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蕉文丛·缤纷的箫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5-15 08: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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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今

出版社:广州暨南大学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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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蕉文丛·缤纷的箫声

旅人蕉文丛·缤纷的箫声试读:

总序

在酝酿组织出版这套丛书之时,我们取名为“旅人蕉文丛”,意在希望这套丛书像旅人蕉一样,为在求知跋涉中的读者,提供一片心灵遮风避雨的所在,奉献一掬清香的生命之泉,充分释放文学怡情悦性之效。于是,我邀集几位作家、老友,向他们索阅样稿,承蒙他们及时惠以支持,才得以完成这件有意思的事儿。

所谓丛书,应该是“文以类聚”,但千人一面,就失之平俗,所选的六本书,力求风格各有侧重,有说文谈史,有杂文随笔,有海外游踪,也有国内见闻,更有历史人物考证,长有韵味,短不谫陋,妙趣横生,“五味杂陈”,实如尝鼎一脔。

顾农说文谈史,言近旨远,所写之文多为“自己读书行路的收获和感慨”,他用闲谈式的随笔,将可谈与不可谈之物之事一一呈现,以飨读者。朱大路用“一寸见方”之文,说文表意,唱好了属于自己的“道场”,让遗落在“夹缝”里的题材,经过他的私人订制,成为富有个性色彩的符号。

三位女作家的散文,文笔清丽灵秀,情感细腻,别具一格。赵蘅用四弦之琴弹奏出人生岁月的丰富多彩,在记录书写生命故事之时,让我们感悟生命传承的意义,在追问“客从何处来”的过程中,翻看历史,体悟亲情。尤今用洞箫里流出的缤纷色彩将读者带进精神的伊甸园,将所见所闻所思形诸笔端,于轻松的述说中将生活给予我们的启示和教诲娓娓道来。朵拉笔调清新活泼,洒脱的行文中蕴藏着对人生、世态的情感和见解,其自出机杼,独树一帜,这大概就是“六经注我”的精神吧。

在初冬季节,读着出版社寄来的书样,感慨油然而生。读一本好书,犹如拜访一个高尚纯洁的灵魂,与之作心灵的对话,从作家的喜怒哀乐,以及他的取材、他的角度、他的发现,我看到他的快乐与痛苦,了解他的希望,我于是受到启迪,得到智慧,懂得感恩,变得聪明。

南方的冬季,不算太寒冷,找个僻静处,带上几本书,在暖暖的阳光下,静静地、寂寂地读起来,真有羲皇上人的感觉。借此机会,向丛书的作家、教授致以谢意,向出版社的编校人员致以敬意!

但愿这套丛书,受到读者的欢迎和喜爱,以它独到的语言、深刻的哲理、简朴的思想,哺育更多的心灵。刘克定2015年11月27日 

自序

从洞箫这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管里吹出来的,除了像丝绸一样温柔的声音,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

色彩?

是的,缤纷的色彩。

在巴基斯坦旅行时,我就曾经看过洞箫里流出了彩虹般璀璨的色彩。

在北部大城拉瓦尔品第(Rawalpindi),我诧异地发现,龌龊邋遢竟然是这个城市的一道“黑色风景”。马路两旁的房子,挤挤密密、破破烂烂、污污黑黑,像一颗一颗被虫蛀过的牙齿;干涸的沟渠,不甘寂寞地堆满了红黄青绿色的秽物,见猎物而心喜的苍蝇贪婪麇集;令人作呕的臭气在盛夏溽暑的空气里肆无忌惮地膨胀着。

我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汗流如注。走着、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了箫声。

非常、非常快乐的箫声,纷纷繁繁的音符四处飞跃,为我带来了满心的清凉。

挤进不远处的人群里,我看到了蛇。

跳舞的蛇。

啊,街头艺人正以洞箫戏蛇呢!

忽而尖拔高昂忽而低沉柔美的箫声,无比狂乱却又乱中有序地交织成一道不绝地颤动着的彩虹;蛇在竹篓里,伸出了半截性感圆润的身子,在箫声化成的斑斓色调中,舞出了叫灵魂也吃惊的婀娜,舞出了连杨贵妃也自叹弗如的柔媚。众人如痴如醉地喝彩,吹箫的汉子吹得愈发起劲,乍疾乍徐的箫声深深、深深地嵌进了那蛇柔软无骨的身躯里。它忘情地舞,舞舞舞、舞舞舞,舞出了满天璀璨的华彩。成人与小孩,都兴奋难抑地喊、叫、笑、跳。在这个地方,贫穷如水蛭,把人脸上的红润都吸光了,可是,这天下午,缤纷的箫声却把这一群衣衫褴褛的老老少少带进了精神的伊甸园,使一张张营养不良的脸庞绽放出难得一见的亮光……

又一年,到伊朗去。

在历史悠久的肯多文村庄,我看到洞箫流出了粉红色的旖旎的色彩。

这是一个异常奇特的千年老村,村中300余人,全在山上凿洞而居。

我舟车劳顿,千山万水地寻了去,却在那一个个黑黝黝的洞穴里,看到了一张张毫不友善的面孔。孩童无礼地把我送的糖果鄙夷地丢掷在地上,成人凶悍地指着我的相机叫嚣斥骂,甚至作状要抢了相机打人。空气里充斥着张牙舞爪的敌意,我的心因此而长满了难受的疙瘩。

然而,经伊朗朋友耐心解释后,我不但大大释怀,而且,对古村居民肃然起敬。

原来村民表面的敌意,是因内心恐慌极致呵!

长期以来,他们享受着凿洞而居的简朴生活,以畜牧为生,自给自足。他们不要外来的游客恣意破坏原本的安宁恬静,他们更不要昌盛的旅游业任意污染原本无欲无求的生活;然而,不时三三两两出现的游客,使他们内心虚悬的不安转化为难遏的恐惧,在无助而又无奈之余,他们只好戴上“粗暴无礼”的假面具,希望能借此驱走不识趣的游客。

啊,凶恶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朴实的人性;卑微的愿望里,蕴藏着的却是可敬的心态。

我在山上慢慢地走着,走着,突然,有箫声从洞穴里传出。

洞穴内站着吹箫的,是老翁;坐着听箫的,是老妪。

从洞箫流出来那清越柔婉的箫声,是淡淡的粉红色的,像袅袅腾腾的烟雾,轻轻轻轻地罩在老妪的脸上。她脸上那原本乱七八糟的皱纹,慢慢慢慢地变成了一圈一圈很温柔很温柔的荡开着的水波。

我看着、听着,眼眶湿润。

住在一无所有的狭隘洞穴里,他们却富有得好似拥有了一整个辽阔的世界。

那箫声,潇洒自在地在老得极有尊严的山头上缠缠绵绵地绕来绕去,粉红色的,浪漫而又温馨……

啊啊啊,箫声,真的是有颜色的呵!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管无形的洞箫。

我们可以听凭自己的心境调配箫声的色彩。

身处顺境的人自然会用五彩箫声来锦上添花,然而,身处劣境的人更需要以五彩箫声来为自己营造精神的桃花源。

境遇可以是黑色的,箫声却不能。

之所以把书名定为“缤纷的箫声”,是希望大家都能以心里的那管洞箫,快乐地为自己的、他人的世界谱出动听的旋律。《缤纷的箫声》这部小品文集,总共收录了100则小品文,并分为两辑。

第一辑“足履天涯”,叙述了我旅游四海的50则小故事。

第二辑“五彩生活”,讲述了50则有关生活的小故事。只要我们专心聆听、细心体会,就会发现,生活无时无刻不在给予我们启示和教诲。尤今2015年3月第一辑足履天涯 绿色的箫声

绿色,像拍岸惊涛,在我入山的一刹那间,便迫不及待地淹没了我。

我在怒涛澎湃的绿海中挣扎着探出头来,惊喜莫名地看到了深浅有致的绿,远远近近地熏染成了一片片醉人的温柔,有一种绚烂到了极致的风采。

这里,是道教的发源地青城山,位于四川西部。

就在这“太阳晒不着,暴雨淋不到,大风吹不进”的青城古道上,突然地,我听到了箫声,那不问世事的箫声呵,就像是深谷里一道狭长清澈的溪,自得其乐地流淌着、流淌着……

说是箫声,却吹出了一片让人心境澄净的安恬宁静。蓊郁浓密的丛林阻挡不了它,磅礴奔腾的绿潮隔绝不了它,那悠悠长长的音符,犹如一道无孔不入的、优美绝顶的弧线,上跃云端,下达幽径,既连奇岩怪石、参天古木,也被绵绵不绝的余韵缭绕着。

此刻,我的心,起了巨大而温柔的悸动。

那箫声,不像是吹出来的,倒像是从静谧的绿中渗透出来的愉悦的缤纷。它宛若大自然的一只绿色的手,把颗颗浮躁、浮夸、肤浅的心,抚得安安稳稳、沉沉实实、恬恬静静。

我不曾刻意追寻真相,仅仅、仅仅把这绿色的箫声当作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然而,在朦朦胧胧的潜意识里,我早已一厢情愿地把这天籁当作是深山道人在修道之余谱出的心曲。“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便是郑板桥对青城山道士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的描绘。我心想,这样清纯明净的箫声,绝对是出自一颗不曾被尘嚣污染过的心。

我是在下午3时许恋恋不舍地离开胜景处处的青城山时,出其不意地与“真相”撞个满襟满怀的。

我看到了吹箫的人。

是个双目失明的人。

在这个连阳光也被染成绿色的地方,他像是一棵移动的树。瘦削,但是,不是瘦骨嶙峋的那种伶仃;肩和背,薄、结实而挺直。

在青城山那高高低低、无止无尽的石级上,他不靠拐杖,步履轻快地上上下下。不论是拾级而上或沿级而下,他箫不离口,优游自得地吹出了如高山泉水或幽谷清溪般的乐曲。

这老汉年逾耳顺,天生失明,凭敏锐的乐感,练就了出色的吹箫技艺,于三十而立之龄,便开始在青城山上上下下,把箫声吹进了层层叠叠的绿色里。他每天定时走7个小时,边走边吹,日日吹足7个小时,为原本仙气氤氲的青城山增添了无限飘逸的情趣。

我在他面前停步,他亦敏锐地驻足。

我以最俗的方式表示了我的感动,但他把我掏出的钱推了回来,淡定地说:“您如果喜欢箫声,那就买根箫,好吗?”

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根质朴的竹制箫,递给我,说出了一个令我吃惊的价格。

一个非常便宜的价格。

他脸上,那种自食其力的坚强,化作了不容亵渎的尊严。

四川地震发生后,在哀鸿遍野的悲惨里,非常突然地,我的耳畔竟然响起了那绿色的箫声。噙泪回想这失明的老汉,觉得他其实正突显了四川人的精神面貌,那是一种比石头更像石头的面貌,坚毅、坚实、坚韧、坚忍、坚苦卓绝、坚不可摧,没有任何困难可以打倒他们,没有。 狮爪虎牙

那晚,住在非洲肯尼亚野生动物园的营帐里。

看守营帐的,是一名骁勇善战的马赛族土著。泥地潮湿而寒冷,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落。我睡不着,爬出营帐,与他搭讪。他谈自己曾经以利矛刺杀狮子的英勇历史,口沫横飞,绘声绘影。在他比手画脚的描述中,我仿佛看到了狮子猛掀狂扑的那种恐怖噬人的凶相。与狮子搏杀,是一场又一场生死线上的“游戏”,他双腿上那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伤痕,便是生命永远的烙印。他余悸犹存地说:“被狮爪抓到时,那种直捣心窝的痛楚,好似有人硬生生地用刀子把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切割成碎片,惨绝人寰啊!所以嘛,每回扑杀狮子之后,我便把它的利爪一只一只地剥下来,充作战捷纪念品。”说到这儿,他忽然目光炯炯地问我:“你要买吗?”买狮爪?狮爪居然可买?哇!噫!哟!我忙不迭地点头。少顷,他取来,摊放在掌心里。月圆而大,沾着温柔月色的狮爪,依然狰狞得令人心悸。它呈现邋遢的米黄色,形弯而尖,质坚如石,尖端处利如刀刃,用它轻刮皮肤,血痕立现。我买了一只,千山万水地带回家,慎重地摆在柜子里。

另一回,到尼泊尔去。

晌午的阳光,亮得刺眼,有着一种狠毒的劲道,泼在脸上和身上,滚烫滚烫的。到土著的村庄去逛,性子淳朴的土著妇女,在地上摆卖手工艺品,耳环、鼻环、手镯、项链,全都是以兽骨制造的,美丽而又诡谲,独特而又阴森。我正专心拣选时,冷不防有人碰了碰我的肘子。转头一看,是一名臂肌怒张的土著。他叽里呱啦地说着土话,我听不懂;他龇牙咧嘴地扮着各种鬼脸,我看不懂。最后,他无奈而又绝望地指着自己的牙齿,再三地重复着一个字眼。我猜测他可能是牙齿痛,向我讨药。我把随身携带的止痛药取出来给他,他却摇手又摇首。几番折腾之后,我才又惊又喜地了解,他原来是想向我兜售老虎的牙齿。这枚从老虎嘴里拔下来的牙齿,呈龌龊的奶黄色,尖削,有着腾腾杀气。语言不通,我无法探悉他是不是像武松一样徒手杀虎的,然而,那种在鬼门关口的厮杀,可以想象到底有多凶险。我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好,跋山涉水地将它带回家来。

一日,我心血来潮,自柜里取出,把玩。远离了幽深的丛林,在室内荧荧的灯光下看着狮爪、虎牙,黄黄的、脏脏的,只觉猥亵、猥琐;窝囊、窝憋。

狮爪和虎牙,原是猛禽巨兽身体的一部分,形体庞大的禽和兽尚且逃不过死劫,其爪其牙的下场又会好到哪里呢? 老者的境界之一:舞者

旺盛的月色,放肆地舔着大地;助兴的路灯,亮得意兴勃勃。

兴许这晚的气温太低了,莫斯科的步行街游人寂寥。

街道虽然寂寞,可寒冷的空气里,却拥拥挤挤地浮动着热热闹闹的音符。

一名街头卖艺者,正旁若无人地拉着手风琴。个子瘦长,却拉出了无比丰满的音符。孤芳自赏的音符来来回回地飞旋着,瘦瘦的身体随着韵律左左右右地晃动,兀自陶醉。

这时,来了个老汉。

皱纹纵横的脸红通通的,好似被夕阳照得无比绚烂的一片秋叶。他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犹如棍子般的法式面包,不甘寂寞地从袋子里探出头来。

他在音符里驻足,听。

旋踵间,他把购物袋放在地上,自得其乐地跳起了舞。

只见他摇晃着脑袋,舞动着双臂,扭摆着腰臀,像章鱼,像水藻,舞得有滋有味,舞得有声有色;舞出了早已远逝的青春,舞出了暌违已久的活力。

在这一刻,他忘了独居一室的凄冷与凄凉,也忘了生活里曾有的失落与失意。

浑厚的夜色,在他狂舞的身上游走如梦……之二:椅子

在圣彼得堡,参加步行观光团。

同团的一对老夫妇,来自英国。岁月恶作剧地在他们的脸上织了密密的大网。这对老者,全然没有英国人惯有的拘谨和内敛,特爱笑。老先生豪迈的笑声让人联想到数十簇烟花在天上“噼噼啪啪”地绽放着的气势,非常磅礴;老太太呢,总在听他说话时安静地笑,笑起来时,好像有很多尾鱼在网里窜来窜去,不可思议地窜出了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妩媚。

坦白说,吸引我注意力的,倒不是他俩笑的样子,而是那一张轻巧的小椅子。

那张折叠式的小椅子,一直、一直被老先生拎着。他拎椅子的手势,小心翼翼,好似在提着一袋珠宝。每到一个新的景点,老先生便手脚麻利地打开椅子,妥帖地放好后,还不忘试试它的安稳度,这才温柔地扶他的老伴坐下。当讲解员口沫横飞地介绍景点时,老先生便用骨节粗大的手,轻重有致地为老伴按摩肩背。

接触到我的目光,老先生笑眯眯地说道:“她放暑假,我特地带她来俄罗斯玩玩。”“暑假?”我诧异地问道,“她还在教书吗?”“不是啦!”老先生双眸含笑地应道,“去年,她报读大学,是班上年龄最大的孩子呢!”说完,他呵呵地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笑,轻柔地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我今年75岁了呀!”

秋天的太阳像金色的琉璃,有着一种璀璨的艳丽。此刻,静静洒落在他们脸上的阳光,异常缤纷……之三:烤鸡

深夜,浓烈的香味,化成了翩跹起舞的蝴蝶,以一种招惹的姿势,从幽静的小巷里飞了出来。

释放香味的,是莫斯科一家专卖烤鸡的小店。

坐下之后,我才发现邻桌肩并肩地坐了一对老者。满头比皱纹更老的白发,在灯光底下闪着缎子般的亮泽。老翁很胖,老妪也不逊色,身上团团簇簇的肉,使他们看起来像是饱含汁液的两枚浆果。

桌上放着一整只金黄脆亮的烤鸡,他俩正在碰杯,澄澈晶亮的葡萄酒妖娆如琥珀。对饮过了,便动手撕扯鸡肉,两人看着美食的眸子,有着一种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款款深情。

老翁把鸡腿撕下来之后,手势纯熟地送到老妪嘴旁。老妪惬意地张口而食,与老翁交缠的目光里,满满满满都是一生相依的缱绻情意…… 枯枝与矮人

那段枯枝,约有半尺长,粗若手臂,是用手随意拗断的,断口处参差不齐,别有一种粗犷古朴之美。树皮,龟裂了,这里掉一块,那里缺一片,斑斑驳驳、破破落落,在无声地诉说一则百年沧桑的故事。就在这一截枯枝上,趴着、坐着、躺着、卧着4个面貌奇丑的小矮人。

在阿根廷西部城市巴里洛切(Bariloche)的周末市集上,当我看到这一件木雕品时,我的心,起了很大的震撼。

那时,夜初老,春寒料峭,人流较少。

许多艺匠,归心似箭,加上生意不好,都忙着削价出售自己摊子上的手工艺品。

只有他,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树上。正是春暖花开时,丰盈的花,一簇簇,好似白色的小蝴蝶,满树停驻,暗香浮动。那人,留着长发、蓄着胡子,口里闲闲地衔着一根长长的香草,半眯着眼,一副“天塌下来也压不着他”的模样。

地上,铺了一块米色的亚麻布,那个构思奇特的木雕品,便被端端正正地搁在上面,有一种无声的庄严。

旁边标了价钱:100披索(约15万人民币)。

我蹲下来,看。

乍看只觉奇特,细细一看,却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贴心感。

是枯枝上那4个小矮人带来的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是他们脸上的表情,使我有了难以遏制的感动。

那是一种对苦难全然无所畏惧之后才能有的安然,那是一种对世事全然看透之后才能有的淡然,那更是一种对人生无所求之后才能有的恬然。

那是一种全新的境界。

在这境界里,有很深很深的快乐,然而,这快乐,却又不是轻浮地展露在笑容里的,它深植于眼神中、唇角内、脸部肌肉里,还有,灵魂中。

这是富于禅机的艺术雕塑。

艺人不肯削价,我照价买下。

有人说贵,只有我知道,用这价格买一份禅机,便宜得不可思议。 为大地清洗脸庞

在溽暑逼人的六月,我们来到了神州大陆。

为了能够好好地欣赏沿途变幻不定的风光,由郑州到太原这一段长路,我们决定搭乘长途公共汽车。

车程长达9个小时,车内设备完善——冷气、厕所、电视机、过滤饮水器,一应俱全,简直就像是一间会走动的小旅馆呢!

中午,车子停在一间简陋的小店前,让乘客用餐。一对母子,买了饭菜,带上车去吃。车子开动时,母子二人还在大快朵颐,局促的空间里,飘浮着食物浓浊的味儿。吃得七七八八时,妇人站起身来,迤迤然地走到车子后方的阶梯处,随手一扬,饭盒脱手而出,盒里的残羹剩饭,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四周。我惊骇欲绝,瞠目结舌,然而,她那约莫8岁的儿子,看着这极端丑恶而又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神情却是漠然的,显然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我气急败坏地喊道:“喂,你怎么可以这样乱丢东西!”她冷冷地斜睨我一下,若无其事地走回座位。这时,跟车员闻声而来,我将阶梯不堪入目的狼藉指给她看。她嘱司机停车,开启车门,用脚把饭盒轻轻踢出车外,便算了事,对那妇人竟无一言半语的责备。“顾客永远是对的”是企业私人化如假包换的信条。此刻,像刀子一样地剜着我心的,是车上孩子那双淡然的眸子——那双把一切收诸眼底而又全盘接受的眸子。就在这时,另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好像火炬一样燃亮了我陈旧的记忆……

小赵住在中国南方的佛山。一个阳光金灿灿的秋天的早晨,我们在公园漫步。让我颇觉惊讶的是,不论走到何处,只要看到地上有纸屑、果皮,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弯腰拾起来,放入随身携带的塑胶袋子里。

我由衷地称赞她具备良好的公德心,她双目澄亮地说道:“我爷爷是农夫,我爸爸是农村里的教师,他们老是告诉我,大地滋长百谷,是我们的粮库,我们必须心存感激,好好爱护它,不得随意将其污染、弄脏。小时候,有一回,爸爸带我出去玩,奶奶给我一包卤水花生,我吃完之后,把花生壳一股脑儿地扔到草地上。爸爸看到了,二话不说,立刻便蹲了下来,花了老半天时间,把花生壳一个一个慢慢地捡起来。然后,爸爸正色对我说:‘大地和人一样,是有知觉的,你如果不喜欢别人往你的脸上扔垃圾,你就永远也不要往大地上随意丢垃圾。’这是让我铭记终生的一件事。”

小赵犹如一个在海边捡海星的人,也许有人认为她傻,可是,当她为大地清洗脸庞的时候,她也同时在洗涤着许多人的心灵。 共在人间

那一年,到土耳其去,住在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农庄里。

我们下榻的农舍,住着一对年龄相加已逾百岁的老夫妇。两张脸,像是皱缩成团的黑枣子,密密地布满纵横的纹路。可是,他们腰不弯、背不驼,依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

正是麦子播种的时候,他们依然采用原始而落后的“点播”方式:老叟走在前面,用锄头在土壤里打洞;老妪跟在后面,把麦种轻轻地撒进洞里。他们一行行、一亩亩地种,神情专注而满足,好似在从事一件无比庄严的事情。

傍晚,夫妻俩在厨房里烙饼而食。不起眼的古老灶子,烙出了溢着麦香的饼,大大圆圆、热热烫烫的,透着含蓄的米黄色和淡淡的麦香味儿。在幽幽的暮色里,两人坐在矮矮的木凳上,以枯瘦多皱但坚实有力的手捧着饼,大口大口地吃,脸上浮现出快乐满足的笑意。

这一幕,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

活着,真好。

知足地活着,常乐。

许多人,活着而不快乐,只因不满足于他所拥有的,一心憧憬着他所未知的,“共在人间说天上,不知天上忆人间”,往往坐这山,望那山;吃这碗,盼那碗,任由“欲望的树”在他心田里无止无尽地长着,长了一寸,他要一尺;长了一尺,他要一丈。眼看那“树”已经高入云霄了,可是,他还是满心焦灼地嫌那树“发育不良”,天天在欲望的无底深潭里浮浮沉沉。弹指间,短短数十寒暑已成过眼云烟,回首前尘,竟不知“快乐”一词如何诠释。

这个下午,和这一对萍水相逢的老夫妇共食大饼,共享快乐,是我记忆里的永恒。

老夫妇教会了我:有一亩田,便诚诚恳恳地耕那一亩田;有一块饼,便快快乐乐地吃那一块饼。

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共在人间,话人间,爱人间。天上究竟有多少富贵、多少安逸,不必说,更不必盼。 僧侣与猫

那名穿着黄色袈裟的僧侣,端端正正地坐在干干净净的地板上,手上拿着的圆形藤圈,离地足足有三尺来高。

那猫,身体挺直,头微微上仰,神气而自信地站立着,圆圆大大的猫眼,琥珀色的,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僧侣手上的藤圈。

僧侣纹丝不动,猫儿也伫立不动。

眼前情景,好似电影里的一个凝镜。

突然,有一个字,清楚而响亮地从僧侣的口中溜了出来:“跳!”

那猫,在电光火石之间,纵身一跳,准确无误而又潇洒自如地从僧侣高高举着的藤圈里跳跃过去了!

老虎、狮子和海豚跳跃圈子的把戏,屡见不鲜。然而,猫?我几乎怀疑我的双眼出了毛病。

在我的要求下,僧侣让他所养的十只猫,轮流跳藤圈。猫儿兴致勃勃,一跳再跳,居然无一失误,好似跳藤圈是它们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

这座养着“特技”猫儿的寺庙(Nga Phe Chaung Monastery),坐落于缅甸东部一个小小的岛上。这岛,位于风光优美如仙境的茵莱湖(Inle Lake)上。

在那个清风徐来的早上,我坐在寺庙里,与和蔼可亲的僧侣攀谈,才知道在“猫儿跳藤圈”这个富有传奇性的技艺里,隐藏着一个动人的小故事。

在我到这所寺庙之前,寺庙的住持已经独自在这儿住了39年了。长年累月陪伴他的,就只有一只猫。住持相信,只要意志力够坚强,可以克服任何困难。他以猫儿作为训练的对象,培养自己的意志力。训练猫儿的难度,是超乎想象的。开始时,只是把藤圈放在地上,让它跨过,然后,逐日、逐月、逐年,把藤圈一分、一分、一分地提高、提高、提高,如此持续不断地训练了好几年,才训练成功。说也奇怪,它所繁殖的后代,自小看它跳藤圈,没费多大工夫,竟也一只一只地学会了。于是,在这寺庙里,猫儿跳藤圈的技艺,代代相传。去年,寺庙里总共有16只猫,只只会跳。可惜的是,年尾鼠患肆虐,附近人家用药为饵,毒杀老鼠,庙里6只猫吞食了含有毒素的老鼠,毒发身亡。现在,身怀特技的猫,就只剩下10只了。

台前十秒钟,台后十年功。

没有经过刻苦的训练,纵有天赋,也发挥不出来。

僧侣看着寺庙的猫儿一次又一次乐不可支地跳过藤圈,微笑而意味深长地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地图

是爱上旅行后,才学会钻进地图里的。

家里,有各种各样的地图。单独成张的、合辑成书的,精装的、平装的,圆形立体的、平面挂式的,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一确定了旅行的目的地后,我便把形形色色的地图找出来,伏在桌上、趴在地上,一面细细地看,一面频频地用红笔把各个大城小镇勾勒出来。

地图,是越看越有韵味的。

有趣的是,每一个国家的地形,看得久了,便会慢慢地幻化成另一样东西。

印度,是飞在空中的一个菱形风筝。

奥地利,是一支横放着的小提琴。

日本,是一条在太平洋与日本海之间优游自得的鱼。

乌拉圭,是不小心落在地上的一滴水。

智利,是一条被绞干了水分的布。

只要运用一丁点儿想象力,地球上的每一个国家,都可以让你随心所欲地转换成一个有趣的物体。

你在这物体里填进山脉、填进河流,准确地点出乡、镇、城市,然后,慎重地把它和你的护照放在一起,上路去了。

一迈入旅游的目的地,你便惊喜地发现,原本平平地躺在背囊里的那张地图,蓦地放大了无数倍,活灵活现地在你的面前站了起来。

远远近近的山峦,含情脉脉地看着你,你们相看两不厌;波光粼粼的河流,以潺潺的水声向你表达它热情的迎迓,令你百听不厌。

曾经被你用红笔圈着的那些大城和小镇,全都奇迹般地屹立在你面前,你虽然切切实实地踏在它们上面,可是,心里却还疑幻似真,甚至患得患失,担心它像春梦一样在顷刻间了无痕迹地消失掉!

踏入这个立体的地图,你耐心地印证书本给你的知识,你细心地发掘连书本都不曾记录的资料。你探索、你思考;你咀嚼、你消化。当你背起行囊离开时,你挥别的,再也不是一块陌生的土地了,它已成了你记忆之库中一位贴心的老友了。

这时,和别人谈起这个国家,你就会有属于自己的独特观感。

印度的确像风筝,但是,它像一只飞不起来的风筝。它很努力地在挣扎,然而,众多的人口沉沉地压在风筝上面,它挣扎得再辛苦,依然还是飞不高、飞不远。

奥地利呢,不折不扣的,就是一支小提琴。整块土地,布满了琴弦,人们轻轻地踏上去,美妙琴音处处飘。

乌拉圭果真像水,晶莹剔透、玲珑可爱。无论是民风、国情,都叫旅人眷恋又怀念。

将平面的地图和立体的地图互相参照后得出一个新的观感,是我旅行时百玩不厌的一项游戏。 为珍珠系线

我是在中国三江县程阳村结识这位名字唤作“麦克”的美国人的。

程阳村是中国少数民族侗族聚居的村庄。我们下榻于一户侗族人的家。有一天早上,寒风砭骨,主人在屋内燃柴生火,簌簌发抖着的我,坐在火堆旁烤火,和主人闲谈。

这时,有人敲门,门开处,有一名身高六尺有余的洋人热情万分地喊道:“嗨,我又来了!”

让我至感意外的是:他说的,居然是字正腔圆的汉语!“啊,麦克!”主人高兴地喊道,“快进来,这次准备住多久呢?”“一个星期吧!”“还是让您住在楼上那个房间吧?”“好,没问题。”

外国人放下行李,也坐到火堆旁,友善地与我们搭讪。他是语言学家,5年前,对深具图画美感的象形文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居然便在对方块字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由美国的得克萨斯州只身飞来中国。他不愿到洋人聚集的北京去凑热闹,特地选了洋人极少的柳州作为旅居处。他入读当地的语言专科学校,白天啃书,放学后便到处去逛、去听、去看、去感受。回家后,温习、咀嚼、消化。如此日夜拼搏了两年,听和说都无大碍了,索性又多学了一年,把书写和阅读的技能也掌握了。“天天勤读报纸”是他学习语言的窍门。他指出:阅读报章,难度大,挑战性高。每份报纸都好像是一部百科全书,词汇多如恒河沙数。语言学习者通过不同的版面,学到各类专有名词。他认为一个人如果能够顺畅地读通整份外语报纸,基本上便可以说是掌握了那门语言了。

目前,麦克已将“面”的学习转入了“点”的钻研,他研究的课题是:侗族的语言文化。

他侃侃地说道:“侗族共有8种方言,侗族的传统家庭概念强,一般家庭成员都以方言沟通,所以,侗族的口语是绝对不会灭亡的。足堪忧虑的是书面语,由于现实社会里全无应用的机会,许多侗族人都不会写侗文。如果现在不努力挽救,恐怕假以时日,侗族文字便会永远消失了。”他顿了顿,又说:“侗族人能歌善舞,许多山歌,旋律优美,歌词充满了跳跃性的生命力,然而,今天,许多侗族人仅仅会唱而不会写,没有文字记载的歌曲,是不能永远流传的。”“是啊是啊,”杨姓主人这时插嘴说道,“以前我丈夫追求我时,天天在门口唱山歌,我听得高兴,便开门让他进来,那种日子,真美丽。可惜,这些山歌,我儿子一首也不会唱了。”

我感慨地说道:“以后,可能侗族人还得远到美国去寻找他们的根呢!”

麦克一听这话,便立刻正色应道:“我研究侗族的语言文化,可不是要将成果带回美国。我最大的目的是帮助侗族人保存自己的根。让我打个比方吧,侗族的文化,就像是一串灿然生光的珍珠,可是,串着珍珠的那一条线,已逐渐松脱了,我希望我能在珠子坠落散失之前,帮助他们重新把线绑好系紧。”

侗族幸运,因为他们碰上了像麦克这种捡海星的人。

但是,要真正地保留一门语言,要好好地保存一种传统文化,最重要的,恐怕还是民族本身的觉醒。 人间有爱

杰尔(Gyor)是匈牙利西北部与捷克交界的小城。

这座小城古雅而宁静,处处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路旁的屋子,闲闲地爬满了青苔。风在呢喃,鸟在啁啾,人呢,朦朦胧胧地不知身在何处。

杰尔城内有个大湖。

饱餐之后,沿着湖畔散步。累了,坐下,触目都是白天熟看的景致,可是,自己的心境,却纯然是陌生的。时光在这里不是向前走的,它向后退,愈退愈后,你定定地坐着时,好像也慢慢地变成了遗迹的一部分。

不远处有一对夫妇,很老了,颈上的皮肤层层相叠,体态也非常臃肿。夫妻两人,手上各自拿着一大袋面包皮,喂湖里的天鹅。他们以温柔的手势把面包皮抛落湖内,看天鹅快活地吃,夫妻俩脸上都闪着慈和的笑意。夕阳金黄色的余晖,把他们原本浑浊的双目照得晶亮晶亮的。孩子一个个长大成人而离家远去了,两个年近黄昏的老人,只好把喂饲天鹅想象成含饴弄孙而模模糊糊地享受着暮年的快乐。

偌大的天幕,一寸一寸地褪下色去。

喂毕面包,那个男的,借助手杖,吃力万分地站了起来。站稳以后,伸手去扶那个女的。女的比他更胖、更重,男的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她扶直了。

夫妻俩在华裳尽褪的黄昏里,一前一后地走回家去。女的是个瘸子,几乎是一步一顿的,男的极有耐性,在后头慢吞吞地跟着。来到了大湖与草坪相接的那一道长长的阶梯时,男的抢先一步,站在第一个阶梯上,然后,将手臂做成一个扶栏,让女的攀着,两个人,吃力万分、一步一顿地爬上去。

阶梯尽头,有成排公寓,万户灯火亮。湖上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里看花花非花”,一切的一切,都有堕入幻境的感觉;然而,远处那公寓里的灯光,却又给人一种身在人间的踏实感。

我揉了揉眼,揉去了那一抹骤然涌上眼眶的潮湿感;揉不去的,是那两团臃肿的身影。

啊,人间有爱,纵是日影西斜,生活依然会焕发出绚烂的光彩! 刀剑的知己

长期锻造刀和剑,使阿昌族读懂了刀的精神、剑的内涵,他们勇敢、坚毅、不屈不挠。

一迈入这个被唤作“户撒”的地方,我便产生了一种恍惚的迷离感,仿佛一不小心掉入了古老的时光隧道,错误地闯入了一个充满了刀光剑影的武侠世界。

街,长长长长的街道,一间一间,全是染着岁月烙痕的店。每家店铺里的刀锋剑刃都闪出了那一道道、一圈圈犀利阴冷的光芒;而那挂满了一把一把长长短短的刀和剑的店铺,都在静静地叙述着一则一则沧桑的老故事。

户撒位于云南西部德宏州陇川县,是阿昌族聚居的地方。

阿昌族是中国人口较少的民族之一,散布在云南省内者约有两万,占全中国阿昌族总人口的80%以上。

阿昌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手工业非常发达,制刀铸剑的技术登峰造极,上述那户撒刀,便是盛名远播的刀中精品。

有人以“柔可绕指,削铁如泥”来形容户撒刀。咦咦咦,柔和刚、软和硬,明明是南辕北辙的对立者,怎么竟会矛盾地相统一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对此,一位学识丰富的阿昌族老先生——赵家培先生做出了解释:“一些技艺出神入化的老工匠,的确能够把刀打制得刚柔兼备。比如说吧,他们所打造的一种长刀,便是软硬兼具的。在不使用时,可以将它任意拗弯弄曲,像腰带一样柔柔软软地围系在腰间;等到要用而解下时,长刀立刻变得直直的、硬硬的,挥动它时,气势如虹,削铁如泥!”

哇!真是世间一绝呵!

阿昌族锻造户撒刀,已有六百余年的历史。相传明朝军队屯驻于此,有一部分人是专门制作兵器的;而有些拥有精湛锻造技艺的工匠后来与当地的阿昌族通婚,冶炼刀剑的技艺因此而传授给了阿昌族,源远流长地保留了下来。

根据赵家培的分析,户撒刀遐迩闻名,是实至名归的。它有三好:其一是选料讲究;其二是淬火技术掌握得特别好;其三是刮磨得平滑美观。鉴于此,锻造出来的刀剑长年散发熠熠亮光,经久耐用。他说:“即使用得多、用得久而稍觉钝了,只要随意地、轻轻地磨一下,立刻便又锋芒毕露,锐利无比!”

善于锻铁的阿昌族人,几乎人人精于制刀炼剑。在阿昌族聚居的地区,有三分之一的人家是生产户撒刀的,品种有一百五十余种,长刀、腰刀、钢刀、背刀,各具特色。

我注意到,户撒刀不仅实用,还兼具艺术的美感。刀柄和刀鞘上,都刻着龙飞凤舞的字体,如“猛虎长啸”这四个字,有磅礴的气势;如“东方日出”,有气吞山河的气概,这些气势不凡的词句无形中给刀和剑平添了几许耐人咀嚼的深意。除此之外,许多刀柄和刀鞘还装饰以风格多变的图案或镶嵌以瑰丽璀璨的宝石,原本杀气腾腾的武器经此一弄,脱胎换骨,变得深沉厚重、和谐雅致,在轻巧华丽中展现出一种力的雄浑美。正因为这样,许多人远道而来买刀、购剑,目的不为舞刀、弄剑,而是把刀和剑当作精美的艺术品来收藏!

刀和剑,因此而得以升华到一个新的境界。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迄今为止,许多阿昌族的男性依然保留着在家锻制刀器的古老习俗。阿昌族有此一说:“不会制刀者绝对不是好男儿。”阿昌族的男子外出时,穿着传统的黑色对襟上衣,配搭裤脚短而宽的黑色裤子,腰佩长刀,英姿飒爽,无比俊朗。

大家都知道,精于锻制刀剑的阿昌族绝对不是好打斗狠的一族,反之,他们热诚好客,勤奋善良。在很久以前,阿昌族就不畏困难,在崇山峻岭中开辟田地,引水灌溉,发展农业。相传水稻之王“毫安公”就是阿昌族培育的。

长期锻造刀和剑,使阿昌族读懂了刀的精神,读懂了剑的内涵,他们勇敢、坚毅、不屈不挠。

阿昌族,是刀和剑真正的知己。 印度大麻

我到尼泊尔一个风光如画的小镇杜利凯尔(Dhulikhel)去留宿了一宵。

傍晚,外出散步,行经一个以务农为主的小村庄时,一名少年,突然欺身而来,压低嗓子问道:“你们要不要买印度大麻(Hashish)?”

风闻尼泊尔买卖大麻的风气很盛已久,但没有想到向我们兜售的,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从来没有机会看过所谓的印度大麻,因此,佯装有兴趣。少年嘱我们稍稍等候,飞也似的消失于小巷的尽头,约莫等了十分钟,便又看到他出现了。他将我们扯到一个角落去,鬼鬼祟祟地从裤袋里取出了一个以旧报纸裹着的小纸包,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看,里面是揉得细细碎碎的干茎枯叶,好似一堆干燥的草药。这时,我看到角落处有个成人在探头探脑地窥视。我们生怕平白无故地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不敢久留,速速把那包东西退还给小少年,再送他100个卢比当小费,便快步离开了。

根据民间偏方,将印度大麻捣烂,混合其他草药,服食之后,可治咳嗽与喉部不适。由于它具有医疗作用,因此,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尼泊尔,印度大麻的种植并未受到有关当局的严格禁止,有些人甚至在自家的后院栽种。

日胜的一位活跃于商界的朋友就曾亲口告诉我们,当他于20世纪60年代初期从英国留学归来时,他所服务的公司派遣他到尼泊尔北部去工作,那儿无电无水,夏天气温高达四十度,热得全身冒着袅袅的烟气。生活枯燥加上心情烦躁,他夜夜难以入眠,辛苦不堪。后来,他接受了朋友的建议,将印度大麻的茎与叶采摘下来,晒上两天,再将它们烘得干干透透的,与烟草混合来吸,吸了之后,不但心情舒适宁静,而且高枕无忧,一夜酣眠到天亮。朋友苦笑着说,他当时并没有把印度大麻当成是毒品;后来,他离开北部返回城市工作,很是费了一番劲儿,才戒掉了这不经意间养成的毒瘾。

到了20世纪70年代,政府才出面禁止民间种植大麻。然而,积重难返,在许多小村小镇,依然有人偷偷地将大麻种在屋后的小园圃里。我在尼泊尔驱车北上南下,曾多次看到印度大麻在园地的一隅暗暗地生长着。它的树叶,细细长长的,秀里秀气的,真可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呐!一般而言,印度大麻只需要种上6个月,便会长出果实,果实极小,经过加工提炼之后,可以制成其他的麻醉品。

目前,最令有识之士担忧的是毒品在年青一代当中被恣意滥用。有人将印度大麻搀入蛋糕、巧克力、糖果和饼干里,偷偷出售,也有人在大街小巷里兜售晒干了的印度大麻。有关当局虽然尽力扫荡,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贩毒和嗜毒的,各显神通、各施其法,使毒品问题成了有关当局“胸口常年的痛”! 嘶喊的蚱蜢

一盏一盏煤油灯,很努力地在墨黑的夜空里绽放出一团一团的亮光。

一个一个摊子,很尽心地在拥挤的人潮里制造出一缕一缕的香味。

灯光是朦胧的,香味却是强烈的。

泰国曼谷的这一条街,名不见经传,但是,充满了我很喜欢的那种独特的韵味与魅力。在沾满了尘嚣的喧哗与热闹中,其毫不矫饰地散发着一股闲适自在、放任无羁的气息。

街上摆卖的,都是些惯见的寻常小食。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一阵“嘶喊”的声音,有一股脆香脆香的味儿顽皮地窜进了鼻端。摊主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神情专注地守着那一锅在沸油里不绝“嘶喊”的东西。

嘶——嘶——嘶。

嘶——嘶——嘶。

好奇地趋近而看,锅很黑,可是,那油,比锅更黑,我只看到一大堆弯弯曲曲的东西在滚烫的黑油里载浮载沉。“是炸虾吧?”我猜。“是炸虾。”日胜附和着,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想吃吗?”“想。”我应。

于是,两个人,站在摊子旁,等。

她炸好了,用网状的勺子捞起,放在圆形的大铁盘上。我不经意地用目光瞄了瞄,咦,这些“虾”,怎么如此“多足”呢?把脸凑上前,一看、二看、三看,哎呀妈呀,这哪是什么大虾啊,这是油炸蚱蜢呵!

日胜买了一大包,笑嘻嘻地说:“闭上眼,就当它是大虾来吃吧!听说营养价值比大虾高得多呢!”

尽管油炸蚱蜢已是泰国一道闻名遐迩的小食,然而,坦白地说,要把这炸过以后外形类似蟑螂的鬼东西放进嘴里,是需要勇气的。在日胜再三的怂恿下,我拈起一只,丢进口里,怕它复活,三两下子囫囵吞下,完全品尝不出它的滋味。后来,我鼓起余勇,又试了一只,“咔啦”一声,脆脆的蚱蜢在嘴里四分五裂,勉强把它逼下喉头,而感觉它细细的脚,还流里流气地缠绕在我舌头上,死赖不走。

我迅速地升了白旗,再也不让它入口了!

据说在泰国一些贫穷的乡村里,村民往往多月不知肉味,在田野间跳动的蚱蜢,成了村民眼中新鲜绝顶的“肉食”,扑之灭之捕之食之,男女老幼,无一不爱。

我呢,与它无缘,未尝时怕,尝了更怕! 四季的太阳

以前读过一则饶具兴味的小故事。

一名小男孩,问一位海员:“叔叔,航海最大的乐趣是什么?”海员不徐不疾地应道:“看各地阳光的变化。”懵懂无知的小男孩迷惑不解地问:“太阳,不就只有一个吗?各地的阳光,哪会有什么不同!”海员微笑应道:“大不相同呐!”

海员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各地的阳光,尤其是四季交替更易的太阳,的的确确展现了截然不同的风情。

春天的太阳,像个不识愁滋味的青春少女,开朗活泼、天真烂漫。它明亮而不炙热,明媚而不艳俗。

有一年春天,我在荷兰。婀娜多姿的郁金香,发狂地吞食春季温煦的阳光,宛若杯形的花瓣,被映照得近乎透明,好似太阳把它的灵魂顽皮地藏在花蕊里,然后,再透过花瓣来偷窥外面的世界。远远望去,百朵千朵万万朵郁金香,好似百盏千盏万万盏小灯笼,自得其乐地闪着一种独独属于春的亮泽,风情万种哟!

夏天的太阳,像性子暴烈的少妇,老是发脾气。它是刀,是箭,是匕首,是短剑。一发怒,便乱砍,乱射,乱投,乱挥,心狠手辣地把靠近它的人弄得遍体鳞伤。

有个夏天,我骑着骆驼彳彳亍亍地行经撒哈拉大沙漠。阳光,裂成千千万万细细碎碎的玻璃片,一下一下地凌迟大地上的人。绵延万里、苍苍茫茫的黄沙,被强烈得近乎跋扈的太阳照得“嗤嗤嗤”地冒着烟气。在强光之中,我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到周围胡乱跳跃的金星!

秋天的太阳,像饱经沧桑的中年妇女,含蓄内敛而又善解人意。

某个秋季,我在中国北方的大连。到果园去逛,枝丫上满满地挂着丰硕的苹果。果子很圆、很大,可是未熟,青涩涩、阴森森。雍容华贵的秋季阳光,由层层叠叠的叶子缝隙中筛落下来,大方得体地为颗颗苹果镀上了层层亮丽的金光,树树绚丽,满园璀璨!

冬天的太阳,像是洞悉世情的老妪,老迈无力,但是,沉稳大度。

有一年冬天,我在澳大利亚。下午,太阳苟延残喘地坐在天边歇息。我到悉尼的公园去,石椅上,坐满了慵慵懒懒又闲闲散散的老人。寒气,宛如尖尖的矛,毫不留情地对手无寸铁的暮年老人发起攻击。软弱无力的阳光,化身为薄薄的盾,竭尽全力地去挡,然而,力不从心,于是,只好满怀歉意地停驻在老人稀疏的头发上,照出一圈一圈银白色的、庄严无比的亮辉! 土地的呼唤

从信箱里取出的这一封信,整整齐齐地贴着两张摩洛哥的邮票。

一看,快乐骤然化成强风,在心湖掀起万丈巨浪。

这信,是哈山寄来的。

拆开,哇,厚厚的一叠,不像信,倒像是资料。

速读一遍,慢读一遍,又细读一遍。读着读着,哈山那粗犷中透着纯朴的脸,在脑海里清清楚楚地浮现。

哈山,是我到摩洛哥旅行时认识的朋友,我曾接受邀请,到他家小住两天。他那所土砌的平房坐落于非洲土著柏柏尔人聚居的村庄古鲁拉玛,全村居民三千余人。

信里,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已取得了非斯大学英文学系的学位了。以下这一段文字,深深地触动了我:“在摩洛哥,通晓英文的人不多,所以,我一毕业,非斯便有许多机构给我提供薪金优厚的工作。可是,我没接受。现在,我已经从非斯正式搬回古鲁拉玛村了。我回来,是因为我听到土地对我一声声真诚而又亲切的呼唤。我已向政府租用了一块500平方米的土地,准备种植利润丰厚的橄榄树,此外,我还会设法买一些牛和羊来饲养。将来赚了钱以后,我打算设立一所现代化的榨油厂。你知道吗,目前,在古鲁拉玛村,村民们仍然是依靠驴子拉磨的古老法子来榨取橄榄油的。世界在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我们村子里的柏柏尔人,却还是故步自封地过着传统、落后的日子。文盲率高、识字率低,是所有问题的症结。今后,我最大的愿望,不是靠机械化的榨油厂来赚取大钱,而是赚钱以后,在村子里开办多所学校,教育村民,改善村民的生活。”

读着读着,哈山落在信笺上的那个影子,越变越高,高高高高高,最后,幻成了一座山,凝在那儿。

由哈山,我想起了住在南美洲亚马孙丛林里的土著。他们当中,有一小部分离开丛林,走入城市,接受高等教育。毕业之后,落足城市,不屑回去。偶尔省亲,嫌河水肮脏而自携矿泉水,嫌村民无知而成日与自携的收音机做伴,自封为丛林里的“特殊阶级”。丛林生活,一百年前落后不堪,一百年后依然如此。没人关心,更没人想去改善。

回信时,我说:“哈山,你办的学校开课的那一天,我一定会再去摩洛哥的,为你贺喜,为你打气,为你鼓掌。” 块状的快乐

那块状的快乐,并不是抽象的。

它有形、有色、有声,可触、可感、可闻。

在土耳其北部的小镇尔登尼,我在一家店面宽敞但没有冷气设备的餐馆用餐。

整家餐馆都在微微地震动着。我忍不住把侍者召来,半开玩笑地问他:“上面是体育馆吗?”“不。”侍者一本正经地答,“有人举行婚礼。”

哇,机会难逢。风卷残云般吃光盘中食物,速速上楼观礼。

筵开数十席,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人人都把颈项伸得长长的,朝前面看。有人吹口哨,有人喝彩,有人拍掌,有人顿足。乐声流淌,闹声喧天。

我趋前一看,立刻乐开了怀。

新郎和新娘,正在前面的一方空地上,狂放地扭舞呐!

新郎高高瘦瘦,鼻子大而多肉,憨厚!新娘亦高亦瘦,大而多肉的是她的双唇,性感!

两个人,在乐声里,变成了火中的蛇,狂热地扭来扭去。四颗眼珠,上了爱的釉彩、涂了爱的万能胶,晶晶发亮而又紧紧胶合。

众人喊、众人叫,跳着舞的这两个人,浑然忘我,他们的世界,只有彼此。

一曲既毕,两人当众拥吻。接着,宾客们蜂拥而上,争着和新郎、新娘跳舞,送上至诚的祝福。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宾客桌上始终只有花生和汽水,没有别的食物和饮料。

事后,一位土耳其朋友告诉我,这是当地很流行的一种婚庆方式。

在婚庆仪式上,主食是“快乐”。

一对新人,通过“爱之舞”把快乐切成一块块,送给宾客;宾客呢,带着祝贺的心情,大口吞食“快乐”。

此刻,我这个不请自来的远方客人,也毫不客气地捧着一大块“快乐”,嚼嚼嚼、吞吞吞! 力

才一看,便大大地被震撼了。

不是震撼于它的魁梧粗壮,也不是震撼于它的老而不朽,而是深深深深地折服于它无孔不入的意志、无坚不摧的顽强。

我静静地仰着头看,看看看,震撼的力道,像万丈波涛,撞击心岸,卷起千堆雪。

这棵榕树,已有500年的树龄了。

它就长在中国广东省佛山市的南风古灶内,在当地赫赫有名。

南风古灶建于明朝,是当时陶瓷业发展至鼎盛时期生产技术承前启后的产物,500年来窑火不断,是中国年代最久远,且延续使用至今的龙窑,被誉为“活的文物”“移不动的国宝”。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株古榕,不是规规矩矩地从泥土里长出来的。有个传说:有只鸟儿无意间将口中衔着的种子掉落在古灶上,它就这样风风火火地长了起来。

远远望去,高高地盘踞在古灶上的这棵榕树,就像突兀地从窑砖里窜出来。它霸里霸气地趴在古窑上。粗大如碗的根,在砖砌的窑上恣意爬行,像一只狂舞的蜘蛛。榕树的根,不屈不挠地穿越古灶的缝隙,一心一意地向下延伸,竭力想要攫取泥土的营养。它向下钻营的力道是那么的强劲,有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狂烈,把古老的窑砖都撑得惨惨惨惨地裂开了。凭着惊人、强韧的意志力,那根,在努力又努力之后,得遂所愿地钻入了地底深处,贪婪地吮吸泥土的养分,自此愈长愈壮,愈老风情愈佳。

多年以来,窑火不灭,榕树常青。灶与树,相伴相生,共沐风雨。在如此高温的环境里,榕树能够长得枝繁叶茂,的确是个令人咂舌的奇迹。

这株被植物学家誉为“天下第一奇榕”的树,同时又被视为能带来好运的“风水树”。

相传铸陶大师有一回生病了,久医不愈,心里却一直牵挂着烧陶的工作。一日,他颤巍巍地前来巡视,然而,他体虚气喘,行走艰难,于是徒弟将他扶到榕树旁,让他坐在树荫下。他休息片刻后,元气大增,纠缠多时的恶疾,霍然而愈。从此,这树便被看作是有灵性的巨树,人人都说:“摸摸榕树头,一世无忧愁。”

此刻,以“高山仰止”的心态看这古榕,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啊,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信念,才会使它“不按常理出牌”,不以泥为本而以灶为基,让那颗看似卑微渺小实则浩瀚博大的种子刚强猛烈地体现自己求生的本能?呵,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坚持,才能使它排除万难地将“荆棘重重”的“不可能”转化为“唾手可得”的“可能”?

过去写小说时,常写什么“她固执得像榕树的根那样不可理喻”,现在回想,汗颜。

榕树的根,不是固执,绝对不是的。

它仅仅是要向世人证明力的美、力的强、力的无所不能。

而力道呵,很多时候,来自心。 好玩吗?

每每出国旅行回来,碰到朋友,他们总会习惯性地问:“好玩吗?”

这是一个最简单,但又最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好不好玩”,完全取决于个人的旅游观,而旅游观却又是受个人的生命观和价值观影响而形成的。

一般而言,在旅游时,着重点不同,往往会造成迥然而异的印象。

一位周游列国的美国籍朋友,就毫不犹豫地把缅甸列为他旅行生涯中的最爱。缅甸那尚未受旅游热潮所破坏的淳朴面貌、散布于全国各处古雅庄严的寺庙以及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均构成了他津津乐道的旅游魅力。他甚至把缅甸东部的茵莱湖视为人间绝无仅有的世外桃源,啧啧惊叹于它那种超尘绝俗的秀丽。

然而,另一位英国籍朋友,提起缅甸却怨声载道,说它落后、肮脏、原始;嫌它灰尘多、苍蝇多、乞丐多;恨它交通工具陈旧、旅馆设施不好、缺乏可刺激感官的旅游热点。她的结论是:到缅甸旅行,是“花钱买罪受”的一种自我折磨方式。

瞧,甲之糖霜,乙之砒霜;甲之鱼翅,乙之鱼刺。一方爱入心坎,一方恨之入骨。“好不好玩”,又哪有什么准则?

另外两位新加坡籍朋友,谈到埃及时,也有着截然不同的印象。

甲一说到开罗便咬牙切齿,原因是她疯狂购物时,上了大当;到热闹的集市去逛时,又倒霉地遇上了扒手;更不幸的是,当地导游不负责任,许多安排好的节目,都临时取消了,所以,乘兴而去,败兴而返的她,恨意难消地把埃及称为“鬼地方”。

乙呢,正好相反,一提起埃及便眉飞色舞。事前,她读了许多相关的资料,到了开罗,又邂逅了一位具有文化素养的导游,通过导游富有深度的讲述来了解埃及,不但印证了许多书本上的资料,而且,还解除了留存在她心里的许多疑窦,得到了多于其他游客数倍的收获。返回国门后,关于埃及她总是百说不厌,说时,总不忘竖起大拇指,将其赞颂一番。

瞧瞧,不同的际遇,也造就了不同的观感。

所以说嘛,“好不好玩”这个问题,问一百个人,便能得到一百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岁月的美酒

这家面向大西洋的露天餐馆,坐落于南非开普敦。

妩媚的紫薇花,在啁啾的鸟声里,着了魔似的,放任而浪漫地开满了一树。海风一吹,浸在春意里的花,便大梦初醒般地徐徐飘落,纷纷扬扬,好似淡紫色的雪。

树下,有木桌、木凳。

长长的木凳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长得胖圆胖圆的,肩靠肩,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

男的,头发“老”得很彻底,银亮的光辉优雅地闪烁着;女的呢,三千烦恼丝处在“将老未老”的尴尬情景中,灰褐相杂,很无趣地呈现出苦苦挣扎的状况。

侍者捧来了两人点的东西:大杯的啤酒,还有,这家餐馆的招牌名菜“蒜泥大虾”。

盘里的虾,有大的,亦有小的。两位老人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拿起了叉子,将盘里的大虾挑起来,给对方。

两支叉子,中途相遇、相撞,两位老人相视而笑,多少柔情,尽在不言中。

春天明媚的阳光,像刚刚被洗涤过般,清新亮丽,把万物照得熠熠生辉;泛着泡沫的啤酒,像熔化了的旭阳,在玻璃杯里闪出令人难以直视的金色亮光。

两位老人一面慢条斯理地吃,一面絮絮地交谈。

每当女的开口说话时,男的便以含笑的眸子看她,专注而温柔。女的说得起劲,男的听得用心,此时有声胜无声。然后,轮到那个男的开口了,他言谈幽默,每每说不了几句,女的便会发出很响亮的笑声,呵呵呵呵呵呵,笑声落进海风里,海风便裹着它,把它送到更远的地方去。

这时,太阳耀目的亮光和啤酒绚烂的金光不分彼此地交缠在一起,罩在两张皱纹横生的脸上,看起来就好像是蜘蛛以一缕缕的金丝银线细心织成的两张富贵的网。

这两个人,在年过七旬的金色年华中,共同畅饮岁月酿成的那一坛美酒。生活里共有的甜蜜与沧桑、生命中曾有的成功与失败,全都成了无关痛痒的过眼云烟。此刻,他们在意的,仅仅是炽热爱情转化而成的这一份温情,并努力把暮年的那一盏原本黯淡的灯点得更璀璨、更明亮。 扁桃

一踏进突尼斯,便发现它无处不在了。

菜市里、大街上、小巷内、店铺中,处处处处,堆积如山。

它色呈草绿,比拇指略大,一颗颗椭圆形的,像一个个绿色的眼眸,勾人魂魄。

每公斤约合七十美分,卖它的人多,买它的人更多。

突尼斯人把它买下后,便迫不及待地生吃它。把它放在上下牙齿间,顺着纹理,狠狠一咬,坚硬的果壳裂成两半,露出了一层米黄色的薄膜。撕开薄膜,乳白色的果仁便娇柔妩媚地躺在那儿。用齿尖轻轻咬住果仁,然后,以舌头把它卷入口中。它质地爽脆,初尝只觉味淡,细嚼之下,却有一股清新而又香甜的味儿在口腔里缓缓舒展。

它就是扁桃(Almond)。

扁桃内的果仁,俗称“杏仁”。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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