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晴（徐榛），潮州人，喜欢用声音传情达意。
文/曲彦莉
壹
2016年，清华大学校长邱勇在新生录取通知书中随赠《瓦尔登湖》，并写信鼓励新生：“《瓦尔登湖》是一本使人安静的书。”他想让日渐浮躁的学子们的心安静下来。
我觉得这是一已之好，也是盲目推荐，觉得给的不是时候，因为学生们看不懂。
第一个看不懂的原因，在于文字的障碍。《瓦尔登湖》的译本不少，我读到的《瓦尔登湖》是“词不达意”的，开篇的《写在前面》，作者好像不是为写书而写作，完全是兴之所至地尽情发挥。这个开篇读不懂，又让人烦躁。总想起柴静的《看见》一书里，陈虻meng教训员工那段话：“我告诉你，你妈是上帝，不会错，思想本身也不会错，是你错了，是你在叙述这个思想的时候，叙述的节奏，信息的密度和它的影像化稳度没处理好，所以思想没有被传递。”对梭罗我就有这个抱怨。这个开篇是座山，可以绕过去，但后面同样令人读不下去。
贰
但这本书为什么在中国的江湖上一直“红”着？精彩就在 “读后感”。翻译家、书评人看完书写的文章，就像后来的《红学》，有时比《红楼梦》本身还好看——热闹，但怎么推销也是滞销品。
1998年的第十期《散文》杂志，刊登了凸凹先生的一篇读《瓦尔登湖》的札记，因为写得好，我就惦念起《瓦尔登湖》来，同时还有一种对湖水产生的想象，这是人潜意识中的安静吧，越是浮躁焦虑，越是对这样的意象产生想象和向往，那时我很浮躁和焦虑，这种状态还会对梭罗隐居的乡村生活产生向往，其实是一种逃离心态。
此后，我一直在找这本书，因住在偏僻的乡镇，一直也没有机会看到。直到2005年国庆节在沈阳北方图书城看到了它，那时已不大阅读文学的书了，但一直把它当文学的书，还是买回了它。
找了一个安静的时光，我兴冲冲地打开它，想好好享受一下，就遭遇了大多数人看不懂，读不下去的情况。此后不知拿出多少回，想好好读读它，都半途而废。
凸凹先生在文中说：“我读它的时候，是集中几个夜晚，不作任何思索地通读一遍，然后再逐章逐段地研读它。”好几回想学凸凹先生，一句一句地读，但也是惨败下来。读不懂就觉得没有意思。这种情况像有些人跟我唠家常，那些复杂的亲戚关系，不一会儿就把我绕糊涂了，眼睛看着她们，但已听不进她们说什么。
但《瓦尔登湖》能让我感受到一种真实自然的东西，使我一次次拿起它，想读懂它。在感受这些时，需要一种安静的心态。
叁
感受到和读懂是有分别的，读懂可能是自己的欲望在表现，或是内心的一种逃离。据说诗人海子随身带有四本书，其中就有《瓦尔登湖》，可惜他读懂了《瓦尔登湖》，却没能读懂自己的心，大多数人是被想象的那片安静的湖水给骗了，就是自己把自己给骗了。
有时理解需要经历，心能安静下来，也需要经历。从这个意义上说，经历非常重要。所以说邱勇校长给的不是时候，因为在他随赠《瓦尔登湖》并给新生的信中说：“希望你们在阅读中能体会到作者深入思考与重塑自我的心路历程。”
没有失败何谈重塑自我？没有经历何谈心路历程？
人的经历不够，心静不下来，没有经历，也不会真正明白安静，也就是这些学生读不懂《瓦尔登湖》的第二个原因：经历不够。
怎样能让一个人心静下来，就是让他自己做自己想做的，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先有经历。
肆
又过了十一年因需要资料去看《瓦尔登湖》，随手翻看《写在前面》里的几句话时，我豁然开朗，知道《瓦尔登湖》是一部怎样的书了，也知道梭罗那磨磨叽叽、东一郎头西一棒子的话在说什么了。比如，《瓦尔登湖》的扉页有几句话：“如果一个人能始终如一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并全力开创他憧憬的生活，那他无疑会取得成功的。他会把一切事情抛之脑后，跨越一条看不见的界限；在他内心深处，将会建立起一种更新颖、更宽泛、更自由的规律，或者是将原来的规律扩展，并能更加自由地获得有利的新解释，他将获得在更高级的秩序中生活的许可证。”
这是梭罗对自己人生探寻的结果，是经验，也是知识，是心理学中目标学的理论。他的导师爱默生也说过这样的话：“一心向着自己目标前进的人，整个世界都会给他让路。”只不过表述的语言不同，爱默生说的简单明了。由此可见梭罗的语言特色，充满激情和诗意，却也晦涩难懂。
伍
我把《瓦尔登湖》当文学书读时，这些文字感觉是励志、信心。就像传统文化，读不懂，读的不是励志，就是鸡汤，看不出知识和方法。励志和鸡汤能给你一时的勇气或精神，但能让你坚持下去的也不是信仰，是这些知识和方法，它还会让你获得思考。
原来，读书也需要经历，如果没有学传统文化的经历，我是不会看懂《瓦尔登湖》的，因为《瓦尔登湖》所讲的，就是我们传统文化所讲的，真正的意义不是安静，而是在安静中发现的那个价值观能让人安身立命，怪不得把它当文学书看不懂，而诗人海子如果读懂了，也是不会选择那个结局的。
凸凹先生说：“是一部对生命本质与灵魂生活予以关怀的书。”这是文学的语言表述。哲学语言表述是：“这本书是让我们过一种智慧的生活。”说的是一种物质上简朴，精神上丰富、充实的生活状态。这就跟我们的传统文化的精神相契合了。怪不得《瓦尔登湖》与《圣经》等一起被美国国会评为“塑造读者的25本书”。它不是文学作品，也不是励志书，它等同于中国《菜根谭》、《围炉夜话》这类用文学化语言写的智慧之书。其中的价值观，几千年来，一直是中国人安身立命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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