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魇丨“绿蜡春犹卷,红楼梦未完”


发布时间:2020-03-18 15:4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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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简介:

张爱玲著。1966年张爱玲定居美国,至1995年离世,期间以十年时间研究《红楼梦》,此书正是其晚年多年研究的结晶。书中共收入其七篇研究文章,包括《〈红楼梦〉未完》,《〈红楼梦〉插曲之一》,《初详〈红楼梦〉》,《二详〈红楼梦〉》,《三详〈红楼梦〉》,《四详〈红楼梦〉》,《五详〈红楼梦〉》。

前些天读了张爱玲的《红楼梦魇》,为了读它,我又重新翻了一遍《红楼梦》。上一次完整地读完还是初一的时候,那时已经觉得该书惊为天人,以至于之后看《西游记》的诗词觉得矫揉过度,看《水浒传》觉得略显粗俗,只有《三国演义》的大气磅礴还可与之抗衡。后来断断续续把那些经典章节、经典人物重新翻阅过数次,却没有一次下得了决心从头读一遍。

看张爱玲的《红楼梦魇》,大概会颠覆往日对她的印象,未曾料到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骄傲才女,竟会耐得住枯燥寂寞地埋于故纸堆中,并严谨细致地对读着不同版本《红楼梦》的异文,——当然,才女的自矜还是可见一斑:“我也是完全无意中发现的。”

看完《红楼梦魇》,觉得以前的阅读体验大概都只是对某一横截面的观照,忽略了这个文本形成过程中的累积与质变。以下借张爱玲的几个例证来说。

金钏儿与晴雯或为“双生花”的存在。以前读到金钏儿的故事时,总觉得这个女子很特别,在这出戏里来匆匆去匆匆,却光彩夺目令人难忘,“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一文动人心魄。而据书中考证,晴雯原非孤儿,她的出身与金钏儿相仿,且父母地位较高,因被怀疑引诱宝玉被逐后应是羞愤自杀,只不过这一段情节全脱化成另一个人物金钏儿,因而书中有两处祭奠,祭晴雯一段写在先,多年后续书人终于添写了一段艺术上可与之抗衡的祭金钏。

红玉与林黛玉也可称为“双生花”。庚、戚本的批注均有“‘红’字切绛珠,‘玉’字则直通矣”,而两人均姓林,这更非巧合,林红玉即影射了林黛玉的怀才不遇。明义《题红楼梦》中第八首云:“帘栊悄悄控金钩,不识多人何处游。留得小红独坐在,笑教开镜与梳头。”周汝昌认为写的是麝月;张爱玲则认为是红玉。麝月后来成为现实生活中作者的妾,而红玉篦头这一段也被套用了。

钗黛之争自古便有,大概这是续书者对二人的偏心越来越激烈之故;畸笏则认为,钗黛本就是一个人,没有敌对的形势。据考证,黛玉的原型是脂砚小时候的意中人,可能也是寄住在他家的孤儿;因而在第九回上学一段,“宝玉忽想起未辞黛玉”,脂砚会有些忘情地批注“妙极……余已忘却,至此心神一畅。一丝不走。”可能也因此,脂砚不能接受钗黛一体论。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一段其实也让人疑惑,若仅仅指黛玉看到宝玉与湘云的双麒麟而吃醋,似乎不至于将这种小女子家的妄测作为含有暗喻之意的标题。张爱玲猜测是缺失的一段卫若兰射圃之文(畸笏1767年为此惋惜过),展现了荣府衰落后宝玉出门应酬的惨状,湘云的未婚夫卫若兰比箭热了脱掉外衣,露出佩戴的金麒麟,宝玉认出是自己卖掉的那一只,这才有今昔对比之感。由此可见,原书中史湘云的篇幅应当比现在多。先前应当有不少的湘云儿时之事,因现存版本中,袭人的言语里处处透露出这一点:“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在西边暖阁住着,晚上你同我说的话儿……”后来她的地位为黛玉取代,想必总有点含酸。

据周汝昌《红楼梦新证》资料,日本有三六桥百十回《红楼梦》,内容即是宝玉娶湘云;平步青《霞外捃屑》卷九、蒋瑞藻《小说考证》卷七引《续阅微草堂笔记》、董康《书舶庸谭》卷四等资料,均提及宝钗早卒(故有“恩爱夫妻不到冬”的竹夫人谜语),宝玉与湘云成婚,只不过这成婚过程多种多样,有的是直接娶,有的是二人均流落贫困,糟糠之境中相互扶持等等,不一而足。如此似乎更可见钗黛一体论之合理性,史湘云方是自幼与宝玉相亲相爱、最终与他结为连理的女子,而后入园的钗黛不过是宝玉在伊甸园中遇见的众多奇女子中最奇的两个。

早本的白日梦成分较多,故能容许一二十岁的宝玉住在大观园里,万红丛中一点绿。后来觉得不妥,只能一次次将宝黛年龄降低,以早熟之名。因此后人多有探究书里的年龄、时间问题,其实全书纰漏颇多,因为在一次次修改过程中难免错漏。而百回本《红楼梦》的高潮是散场,不是抄家;荣府虽然获罪,然仍聚居原址,散场则指的是宝玉迁出园去,探春远嫁,黛玉死了,迎春大概也死于此时。大观园是作者与脂砚从小“萦思结想的失乐园,在心深处要它荒芜下来殉葬的”,因此决不会轻易舍弃这一个主题。

后来添加了抄家一段时,为了避免影射之嫌与文字狱之祸,被抄的主角成了宁府,而宁府可能是随着《风月宝鉴》一文的收入才出现的。

起先阅读时,我就觉得秦可卿的离世相当怪诞而不近情理,她明明是警幻仙子的化身,也是金陵十二钗之一,但在书中却只出现了不到十回,就连生离死别之时刻都只作为背景侧面呈现,实在说不过去。如今读了《红楼梦魇》,才知道原来秦氏自缢一段被删去了;连带着被删去的,是续书人极力想维护的贾珍等人与秦氏私通的天香楼情节。且据吴世昌《红楼梦探源》,本应由元春托梦父母的情节移嫁到了秦氏身上,如此“无非让秦可卿立功,对贾家也算有了贡献。”而秦氏的死讯传出之时,“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靖本批为淫丧天香楼的“不写之写”之史笔;自愿认作义女的小丫头宝珠,和触柱而亡的瑞珠,均是撞破幽会者,才会有此下场。张爱玲猜测原先关于秦可卿的故事可能是出自作者的另一本书《风月宝鉴》,后来才移植到此书中。

早本贾家家谱较简,收入《风月宝鉴》后才有宁府,元迎探惜四姐妹的关系也才明朗起来。在一次次修改过程中,史湘云退居次列,钗黛矛盾更为凸显,晴雯、麝月、红玉等人的故事也被不断改写;张爱玲大体考证出了哪些可能是出自作者本人,哪些是出自后人,或许在她脑海里已经有一幅脉络分明的演进图,然而我依然一知半解。只不过,在通读了全书以后,我竟觉得《红楼梦》的沧桑感更加深重了,这种沧桑不再是白纸黑字里的故事情节,而是在它们被一次次改写的过程中所呈现的人情世故,那些参与了创作与评论的人们将自己的情感体验不断揉进这部书里;《红楼梦》的外壳不过是一座容器,里头历经百十年的风霜人事才真正发生着奇妙的化学反应。张爱玲书中所论的还有很多,如第五十八回老太妃之薨原是元妃之死、尤三姐原也是和二姐一样的风流之人等等,而未被张爱玲提及的又该有多少呢?

一部《红楼》,总是可以常读常新的。

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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