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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21 10: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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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盅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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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嫁

绑嫁试读:

引子

老实说,作家自己的生活通常都是极其枯燥乏味的,多呈龟缩苟活形态,凡自诩气质好的,皆为自嘲,煨灶猫样地躲在文字背后,不跳出来吓人就算是有情操、爱积德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兴趣使然,我每天都要听不同的故事,有顺风刮进耳朵里的,也有自己主动创造机会去聆听的(偶尔也是要付出成本的)。所以,听故事实际上占据了我工作内容的大部分,其乐大焉。周遭的新闻与八卦,一旦映射到我的脑袋里,就成了有鼻子有眼的故事,这权且算作一条职业上的敏感神经吧。经年累月,我渐渐练就了一项本领:首先是不设限的漫长倾听,然后是三分钟提炼,最后是五分钟判断。提炼,是从杂乱无章且无重点的讲述中去提炼。那判断什么?自然是这个时代最紧俏的畅销灵机。

我与许文波的认识,就是通过讲故事、听故事——那是他的真实经历。这缘于一位记者朋友的牵线搭桥,我叫他小纪。以至于直到今天,我仍旧经常为此事请小纪吃饭,反复表达谢意。他反倒纳闷了:怎么会有这般扭捏的大叔,不都谢过好几次了吗?是不是另有所图呢?“老实交代,你性取向有没有问题?”

每次我都会不厌其烦地跟他解释,许文波的故事不同一般,多谢几次也是应该的,顺便举例澄清我没有任何倾向上的困扰,比如我对与他恩爱两年有余的女友垂涎已久。他也不止一次地说:“确实,这是一桩惊天奇案!但你对我女友想都别想!”

我与许文波的第一次见面,是在2009年圣诞节前夕的一个周四的下午,地点在吴江路步行街上的一家星巴克——他选的地方。我们在靠窗的位子面对面坐下,叫了两杯不值得细品的简单咖啡。

此前,许文波仅是从小纪那儿了解到我的职业经历及圈内声望,所以这会儿,他的眼神略显浑浊:“您真的愿意如实记下我的故事?写出来也保证不会走样吗?”

其实,我也同样不确信许文波的故事真能打动我,以至于一开始我连录音笔都没从兜里取出来,只竖起一双耳朵,业余范十足:“许先生先别纠结这些。要知道,好素材是极其难得的,您只管敞开说好了——先前听小纪那意思,今天要不与您会上一面,我也许会遗憾终生,所以……您知道我有多期待了。”“呵呵,遗憾终生有些夸张了,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我的故事无论跟谁讲,也只能当成故事来消遣,没人相信那是真的。小纪他身为一名记者,如果不是现场目击证人,而且参与了报道,也肯定不会信——当然,你们这些见多识广的作家大概另当别论。”“哦?”我开始本能地去摸兜里的录音笔。“你看那里。”许文波的目光引导我,隔着咖啡店的窗,他用手指向对面中创大厦的顶层方位,“看见了什么?”“没……其实是不晓得你想让我看什么。”“你有没有发现中创顶层的玻璃幕墙,有一整块玻璃的颜色很特别?”“哦……这么一说,好像是,不过,有什么问题?”“嗯,她当时……就是从那里跳下来的,几个月前。”“谁?”“我的未婚妻,燕无痕。”“燕无痕?Wow!”“像古龙小说里的人物,对吗?呵呵,大家都这么说。是她自己改的,我认识她时,她已经叫这名了。”“哦,那么高的地方……没事吧?”我明知这是废话,没事才怪。尽管看尽了人间悲剧,善良的本质却驱使我的内心不忍多作联想。我收回了眺望,等他的答案。“她几个月前就去世了。”“抱歉。”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不用,我主动告诉你的,而且既然我愿意说,就证明已经没事了。”许文波强作镇定。“那么,她为什么会从那里跌下来呢?”“不是跌下来,我讲得很清楚,是跳下来,而且不是自杀——当时我也在场,亲眼所见……我接下来要跟您讲的事,就发生在中创大厦的顶层,那是一家跨国公司的总部,我们遭到了这家公司的老板——一位亿万富翁的绑架。”“亿万富翁绑架你们?为什么?”“当然不是勒索钱财的那种绑架,而是绑‘嫁’,男婚女嫁的‘嫁’。”“明白了,绑的是你未婚妻,那要她嫁的人又是谁呢?”“一个死人。”许文波无神地盯着我,唇际微动,声音仿佛是从他身后——或者更远处传来。

那天正是从此处开始,我揿下了录音键……

在他整整三个钟头的讲述中,除了几个逻辑上的疑问,我基本上没有插话的余地。最后按惯例,经过三分钟提炼和五分钟判断,外加好一阵沉思,我唏嘘道:“确实,这也就是我,也多亏小纪的力荐,否则换谁也不信,但必须承认,震撼到我了……我回去需要理一理,过几天给你答复。”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闭门冥想,两个人物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燕无痕和那位亿万富翁。这是个血淋淋的故事,假如伪善也是一宗罪,那么始于爱的罪恶能否得到天地的宽恕?我想,天理与人伦共同构筑起的现实,总会以悲剧的手法给出极其残酷的结局,却始终难有答案。

许文波向我讲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那就是人最原始本能的冲动,血脉传承、香火延续。在这一人类共同的关切之下,所有伪善的面具都会变得极其易碎,更何况是那样一位失独老人,一位人生即将走到尽头的亿万富翁。而这个故事最令我惊愕的其实并非香火有毒,而是“绑嫁”的背后竟还扯出了一根骇人的畸筋毒脉。这正是我很感兴趣也很想写的。

如今,这些文字既然能被阅读,可想而知,对于许文波最初的提问,我后来给他的答复是肯定的。

这是有史以来,我写得最为辛苦的一部小说。2011年它得了奖,并入选“十大”排行榜。但在此后漫长的出版进程中,因为有更多该故事的后续进展源源不断地向我涌来,使我不得不在延续故事的同时,不断调整先前的主观判断。我又先后改过两稿,如今,更是在原文结构之上又加了一层讲述层——我本人之所以首次以故事讲述者的身份进入书中,原因大体有两条:一是这个故事给了我太多感慨;二是我深信该书的创作过程同样值得玩味。

故事还是应该从那中创大厦的顶层说起……第一章慈善与伪善

她,燕无痕,许文波的未婚妻,绝不会料到——自己这样一个平民家的孩子,某一天也会被人绑架,而且是在这样一间与刑事犯罪氛围格格不入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与一位也许是世间最有地位的绑匪面对面对峙了好几个钟头,并且还与他探讨了传统与信仰,以及灵魂的价格——可这一切竟然都真实地发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燕无痕醒了过来。她清晰地记得,今天是2009年7月10日,她回国的第五天。她睁开双眼,感觉周围光线特别刺眼,便用手遮在眼前,努力去适应那强光。环顾四周,她发现这是一间巨大的办公室,自己正侧躺在它的中央,光线是从窗外射入的自然光。那是一整面玻璃幕墙,落地窗帘被完全拉开,仿佛在刻意消除某种罪恶感,对面的SMG大厦就耸立在眼前。许文波和黄冼背对墙面窗并排席地而坐,双手被缚于身后,耷拉着脑袋,黄冼看上去还在昏迷中,许文波却意外地醒着。

燕无痕没有被捆,身下是柔软的地毯,头如爆裂般胀痛。她强忍着痛,单掌支撑坐起来,看见正对面五米开外的位置上,是一圈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面端坐着一位六十岁左右老板模样的陌生男人。

那人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丝框眼镜,面色白净,质地优良的咖啡色衬衫外面,是一条考究的背带裤,油光可鉴的黑皮鞋上严谨得体地盖着挺括的裤脚。他的右手指间夹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雪茄,左臂横抱在胸前,左手插入右侧腋下,正好搁在了因发福而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此刻,他正跷着二郎腿,出神地注视着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的燕无痕。在他身后,是相同站姿的三名高大健硕的黑衣男子,他们的队形很奇特,在老板的身后形成一个扇形包围圈。

燕无痕心里一沉,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她没有尝试站起来,而是放平了一条腿,另一条腿则蜷至腹部。回望身后,在距她约六米远靠墙的位置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黑色板台,板台后面的墙上高悬着一副精心装裱而成的书法墨迹,上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宽敞的办公室被布置得简约而庄重,除了书橱与必备的办公设备之外,没有多余的物件,尤其是罕见装饰物——老板们一贯钟爱的古董摆设及兴致玩物,这里一律没有。

但有一样东西似乎例外,那是放置于板台旁矮柜上的一尊煤气罐状的奇怪玩意儿,像是个容器,却又不晓得用途,完全看不懂。但不久后,燕无痕会后悔了解它的用途。对她而言,那是莫大的侮辱。

眼前这位老板模样的男人名叫寇志天,是这家公司的大老板,与燕无痕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彼此却还是头一次见面……

事实上,我并不打算严格遵循许文波的讲述顺序,因为很显然,这个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大男孩,关注点几乎全在他离世不久的未婚妻身上,他更执着于沿着燕无痕的成长轨迹,密集地为我铺陈与她相关的事件与人物,试图让我更清晰地了解这些年来发生在这位女孩身上大大小小所有的遭遇。而我却在想,我及我即将代表的读者所关注的,首先应是事件的核心。所以,我比谁都更急切地想将思绪的出发点与大本营搬到这间办公室里。而此刻,为了理清燕无痕回国后所发生的一切,我的思绪又不得不暂且从这间办公室抽离出来,回到事发的五天前……“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机组人员正通过广播提示乘客系好安全带,这是一架由美国洛杉矶飞往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的班机。坐在前排靠窗位置上的燕无痕,耳膜开始胀痛,伴随气流减弱,机身如同缓步下台阶,每下一阶,心就往上提一寸,最后来到了喉咙口。她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提心吊胆”,而她之所以会提心吊胆,皆因此行的目的。

三年前,也就是2006年,燕无痕也是从这条跑道出发,带着高达652分的TOEFL(托福)成绩,以及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录取通知书,踏上了留洋之路,攻读哲学硕士学位。当年只有二十一岁,刚刚拿到上海交通大学本科毕业证书的燕无痕,还未曾领略严峻的大学生就业形势,就再次踏上了一段新的求学旅程。即将跨出国门的她,心里多少有些翻江倒海、兴奋难抑。在憧憬大洋彼岸那个新世界的同时,她内心深处也曾萌发过要将一切抛在身后的如释重负感。上海这座城市——这个被燕无痕称作故乡的地方,带给她的,除却无尽的折磨,便是深重的苦难,还有苦涩的回忆。她这一走,带走了燕妈妈和最疼爱她的大姨妈的毕生积蓄。如今没想到的是,她再回来时,大姨妈早已仙逝,妈妈也已撒手人寰。

接机口处,一个魂不守舍的瘦高身影,频频撩腕看表,不时四下里张望,他就是燕无痕的现任男友许文波。燕无痕远远走来,一眼便“捉”住了他。在燕无痕眼中,许文波还是老样子:板寸头、黑框眼镜、一张颇有明星范的帅气的脸。许文波也看到了燕无痕,四目相对时,燕无痕紧抿着的双唇终于舒展开来,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更浓的笑意漾在眼波里。

燕无痕从小就是个眼睛会笑会说话的姑娘。在交大时,更成了众人皆知的“校花”。而她之所以能获得这一头衔,很大程度上归功于“眼睛”这一天生亮点——杏状,不可再大,也不宜再小,会说话,会微笑,还会闪光,确切说是闪灵光,所谓“明眸渐开横秋水”,足以令情窦初开的男生们为之销魂。从纯美学角度看,一双会笑的眼睛配合着清瘦却不失柔美曲线的脸形、白晳且具有透明水感的皮肤,已令人叹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再加上瘦削的双肩,修长的身形,骨感中透出楚楚之态,真可谓“风骨嶒峻”,甚是迎合现代人的审美情趣。有位精通女子形体修炼的Shaping教练这样评价燕无痕的美:妆容轻描淡写,穿戴简约随意,她的美,是气质类型与形体礼仪的完美结合,清新脱俗,冰清玉洁,加之深厚的内在修养,含而不露,矜而不骄,外在自然会给人一种圣洁与高贵感。

燕无痕被许文波紧拥入怀,她将脸深埋于恋人的胸口,像孩童般嘤嘤抽泣,泪水洇湿了那件暗格衬衫。既生疏又熟悉的人儿啊,曾经那么遥远,如今终于四臂相拥。三年来,情感上的跌宕起伏,此刻都浓缩成了眼泪,恍如隔世,悲喜交加。“回来就好了,不走了,好吗?”“嗯,不过……还不晓得,再讲吧。”

七月初的上海,夏天最炎热的时节已经到来,热得人恨不得把舌头吐出来散散热。燕无痕脚下穿的仍旧是三年前离开时的那双凉鞋,白色,带有流畅曲线的连跟,与她的脚部曲线配合得天衣无缝。燕无痕不仅喜欢穿凉鞋,且天生拥有穿凉鞋的丰厚资本。纤长而粉嫩的脚趾,弧度悦目的足弓,光洁如玉的脚面,细腻圆滑的脚跟,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脚踝以及长而干练的跟腱……在燕无痕的面前,许文波曾毫不避讳地坦言自己多么多么迷恋她的脚——这个呆子从未意识到,手和脚在中国人近乎病态的传统观念中根本就是两码事——通常说“迷恋女人的脚”这种话,多少会捎带些性暗示。

燕无痕跟着许文波来到停车场,上了他的车,缓缓驶离机场。

也许正因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聚首,许文波的讲述实际上比我所写更细致、更精彩。当时,他的脸上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幸福,但转瞬即逝。

就在他们再度相聚的幸福一刻,作为这个故事唯一的通盘掌握者,我清楚地了解,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正有一股暗流蠢蠢涌动。松江区的一处私家别墅里,有一位身着夏季睡袍的老人正坐在私家花园的鱼池边上喂鱼。花园里,草木苍翠、郁郁葱葱,鸟儿在欢快地鸣叫。但那个苍老的背影,看上去却显得孤独而又悲凉。他就是策划绑架燕无痕的那位老者——寇志天。

这时,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从身后走来,“老板,客人已经到了,二老板让我过来问一下,要不要……”来人所指的“客人”,自然就是刚下飞机的燕无痕,而“二老板”则是寇志天的胞弟。“急什么,人家这不刚回来吗?总要让人家把该办的事情办一办,带个话回去,就说我还不急着去见阎王,大家都拿出点儿耐心吧。”寇志天没有转身,仍旧自顾自喂鱼,捏着鱼食的右手背上有一条长而明显的疤痕。

这条疤痕,有两个截然不同版本的故事可供玩味。

一个版本是寇志天面对专访记者没料找料时自曝的。据寇志天自己说,那是他跟弟弟寇志明在法国创业时,稀里糊涂地卷入帮派械斗时留下的。当时为了维护华商的集体利益,他与弟弟挺身而出,与当地黑恶势力顽强斗争……

另一个版本则是他离异多年的原配夫人在外散布的。他那早已离异的原配在与“麻将搭子”搓麻将的百忙之中,无意间“瞭”了一眼电视,偏就看到了这个专访。她当即对其嗤之以鼻:“放他的狗屁!他那疤,出国前就有了!他在外面寻女人,是我哥哥请人留给这瘪三长记性的,怎么变成是挡黑刀留下的呢?不信,你们翻开他手心看看就晓得了,手背上扎下去,手心里穿透出来……手心里也有疤,神经断了好几根,所以手指伸不直……这事很少有人晓得……”当然,谁也没有胆量去翻寇志天的手心,传了出去也没人相信那“痴婆”说的话。“痴婆”并非寇志天对原配的称谓,而是下面做事的人每遇种种关于寇志天的谣言被公司辟谣时,便忍不住会愤愤地如此说。但凡听到下属这样说,寇志天总会板起脸来严厉斥责:“不要那样刻薄——你们忘记她是杰儿的母亲了?就算她精神失常——对她不敬,那也就是对我不敬……”寇志天这话是十分令人信服的。回国前发生的事,他身边的人无从知晓。可回国后的寇志天,始终没有再婚,身边也始终没有女人,连请来的秘书都是男的,怎么会有人相信他是个在外拈花惹草的人呢?要知道,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想要多少漂亮女人,都是召之即来的小事。唯一合理的解释是——那“痴婆”眼红寇董如今的财富与成就,却没有了名分,分不到他半点儿好处,于是就在外面造谣惑众、恶意诋毁。偏偏寇董是个宽宏大量且极念旧情的人,不仅容得她如此胡诌,还要反过来为她百般辩护。

不管哪个版本为真,这条疤痕确实真真切切地伴随着寇志天走过了整个创业历程。他的公司,是一家大型跨国集团公司,前身是法国一家新概念化妆品公司,净资产三百多亿,经营范围十分广泛,用企业管理术语来描述,属于典型的“非相关多元化经营框架”,触角伸及众多领域——日化、IT、家电、服装、餐饮……甚至连证券投资与房地产也有涉猎。

在集团扩张之初,寇志天充分估计到这种经营模式在中国大陆所要直面的巨大风险,所以,他的经营管理理念中有五条黄金定律:第一条,政策风险大的领域,通常意味着,这份风险有可能会转化为阻止后来者的门槛。只要“路”铺好了,迈得过,便可坐享“有限竞争”;第二条,不成熟,甚至连行业标准与规范都尚未建立完善,或者市场监管存在重大缺陷的领域,发现一个进入一个,但绝不作为长期战略,只可“撇油”,不等充分竞争到来,便要在第一轮行业洗牌前寻求退出;第三条,实业经营保饭碗,资本运作图大业。

关于资本运作方面,他还有句格言: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生命在于运动,资金在于流转;第四条,用人是关键,绝不任人唯亲,除非家族成员有足够能力胜任;第五条,专业技术领域,新创不如收购。

寇志天的集团,旗下主要赢利单位是一家法国品牌日化系列产品公司和一家女性内衣公司。日化公司由他弟弟寇志明掌管。在法期间,寇志明就已对生产运作及渠道管理轻车熟路。回国后,短短一年间,便在上海西郊一带同时建起了好几个加工厂。这家公司在之后的两年里,凭借寇志天的通天手腕及寇志明成熟的运作套路得以迅速崛起,在整个上海滩日化行业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内衣公司,则狡猾地把主力产品锁定为全球市场相对不成熟的女性调整塑身内衣,这无疑属于暴利行业。

寇志天先后收购了两家身陷债务危机的专业加工厂,把加工点设在了生产成本相对较低的青浦区,并在市中心设立了品牌推广中心。他还从一家大型国企挖来了一个名叫孙缈峰的高管,对这两家加工厂进行整合,形成了“加工、销售一条龙,内销与出口并举”的经营格局。如此一来,仅两年时间,便创出了中国美体内衣第一品牌“Franshow(法兰秀儿)”……当然,按照寇志天的“黄金定律”,这个产业将是极为短暂的,五至八年后便可能面临转舵。

如今的寇志天,是上海商界成功商人的典范,财富与名望位列金字塔尖,无人争锋,罕有比肩。但最令人啧啧称奇的,也许还不是他正值巅峰的事业成就,而是他及他的公司涉猎如此之广,竞争者遍布天下,却少有人将其视为你死我活的对手。正如《大负翁》中所阐释的商道:“一个人或一家企业,假如树敌太多,那说明他还不够强大、不够成功。”竞争策略上,大公司与小公司所遵循的原则是截然不同的,大公司的不争便是争,而小公司往往是争了也白争,只能靠巧取,而难以豪夺。人其实也是一样,在具有超凡的影响力之前,只能受他人影响。寇志天手上的那道疤痕便是最好的例证。身边不是没人提醒他去做整形外科手术,但他总是付之一笑:“动它,就是内心孱弱,欲盖弥彰;不动,它就是我永远的荣耀。不是吗?世上很多污点,都是自己抹黑的结果……”这种心理确实够强大的,令所有善意提醒的人自惭形秽。

与财富相对称的,当然还有寇志天一贯热衷的慈善事业。汶川和玉树两次大地震后,他分别捐出二十五亿元和十亿元赈灾款,是国内富豪榜上最慷慨的一位,颇具上海男人的“腔调”。除此之外,寇志天还在慈善总会的鼎力支持下,创办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志天慈善基金会”,并享有联合国经社理事会特别咨商地位,长期从事扶贫、助学、赈灾等公益事业。

寇志天曾说过这样一句于大江南北广为传诵的至理名言:“对于一名合格的企业家而言,责任就是一切,家庭责任重过命,企业责任厚过地,社会责任大过天。人并非生来就有使命,但当我不再自问‘从何而来’,而是改问‘为何而来’时,使命实际上离我已经不远。自我赋予的使命,那是心之皈依。”

他的善举感动了无数民众,一时间成为各路媒体追逐的头号目标,连兼任区慈善会副会长的区委秘书长李东华也频频出席基金会的各项重大活动,每请必到,久而久之,便与寇志天成了挚交……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东华应该不是区里的干部,可能更高些。我当时跟许文波确认了一下,可他依然那样坚持,那我也就随了他,不再深入考证了吧。好在我需要精确定位的始终都是寇志天的背景,经过几天的走访调查,我想我做到了。现在我可以将注意力拉回来了。让我们的视线重新回到松江区那处别墅。

在私家花园的鱼池边上,寇志天终于喂完了鱼,他搓了搓双掌,又拿了条干毛巾轻拭额头的汗,进屋去换衣服了。他今天的日程表上,正巧与李东华有一场会面,是关于他入党一事。作为入党介绍人,李东华这已是第三次找他谈话了。

就此事,寇志天的弟弟寇志明发表了经典点评:“这绝对是好事啊!集团需要一个党支部,企业需要注入先进思想和文化,小弟们需要一位追求进步的带头同志。”第二章记忆的疤痕

事实上,开头的那几天,有一件事让我伤透了脑筋,那就是如何在寇志天与燕无痕这两个身处不同世界的人之间迅速建立起关联,以使办公室绑架案的第一幕显得不那么突兀。后来我找到了这个纽带——寇杰。相比寇志天手上的那道疤痕,寇杰是另一道更深的疤痕,深藏在燕无痕心里。那是寇志天口中的“杰儿”,他的独养儿子寇杰为她留下的。这也正是许文波多年来始终不敢轻易触碰的——他的表情告诉了我,他痛苦地摇着头,固执地隐忍。这令我深信,燕无痕的这道伤很难愈合,会一直血淋淋地张开口子,永远也没有结痂的一天。

这是一段不得不事先交代的往事,一切恩怨的种子,都埋在了交大的校园里。那是2004年的12月,燕无痕大三那年的冬天……

那时,许文波只是听说及远远地看见过校花燕无痕。后来,通过燕无痕的同窗闺蜜谢雅莉才认识了她。当时,许文波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前卫。可许文波最初给谢雅莉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他弹得一手好吉他——虽然自从进了大学校门,许文波就很少弹了。

许文波说,他始终感觉那是一门残酷得令人发疯的艺术。他自小随音乐启蒙老师学习古典吉他演奏技巧,卡尔卡西练习曲一弹就是三年,然后开始接触一些经典曲目……这门乐器整整伴随了他八个春秋。高二那年,实在难以进阶了,才改弹了匹克,却又苦于多年的指弹技法难以摒弃,且脱离了手指触弦时的那种真实感,他变得几乎不会弹奏,哪怕是再简单的音阶练习。

大学校园里向来不缺吉他这种乐器,但许文波固执地认为,多数同学对吉他有着可笑的误解。有的甚至尚未分清吉他种类,便怀抱上满钢弦的古典吉他开始满世界扫和弦,卖弄地自弹自唱。每当听到隔壁宿舍传来呆板的分解和弦,他都会感到异样的烦躁。偶尔兴之所至,也会循音而去,欣然接过别人手中的吉他,为同学们演奏一两首完整的古典曲目。

大二那年元旦的校文艺会演,许文波顶着“文艺才子”的头衔,几乎没有参加任何排演,就堂而皇之地在全校师生面前酣畅淋漓地演奏了一曲《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一曲弹毕,技惊四座。当时,谢雅莉和燕无痕都在台下鼓掌。那是一首舒缓中浸透着淡淡伤感的曲子。“阿尔罕布拉宫”是中世纪格拉纳达王国的一座宫殿,其遗址静默地矗立在夕阳的余晖中,给了西班牙著名吉他演奏家塔雷嘉无尽的灵感,于是就诞生了这首著名的曲子。全曲采用轮指演奏技法,用以表现追忆往昔的悠悠情怀。老实讲,这一曲目确有一些难度,能完整且准确地演奏下来,足以令全校男生艳羡不已。台上迷人的不仅是音乐,更有许文波那忧郁的气质——虽然我没有听过他的演奏,但我的理解是,他并非忧郁气质型的男孩,是音乐将他带入那种情绪状态。

后来,谢雅莉加入了校足球拉拉队,与许文波非常自然地认识了,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一天,谢雅莉在操场上看许文波他们打分组对抗赛。那天天很冷,比赛结束后,谢雅莉买来了矿泉水,递上了干毛巾让他把身上的汗擦干。许文波一边擦汗一边滔滔不绝地总结比赛,讲完了攻防技巧,又讲战术配合,直讲到谢雅莉的目光开始有些木讷了,总算停下来喝口水。

许文波踢的是中前场,谢雅莉知道他最喜爱的球星是贝克汉姆,于是玩笑似的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会不会就是辣妹那一类型的,没准可以帮他介绍女朋友。许文波毫不掩饰地说不喜欢辣妹,只喜欢谢雅莉班里的燕无痕。谢雅莉听了这话,低下头,眼中满是失落。但话既已出口,也还是爽快地答应为他牵线搭桥,前提条件是许文波自备情书一封,及事成之后请她打一顿丰盛的牙祭作为犒赏。

许文波认真了。他下决心要为自己的初恋奋力一搏。但回到宿舍后,他就开始犯难了。虽然中学时的作文常被当作范文,但写情书还真是有生以来头一遭,千言万语无从落笔。犹豫间,他想到了上铺兄弟寇杰。

寇杰和许文波是同班同学,是班上有名的大帅哥、大情圣,这是人前的评价。而私底下,人人都知道寇杰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他的名字读音酷似英文字母“QJ”,让人一下子就联想起扑克牌里的“皮蛋”和“丁勾”,再结合他的“情圣”头衔,就有人说他有“勾引王后”的本事,后来干脆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花扑克”。寇杰自己也常以情场老手自居。

许文波平时与同学们的关系处得都不错,与寇杰也是好哥们。虽然寇杰是张“花扑克”,但许文波从不关心那些与自己无关的绯闻。加上两个人选的课不同,生活作息不同,平时很少有交集。没有交集自然就没有矛盾,交往尚且愉快,平日里称兄道弟,颇有几分同窗情谊。正因如此,情急之下,许文波便猜想写情书这等事应该是这个大情圣的拿手好戏,却忘记了他还是个惯会“勾引王后”的花心浪子。一时被糊涂油蒙了心,许文波竟做出了令他痛悔终生的决定——求寇杰帮忙写情书。

听说要给校花燕无痕写情书,寇杰顿时来了劲头,他对许文波这么个傻小子居然敢对校花动心思,很是半真半假地冷嘲热讽了一番,然后便开始了热情洋溢的情书“创作”。

经过寇杰的艰苦奋斗,情书终于在当天晚上胜利完稿。寇杰把它交给许文波,让他依葫芦画瓢誊抄一遍。第二天一早,许文波找到了谢雅莉,既兴奋又胆怯地请求她代为转交情书。当天下午,谢雅莉就带来了回音:燕无痕只答应与许文波交个普通朋友,功课不紧时,可以约几个同学一起聊聊天。这个不冷不热的中性回复,竟令许文波激动不已。后来,许文波还专门跑到校内的小书店去买了本《中外爱情诗歌选集》。

一个周末的上午,许文波拜托谢雅莉约燕无痕下午出去玩。燕无痕答应赴约,条件是要谢雅莉也去才行。这个许文波倒并不介意,只是他的心情紧张极了,颇有点儿将赴刑场的意思。为了冲淡紧张情绪,他索性邀寇杰一起去。他想得很简单:毕竟是第一次约会,很容易冷场。多一个人说笑,会少几分尴尬。况且,寇杰应付这种场面,显然要比自己老练得多。事实上,这是第二个令许文波追悔不及的错误决定。

这一决定却正中寇杰下怀,这个花花公子当即欣然答应陪许文波赴约。他在宿舍里耐心地教了许文波一些约会技巧——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技巧对许文波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在他自己的卖弄与张扬面前,许文波这个人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此后,他们两个人一中午都在精心打扮。

临出门,许文波见寇杰打扮得油头粉面,心中颇有几分不满:“让你去当电灯泡,你打扮得那么奶油干吗?”

寇杰嬉皮笑脸,敷衍道:“礼节问题,我这也是出于礼节嘛——你那才叫帅,真的!帅得令人发指,不信自己照镜子去,我要是乱说,你可以报警。”

约会地点定在离学校二号门不远的、广元西路上的一家“避风塘”里,他们四个人围坐一桌。满屋人都在打牌。许文波好歹还能对付着“甩”上两手“斗地主”和“八十分”,燕无痕干脆连一副牌有多少张都不清楚。于是四个人叫了茶水,打算聊会儿天。席间,寇杰表现得异常活跃,侃侃而谈,迫不及待地卖弄着自己的口才与见识,俨然成了这次约会的主角。但老实说,无论他如何努力扮出一副正人君子的腔调,那一身痞子气是怎么也脱不掉的。燕无痕开始时对他有点儿反感,尤其当寇杰开始炫耀自己的一身名牌时,燕无痕曾报以近乎鄙夷的目光。但当寇杰描述自己去法国看望叔叔的经历时,燕无痕来了兴趣,她的话不自觉地多了起来,多次追问寇杰在法国的所见所闻,弄得许文波和谢雅莉只能坐在一边傻傻地当听众。

就这样,整整一下午时间,都在寇杰和燕无痕的一问一答中过去了。临别时,许文波腼腆地向燕无痕索要手机号,燕无痕说没有手机,也从不用手机,有事可以请谢雅莉转达,然后,他们就在避风塘门口分开了。

回宿舍的路上,许文波满心不悦地埋怨寇杰:“你小子今天的话还真多,喧宾夺主了吧?我怎么觉着是在给你当电灯泡啊?我中午就感觉你小子有点儿不对劲。”

寇杰忙诡辩道:“难道没看出来吗?燕无痕是个有涵养的女孩子,话多话少在她看来不是问题,关键是这种场合不能冷场,要有人主动打破沉闷气氛,第一次见面让人感觉无聊就不妙了,你偏巧又是个闷葫芦!为了哥们,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想了一下,寇杰又语重心长谆谆教诲道,“如果命中注定是你的,跑也跑不掉。心态一定要好,要抱着‘可持续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许文波虽然明白寇杰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感觉最后几句话说得倒也在理。在这第一次约会中,许文波和燕无痕几乎没说上一句像样的话。

后来几天,许文波决定单独约燕无痕。燕无痕不用手机,他只好每次都拜托谢雅莉传话,可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时间。有一天,许文波鼓足了勇气,来到燕无痕经常看书的那块草坪上亲自约她。“今晚的活动——你参加吗?”“不参加哦,那些活动无聊死了。而且……今晚我还有课呢——我在校外找了份家教。”燕无痕的双重理由,把许文波拒绝得够彻底的。

当天傍晚,许文波闷闷不乐地去法华镇路理发。经过新华路时,不经意间,看到寇杰和燕无痕从一家“避风塘”里走了出来。许文波顿时目瞪口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犹如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可怜巴巴地呆立在街角,直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马路对面的上海影城,他才突然醒悟过来,追了过去!他要当面质问寇杰这个伪君子,为什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要问问燕无痕,不是说没有时间吗?为什么跟这个公子哥看电影就有时间?

在影城的检票口,愤怒的许文波被拦了下来。检票员满脸冷漠地要求许文波出示电影票,随后,那一脸的冷漠变成了鄙夷——这家五星级影院的最低票价也超过了许文波衣袋里的现金总额。

感情遭背叛,自尊又被践踏,许文波又痛又恨又气,心里五味杂陈。他在宿舍里苦苦等了一晚上,快到晚上十一点时,寇杰才回来。许文波问寇杰去了哪里,寇杰说回了趟家,去看妈妈。许文波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揭穿了他。寇杰一看瞒不过去了,索性摆出了一副流氓做派。“机会面前大家平等,人家拿正眼看过你吗?”说到了兴头上,寇杰竟用手指从头到脚比画着许文波,赤裸裸地羞辱道,“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穷酸相,也敢去追校花?”

许文波恼羞成怒,难以自控,终于跟这位昔日的哥们、如今的恶少加横刀夺爱的情敌扭打了起来。纠缠中,寇杰的口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许文波一眼认出,那是燕无痕常戴在头上的菊形发卡,便抢先一步从地上捡了起来。寇杰试图来抢,许文波却扑倒在床上,将发卡死死压在身下,任凭寇杰暴雨般的重拳从背后一记一记砸下来……扭打声惊动了整个楼层的同学,门外走廊上挤满了围观者。后来,还是隔壁寝室的同学请来宿管大叔,几个人一起把两个人拉开了。

从此后,寇杰便不住校了。据说,他爸爸为他在静安区江宁路上买了一所公寓。两个人本就很少有相同的课,偶尔有相遇,许文波也总是远远地躲开寇杰,相互间再也没了来往。

这件事对许文波的打击很大,他确信自己对燕无痕的爱是真的。有时,他会傻傻地设想,假如寇杰能为了燕无痕而脱胎换骨,永远对她好的话,他也愿意默默地祝福他们。但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彻底出局了。校园里,偶尔能远远地望见那两个人的身影,每次都令许文波感到既羡慕又难过。他企盼,不要在路上面对面撞见他们,不然,自己定会无地自容。

就在许文波尚未完全走出心理阴影的那阵子,有一天,他突然从同学的窃窃私语中,听到一件令他震惊得一夜未眠的大事件:寇杰的左眼瞎了,是在一次校外斗殴中被打的。为此,寇杰退学了。

几天后,许文波在学校大操场一角的网球场边“偶然遇见”了谢雅莉。谢雅莉告诉他的,是关于该事件的另一个截然不同、但更骇人听闻的版本,这令他如惊雷劈顶一般好几天都没能缓过神来。

通过谢雅莉表情凝重的叙述,许文波了解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寇杰并非参与校外斗殴被打瞎了眼睛,他的眼睛是被燕无痕用雨伞戳瞎的。谢雅莉说,事发那天晚上,约八点钟左右,外面下着大雨。正躺在宿舍床上看书的她,突然接到了燕无痕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说寇杰出事了,他们两个人都在医院里。

据谢雅莉描述,燕无痕当时已六神无主,电话里表现得十分惊恐,央求谢雅莉立即赶过去。谢雅莉挂上电话立即赶往医院。医院的走廊里,谢雅莉看到燕无痕两手血迹斑斑,呆若木鸡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她表情呆滞地告诉谢雅莉,她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报了案,“110”的人让她原地等待,马上就会有人来。

果然,燕无痕还没来得及把事情的细节向谢雅莉交代清楚,民警同志已经赶到了,燕无痕央求民警通知寇杰的家人。然后,在谢雅莉的陪同下,跟警察去了派出所。第二天上午,学校里来了一个副校长,他把录完口供的燕无痕和谢雅莉接回了学校,并送她们俩回到了宿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雅莉对当晚发生的事情也就知道了大概:那晚,寇杰以过生日为名,把燕无痕骗到公寓里想实施强奸,燕无痕拼命反抗。厮打中,燕无痕持雨伞自卫,戳瞎了寇杰的眼睛。

当天下午,校方找燕无痕长谈了一次,还通知燕无痕的母亲第二天到学校来了一趟。后来,校方为了保护燕无痕的个人声誉,没有对外透露事件的真相。

震惊之余,许文波紧张地询问燕无痕现在的情况。谢雅莉告诉他,燕无痕的情况不怎么好,回她姨妈家了。她也不知道燕无痕的姨妈家在哪儿住。许文波听她这么说,只好打消了去探望燕无痕的念头。忐忑中,他又询问寇杰的情况。事实上,他心里对寇杰真是又恨又同情。恨他不顾兄弟情分横刀夺爱,恨他企图用下三烂的手段玷污燕子的清白,同情他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一只眼睛,从此落下终生残疾……

谢雅莉也不太清楚寇杰的情况,她说:“……只听说左眼肯定是保不住了。”顿了一下,她又严肃认真地关照,“此事,切记切记要守口如瓶。”

许文波点了点头:“嗯,那当然,就让它永远变成一个秘密吧。”

这个秘密从发生距今已有四年半了。每当回想起来,许文波总会感慨世事难料、人生无常,昔日好友一夜间可以反目成仇,情侣间也可能因一念之差而酿苦酒。这就是燕无痕心里的那道疤,也是许文波心里的……

实际上,许文波当时所了解的,远非真相的全部。他对这起校园惨案的叙述,也有意无意地分成了两次,仿佛在试图从不同的视角回看那段历史,以免过于主观臆断,偏离真相太远。

这段往事虽然难以在寇志天与燕无痕之间建立起直接的关联,现在看来,却是个重要的导火索。接下去,我们还是要回到绑架案的现场,了解发生在燕无痕的生母燕玉兰身上的一起离奇车祸,这正是燕无痕此次风尘仆仆地从美国赶回来的原因。第三章离奇的车祸

燕无痕虽然不十分明确自己身处何处,但SMG大厦在眼前所呈现的方位角度及目测楼距告诉她,他们依然没有离开中创大厦。

这里,想必就是徐丽受命要带他们来的“楼上”了。在燕无痕的记忆中,他们一行三人进入大厦后,明明是揿了顶楼的按钮,可现在看来,电梯里显示的顶层,其实并非真正的顶层,而此时他们的所在才算是,这也正是这幢大楼里最神秘的地方。

燕无痕的视线再次转向许文波,许文波已抬起头,也正向她投来关切的目光,她的眼睛却触电般躲开。“你们是谁?到底想怎样?我爸爸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寇志天将雪茄端正地架于小号金鱼缸一般大小的烟缸上,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燕无痕近旁,满脸的平静祥和,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浅笑。他弯腰俯身,想亲手从地上扶起她。

燕无痕见状,神经质般向后挪动身体,避瘟神似的躲开。她突然意识到这间办公室里少了一个人——徐丽,“你们把徐丽怎么了?她人呢?”说完,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楼梯间里的一幕:徐丽莫名其妙地被突然出现的打手如摧折蓑草般打倒在地。

寇志天直起身来,没有理会她的提问,而是转身坐回到沙发上,“燕小姐,假如今天你不来找我,不出明天,我也一样会把你请过来的。”他再次跷起二郎腿,朝他身边的位子做了个手势,“过来坐吧,先不谈你爸爸和那个徐丽,我知道你母亲去世了,我对你母亲的不幸同样感到遗憾。”“我母亲?你认得我母亲?”

寇志天又是一个浅笑,垂目陷入沉默。

徐丽是燕无痕回上海当天,谢雅莉介绍给她认识的,彼此间没有太多的交流,但燕无痕却总觉得,此人与母亲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还得从五天前——燕无痕刚回国的那一天说起。很显然,那一天,给许文波和燕无痕这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留下了太多的疑惑……

刚下飞机的燕无痕显然是累了,后视镜中,许文波看见她正侧脸仰靠着闭目养神。她家住在浦西的建国西路上。“什么时候的事?”过了江后,燕无痕醒了。“给你发电报的前一天晚上的十一点十分。”许文波顿了一下,补充道,“是车祸,很突然……肇事司机已抓到,酒后驾驶……你在美国三年,有限的几次跟你父亲联系,都是我转达的,所以……这次伯父自然也就先通知了我。”

后座上又没了声音,后视镜里,燕无痕再次昏睡了过去。靠她那一侧的车窗不知何时开了条细缝,有微风从窗外吹进来。早晨的阳光斜射在那张略带伤感和倦意的脸上,前额的发丝随风飘摆,轻抚着她灵秀的额头。燕无痕读大学时,便是这样一头长发,只不过那时的她喜欢将一头黑发蓬松地盘起,然后在脑后别上一只菊形发卡。

不知不觉中,许文波的车子已开上了建国西路。燕无痕醒来,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自言自语道:“又回来了。”一瞬间,她有些黯然失神,像个刚度完周末又被父母送往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情绪低落。

许文波并未觉察到她的沮丧,自己反倒莫名紧张了起来:“说真的,燕子,我这还是第一次到你家,两手空空的不太好吧?”

燕无痕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那要分什么事,现在是我妈去世……你别想得太多了……再说,也就上去看看就走……对了,我今晚住你家,方便吗?”

许文波一听这话,既惊又喜,问:“你不住在自己家?我一直都想问,你跟家里究竟有什么隔阂?”“别问了……快到了,该不是不欢迎我吧?”“当然欢迎!好吧,我不问了。”许文波随即给家里拨了个电话,吩咐妈妈把书房腾出来。电话刚放下,燕无痕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从前面一个小区门口转弯进去,他们到了。

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老式居民小区,里面紧密排列着大约八幢20世纪80年代的老工房,外观看上去,房龄起码有一个多世纪了——中国的建筑大多如此,因建筑质量的原因,二三十岁的房子大体都是这般老态龙钟,怕是阳寿将尽了,房产证上的七十年大限至多只有理论参考价值,可供拆迁好几轮了。

小区门口坐着两名保安,一个是赤膊摇着蒲扇喝闲茶的光膀男,另一个是抠着脚丫正跟光膀男聊天的拖鞋男。许文波摇下窗跟他们打招呼,说进去找个人。拖鞋男只扔过来一句话“出来的时候付五块钱”,然后继续跟光膀男聊天。

三楼,没爬几级楼梯就到了。燕无痕揿响了门铃。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帅小伙子开的门,一米八几,与许文波身高差不多,却明显要比他魁梧一大圈。许文波一眼就认出是燕无痕的弟弟。三年前,燕无痕出国时,他曾与许文波一起去机场送行,当时燕子把许文波的电话号码给了他,并告诉他,以后家里有事,通过许文波联系。这么久不见,他的身材比以前又健硕了许多。

燕无痕喊了声:“夏冲。”

弟弟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面无表情低下头,竟一声未吭转身进了屋。屋里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香烛烟熏气味。客厅靠墙最显眼的位置,是一个四尺高的柜子,母亲的遗像四周镶着肃穆的黑纱,被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上面。遗像两边有两柄很大的烛台,上面燃烧着白色蜡烛。遗像中,老人慈祥的面容,与燕无痕颇有几分相似。

燕无痕进了屋,也没顾得上招呼身后的许文波,径直朝遗像走去。许文波紧随其后拘谨地进了门。走进简易的灵堂,只见一副挽联上写道,“花落水流,玉折兰摧,音容宛在,懿德长存,燕玉兰安息”——燕无痕的母亲叫燕玉兰。燕无痕面对遗像缓缓跪下,那条水磨泛白的牛仔裤直接贴到客厅坚硬的瓷砖上。时下的上海市区,办丧事行跪拜礼的已经很少了,所以,主人大多不会预备垫子。

许文波从侧面去看燕无痕,在她的脸上没有见到悲恸欲绝的神情,当然,也就更没有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燕无痕只是矜持地两手交握托着下巴,那种神情,似乎是在教堂里对着万能的主祈祷,又好像是生日时吹蜡烛前的许愿。她望着母亲,目不转睛凝视了许久,表情异常平静,那眼神是许文波从未见过的,很难完整解读,但那眼神中有两种情感是可以大致确定的——悲悯与痛苦。

跪了大约三分钟,许文波听到燕无痕平静地低语:“妈,女儿回来了,你终于可以解脱了,安息吧。”说完,燕无痕低下头,闭上双眼,似乎想把接下来的话通过心语传递给母亲。

这三分钟对于许文波而言,比哭天抢地的丧仪场面更令他感到窒息。望着燕无痕仪式般默念的神态,他此刻倒情愿相信她在美留学期间已经成了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眼下是在为母亲的亡灵祷告。可惜,他感觉那并不是真的,因为在她闭上双眼之前的一瞬,许文波看到的,绝不是一个虔诚基督徒的眼神。

屋内一片死寂。

许文波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时,一位六十岁出头、表情凝重的干瘦老人,从一间看上去像主卧的房间里走出来。

老人看看跪在地上的燕无痕,再看看许文波,慌乱却又略带欣喜地说:“燕子回来啦。”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许文波转脸来看燕无痕,她却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并不是在跟她讲话。许文波整个人蒙在了那里,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他猜,这一定就是燕无痕的父亲了,便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伯父”。

老人见燕无痕不睬他,转向许文波客套地伸出手,“是文波吧?”

许文波赶忙点头,与他握了下手。“这几年,劳你费心了!”

许文波一听这话,受宠若惊:“应该的!应该的!”

燕无痕还是跪在地上。许文波从侧面看到的是老人花白的鬓发,中短发型因久未梳理而显得毫无章法,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里流露出长者对晚辈的怜爱。外貌特征上看,从这位老人的脸上,几乎找不出与燕无痕的任何相似之处,他看上去更像是燕无痕的弟弟夏冲的父亲。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燕无痕慢慢地睁开双眼,最后看了母亲一眼,突然从地上猛立起身,小孩子赌气似的拉过许文波的手,直奔大门方向。由于太突然,许文波来不及做出反应,却下意识地抗拒,双脚没有顺从燕无痕,竟如站桩似的死死钉在原地没动,满脸窘相地看了看燕无痕,又看了看老人。

老人也有些紧张了:“燕子,马上就中午了,留下来吃顿饭吧。”

燕无痕见拉不动许文波,干脆甩开他的手,背对老人冷冰冰地说道:“不吃!”

老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这时,夏冲从自己的房间里快步走出,冲三个人大吼一声:“吃什么短命的饭?!有这个丧门星在,不用吃都饱了!”大门是开着的,夏冲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燕无痕呆住了,夏冲这一连串异常举动,令她有些始料未及,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使往日一向要好的弟弟竟迁怒于自己。但她仅呆立了几秒,便再次倔强地拉住许文波冲下楼去,这一次许文波没再抵抗。当门“砰”的一声被“摔”上的一刹那,许文波满脑子都是身后屋内那位可怜老人的样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愿他不会太伤感。

从燕无痕家里出来,已经是上午九点三刻了。许文波小心翼翼地跟在燕无痕的后面出了楼梯口。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浪迎面袭来,就像猛然间拉开了桑拿间的门。这个鬼天气,反常得要命,刚进入七月就已经这么闷热,上个月居然还下了场罕见的冰雹。

话分两头。这个钟点,寇志天正从李东华的办公室出来,回到车里,他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吩咐司机原路返回。途中,李东华追了个电话过来:“老寇啊,你是不是落了点儿东西在我这儿?”李东华是河南人,口音很重。

寇志天脸上很镇定,声音却抑扬顿挫,感情丰富:“东华啊,你这人,样样都好,但有一条我很有意见,你在外面搞慈善,可自己家里呢?你敢说自己是个合格的父亲吗?一个父亲,首先要对自家女儿更慈爱吧——姗姗的病不能再拖了……我帮过多少孩子,你老李是最清楚的,除非你有本事一直瞒我瞒下去,只要被我知道,绝对没有不帮的道理。我掂量了一下,要是通过我基金会捐给你,敏感了点儿……主要还是身份比较敏感,倒不如以这种方式,你可不要忘记我那句话,生命是平等的,不会因为你是领导干部,全家人就跟着你远离了生老病死,尊重人的基本权利,一向是我们基金会的宗旨,你要是不收,我不会认为你高风亮节,反而认为你是对姗姗不负责任——凭什么做了你的女儿,就接受不得捐赠?而且,偏就受不得寇伯伯的捐助呢?话已讲明,我寇某自认光明磊落,一向拿姗姗当普通人家的孩子,就看你这个父亲怎么当了。”“老寇啊,你,我还是了解的,你们是企业体制,跟区委区政府没有多少利益瓜葛,你对姗姗的心,我完全相信是基于慈善家的善心,可既然你也知道‘敏感’,就不要触动这个敏感源嘛!姗姗的医疗费我自有安排。再难,也是我家庭内部问题,再说了,组织上也不会坐视不管。可你这么一来,我就很被动了。更何况我是你的入党介绍人,我怎么能不明不白地接受你这笔私下的捐赠呢?”“争论有意义吗?我没有你那样的觉悟,我只不过是个还算有点儿良心的商人,我的做法也许有点儿‘不识大体’,但我有我的方式,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足够了……另外,我也保证我的方式绝对不会给别人惹麻烦。”“我……话说重了……那这样吧,老寇,我真诚地感谢你。这笔钱呢……算我从你这里暂借的,将来我会连本带息还给你。”“这个就依你,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姗姗的病治好……”

姗姗是李东华的独养女儿,自幼患有哮喘病,时好时坏,始终也去不了根,如今已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她这病,是过敏性鼻炎引起的,痛苦的确是痛苦,但也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也许寇志天和李东华都明白,这一顽疾很有可能会伴随她终身。

挂上电话后,寇志天闭上双目,双手在太阳穴上轻按了几下,跟司机说:“老刘啊,也不知怎么了,我这几天夜里做梦,总是梦见咱们那辆劳斯莱斯。”“哦?寇董不会是舍不得那辆车吧?不过啊,舍不得也没用了,已经转手那么久了。”“也没舍不得,就是挺想它的。昨晚,我梦见它来找我,很伤感,埋怨我为什么不要它了,弄得我都不知该怎么回答,心里就在想,毕竟那么多年了,人有感情,车子会不会也有感情呢?”“唉……说来说去,寇董还是个念旧的人,有这份情意在,下辈子,我老刘也不为您开车了,就当您的座驾,这也是相当幸福的事情了,呵呵。”“说笑了,人生在世,只有情是无价的……”“寇董……凡事要想开些,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司机老刘,其实年龄不过四十八岁,因为驾龄比较长,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寇志天雇了他五年,也习惯性地跟着这么叫。老刘知道老板这是触景生情,便有意无意地劝了劝。寇志天沉默了。

斯巴达人和雅典人虽然都是希腊人,但他们的区别却是泾渭分明的,不光是学者们津津乐道的政体之别,更因他们所象征的精神大不同。在燕无痕看来,大学时期的许文波就是斯巴达人,而乖戾的寇杰曾一度是她更为欣赏的雅典人。但如今,透过许文波的描述,寇杰在我这个局外人的脑海里,实际上与《大负翁》中的赵鸣及《9克拉的诱惑》中的诸烨是一路货色——衙典人——衙内典范。

后视镜里,燕无痕正托着下巴,透过车窗望着路边一棵小树苗出神。“燕子,刚才……究竟怎么了?”

燕无痕抬起下巴,答非所问:“波波,除了人世间,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存在吗?”“我想——应该是不存在的吧,那是封建迷信吧。”“要真有就好了,我愿意去!”“呸呸呸,不要乱讲!不吉利的。”

燕无痕笑了:“什么叫‘不吉利’?这也是你所谓的‘封建迷信’吧?”“呵呵,研究哲学的就是厉害!其实……有时还真矛盾,说一点儿不信吧,偶尔会动摇,说完全相信吧,毕竟从小就被灌输辩证唯物主义,骨子里总还是排斥的。”“那你知道根源在哪儿吗?”“嗯……不知道,你说说看。”“没有真正的信仰!所以无所适从,我们其实都一样,缺少的是那些有信仰民族与生俱来的自信与笃坚,你说呢?”“对嘛!我也这么觉得,我们实在太缺人生目标了,或者目标太没想象力了,读书为了就业,就业为了成家,成家为了生子,生子为了养老送终……好像养老送终是人生的终极目标,我们一生下来,就直奔‘养老送终’这个主题了。太荒唐了……对了,这几年在外面,你快乐吗?”“怎么说呢,假如快乐可以被量化,那它应该是能力与欲望的比值,分子能力越大就越快乐,分母欲望越大就越不快乐……我的能力不大,欲望呢,也不大,所以你看到了,也还好啦。”

后视镜中,先行一步的夏冲已消逝在小区门口。许文波心想,越扯越远了,不过是想问问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倒像没事人似的,从哲学绕到数学……“败给你了,你参加辩论大赛一定得奖,反正,不吉利的话以后不许讲了!”

许文波掉转车头向小区门口开去。出门时,抠脚丫抠到陶醉的拖鞋男忙起身,撕了张五元收据递过来。许文波一看,正是那只抠脚丫的手,慌乱间从口袋里摸出张五元钱给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接收据。

后座上的燕无痕见状忙说:“不要票子了。谢谢。”

拖鞋男这才留意到她,一惊,道:“燕玉兰家的人吧?”

燕无痕隔着车窗朝他礼貌地点点头。“那算了,反正车子进小区里的时间也不长——屋里厢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吧?很久没看见你了哦。”“嗯,我一直都不在上海呢。”“哦,那肇事司机最后是怎么处理的呢?那天夜里,正好我当班,小赤佬(沪语:小浑球)还是被我捉住的呢。”“哦?”燕无痕怔住了,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下了车。“你还不晓得啊?”

原来,那天晚上,拖鞋男看到一辆旧款丰田面包车,没开大灯,引擎却一直不熄火,就停在小区对面路边足足有十几分钟。这条路是条单行道,绝对不许停车,拖鞋男当时心里起了疑,就假装是路人甲的样子从那辆车前走过,暗暗记下了车牌号。后来,眼见燕玉兰匆匆出了小区大门,那车突然发了疯似的斜穿马路猛冲过来,撞倒了燕玉兰。拖鞋男一看出了大事,忙打电话报了警,还叫了120急救,另一名当班保安赶去通知燕玉兰家里。正好有巡警在附近巡逻,肇事车还没开出这条街,便被抓住了。后来警方给肇事司机做酒精测试,认定为酒驾,将他带走了……

拖鞋男痛心地摇了摇头:“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奇怪得很,太不幸了……”

燕无痕谢了拖鞋男,回到车里,问:“波波,你怎么看?这事有蹊跷吗?”“都说了是酒驾,听说那个司机是个外地人,没有人认得,不过都那么晚了,你妈妈出门去做什么?这个回头要问问你家里人。”“嗯。”燕无痕点点头,再没说话。第四章古怪女孩

燕无痕第一次登许文波家的门。文波爸爸在单位,文波妈已在家等候多时了,见儿子带女友回家,心里高兴,不停地忙这忙那,脸上笑开了花。许文波见状,忙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妈,你低调点儿行吗?人家家里还办着丧事呢。”

书房已经收拾干净了,里面除了一张单独加出来的行军床之外,其他家具摆设就都跟生活挨不上边了。书桌被清理得只剩下了台灯、台历和笔筒,书柜里满是文波爸爸的书籍与资料。

稍作安顿,已到中饭时间。许氏母子和燕无痕三个人在餐桌前坐定,文波妈妈上下左右一遍遍打量着燕无痕,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燕无痕被她盯得娇面绯红,如坐针毡,低着头一个劲儿往嘴里扒饭。

文波妈妈乐呵呵地为燕无痕添菜,亲昵地说道:“乖囡,慢点儿,慢点儿,像小孩子样的,呵呵……”

这也许是燕无痕三年来吃得最温馨的一顿饭了。

饭后,燕无痕帮文波妈妈收拾了碗筷,便被“赶”回书房里休息。突然,许文波的手机响了。她本无意接,可正赶上文波妈妈在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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