂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流浪汉们忽然中了邪似的喊着,歪歪倒倒地向两旁让开一条路,直到帕蒂跑过去,这些人依然在不停地狂叫,有的抓着衣服撕扯起来,有的使劲捶着脑袋……

他们嘴里都在不停地念着一句话:“湿婆神保佑……”

帕蒂几乎要疯掉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有几个流浪汉挡住她的路又让开,在她的眼中,遍地都是腐败爬动的尸体,甚至连电线杆上,都悬挂着一个吊死的人,晃晃悠悠地飘荡在空中,垂着头,对帕蒂说:“你能看见我吗?救救我!”

这一切,都是她的左眼带来的世界!

她终于想明白了这点,把左眼闭上,世界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剧烈的奔跑让她体力透支,大口地喘着气,忽然想到可能会有很多腐尸就在她身旁,向她爬着求救,她又忍不住全身打哆嗦,想睁开左眼!

这种矛盾的心理状态让她恨不得把左眼抠掉,手里的紫檀念珠沾满了汗水,想到祖母曾经说过紫檀念珠可以保护她,她急忙把汗津津的念珠缠在手上,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

她努力不去回忆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三轮出租车是再也不敢坐了,只好挤上地铁。

奇怪的是,平常拥挤的地铁,在她上去后,所有人都惊恐地避让,周围两米没有一个人,如同被诅咒的空间,无人敢进入。她看了看沾满泥水的小腿和扯裂纱丽里半裸的身体,心里一阵苦笑。看来乘客们不是把她当作疯子就是当作刚被强奸的女人了。在印度,被强奸的女人是不洁的、受到诅咒的象征,靠近这种人会把厄运带到自己身上。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看到帕蒂纷纷避让的人群中,挤上来一个中国少年。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干净的白衬衣,细细碎碎的长发半遮着眼睛,与满是咖喱和汗臭味的车厢格格不入。

中国少年看到帕蒂,奇怪地“咦”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把目光停留在帕蒂性感的腰上,神色更加诧异。

尽管帕蒂不想去回忆,但她满脑子都是刚才所经历的画面,左眼闭得久了,眼肌酸痛,不停地哆嗦,马上就要不受控制地睁开。帕蒂死死捂着左眼,中国少年看到她手上的紫檀念珠,表情更加奇怪。

平时速度飞快的地铁今天好像特别缓慢,不知道过了多久,到了一个站台,帕蒂急匆匆挤下车,出了地铁站,向一栋住宅楼跑去。

在她身后不远处,中国少年远远站着,像是明白了什么,摸了摸鼻子,跟了过去。十二

门居然是虚掩的,帕蒂手放在门上,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在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她不但没有疯掉,也没有被吓死,而且在她的意识里,是要回家的!

但是她现在站的地方,是摩拉家!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指引着她,一定要来到这里。

推开门会发生什么?帕蒂不知道。犹豫了很久,她咬了咬牙,终于推门进屋。

一星期前,她和摩拉结伴看了场电影,时间太晚就在摩拉家睡了。记得摩拉给她拿出了一双红色拖鞋,现在那双拖鞋还在门口放着,上面一层细细的白灰表明许久没有人穿过。

屋子里的摆设和一星期前完全一样,连桌子上的咖喱外卖都没有收拾,早就变成干硬黑乎乎的一坨。卧室的门敞开着,被子散落在地上,床上躺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

摩拉和那个陌生男子。“帕蒂,你来了吗?”摩拉忽然幽幽地问道。

一时间,帕蒂觉得心里很轻松,像是在外许久的孩子回到了温暖的家里,宁静而舒适。

她感觉不到一丝恐惧惊慌,心里面好像有另外一个人,在对她说:一切都结束了。

她安静地看着摩拉,笑了。“你在垃圾堆里看到我了吗?”摩拉赤裸着走到帕蒂身边,轻轻地拥抱她,吻着她的脸颊。

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气息。“看到了。”“那你看到你自己了吗?”“没有。”“跟我来吧。”

摩拉牵着帕蒂的手,把她带到床边,拉着她躺在床上。陌生男子似乎在熟睡,只是胸口没有一丝起伏。“我们已经死了,你知道吗?”摩拉抚摸着帕蒂的腰。

帕蒂觉得腰部传来一阵疼痛:“什么?我们已经死了?”“是的!”摩拉笑了笑,“死一个星期了。其实,我不认识你。”“摩拉,你说什么呢?我认识你啊!”帕蒂的神智越来越模糊。“因为你是他,我最爱的人,罗山。”摩拉用力地拥抱帕蒂,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可是他背叛了我。你愿意让我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吗?”“嗯。”帕蒂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闭上了。摩拉的声音就在耳边,听起来却特别遥远。

好累啊!也许,该休息了。十三“罗山,一会儿咱们怎么回家啊?”尽管摩拉戴着面纱,可是罗山依然能看到她嘟起的性感小嘴。“坐出租三轮车吧。”罗山满不在乎地说,“今晚就住你家好不好?”“昨晚你把我累坏了,今天还要住我家,一天到晚就想着那点事情。”摩拉嘴上这么说,却依偎在罗山怀里,“最近轮奸的事情经常发生,出租三轮车不安全呢。”“有我在你怕什么。”罗山拍了拍胸膛,“打架也很勇猛的。”

谈好价钱,上了三轮车,两人开始忘我地拥吻,完全没有注意到三轮车拐进了一条死胡同。“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罗山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眼泪鼻涕沾着泥土糊在脸上。“嘿嘿……放过你们?平时你们高高在上,对我们看都不看一眼,你觉得我们会同意吗?”解着裤腰带的流浪汉嘴角淌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蜷缩在墙角的摩拉。“罗山,保护我好吗?不要扔下我。”摩拉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绝望地哀求着。虽然她已经知道,罗山下一步要做什么。

罗山看了看摩拉,忽然又拼命地磕头:“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也不会报警,放过我一个人好不好?”

摩拉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了。“好啊!”流浪汉已经解开裤子,向摩拉走去,“不过你要亲眼看着我们玩完了,才可以走。”

另外几个流浪汉拿着手术刀,顶在罗山的背上:“不许闭眼。”“好……好……我不闭眼。”英俊的罗山急忙擦了擦眼镜,讨好地说道,“这样可以看得清楚些。”

摩拉没有说一句话,嘴唇已经被咬破,一双愤怒的眼睛瞪着罗山。

罗山在几把刀子的胁迫下,脸上居然挂着一丝变态的期盼,喉结上下滚动着,不停地吞咽唾沫。

一个,又一个,接着又是一个,摩拉已经没有了知觉,像具尸体任流浪汉摆布,最后一个人起身后,对着她狠狠吐了口痰,踹着她的肚子:“真无聊,居然不会反抗!还是昨天那个娘们来劲!”“我可以走了吗?”罗山语气中夹着一丝兴奋,变态的场景完全勾起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变态欲望。“当然可以走了,不过要留下几样东西。”为首的流浪汉晃着手术刀,从破破烂烂的布袋里拖出一个金属保险箱。打开后,散发着医院才会有的味道,还有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我们除了欲望,也需要卢布啊。别害怕,只要你几个器官而已。”流浪汉把手术刀伸向摩拉的眼睛。

月夜,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几个双手沾满人血的流浪汉,正把一团团血淋淋的东西放进瓶子里。“这两具尸体怎么处理?”放风的流浪汉不敢多看这个场面,侧过头问道。虽然经历了很多次,可是他依然忍不住胃里的呕吐感,甚至晚上会做噩梦,梦见这些被摘除器官的人化成厉鬼,豁开他的肚子,把他的器官一样一样取出来,摆在他面前,塞进他嘴里。“和昨天那个叫帕蒂的女人一样埋在垃圾堆里。”为首的流浪汉拎着金属保险箱,“一星期后在这里等我,分钱。可惜了,那个帕蒂年纪轻轻的,肾脏居然长了念珠大小的结石,一分钱卖不出去!”

垃圾堆被扒开,一具肿胀的尸体油光锃亮,圆睁的双眼显示着死前的愤怒。“听说死不瞑目的人会变成鬼。”把风的流浪汉哆嗦着。“茹可,别胡思乱想,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其余几个流浪汉抬着两具尸体,扔进垃圾堆,胡乱地掩埋。

茹可急匆匆地往尸体上堆垃圾,恍惚中,他好像看到帕蒂的左眼,变得血红。肿胀的左手腕上,有一道圆滚滚的印记。

他心中一凛:左眼变红的尸体,会化作冤鬼!十四“所以,我们早就死了对吗?”帕蒂吻着摩拉的额头,“那他是谁?”“我们三个的尸体腐烂在一起,怨气相互纠缠,他就是你,你就是他。你们,也是我。”摩拉凄然地笑着,“你看我的眼睛。”

月光下,帕蒂看到摩拉的眼眶里那双美丽的眼睛,慢慢地萎缩干瘪,像是一块葡萄皮。“摸一下你的腰吧。”摩拉的手从帕蒂腰间拿开,引着她的手摸向肾脏的位置。那里,是一条斜斜划开的刀口。

帕蒂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视力混沌不清,全身轻飘飘的,很舒服。“我们该走了,谢谢你,也对不起你。”摩拉枕着帕蒂的胳膊,“不应该让你一个人承受复仇的恐怖和痛苦。但愿我们的身体,能够得到安葬。否则,只能带着复仇的怨念,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罗山缓缓起身,从嗓子到肚脐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腹腔里空荡荡的,被斩断的血管像根破绳子耷拉着:“摩拉,对不起。”“我曾经是这样信任你。”摩拉闭上了眼睛,嘴角挂着凄凉的笑。

三个人,慢慢地消失了。

床上,散乱的床单皱巴巴的,夹着一层尘土,一串紫檀念珠端端正正地盘放着。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一个清瘦的中国少年默默地站在床前,从嘴里吐出几片艾草,拿起紫檀念珠,默默地看向窗外。“怨念寄附在随身的祖传念珠上复仇。”少年喃喃自语,抬头看向窗外,“我会实现你们的愿望。”

贫民窟,一条用来堆放垃圾的死胡同,垃圾堆忽然着起了冲天大火。

焦油味,塑料燃烧味,奇怪的腐肉味,裹着火团从垃圾堆里窜出的老鼠扬起了火星,依稀看到三具尸融在一起的尸体慢慢燃烧,又迅速被烈火包围。

第二天,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丝毫没有引起贫民窟居民的兴趣,他们都在讨论一件事:居住在这里的胖出租车司机和几个的流浪汉,一夜之间都疯了!

他们不停地抓着身上的肉,直到抠成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血洞,把手伸进腹腔,胡乱搅和。

奇怪的是,他们谁都没有觉得疼痛,只是不停地喊:“恶鬼来了!恶鬼来了!”

最后,这几个疯子死在刚烧完大火的死胡同里,临死前都摆出跪拜匍匐的姿势。他们的左手里,都有一颗从眼睛里抠出的巨大眼球……十五

我翻来覆去不知多久,才脑子乱腾腾地睡着。梦里面全是各种恐怖的场景,直到梦见自己变成尸体,躺在垃圾堆里,身旁全是热腾腾的火焰,才猛然惊醒!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了看四周,是宿舍。我这才放下心来。

月饼还在熟睡,翻了个身,他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串紫檀念珠,透着紫红色的暗光,三眼天珠华盖呈现血红色。他伸手揉了揉鼻子,念珠滑落到手臂上,手腕上赫然留着一串念珠留下的印子!“有些东西可以戴,有些东西不可以戴。”月饼忽然说道,“就像这串念珠,睡觉时一定要摘下来。因为你不知道上面是不是附着它前一个主人的怨气,留下的印记就是怨气的记忆。时间久了,会变成你的记忆,让你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你丫醒了?”我扔给月饼一根烟,不自觉地看着那串念珠。

月饼接过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也是刚醒。别纠结这串念珠了,快倒口水喝。讲了一晚上,渴死我了。”

我摸出一瓶矿泉水,自己喝了一口:“你丫从印度回来也不能装土豪把我当大丫鬟使唤!要喝自己拿!让你说得估计以后我路过垃圾堆心里都有阴影了。”

月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说到水,我倒想起一件事。在印度,水是不能随便喝的。有可能是泡着尸体的恒河水。”

我一口水差点呛进肺里,胃里阵阵翻腾,干呕了半天:“月饼!你积点口德行不行!”“你喝的又不是恒河水。”月饼枕着胳膊悠闲地说,“给你讲讲我在恒河经历的一件事情。”(2009年9月,印度新德里连续一个月发生多起少女遭轮奸杀害丢弃贫民窟垃圾堆事件,警方发现尸体时,均已高度腐烂,奇怪的是身上的器官几乎全被摘除。这些根本无法辨认,无人认领的尸体均送往古吉拉特邦的杜马斯海滩进行火化,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具尸体火化后居然出现了一颗舍利!不过据烧尸工说:“那颗舍利看上去更像是一枚念珠。”

作为生长顶级紫檀木的国度——印度,由于过度砍伐,导致紫檀木彻底绝种,物价堪比黄金。可是在印度境内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原始森林边缘一个小村落,却依然能够每年卖出23.5磅纯种紫檀,让业界同行不得其解。曾经有人对该村落进行了秘密监视,却发现村民们根本不进山采木,监视者将照片发至网络,有网友发现这些半裸的村民,后腰都有一道细长的刀疤……

紫檀木气味芳香,材质致密坚硬,入水即沉,同时是名贵的药材。不仅能安神、宁心,常年将紫檀木放脸部摩擦,还可起到减缓衰老,亮肤去皱的功效。国内某著名论坛曾经有网友发过一个帖子,讲述的是在印度某佛庙请了一串紫檀念珠,每天用念珠摩擦脸部,效果显著,并且每天发自拍照验证效果,一时间引起女网友回帖无数。在第四十九张自拍照发布后,有网友将第一张照片与第四十九张照片做了对比,发现此人脸部起了显著变化,就像是换了另外一张脸!第五十天零点十三分,网友们没有等到自拍照,却等来了楼主一句莫名其妙的回帖:“不要随便请紫檀念珠!”之后再无音讯。没多久,该贴被删除……)第二章 恒河尸水

恒河旅游注意事项:

一、非印度教教徒切勿在恒河内沐浴;

二、午夜切勿在恒河岸边思念死去的亲人;

三、离异、丧偶者最好不要去恒河,如果一定要去,需佩戴紫檀念珠;

四、如果看到恒河浮尸,立刻念诵《金刚经》第二十一品中的“须菩提,汝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有所说法。莫作是念。”

我放下手机,刚刚百度了“恒河”,尤其是点开“恒河浮尸”的图片,看得我连隔夜饭都想吐出来。“这可是印度人心中的‘圣河’啊。”月饼弹着烟灰,“你丫就不能严肃点?”“严肃不起来。”我捶了捶胸口,“看了这些图片,累觉不爱。”

月饼摸了摸鼻子:“在恒河,我听了好几个段子,挺诡异的。有个叫希夫的印度人带着刚满月的儿子去恒河接受‘圣洗’,把孩子从河水中抱出时,孩子居然用流利的英语说自己名叫梅塔,死于2006年。希夫听完这句话,立刻疯了般扔下孩子,冲进恒河,拼命地喝河水,活生生把自己呛死了。”

我听得全身发毛:“这是怎么回事?”“你先听我说完。”月饼微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有个英国游客爱德华看到《世界地理》关于恒河的介绍,兴冲冲报了团来印度。结果到了恒河,却看到河水上漂着牛粪、生活垃圾,还时不时看到浮尸!结果丫对着恒河骂了好几句,跑到小摊位上要了杯姜茶。喝了一杯结账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姜茶为什么这么好喝,老板告诉他,只有纯净的恒河水才能泡出最美味的姜茶,他越想越恶心,把刚喝的姜茶全都吐进了恒河里。“结果第二天早晨,旅游团里不见了爱德华的踪迹,找了半个上午,才发现他吊死在恒河边的树上。而且在他的脚踝处,发现了几道类似人的手指抓过的痕迹。“还有一名美国摄影师威廉姆斯,被印度文化吸引,更折服于恒河的魅力,定居于恒河岸边,娶了当地女子为妻。两年后,妻子身染重病身亡,摄影师悲痛不已,按照妻子的遗愿,把尸体送入恒河。“半年后,他将拍摄的恒河夜景图片拷贝到电脑中,忽然发现,已故的妻子站在河中央对他招手……”

我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你丫快讲讲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月饼简明扼要。

我如同被一拳打中胸口,一口气憋在那里:“月饼!你丫缺德不?”“我也是听说的,没经历过怎么能瞎编。”月饼伸出手,“再说了,我口渴,没心思讲。”

我心说在这儿等着我呢,扔过去一瓶矿泉水:“喝吧!祝你和希夫一样被恒河水呛死。”

月饼忽然怔了怔:“南瓜,如果到了印度,千万不要乱开关于恒河的玩笑!给你讲讲我在恒河碰到的一件事……”一

被红色落日漂染的恒河水如同一条静静流淌的鲜血之河,河面上漂浮着成堆成堆的牛粪,生活垃圾把河水污染得肮脏不堪,穿着朴素纱丽的女子用瓦罐汲着水,赤裸的孩子们在水中嬉戏打闹,黝黑的皮肤沾满映着阳光的水珠。

几个印度人双手合十,对着恒河跪拜,许久才虔诚地掬起一捧河水,缓缓浇在头上。忽然,孩子们指着河面上漂浮的一个东西大声叫嚷,急匆匆跑回岸边,眼中满是惊恐。

跪拜的印度人急忙赶过去,那个东西在河水中打了个转,似乎有意识地向岸边飘来。

那是一具被河水泡得皮肤皲白,淌着黄色体液,头皮脱落了大半,只有几根头发稀稀拉拉贴在颅骨上的浮尸。水中,一群小鱼追逐着尸体,不停啄食,直到尸体靠在岸边,那几个印度人赶过去,小鱼才四散开来。

被河水浸泡久了特有的尸臭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那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拖上岸,嘴里念念有词,四处收集干枯的木柴,堆在尸体上点了把火。还有一个人把尸体被拖上岸时散落的碎肉和肢体拾起,送进火中。

腾腾烈火冒着黑烟,火中传出“吱吱”的炙烤声,腾腾热浪让那几个人黝黑的面孔有些微红,空气中飘着奇怪的香味。肿胀尸体中的水分被瞬间蒸发……

渐渐地,火焰越来越弱,直至熄灭,只留下一堆灰白色的灰烬。几个印度人用木头把没有烧完的骨头敲成碎末,用衣服包裹着,撒进河里。尸灰随着风在河面上铺出一道灰色的条带,又立刻被河水吞没,消失不见。

远处,有个清瘦的中国少年很不理解地看着这一切,摸了摸鼻子,把准备盛装河水的矿泉水瓶子放回背包里。

几个印度人又是一番跪拜,才结伴离开。夜色将近,一时间只剩下中国少年望着宁静的恒河出神。“西尔玛,我知道你在等我。”从树林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人,手里拿着单反相机,茫然地盯着恒河,似乎没有看到中国少年,撞着他的肩膀走过,一直走进恒河中,直到河水及腰才停住,举起相机,不停地摁着快门。

天色已黑,闪光灯的强光在河面划过,劈出一道道残影,隐约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河中钻出。“他在等他的妻子。”少年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少年一惊,转身看去,一个身穿僧侣服装的人正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如果心诚,或许能等到吧。”“您的意思是?”少年问道。“恒河,是世界上最神圣的河。”僧侣缓缓说道,“如果你有兴趣有时间,我慢慢讲给你听。这是一个关于孔雀王朝无忧阿育王的故事。”二

连年战乱使得原本繁华的王舍城破败不堪,结队而过的士兵穿着残破的铠甲,举着锈迹斑斑的武器,如同一群游荡在街头的游魂。就连战象也瘦得肋骨几乎要从躯体里顶出,有气无力地甩着鼻子。

居民们木然地望着军队,紧紧搂着孩子回屋,生怕被强行拉走充军。

城门外走来两个衣衫褴褛僧侣模样的人,满目疮痍的景象让站在后面的僧侣皱着眉头,走在前边的僧侣却单手托钵,面带微笑,如同走在灿烂鲜花丛中。“阿难,你眼中所见悲苦,皆为你所见。若不除目障,难消心中所欲。”托钵僧侣静静站着,“就如同我们乞食至此,纵然无人施舍,也不能为口舌之欲而责怪满城的贫苦之人。”“弟子受教了。”阿难若有所悟,双手合十回道。

两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小孩正在沙土中嬉戏。男孩吸了吸挂在嘴上的鼻涕,专心地堆着小房子。女孩蹲在旁边,满是泥垢的脸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面满含稚气。“考儿,这就是咱们俩将来的房子。”男孩指着地上的宫殿,兴奋地说,“你陪我住在这里好不好?”“马辛德,你又开始做梦啦。”考儿噘着小嘴,“上次你还说咱们能吃上饼呢。”

马辛德挠着后脑勺嘿嘿笑着:“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实现啊。”“我才不信。”考儿赌气地转过身背着手,忽然又转头做了个鬼脸,“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哦。”“哈哈,一定呢。”

托钵僧侣和阿难站在沙堆前,笑眯眯地听着两个孩子童稚的对话。

马辛德看见托钵僧侣行乞,捧了一把细沙,放进托钵里说:“喏,这是麦面,送给你。”

托钵僧侣点头,微微一笑,施施然走了。“马辛德,你怎么可以对僧侣不敬呢?”考儿气得直跺脚。“我施舍的确实是麦面啊。”马辛德一本正经地说。“他给您沙土,你为什么要微笑接受呢?”阿难有些不解。

托钵僧侣食指探入钵中,在细沙上画了个人脸:“阿难,你有所不知,这个小孩以麦面供养我,在我灭度后一百年,他将转世于巴连邑统领一方,为转轮王,姓孔雀,名阿育,以正法治化国家,还要广布我的舍利,造八万四千塔,安乐无量众生,所以我笑。只是……”

托钵僧侣话音未落,军队里突然出现了骚动。随着驯奴的大声吆喝,一只瘦骨嶙峋的战象疯了般扬起前蹄,重重踏下,象骑兵被狠狠甩出,摔进部队里。战象更加狂暴,长啸着冲出部队,向沙堆奔去。

马辛德和考儿傻傻地站着,完全没有任何反应。托钵僧侣脸色一变,正要冲过去阻止,忽然像是悟到什么,收住脚步,双手合十,不停地念着佛号。

直到狂躁的战象冲至身前,甩动的象鼻喷出的热气扑到马辛德脸上,他才反应过来。寒光闪闪的象牙上套着金属尖刺,眼看就要顶入考儿身体里,周围的居民开始惊恐地尖叫,士兵们也一片哗然。

马辛德长喝一声,把考儿推开。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尖刺穿进马辛德腹部,一扬一豁,他的肚子被生生扯开一条恐怖的伤口,鲜血和内脏洒落一地。

马辛德的脸色顿时如白纸一般,战象甩着头,把他从象牙尖刺上甩下。马辛德轻飘飘地砸在地上,一蓬沙土扬起又落下,覆盖在他血淋淋的身体上。

战象忽然安静下来,甩了个响鼻,缓缓走回部队。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一幕所震撼,呆立着……“马辛德!”考儿哭喊着扑过去,拼命地摇着他的肩膀。马辛德腹部的创口“汩汩”冒着血泡,身体越来越冷,慢慢僵硬。

士兵们继续前行,居民们开始各自忙碌,再没有人注意马辛德的尸体和嚎啕大哭的考儿。

除了托钵僧侣和阿难。

不知道哭了多久,考儿擦了擦眼泪,抽搐着拖动马辛德的尸体,却发现他的左手握成拳,食指伸出,指向沙堆。

那里,是已经损毁了大半,马辛德堆砌的宫殿。“马辛德,我懂了。”考儿凄然笑着,“来世一定陪你住在宫殿里。”“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于我灭度后,是人当做王。孔雀姓名育,譬如顶生王。于此阎浮提,独王世所尊!”

托钵僧侣长吟着缓缓远走,阿难不解地望着僧侣背影,慢慢跟去……三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印度经过百年战乱,终于迎来了孔雀王朝的建立,百姓们终于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

王朝第二代君主频头娑罗王正在花园喂着孔雀,侍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王,生了!生了!”

频头娑罗王丢掉喂孔雀的玉米:“男孩女孩?”“男孩……”侍者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佛祖保佑!”频头娑罗王双手合十,念着佛号。“可是……可是……”侍者哆嗦着弯下腰,几乎蜷成一只虾米。

频头娑罗王喝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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