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寒潮渡江，雪纷纷扬扬飘满了华夏。漫步在大雪新霁的岳麓书院，踏着残雪，听檐下化雪的声音。行经大儒张轼的立像，突然想起他《立春偶成》中的名句“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这才惊觉，冬的余韵尚浓，却已是立春了。
立春是节气之首，以太阳在天空中所居之处确立，与以月行周期定历的农历“春节”阴阳相济，构成中国人标记时间、体察新旧变化、感知季节更替的双目。今年的立春，尚在农历小年之前，于是便这样悄然地化身报春的新声，在凛冽的冰雪中宣告春的来临。
春者，新也。立春于是代表了新生，成为冬的死寂之后生机复苏的号角与宣言。中国传统将立春的十五天分为三候：“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立春之初东风送暖，大地开始解冻。立春五日后，蛰居的虫豸逐渐苏醒。再过五日，冰河初溶，鱼开始上游，此时水面上的碎冰片如同被鱼负着一般浮在水面。今年的立春尤为寒冷，但愿鱼虫花鸟能早日迎春而动，获得新生。
立春的新生意义还在于农业的崭新开始。中国自古以农为本，立春所象征的农业生产的新起点，同时也是新的时间周期里社会运行复归繁荣的标志。左河水的《立春》诗写道：“万物苏萌山水醒，农家岁首又谋耕”，范成大的同题诗中则有“竹拥溪桥麦盖坡，土牛行处亦笙歌”，“日满县前春市合，潮平浦口暮帆多”的句子。立春天生带有的自然属性，就这样以农业为纽带，延伸到了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中。
同时，因为立春开启了新的节气周期，对古人而言，这个日子富于新旧交替的意义，象征性可与除夕元日相抗。而因为节气与农业关系的紧密，立春在“开启新生”这一方面甚至比春节更为深刻。“春度春归无限春，今朝方始觉成人。从今克己应犹及，颜与梅花俱自新。”唐代诗人卢仝的这首《人日立春》就怀着对新生与希望的遐想、奋发努力的自勉精神，借着立春的日子许下了庄重的誓言。
立春本身含有着自然历法、农业生活、象征意义三重属性，因而成为中国历史最悠久、与生活联系最密切的纪念日。在这样一个日子里，不同的人在不同时空里作出的情感反应又继续丰富着立春的文化底蕴。沉郁如杜甫，立春的感悟是哀愁，“巫峡寒江那对眼，杜陵远客不胜悲”；正直如于谦，立春的心理是矛盾，“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悲剧如朱淑贞，立春的情绪是自我安慰，“从此对花并对景，尽拘风月入诗怀”。人将自己的生命注入节日，于是立春也就带着古来灵魂的低语沉淀历史的记忆，赋予后来者绵长的回味。
又是一年立春，坐在窗前，远眺一城雪色。紧了紧衣衫，遥遥地询问：冻土里的谷粒萌动了么？佳人头上的春幡飘起了么？今年的春风能吹到玉门关外么？每一个亲爱的你都安好么？无言的，春风轻来，答案只有草木知。
文字 | 申博洋
编辑 | 于晓晴
审核 | 张皓元
责任编辑 | 杨抒佳
指导 | 姚璐 丰宇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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