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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5-18 17: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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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狼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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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原来是这样

春秋原来是这样试读:

一 夏商周以来的点滴故事

在中国的演义小说史上,商周之际的历史题材库比起东汉三国、隋唐之际毫不逊色,写东汉三国的野史小说有《三国演义》,写隋唐的野史小说有《说唐》。写商周兴亡的是哪部野史小说呢?说出来大名顶破天——《封神演义》。

就拿民间的传播度和知名度来说,《封神演义》可能要略逊于《三国演义》,但应该强过《说唐》,以及《明英烈》等演义小说。《封神演义》捧红的历史人物数不胜数:一代暴君商纣王、一代妖后妲己、崇侯虎、黄飞虎、两代贤君周文王和周武王,以及在民间的智慧之神姜子牙,他直钩钓鱼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管读没读过《史记·齐太公世家》,都应该知道这个超级有名的历史典故。

最有意思的是《封神演义》不仅捧红了真实的历史人物,甚至连太上老君、太白金星、元始天尊,还有什么通天教主、南极仙翁、昆仑十二仙,以及女娲娘娘,这些神话人物都跟着出尽了风头。

作为唯物论者,我们是不相信天上有这些神仙鬼怪的,天上除了看不到尽头的臭氧层,什么也没有。而且即使是姜子牙这样的真实历史人物,也被《封神演义》涂上了一层浓重的神话色彩,比罗贯中神话诸葛亮有过之而无不及。

由于那段历史离现在太过遥远,再加上《封神演义》的添油加醋,其本来的历史面貌已经被弄得面目全非。在这里有必要将商亡周兴这段历史简单地讲一讲,正本清源,然后进入春秋正文。

如果单纯地从文字上的历史来看,中国公认的第一个出现等级制度的王朝是夏朝。夏朝的建立者是启,姓姒,姒启的父亲就是那位为了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在启建立夏朝之前,中国远古社会在权力传承上采取的是“推选制”,属于原始共产主义的社会和政治形态。

夏朝之前的国家形态其实是许多个不同的部落组成的联盟,联盟的大头领去世后,由各个部落公推公选一位大头领,尧、舜、禹的大头领地位都是这样产生的。尧、舜、禹其实都是后史的简称,真正的称谓是帝尧、帝舜、帝禹。按照这个制度,大禹死后,大头领的位置应该是东夷首领伯益。不要小看这个在历史上默默无闻的伯益,相传著名的《山海经》就是伯益写的。

但帝禹的儿子启是个野心家,他不甘心父亲大禹的江山被不相干的伯益捞走,发动了政变,联合诸侯搞掉了伯益,自己做了大头领,正式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朝。随后,姒启又灭掉了不服他统治的有扈氏,“天下咸朝”,各个部落见启如此彪悍,不敢惹这位爷,都俯首称臣。

从姒启开始,远古的“禅让制”被家族传承制完全取代,龙的儿子永远是龙,老鼠的儿子永远是老鼠,等级制度的根本其实就是权力的家族传承制。夏朝的存在时间相当长,大约从公元前2100年到公元前1600年,将近五百年。

不算大禹的话,夏朝共有十七位天子,其中最有知名度的那一位不是启,也不是启的儿子太康,以及那位喜欢养龙的孔甲,而是夏朝最后一位天子,也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暴君桀。桀和后世商朝的暴君纣,成为历代暴君的代名词,谁要是以暴力治天下,必被人骂成“桀纣再世”。

自从孔甲以来,夏朝的统治力就被明显削弱了,诸侯武装反叛事件不断发生。到了桀统治的时代,因为这位暴君宠幸妺喜,“不务德而武伤百姓”,被愤怒的各阶层联合起来打掉了,迎立商侯成汤,建立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殷商王朝。

商朝之所以也称为殷朝或殷商,是因为商朝第二十位天子盘庚在位时,将商朝国都迁到了殷(今河南安阳),所以史称殷商。

相对于历史实物缺乏的夏朝来说,商朝出土的遗址文物相当丰富,被誉为“镇国之宝”的司母戊大方鼎,以及曾经震撼世界的殷墟甲骨文,都证明是商朝的文物遗存。如果说夏朝是奴隶制社会的磨合期,那商朝就是奴隶制社会的鼎盛期,商朝的综合国力非常强大,是当时举世公认的东方霸主。

关于奴隶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定义,史学界向来是有争议的。被称为奴隶社会的夏、商、周时代都有平民,而夏、商、周之后的朝代,一直到清朝,都有奴隶。无论是奴隶社会还是封建社会,其社会形态的形状都呈哑铃形,即两头大中间小的社会等级格局。

奴隶社会虽然有平民,但当时社会的主流形态是奴隶主与奴隶的阶级存在,一般来说,奴隶制社会的定义是在生产活动中大规模使用奴隶。而战国以后的封建社会虽然也有奴隶,但不是社会的主流形态,大多数人都是平民身份。从这个角度来讲,奴隶社会确实是存在的。

关于封建社会的定义,争议更大,“封建”的本意是夏、商、周的“封疆土建诸侯”,就是权力分封制。如果从政治角度来看,从夏商周到汉武帝下“推恩令”,这段历史都属于封建社会。从经济角度来讲,夏商周的封建领主制(有政治权和经济权)和秦汉之后的封建地主制(只有经济权),在经济权力的垄断上,是没有太大区别的。

相对于云山雾海里的夏朝帝王来说,商朝有许多为后人所熟悉的帝王,如灭夏的商汤、被废的太甲、迁都的盘庚、中兴的武丁,以及那位著名暴君——纣王。

商朝还有许多著名人物,如辅佐商汤灭夏的贤相伊尹、辅佐武丁中兴的贤相傅说、商亡后“义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除了这一堆男性外,商朝还有两位非常著名的女人,一位是武丁的老婆,号称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政治家、军事家的妇好;另一位就是纣王的妃子,“史上第一妖女”妲己,她之前的妺喜和她之后的褒姒的知名度都不如妲己。“纣王”其实只是后人对他的泛称,他真正的名字叫子辛,“纣”是后人给他安的谥号,是个恶谥,和隋炀帝杨广的“炀”字谥号是一样的。商纣和杨广有很多相似之处,商纣和杨广都不是长子,他们都是文武全才,都是历史上的超级败家子,本来固若金汤的江山,没几年就被他们给折腾光了。

商纣和杨广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好大喜功、狂妄自大、总以为论文治武功,老子才是天下第一。明君治国,讲究是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虽然说治大国如烹小鲜,但首先你要会烹饪。如果没这门手艺,别说小鲜了,就是条小虾米,也准给烹烂了。

要说商纣的治国能力还是有的,杨广也一样,只要他们端正态度,什么样的国家他们治理不好?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他们的态度不端正,将一己私利置于天下万民之上。

虽然世袭制是家天下的核心价值所在,但百姓和私权之间有一个利益平衡点,只有百姓能吃上饭,活得有尊严,自己的私权才能稳如泰山。掌握不好这个点,军事力量再强大的王朝,也会分崩离析。当一个王朝触犯了社会上大多数阶层的利益时,统治基础必然瓦解。

不可否认商纣的私德很差,不过私德和能力之间往往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历史上的暴君很多,但并不是所有的暴君都是亡国的。

商纣也贪酒好色,最有名的事件就是他纠集一大帮淫男浪女,在酒池子边脱光衣服,集体“练兵”。这是私德范畴,本来不算什么大事。但问题的关键不在私德差上面,而在于商纣打坏了商朝与统治内部其他利益集团(以及百姓)之间的利益平衡。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地位,只要惹纣王不高兴了,商纣就将其抓来施以酷刑,杀人无数。商纣崇尚暴力治国术,掠夺别人的利益存在空间,必然会导致各阶层的群体反抗。

这时在商朝统治核心区域的西边,也就是现在的陕西关中附近,出现了一个诸侯国,就是西周。关于西周的起源,根据《史记》记载,周朝始祖是黄帝曾孙帝喾(即三皇五帝中的三皇之一)儿子的后裔。在中国古代的法统传承上,凡是能和黄帝扯上亲戚关系的,都属于“根红苗正”的正统,当然都是字面意义上的。

周族早期一直在关中地区活动,到了商纣统治时期,周族的势力日益壮大,尤其是公季时代,周族在诸侯及百姓中的威望高涨,“笃于行义,诸侯顺之”。公季死后,儿子姬昌继位,他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周文王,不过当时的封号是西伯,时人称为西伯昌。

姬昌在历史上的受尊崇程度和汉文帝差不多,可以说没有姬昌,就没有日后威震天下的周朝。虽然这时的姬周地盘并不大,但其发展速度非常惊人,无论是在军事上还是在政治上,都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商朝的统治。

到了姬昌统治晚期,周国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商朝,但姬昌似乎从来没有以武力灭商的计划。从法统角度来说,周国再强大,也只是商朝治下的一个方伯,与商纣有君臣名分。所以姬昌虽然三分天下有其二,但他在名义上对商纣称臣,至于推翻商朝的历史任务,准备交给儿子姬发。

姬昌在位时间很长,大约有五十年,公元前1056年,姬昌驾崩,据说他活了九十六岁。商朝的历史坟墓,姬昌都给儿子姬发挖好了,周武王姬发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商纣拽进这座坟墓,然后砌上最后一块砖头。

不过姬发做事比较稳重,他并没有急于伐商,而是在等待最合适的机会。虽然商纣残暴荒淫,得罪了周边方伯,但商朝内部的统治基础还很牢固,因为商纣身边还有一位著名的忠臣,就是太师比干。比干不死,姬发伐商就没有把握,所以姬发在和比干耗时间,看谁死在前头。

果然,两年后,比干因为劝商纣改邪归正,商纣非常恼火,把比干给杀掉了。比干是商朝统治集团健康力量的象征,比干被杀,商纣的名声就彻底臭了,这时的商朝只剩下一副华丽的空壳,是时候动手了。

大约在公元前1046年,姬发率甲士四万五千人东向伐纣,此役对姬发来说是命运大决战,一旦失败,九族俱毁。

残暴无比的商纣王也知道这场战役的重要性,他和姬发必将有一个下地狱。不过此时商朝的军事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商纣王抓耳挠腮,勉强纠合了七十万(一说是十七万)军队在牧野抵抗周军,企图欺骗历史,蒙混过关。

战争讲究的是兵贵精不贵众,更何况商纣派来的多是没有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奴隶百姓,哪里是周国正规军的对手?而且商朝的奴隶百姓早就对商纣的残暴无道恨之入骨,正愁没机会反戈一击呢,姬发来的正是时候。商军大多数人在阵前易帜倒戈,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牧野之战。

天上掉下来一块大肉饼,姬发当然笑纳。气势如虹的周朝军队迅速推进到了商朝国都朝歌城下,商纣被逼上了绝境,他没有选择投降,而是“悲壮”地抱着珠玉宝贝,在鹿台上自焚了。冲天的火光无情地向历史宣告殷商王朝统治的彻底终结。

其实这场牧野之战在军事上没什么可讨论的,牧野之战的历史价值在政治层面,如果商纣能善待国人,至少不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来对待国人,谁会在阵前倒戈?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作为最高统治者,一定要给阶级金字塔最底层的广大草根一条活路,至少要让草根们看到希望。统治者如果不顾百姓死活,把老百姓逼得走投无路,草根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反抗到底。

历史上有句名言:“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说的就是商朝亡国。历史上几乎所有新王朝的初期都吸取了前朝亡国的历史教训,在政治上相对都是比较开明的。周朝统治集团取代商朝统治天下后,立刻“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以振贫弱萌隶”。就是给贫苦的底层百姓生路,收买人心,稳定局势。

除了收买人心之外,还需要建立一整套完备的统治体系,巩固姬周天下。在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周朝创造性地实行了“封建制”,所谓封建制,其实就是诸侯分封制,周朝统治集团将自己的宗族子弟和功臣分封到各地做诸侯,用生理血缘关系和政治血缘关系,以“众星拱月”的政治模式来维持周朝的统治。

周朝号称分封了八百个诸侯,但因为周朝的地皮有限,所以各诸侯国的疆域大小不一,大的如晋、秦、楚、齐,踞城数十,拥甲数万。中等的卫、鲁、宋、吴、越,而有些小的诸侯国甚至只有现在乡镇大小。

这些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军队,在自己的封地里可以为所欲为,周天子也懒得管他们,但事先都给诸侯们划了一条政治红线:不能造反,要听话。

周朝推翻商朝统治后的第一个天子就是周武王姬发,不过姬发在位时间很短,只有五年。姬发死后,他的弟弟周公姬旦辅佐年少的周成王,开创了西周王朝近二百年的盛世。

西周如果从周武王开始算,共有十二位周天子。对后人来说,最熟悉的周王无非就是周文王姬昌、周武王姬发、周穆王姬满,再加上两个活宝周厉王姬胡和他的孙子周幽王姬宫湦。周穆王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有一段传奇的“西游记”经历,传说姬满到西天极乐世界,并在瑶池见到了王母娘娘……

至于周厉王姬胡,也是个浑球儿,在位期间胡作非为,却在国内实行“钳口”政策,不让百姓说话,人们只能“道路以目”,引起众怒。大臣召公为了劝姬胡改邪归正,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君子动口不动手,但如果连话都不让人说,那君子们就只有动手,来捍卫自己说话的权利。

姬胡是个“良言劝不了的该死鬼”,依旧我行我素,最终引发了历史上著名的“国人暴动”,愤怒的百姓将姬胡赶跑了。这一年是公元前841年,也就是中国历史上有明确纪年的开始,史称共和元年。

姬胡被赶跑后,周朝并没有立太子姬静为天子,而是由周公和召公等贵族联合执政。直到十五年后,也就是公元前827年,被废黜的周厉王姬胡病死,太子姬静才正式继位,即周宣王。

姬静是个好大喜功的君主,在他在位的四十六年间,经常发动对外战争,对威胁周朝安全的狄、戎和淮夷等部落进行大规模围剿,并征服江淮地区强大的徐国。一时间,万方称臣,周朝的武功之盛,达到极点。

历史反复证明,对外扩张的同时不修内政,所谓的武功只是昙花一现,大风一吹就倒。后世的先不说,周宣王之前的商纣就是这么垮掉的。到了周宣王晚期,周朝的统治已经危机四伏,如果周朝能出一位贤君,也许还能力挽狂澜,苟延残喘几十年。可继周宣王上位的偏偏是个超级昏君,时也,命也!

二 西周之末,春秋之始

公元前781年,周宣王驾崩,继位的是太子姬宫湦,就是著名的昏君周幽王。

不知道周宣王有多少个儿子,不过周朝是嫡子继承制,讲的是“子以母贵”,姬宫湦不仅有一个好老爹,更有一个好老妈,所以姬宫湦没有任何悬念地当上了至尊无上的周天子。

由于西周距离现在时间过于久远,当时留下的史料极少,姬宫湦早期的活动于史无载,只知道他生于周宣王三十三年(前795),生母不详。

按照中国传统史家书史的惯例,开国帝王出生时,都会出现祥瑞,比如冲天的火光、乌龟兔子大麻雀们蜂拥上街庆贺。如果是末代帝王,他们出生前后总会莫名其妙地跳出几个怪兽,向人们预告剧情。

周幽王作为末代昏君,自然少不了这样的“待遇”。根据东晋人干宝《搜神记》的记载,周幽王出生的那一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突然有一匹马做了“变性手术”,一抹马脸,就变成了一头风骚妩媚的狐狸。

物种变异不太可能,但周幽王即位初期,周朝统治区域内却发生了一场著名的自然灾害,就是周幽王二年(前780),在今陕西关中一带发生的那场大地震。这场大地震给关中地区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关中三大河流——泾河、渭河、洛河的水位直线下降,几乎都能看到河床。

就在关中大地震的同年,周朝的发源地岐山突然无故自崩,一连串的自然灾害给周朝统治高层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周朝大夫伯阳父精通阴阳八卦,他从这个角度对地震及山崩在政治上大做文章,伯阳父神神秘秘地告诉身边人说:“天地阴阳皆有序,失其序则天下乱,民陷水火。现在三川枯竭,岐山崩摧,此阳气失序而阴气上升之故。三川无水,则民无以饮用,地无以浇灌,民必由此乏财,民生艰,必有乱作。昔日夏亡时,伊洛之水枯竭;商亡时,黄河之水枯竭。如今三川无水,不出十年,周朝必亡。”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伯阳父真有通晓古今的本事,果然在地震之后的第十年,周幽王很“配合”地把一座锦绣如画的大周朝搞得分崩离析。

伯阳父的这通感慨,后半段确实是实情。在任何时代,农业生产都不可能离开优质水源,西周的统治核心地区就在关中,现在关中几大河流都见了底,鱼虾们都躺在河床上晒太阳,西周的农业经济必然会遭受重创,百姓无粮,天下必乱。

伯阳父预言天下将乱时,姬宫湦只是当了两年的周天子,他的劣迹还没有来得及全面铺开,伯阳父怎么就知道姬宫湦将祸乱天下?当然,常言道:“三岁看老”,作为统治核心层的大臣,伯阳父在姬宫湦继位前就有机会接触他,所以从某些方面看透姬宫湦的恶劣人品完全是有可能的。

伯阳父的预感很准确,或者说伯阳父很幸运地猜对了色子的大小,姬宫湦果然是个无道昏君,后世的秦二世嬴胡亥、北齐后主高纬、宋徽宗赵佶都是姬宫湦的徒子徒孙。

不过在这些亡国帝王中,有人是因为糊涂而亡,比如胡亥;有人是因为残暴而亡,比如高纬;有人是因为不务正业而亡,比如赵佶。但姬宫湦亡国和他们都不一样,按传统史家的观点说,西周亡于“红颜祸水”。一个名叫褒姒的绝世美女,是西周亡国的头号罪人。

旧式史观有个很不好的传统,总是把一个政权的灭亡归罪于女人,动辄曰红颜亡国。这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对女人是非常不公平的,没有帝王宠爱女人,又怎么会有亡国惨祸?《国语·郑语》就指责周幽王“周法不昭,而妇言是行”。但姬宫湦给褒姒当孝子贤孙,可不是褒姒逼他做的。

英明帝王之好色者亦非少见,魏武帝曹操、北齐神武帝高欢、唐太宗李世民都是有名的好色馋猫,可在他们治下的帝国如日中天,又当何解?

真正导致西周亡国的罪魁祸首,正是周幽王姬宫湦本人。不过从八卦的角度讲,谈到西周亡国,就不可能不讲远古时代的三大“红颜祸水”之一的褒姒,另外两个“红颜祸水”是著名的妺喜(夏桀宠之亡国)、妲己(商纣宠之亡国)。

褒姒是褒国人,褒国是西周时期罕见的与夏朝同姓的部落国家,位于现在陕西汉中附近。褒国和夏朝的关系,类似于另一个诸侯国——宋国与商朝的关系,属于遗民政权。在西周国势最强大的时期,褒国已经完全臣服于周朝的统治,就像南宋初建时,著名的“逃跑专家”赵构低眉顺眼地给女真人当侄子一样。

在姬宫湦即位的第三年,也就是公元前779年,褒国向周天子进献了一名绝世美女,算是褒国向周朝交的“保护费”。因为这个美女是褒国人,而褒国又姓姒,所以后世称其为褒姒。男人几乎没有不好女色的,面对如此绝色,姬宫湦的口水直流,当即就笑纳了如此厚礼。

此时周王朝的国势很像一千二百多年后的南朝陈,明显出现了衰落的迹象,但整体实力还在,属于“百足之虫,死而未僵”。自姬宫湦和陈叔宝继位,两朝的国势开始不可逆转地向悬崖边滑去,与此同时,在这两个昏君身边,各自出现了一位绝代美女,心甘情愿地替昏君丈夫背上了亡国的政治黑锅。

周幽王姬宫湦和陈后主陈叔宝亡国有以下几个共同点:

一、姬宫湦的父亲姬静和陈叔宝的父亲在军事上闹过很大的动静,东伐西讨、南征北战。

二、二人都是嫡出太子,最合法的王朝继承人。

三、二人是昏君,但都不是暴君。

四、姬宫湦和陈叔宝都有一个正妻,但都甩掉正妻,偏爱小老婆及她们的儿子。

五、姬宫湦和陈叔宝都废掉正妻所生之子的储君之位,改立小老婆生的儿子为太子。

六、他们的正妻娘家背景都非常显赫,都是当时的一流豪门。

陈叔宝废正妻黜嫡子,估计就是从姬宫湦那里取的歪经。姬宫湦自从得到了褒姒之后,不仅爱得魂飞魄散,连骨头都酥掉了,至于原来的正妻,姬宫湦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姬大王的王后姓申,是申国国君申侯的女儿。申国是西周王室的姻亲关系户,专门批发女儿嫁给周天子,周文王姬昌的祖母就是申国人。远的不说,周幽王的祖父,那位著名的昏君周厉王姬胡的王后也是申国人。

西周封建五等:公、侯、伯、子、男,春秋的楚国实力强大,但终归只是个子爵,而小小的申国却是侯爵,略低于鲁国,与齐国相等,可见申国在当时政治格局中的地位。

姬宫湦和申后的婚事,是周宣王姬静出于拉拢地方诸侯的政治考虑给安排的,从一开始,姬宫湦就和申后不来电,只不过履行了夫妻间该有的一切手续,申后给薄情寡义的姬宫湦生下了一个王子,就是后来的周平王姬宜臼。

姬宜臼出生的那一年,他的父亲姬宫湦继位为周天子,在姬宜臼三岁之前,姬宫湦还给予他一定的父爱,但自从姬宫湦得到了沉鱼落雁气死牛的褒姒后,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知道是在哪一年,姬宫湦最宠爱的小老婆褒姒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取名姬伯服(《左传》记为“伯盘”)。男人多是喜新厌旧的负心汉,疼爱小老婆生的儿子,姬宫湦也没有免这个俗。姬宫湦越看伯服越顺眼,再加上他对褒姒的爱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姬宫湦打算废掉申后和姬宜臼,改立褒姒为王后,姬伯服为太子。

陈叔宝敢想不敢做,以当时陈朝皇室的势力,根本无法撼动吴兴沈氏这棵大树。所以终陈叔宝的皇帝生涯,都没敢废掉皇后沈婺华,虽然张丽华所生的儿子陈琛当上了皇太子,但张丽华到死也只是个小老婆的名分。陈叔宝的段位远逊于姬宫湦,姬宫湦自恃国力强大,敢想敢做,根本没把老婆的娘家申国当盘菜。

在某年某月某日,薄情寡义的姬宫湦将发妻申后废黜出宫,姬宜臼也自然失去了太子位,跟着老妈回到了娘家申国,找申侯哭诉去了。申侯是个性烈如火的老头,看到女儿和外孙无端被废,申侯的老脸顿时挂不住了,因为这将影响到申国在诸侯国中的实际地位。只是周朝实力强大,申侯暂时还不便发作,但在心里记下了前女婿姬宫湦的这笔烂账。

老丈人报仇,十年不晚!

顶住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姬宫湦如愿以偿地将褒姒和伯服扶正,成为名正言顺的女一号和未来的男一号。

虽然姬宫湦是货真价实的昏君,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褒姒的感情非常真挚,不掺一丝杂质,陈叔宝也是如此。为了讨褒姒的欢心,姬宫湦不惜和发妻嫡子决裂,冒着得罪申国等地方实力派的危险,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了褒姒他所能给予的一切。

褒姒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侍奉的是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男人,“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跟着这个大金主,褒姒不仅确保了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还使用各种盘外招,替儿子姬伯服争来了太子位,将来周朝的天下就是伯服的,褒姒本人就是双料国母,褒姒的人生不可谓不成功。

但不知道为什么,褒姒已经争来了她所能得到的一切,她却有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怪癖,成为姬宫湦心中最大的一块心病。原因很简单:自从褒姒来到宫里之后,无论姬宫湦用什么手段逗她,褒姒居然从来没有笑过!

姬宫湦无法理解,他几乎是把褒姒当老娘一样供着,享受人间最尊贵的生活,这小娘们为什么连个笑脸都不肯给他。这个问题纠结了姬宫湦很长时间,用什么办法才能让褒姒开口一笑?姬宫湦每天茶饭不思,成天琢磨。

看到姬宫湦被褒姒不笑折磨得快不成人样了,西周史上著名的末代奸臣虢石父知道拍马屁上赶子的机会来了,精明过人的虢石父给幽王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虢石父的这个妙计,就是周朝史上著名典故“烽火戏诸侯”的由来。

烽火戏诸侯,严格来说,其实是“烽火戏诸‘猴’”。虢石父为了讨幽王的欢心,把在台下看热闹的地方诸侯们无端扯进来,诸侯们变成了一群猴子,在台上被姬宫湦当成猴子戏耍。

所谓“烽火”,实际上是指散建在周王朝与各诸侯国之间要道上的烽火台。自周宣王以来,周朝和关中附近的犬戎族经常大打出手,鸡毛乱飞,关中地区岁无宁日。为了抵抗犬戎族对周王朝核心统治地区的军事进犯,周朝在各地兴建了许多烽火台,一旦发现犬戎武装进攻,就点燃烽火台上的柴木。冲天的大火迎风飘散,诸侯闻警,白日见烟,黑夜见火,知道周王有难,立刻率兵救驾勤王。

只要看到烽火台烟尘大起,诸侯就出兵勤王,这本是诸侯的分内事,并没有诸侯抱怨过。不过君子贵在诚信,只有受到犬戎军事侵犯时,周王才敢点燃烽火,平时谁敢拿自己的诚信开玩笑?“狼来了”这个故事和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讲的是一个道理:千万不要浪费自己的诚信储量!

人的诚信储量是有限的,做人一定要守诚信,以欺骗别人为生的,最终必将被命运所欺骗,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这是铁律。不报及己身,必报及子孙!但是那个放羊的小孩子和周幽王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为了一个极小的目标,而以牺牲整体利益为代价,见过愚蠢的,没见过这么愚蠢的。

虽然《史记·周本纪》上并没有说“烽火戏诸侯”这个馊主意是虢石父出的,而说是姬宫湦本人想出的绝世妙计,虢石父只有建议权,没有拍板权。如果姬宫湦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也不会让虢石父之流的佞臣得逞。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先有昏君(有缝的蛋),后有佞臣(苍蝇),就是这个道理。

姬宫湦立刻让人蹿到各处烽火台上,嬉皮笑脸地点燃了柴木,然后他带着褒姒来到城墙上,等着耍“诸猴”的好戏。因为之前的周王在“燃烽”的问题上从来不弄虚作假,诚信度非常高,所以地方诸侯看到冲天的火光,不敢怠慢,立刻点齐兵马去镐京救驾。

远处烟尘大起,车马喧嚣,诸侯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冲刺,姬宫湦和褒姒在城墙上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到来。在离镐京不远处的时候,诸侯就已经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往常犬戎来犯,镐京附近都是鸡飞狗跳猫上吊,现在却异常安静,不符合常理啊。

诸侯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来到城下,拍拍身上的尘土,抖抖疲惫的精神,瞪着牛一般的大眼四处观察,犬戎在哪?

秋风吹过,一地鸡毛,诸侯变成了“诸猴”。

一阵阵粗鲁的骂娘声响彻镐京城外……

看到“诸猴”气急败坏,在城下吹胡子瞪眼,被姬宫湦强行拉到城头上的褒姒终于忍不住,仰天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个游戏太有趣了。褒姒花一样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着,孝子贤孙姬宫湦见虢石父的妙计果然奏效,脸上顿时堆满了桃花状的笑容。难得有机会拍褒姒的马屁,姬大王跟着褒姒放肆地大笑。

看到天子和王后笑得前仰后合,城下的诸侯似乎察觉出他们被耍了,一个个怒气冲天。在城下等了大半天,也不见周天子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这些倒霉的诸侯只好强忍着一肚皮的不快,打马回国。

虽然按礼数君尊臣卑,诸侯不敢强行找姬宫湦讨说法,但经过这么一折腾,周天子的威信在诸侯心中已经大打折扣。权力存在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统治者在被统治者心中的威信指数,何况周朝中央朝廷和地方诸侯的权力从属关系是松散型的,诸侯只是把周天子当成实力最强的江湖老大,而不是可以主宰他们生死的主人。诸侯的实力如果单独和周朝相比,自然不成比例,但如果这些被戏耍的诸侯联合起来,就是一股强大的足以对抗周朝的力量。

作为一国之君,最忌讳的就是拿国家社稷的前途命运开玩笑,权力和威信是官场中人的吃饭家伙,没有人敢在这上面玩火。偏偏姬宫湦不知此中利害,他只管褒姒是否开心,并不在乎他这块周天子的金字招牌已经严重褪色,更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一步步向他逼来。

褒姒笑完之后没多久,姬宫湦又故技重施,再次点燃了烽火台的柴木。在姬宫湦的想象中,那些彪乎乎的诸侯会马不停蹄地赶到镐京城下,接受周天子和周王后的再次戏耍。

结果秋风再次掠过,地上没有一根鸡毛,城下连个鬼影也没有。《史记·周本纪》:“为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

姬宫湦本就不多的诚信储量终于消耗完了,这也意味着西周王朝在诸侯那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市场,威信处在濒临破产的边缘。诸侯已经达成默契,无论周天子发出什么指令,他们都集体拒绝。

周天子姬宫湦还在为诸侯不听他的号令而生气,但他忘记了在镐京不远的申国还有三个恨他入骨的人。申侯作为被废黜的申后的父亲,他无法容忍姬宫湦对女儿的背叛。

申侯对前女婿有了杀心,不仅是因为女儿被废,更重要的原因是姬宫湦昏庸无道,让申侯看到了除掉姬宫湦,立自己的外孙姬宜臼为王的希望。如果姬宜臼即周王位,申侯便可以以外戚身份执政。

凭申侯自己的力量还难以推翻姬宫湦,申侯一个人摘不了果子,那就叫来几个同样对果子垂涎三尺的围观者,比如缯国和犬戎人。虽然这场战争的发起者是申国,但实际上申国和缯国都是打酱油的。无论是《史记·周本纪》,还是《史记·郑世家》,都明确记载犬戎人才是真正的主力部队。

犬戎和西周久有过节,当年周穆王差点把犬戎一锅端掉,现在周朝危在旦夕,犬戎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幽王十一年,即公元前771年,强悍的犬戎人怒吼着冲进了镐京。在得知犬戎人进攻的消息后,还在为褒姒不笑而愁眉苦脸的姬宫湦被逼得走投无路,幻想周边诸侯能勤王救驾。烽火台再次熊熊燃烧,但姬宫湦始终没有盼来一个救兵。

二百五十七年前,鹿台的冲天大火宣告一个时代的伟大终结。二百五十七年后,镐京附近的冲天大火再次宣告一个时代的伟大终结。唯一不同的是,商朝之亡,取而代之的是周朝更为稳固的统治,而西周之亡,则拉开了轰轰烈烈的春秋时代的大幕。《史记·郑世家》:“犬戎杀幽王于骊山下,并杀桓公。”桓公就是周幽王的叔父郑桓公姬友,这位倒霉的国姓爷本来在郑国过得有滋有味,因为治政非常出色,被侄子姬宫湦调到京城做司徒。结果没做两年,姬友就遇到了犬戎之乱,命丧镐京。

至于“红颜祸水”褒姒,她的命运比张丽华略好一些,张丽华被隋朝重臣高颎斩于青溪桥,而褒姒则是被犬戎人当成战利品带回国,下落不明。但相信以褒姒的美色,足以打动犬戎的大首领,也许褒姒会开启新的美丽人生,并在不久后,忘记被犬戎人杀掉的前夫姬宫湦和儿子姬伯服。

申侯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姬伯服的死,造成了周朝天子继承的真空。唯一能填补这个真空的,只有申侯的外孙姬宜臼。但问题是镐京已经被犬戎人严重破坏,而且距离犬戎的势力范围太近,不再适宜做国都,只有向东迁徙。周朝的东都雒邑有幸被选中成为新的国都,在申侯、鲁公和许文公等诸侯的拥戴下,年轻的姬宜臼在雒邑即周天子位,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平王东迁”。

申侯的算盘打错了,他应该没有料到犬戎人对镐京的破坏会如此严重,周朝国都会东迁雒邑。问题恰恰出在这里,西周名义上统一天下,实际上不过是天下诸侯的领导者,对东方诸侯并没有予夺生死的权力。

东方诸侯敬畏周室,是因为周室实力强大,政治稳定。当西周灭亡,王室衰微之际,周室之于东方诸侯的实力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号令不出雒邑,还会有哪个诸侯继续把周王室当盘菜?

类似君弱臣强的局面在后世不断上演,比如汉末藩镇割据和唐末藩镇割据,都是趁中央权威衰落之际逞强自立。更极端的事例,是控制中央政权的原地方诸侯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需求而废立帝王,有些实力强大的地方诸侯甚至也可以自己过把皇帝瘾,中央帝室的权威丧失殆尽。

东周新都雒邑并非周朝传统意义上的直系领地,数百年来,周室的根据地一直在以岐山为中心的关中。平王东迁,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的三居室,跑到别人的二居室当免费房客,难怪房东不给好脸色看。有些野心勃勃的“房东”开始盘算能从落难的王室身上多拔下几根漂亮的羽毛……

我们都知道申侯等诸侯拥立姬宜臼做周天子,实际上还有一个不太为人所熟知的历史事件,就在周平王即位的同时,虢国的君主姬翰在携(地名,实址未详,当在洛阳附近)另立周幽王姬宫湦的庶子姬余臣为周天子,史称周携王。

在至少十年的时间里,东周是二王并立,不过正史只承认申侯所立的周平王。这段历史很容易让人们想到了距今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另一段历史:隋炀帝杨广在江都被杀,唐公李渊占领长安后,立杨广之孙杨侑为过渡性的隋天子,史称隋恭帝。同时在洛阳,军阀王世充也立杨广的另一个孙子杨侗为隋天子,史称“皇泰主”。

其实不论是周平王,还是周携王,他们都不过是诸侯手上的提线木偶,后世的杨侑、杨侗兄弟几乎就是东周二王的翻版。帝王之所以尊贵,是因为他们手上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失去了权力,他们将一无所有。

姬宜臼运气还算不错,至少他还继承了祖先留下来的政权法统。虽然这在野心勃勃的诸侯看来,不过是一块铝合金招牌,但在无形中保护了东周王室长达五百多年的存在。即使后来争霸如齐桓公者,依然高举着“尊王”的大旗,不过这一切,并不是姬宜臼想要得到的。

中央政权的崩溃,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诸侯割据、军阀混战,东周如此,汉末如此,唐末如此,乃至清末都是如此。《史记·周本纪》记载:“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

汉灵帝刘宏祸乱天下,结果身后不久,东汉朝廷便土崩瓦解,各路军阀粉墨登场,最终演变成曹操、刘备、孙权的三足鼎立,其精彩程度让后世叹为观止,历史原来可以如此精彩!

周幽王姬宫湦的“历史贡献”也在于把本来铁桶一般的西周江山搞得支离破碎,各路英雄好汉蜂拥而出,骄傲地站在灯光闪耀的舞台上。甚至可以这么说,西周之后春秋时代的出现,对中华文明的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按现在的行话说,东周的建立,掀开了历史新的一页。

盛世的终结,传统社会秩序被彻底打乱,往往意味着新的时代在孕育发展。新的历史时期,必定涌现出代表新时代历史发展方向的杰出人物,也许后人会庆幸周幽王姬宫湦的昏庸无道。非如此,艳绝千古的春秋时代也许就胎死腹中,后人就无法领略到春秋风流人物的无限精彩。

三 郑庄公和母亲武姜的恩怨情仇

说到郑庄公姬寤生,相信大家并不陌生,虽然他的功业无法和齐桓、晋文相提并论,但他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导致他在历史上的知名度非同一般。原因很简单,因为姬寤生是记录春秋历史最权威的史书《左传》中第一个出场亮相的主要演员。姬寤生在春秋的地位,和《水浒传》中第一个出场的九纹龙史进非常相似,姬寤生运气不错,一个不经意间的精彩亮相,就让历史牢牢记住了他。

在姬寤生不怎么波澜壮阔的人生中,他实际上只做了两件“大”事:

一、姬寤生和他的母亲武姜之间不可思议的恩怨情仇,并设计除掉了有夺位野心的弟弟。

二、姬寤生以诸侯的身份与周天子互换人质,并因为争夺领地最终大打出手,还射了周桓王一箭。

因为这两件事情,姬寤生在历史上的形象并不怎么光彩,有关他的评价也以负面居多。不过这些负面评价主要集中在批判姬寤生的私德上,对他的小霸之功基本上还是持肯定态度的。《春秋穀梁传·隐公元年》就对姬寤生的能力有很高的评价:“郑伯(即姬寤生)既为人君,有威怒之重,自为戎首,设赏罚之柄,故君师用命,战士争先。”这样的评价送给秦皇汉武同样合适,说明姬寤生混江湖的能力不可小觑。不过现在先不讲郑庄公的宏图霸业,先讲一讲他和母亲武姜的恩怨情仇。

姬寤生出生在一个根红苗正的王室家庭,而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再怎么牛哄哄,也只是王室外姓。姬寤生的曾祖父非常著名,就是西周历史上头号大暴君,开创中国历史有明确纪年的周厉王姬胡,换言之,西周末代天子姬宫湦是姬寤生的堂叔。

姬寤生的祖父,实际上前文曾经提到过,即在镐京之乱中随同姬宫湦一起被杀的司徒、郑桓公姬友。姬友的知名度远低于他的孙子姬寤生,但姬友曾经和政治预言家——太史伯展开一场关于姬周国运的大讨论,此事详细记载于《国语·郑语》,且称之为《国运论》。

中国历史上有三部著名的政治预言读本,即《马前课》《推背图》《烧饼歌》。其实太史伯的《国运论》对姬周国运的推演相当神奇,特别是太史伯准确预言到姬姓晋国、姜姓齐国、嬴姓秦国、芈姓楚国必将随着周朝的国运衰落而崛起。

郑桓公是两周交替之际最为可惜的一位诸侯兼贤臣,他是西周末年少有的贤明宗室,他善于治国,勤政爱民,治理郑国三十年,“百姓皆便爱之”。随后入京任司徒,“和集周民,周民皆悦,河雒之间,人便思之”。

如果周宣王姬静在临终之前把天子之位传给弟弟姬友,而不是荒唐的儿子姬宫湦,也许西周不会这么早退出历史舞台。姬静擅长武功,征伐天下,而姬友擅长文治,调和五行,是姬静最合适的政治继承人。姬静以天下为小私,不为小公,致使先祖辛苦打下来的大周天下一朝土崩,遂至瓦解。

姬友稀里糊涂为姬宫湦陪了葬,郑国的第二任国君是郑武公姬掘突。姬掘突在历史上没有太大的作为,他在历史上有那么一点知名度,完全是他那位喜欢多事的老婆给招惹出来的。

武公的夫人来自申国,因姓姜,又嫁给武公,所以后人称她为武姜。春秋时代的著名女人多被称为某姜,如武姜、庄姜、宣姜、文姜、齐姜,“姜”代表着她们所在的姜姓诸侯国,比如姜姓齐国、姜姓申国、姜姓许国、姜姓吕国。这些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春秋历史的美女“名姜”的风流故事,以后会作重点介绍。

在武姜的人生中,做出的第一件“青史留名”的伟大事迹,就是在生长子姬寤生的时候突然难产,差点母子双亡。武姜为人非常迷信,因为长子的出生差点要了武姜的老命,所以武姜特别讨厌这个儿子。等到武姜再次怀孕生产时,次子共叔段的生产特别顺利,所以武姜把她所有的母爱都给了共叔段。姬寤生在母亲武姜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路人甲。

一般来说,在政治舞台上,性格强悍的女人特别容易涉足政治,武姜也没有例外。因为姬寤生是嫡长子,所以郑国太子的位置非他莫属,但武姜执意干政,逼老公姬掘突废长立幼。

共叔段的能力,姬掘突是清楚的。这位少爷是典型的权贵二代做派,仗着母亲的宠爱,“恃宠骄恣”,姬掘突此时已经身染重病,没几天活头了,所以断然不敢把江山传给这个败家子。姬掘突拒绝了武姜的逼宫,姬寤生也有惊无险地继承了郑国的统治权。

武姜替幼子夺权行动的失败,在这个好强女人的内心深处形成了强大的幽怨之气,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总想着扳回一局。姬寤生做了郑伯又如何,她照样要把她不喜欢的长子拉下马来。

现在的问题是,姬寤生已经获得了合法的统治权,并且姬寤生得到了许多朝中重臣的支持,用政变的办法似乎很难扳倒姬寤生。武姜为共叔段想到了“曲线夺位”的妙计,就是把共叔段封在外地的大邑,多置办兵马,待机会成熟,母子二人里应外合,拿下姬寤生。

据现有史料记载,武姜应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企图废长子、立幼子的太后,后世的窦漪房不喜欢长子刘启、想立幼子刘武,所用的办法几乎就是从武姜这里抄袭过去的。

武姜想要得到什么,姬寤生心知肚明,这位新任郑国君主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首先拒绝了武姜为共叔段请封为制邑(即后世著名的虎牢关旧址)的请求,理由有两个:

一、制邑地处偏远,不易管理。

二、制邑曾经是东虢国的封地,后东虢国为郑所灭,把弟弟封在这里,恐为不祥。

除了制邑之外,姬寤生答应母亲选择其他封地,他都会接受。

姬寤生拒绝把制邑封给共叔段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制邑是东虢国旧都,北依黄河,南临汜水,地势险要,粮草充足,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把制邑封给共叔段,就等于放虎归山,再难控制。更重要的是,制邑距离郑国都新郑太远,一旦有变,姬寤生将鞭长莫及。

武姜应该察觉到姬寤生对她已经有了防备,但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退而求其次,为共叔段请到了京邑为封地,姬寤生微笑着答应了母亲的请求。京邑位于新郑东北方向,正处在新郑与制邑之间,而且京邑四周无险可守,以后姬寤生要通过军事手段拿下京邑要远比拿下制邑容易。

武姜把最喜欢的幼子送到了京邑,并让共叔段暗中招兵买马,成立嫡系部队,以便为日后的武装进攻做准备。对于武姜明目张胆的干涉政治,郑国的核心统治阶层非常不满,大夫祭仲非常不理解姬寤生为何放掉野心勃勃的共叔段,留在新郑就近监视岂不是更好?

姬寤生似乎是出于保密的考虑,并没有告诉祭仲自己的长远计划,只是假模假样地说母命难违。祭仲一时没转过弯来,还继续发出善意的警告:“姜氏心怀诡诈,公岂不知?不如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等到彼等势力坐大之时,再欲除之,恐非易事。”

姬寤生本来是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想法,被祭仲逼急了,姬寤生才慢吞吞回了一句,结果立刻成为千古名言:“多行不义,必自毙。”我都不急,你急个毛!慢慢等着吧,不久之后就有一场大片上映,你准备看热闹吧。

姬寤生的性格比较内敛阴鸷,他不会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这种性格的君主,往往给人的感觉比较阳光,做事坦荡,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唐朝第一奸臣李林甫,人称“笑里藏刀”,其实姬寤生的所作所为更符合“笑里藏刀”的标准。姬寤生和李林甫有一点不同,李林甫奸诈阴险是天生的,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而姬寤生的“坏”很大程度上是母亲武姜一碗水端不平给逼出来的。

祭仲的反对意见,姬寤生何尝不知?祭仲只看到了武姜对姬寤生的咄咄逼人,却忘记了一点,武姜再怎么可恶,她毕竟是姬寤生的亲生母亲。自从姬寤生懂事起,他就一直生活在母亲偏爱幼弟的阴影之中,这让他对武姜产生了深深的怨恨:难产的罪过怎么能推到我头上,我还不是你生的?

每次看到武姜宠爱共叔段的时候,姬寤生心里总会泛起难以克制的酸苦和忌恨。但无论武姜对姬寤生的态度有多刻薄,母子二人的矛盾有多深,姬寤生始终对武姜还抱有一丝幻想,他多么希望母亲能把她给予弟弟的母爱分出一点给他,一点就足够了。

姬寤生一直在给武姜机会,但武姜对这个曾经让她受过惊吓的长子丝毫不感兴趣,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怎样帮助共叔段夺取郑国统治权。至于姬寤生的生死,武姜并不关心。

姬寤生的心态一直处在矛盾和纠结之中,一方面他必须打消母亲和弟弟对国君之位的窥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母亲能悬崖勒马。不过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武姜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在武姜一意孤行的时候,姬寤生对她的态度明显是怨恨多于期望。

而且姬寤生已经得到情报,共叔段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势力范围越来越大。这个消息更加激怒了姬寤生,他坚信共叔段的背后一定有母亲的支持。郑国的统治阶层对此坐立不安,都出面劝姬寤生不要再拖下去了,迟则生变,应该趁共叔段羽翼未丰之时果断拿下。

姬寤生还是摇摇头拒绝了,他此时已经基本放弃了对母亲的幻想,但他的理由是:“不义不昵,厚将崩。”意思是说共叔段的所作所为公不合君臣大义,私不合兄弟亲情,失败是迟早的事情。

面对弟弟的得寸进尺,姬寤生不是选择以大义责之,矫正共叔段的错误做法。而是任由其胡作非为,并且挖坑引诱共叔段,这也是后世对姬寤生诟病最多的地方。

共叔段是姬寤生在政治上最大的敌人,姬寤生早就欲除之而后快,但他如果之前就动手,没有合法的理由,弄不好会身败名裂。等共叔段谋逆暴露之时再动手,罪过全都由共叔段和武姜背着,自己反倒落了一个好名声,为人奸雄如此,曹操也要望其项背。

明人冯梦龙在小说名著《东周列国志》中就评论姬寤生此举是“养成段恶,以塞姜氏之口,真千古奸雄也”。三国大奸雄曹操在姬寤生面前,也只是个小弟。曹操在江湖上设计坑人的桥段,有许多都是直接剽窃姬寤生的。

首先要承认姬寤生对共叔段独占母爱有强烈的吃醋心理,但如果没有武姜的存在,姬寤生是否就不会“陷害”共叔段了?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姬寤生恨弟弟是一方面,但弟弟随时有可能取代自己做郑国国君,这才是姬寤生给共叔段设套的主要原因。

在家天下时代,权力的性质从来都是属私的,特别是一个官场中的强势男人,他可以和别人分享富贵,但绝对不会让别人分享自己的权力和女人。姬寤生制订了几近完美的除弟计划,导火索也应该是共叔段的为臣不忠、为弟不友,姬寤生的行为可以认定属于自卫性质。

从姬寤生即位那一年算起,武姜和共叔段已经骑在姬寤生头上擅作威福长达二十年。都说勾践隐忍二十年,终灭强吴,姬寤生的忍,从难度来说甚至可以说在勾践之上。

勾践面对的夫差只是外人,而姬寤生却要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同胞弟弟,何况姬寤生并非冷血之人,他始终对母亲和弟弟的幡然悔悟抱有幻想。这种亲情上的痛苦纠结,不身处其境,是很难理解的。

由于《左传·郑伯克段于鄢》这篇文章在历史上的知名度实在太过响亮,许多正统的封建史家对姬寤生口诛笔伐,讥其教弟不严,却很少有指责武姜偏爱幼子的,这对姬寤生来说太不公平。

人非圣贤,曹操曾经对十几万手无寸铁的百姓痛下杀手,却得到了历史的原谅。姬寤生只不过是想守住本就属于他的权力,并没有枉杀一人,不应该对他的这点毛病揪住不放。

从后来姬寤生对母亲的思念来看,他还是特别渴望得到那份本应该属于他的母爱的,所以在整个事件的发展过程中,姬寤生始终采取比较文明理性的手段来对付母亲与弟弟。只是武姜和共叔段已经被贪婪冲昏了头脑,只想着夺嫡易位,不让他们撞下南墙,他们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姬寤生早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共叔段起兵造反了,只有这样,姬寤生才能占据道义上的绝对优势。共叔段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兄长的阴险用心,还在努力“配合”兄长的“剿贼计划”。

表面上,共叔段在京邑招兵买马,但他的整体实力和姬寤生掌握的郑国精锐部队还是没法比,这也是姬寤生敢于放纵共叔段扩建私军的重要原因。

姬寤生从来没有把弟弟的这些虾米兵当回事,但最让姬寤生伤心的是,母亲武姜还是没能悬崖勒马,反而陷得越来越深。据内线的可靠情报,武姜和共叔段的夺位计划已经到了实施阶段,具体方案是共叔段率兵南下进攻都城郑,武姜趁机打开城门,里应外合,一举除掉人嫌狗憎的姬寤生。

姬寤生一直没有把共叔段当回事,他更在意母亲的态度,但武姜最终的选择严重激怒了由失望变绝望,再由绝望变恨之入骨的姬寤生。该来的迟早会来,二十多年的恩怨情仇,是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郑庄公在位第二十二年的夏五月,一场意料之中的兄弟夺位之战精彩上演。不过出乎武姜意料的是,战争的主攻方不是共叔段,而是姬寤生。姬寤生的实力非常强大,他拜叔父姬吕为将,一次就出手二百辆战车,浩荡北上。

春秋的兵制上承西周,军事实力多以“车”为计算单位,每辆战车由四马拉载,上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后勤兵二十五人,共计百人,此外还配有后勤牛十二头。二百辆战车,单论人数,就是两万人的兵力,在这春秋时期算是比较大规模的用兵了。

优势一直都在姬寤生这边,但还有个细节不太为后世所注意。当郑军北上的时候,共叔段营建多年的根据地京邑突然宣布脱离共叔段阵营,归降郑伯。这一点说明了什么?很简单,这是姬寤生给京邑的官员做过策反工作。如果京邑都是共叔段的人马,不至于仗还没打就投降了,甚至共叔段的嫡系部队中都有人可能被姬寤生提前收买了。

其实这场所谓的战争并没有打起来,共叔段安身立命的那支部队在郑军还没到达之前就已经作鸟兽散了,一阵尖叫之后,共叔段成了孤家寡人。已经“累累若丧家之狗”的共叔段为了躲避兄长的追杀,一路向南逃到鄢(今河南鄢陵)。姬寤生当然不能让弟弟有喘息复苏的机会,共叔段不想成为兄长的阶下囚,更无脸面对失望的母亲。共叔段转折北上,逃到了共国,此后下落不明,也有一说是共叔段被姬寤生的军队杀死了。

共叔段已经成为历史,姬寤生可以当没有过这个弟弟,但他必须面对视他如仇人的母亲武姜。

除了郑庄公与母为仇外,还有两个著名的例子,一是秦始皇和他的母亲赵姬,二是辽兴宗耶律宗真和他的母亲萧耨斤。武姜、赵姬、萧耨斤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喜欢在位的大儿子,更喜欢小儿子,密谋发动兵变,结果都失败了。最巧合的是,她们三人都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关了禁闭,死不相见,但最终都和好如初,母子团圆。

不过此时的姬寤生,对武姜却只有恨,恨之入骨。他恨武姜的偏心,二十多年的屈辱涌上心头,几乎让姬寤生难以自制。姬寤生不想再见到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只是厌恶地挥一挥手,让人把武姜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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