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校六记》只许在“柜台底下卖”


发布时间:2020-03-15 14: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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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据媒体报道,今天凌晨一时,杨绛先生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享年105岁。其散文代表作《干校六记》,出版于1981年,畅销于整个1980年代,在港澳台均出版了繁体字单行本,并被译成多种外国文字在国外出版。萧宜在2014年7月6日的《上海书评》上发表过《再谈<干校六记>》一文,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这本书。

二十三年前,我在《新民晚报夜光杯》写过一篇《寻觅》的文章。最近读到一些材料,觉得可以再说一说。

这事说起来有点远。

1981年的一天,在食堂窗口排队买饭菜,与开垒相遇,他是我在《笔会》时的领导。“文革”时我从北办回到编辑部,像水中浮萍,被调东派西,在各个业务部门流转,虽然仍与文字打交道,但对文学书刊是越来越陌生了。大概开垒还觉得我是个爱书人吧,主动与我谈到杨绛的散文,并告诉我,她最近出了一本好书,《干校六记》。

于是,我即从图书室借来《干校六记》。杨绛先生在书中,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叙述那特定历史时期知识分子噤若寒蝉的生活,以及对亲人,对友人,包括对“小趋”(干校菜园班养的小狗)的思念和关心、焦虑和不安。那些日子是多么难熬,杨绛先生却娓娓道来,诙谐说痛楚,愤懑寓言外,惟其如此,那字里行间充溢着的亲情和友情就更加感人。

书薄薄的一本,很快就读完了。但不过瘾,便设法购藏,我到书店找,去书展觅,书海茫茫,终无所获。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十年,冥冥中忽如神助,1991年3月23日,我因身体稍感不适,便早早回家。当年报社在虎丘路,我家住中山公园苏家角,从报社到家,需先乘21路,到静安寺再转20路才能到达。经过华山路新华书店,一看时间尚早,便身不由己走了进去。在二楼偏里的一个书柜前,几本素雅的书吸引了我,便要来巴金先生和金克木先生的《雪泥集》和《天竺旧事》。《雪泥集》是1987年5月第一版,《天竺旧事》1986年7月第一版,发现两本书的封三书目中都有《干校六记》,赶忙问营业员“此书有吗?”说实在,我其实也是有口无心,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有。”他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给我。“啊,真有!”我禁不住叫出了声,“我找了十年,真太好了!”

为这次奇遇,我便写了《寻觅》这篇文章。在文中我除了叙述觅书经过,还写到了我的疑惑:“我心满意足地带着新买的书回家,心上却总感到疑惑,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干校六记》是1981年出的第一版,共印两万册,以后没再版过,书出这么多年,怎么会在今天重又出现在书柜上?”

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因为朋友听说了,托我帮助买一本,“于是我再次来到那书店,不巧书已在前一天售罄。与营业员一聊,才知道,这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设的专柜,专售三联出的书,其中有新版书,也有库存已久的”。他还告诉我,前两天有位香港读者也来买过这本书。此书售价两角四分,据说在香港每本卖到二十六港元。

我以为这就解了我的疑惑,我的那篇文章最后还这样写:“真该谢谢三联书店的同志们。十年前的书,还保存得好好的,并千方百计书尽其用,使尘封在书栈里的书能再次与读者见面。要是只以营利为目的,这样薄薄的、只卖两角四分的书,是大可不必从北京运来上海重新上架的。”

现在回想,当时书店出售的《干校六记》,应该是1986年的第二版,书的开本、封面、装帧都应与《雪泥集》《天竺旧事》,和杨绛先生的另一本《将饮茶》一致,它们属一个系列,一律的素白、雅致。我买的那本则完全不同。我那本,是丁聪设计的封面:萧萧西风扫尽绿叶,索索枝桠耸向蓝色的天际,雪盖的白白的地平线上坐落着一排排简陋的房舍,那窗洞中亮着的桔黄色灯光,使人想起那渐渐淡忘的逝去的岁月……

是了,过去十年在我遍寻无着时,这书原是有的,不过被压在书库里,没有上架。1986年出了第二版(当时我并不知道,还武断地说此书以后没再版过之类的话),它也得到“解放”,上架销售。我正是在这当儿见到了它,真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忽见佳人的那份快慰和欢欣。我即在这本书的扉页写了“欲求已久,十年后喜得之。91.2.23于静安寺新华书店”等字,还盖了个名章,表示自己的心情。

直到二十三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我当年所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并不是事情的根本所在。原来,杨绛写成《干校六记》,出版社不敢出,拿到香港,1981年5月出版,胡乔木发现了,批了十六个字的赞语:“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缠绵悱恻,句句真话。”同年7月,北京出版了。《干校六记》出版后,据杨绛回忆,丁玲说《班主任》是小学级的反共,《人到中年》是中学级,《干校六记》是大学级。《干校六记》只许在“柜台底下卖”。

这些情况,我是从阎纲所写《中国作家协会“文革”记趣(续二)》一文中获知的(见《文汇读书周报》6月13日第五版)。其中还提到任继愈先生的一段话。任先生在收到李城外的《向阳情结》《向阳湖文化人采风》两书后回信说:“后来人如写文化大革命史‘儒林传’,这是一批极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此种野史的真实性或为真史所不及。如果不是你们的推动,这些内容的史料将自然无形地湮灭,岂不可惜?”对回忆文化干校生活的文章给予很高评价。

自然,也有人不愿意看这样的文章,也不让人写这样的文章,这就出现了写了的书无处出版,出版的书变着法儿不让销售的种种怪事。

但是,人们是欢迎的,正是阎纲所说,“历史不可侮,《干校六记》不胫而走,自由流传,风行一时”,是挡也挡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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