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不易，理想更难
〈随笔〉
作者：陳葶
发现没有？很多时候，谈论到理想和现实的话题，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引用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当然，如果你没有读过这本书，就只能听听而已，就像当初的我。假如你恰好读过，在你拈花微笑心有灵犀的神情中就知道已经引起了你的共鸣，你比我幸运多了。我是最近才读了这本书，确实引入入胜，挺有味道的。什么是理想？什么是现实？说起来只是一句话，而放到具体的生活中，又有哪一样是容易的？六便士的实现是生存，是生活，是烟火气，是普罗大众的人生。月亮本来就在云端之上，遥不可及，虽然光亮夺目皎洁迷人，可是，有多少人能达到那个高度？然而，思特里克兰德却彻底放弃了“便士”，捧回了“月亮”。可是，他过的是怎样穷困潦倒的生活啊！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多少人愿意为了“月亮”而放弃优越的现实人生？让我们认识一下斯特里克兰德先生吧。他是——天才艺术家、忘恩负义的朋友、背叛爱情的浪子、毫无悲悯之心的流氓、自私自利的丈夫和父亲、麻风病人……这些标签用在他身上都恰如其分。在他的人生中，他几乎辜负了所有人，一心一意追求他的“月亮”——埋头于他的艺术世界。舍弃了所有尘俗意义的生活，包括家庭、爱情、亲情、友情，他只为艺术而活。最后，他以生命之笔创造出达到艺术巅峰的壁画——“月亮”，却留下遗言让妻子烧毁了它，他的生命也随着壁画的完成而走到尽头。他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摘取了“月亮”。他所创作的艺术作品也给人类的精神世界带来丰厚的回报。纵观思特里克兰德的一生，他的伟大之处就在于“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这是一个为理想而活的人。“他根本不在乎物体真实性的那一面，因为他要在纷乱的互不相关的偶然的现象下面，寻找到对他有重大意义的事物。仿佛他已经意识到宇宙的本质，非得要把它表现出来不可。他就像一个一路跋涉的香客，去往一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庙宇。探寻一种不可思议的涅槃。他过着贫困的生活，他对金钱没有丝毫兴趣，他对名声全不在意。”这是思特里克兰德中年以后的人生状态，他对艺术孜孜以求的态度是值得尊敬和赞叹的。看，痴迷艺术的他仿佛一个朝圣者，又仿若圣人。在艺术的境界中，他心无旁骛地跋涉探寻，孜孜不倦，是探索者，攀登者，真理之光就在前方，仿佛触手可及。冥冥中，仿佛有某种灵性的召唤，他只有继续寻找那种不可思议无以名状的灵感……这样为理想而活的人，按理说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然而，人不可能脱离现实而生存于人世间。现实中的思特里克兰德真是一个不敢让人恭维的人。思特里克兰德的天才艺术成就在他去世之后才被人们发现。对他来说，这实在是黑色幽默。他穷困潦倒，到处借钱的时候，除了施特略夫赏识他、接济他之外，的确没有多少人关心他、在乎他。死后风光，身价百倍，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没错，现在，人们都知道了他。而且还挖掘出了许多关于他的人品道德的细枝末节。说实在的，思特里克兰德确实没有高贵的心灵和崇高品质。在世俗的眼光中，他劣迹斑斑，应该受到严厉的批判。他毫无征兆地离开结发17年的妻子，抛下年幼的孩子，独自去了巴黎，家庭责任感何在？在他贫病交加的时刻，仰慕他才华的好友——施特略夫说服自己的妻子把他接回家，用心照料他，他竟然跟好友的妻子上床，还霸占了好友的画室，最后逼死好友之妻，这样恩将仇报，忘恩负义！即便是后来嫁给他、与他一起在塔希提岛生活了数年的爱塔，都不曾得到过他的爱情。他那样自私又自以为是。如果你听到他评价为他当模特、又为他自杀的施特略夫太太的的那些话，你一定也会愤怒。他说：“勃朗什·施特略夫之所以自杀，不是因为我离开了她，而是因为她愚蠢，因为她的心理缺乏平衡 。”这些出自他口中的话，毫无怜悯之心和愧疚之意。他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对自己所有的损人利己行为都觉得理所当然。这真是一个可恨的人！这也是活生生的现实。现实的丑陋幸亏有理想华丽的外衣遮盖着，否则，真叫人失望透顶。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思特里克兰德对赏识他、给他无量支持和帮助的朋友——施特略夫的伤害。施特略夫是个三流画家，对艺术有敏锐的鉴赏力，是一个善良得愚蠢的人。“他不停地受到伤害，然而，他的本性又是如此地善良，在他的心里从未滋生过怨恨：即使毒蛇咬到他，他也不知道吸取教训，刚刚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他又会温柔地把毒蛇搂到怀里。他的一生好像是用一组喧闹的滑稽剧写成的悲剧。”他爱惜思特里克兰德的才华，巴结他，讨好他，在思特里克兰德生病的时候，努力说服自己的妻子照顾他，却被戴了绿帽，妻子背叛了他，他被迫流浪街头。后来妻子自杀，他家破人亡，不得不远离伤心地……这个结果都是他把思特里克兰德带回家后招惹来的！他竟然没有半点怨恨思特里克兰德，那是那样珍惜思特里克兰德的艺术才华，他的善良和爱心遭到 思特里克兰德无情的践踏，他心里依然没有恨。他像伯乐一样慧眼识英才，可是思特里克兰德这匹千里马却残忍地伤害了他！这是怎样的一个好人？又是怎样的一个窝囊废？他的悲剧实在可以算得上是咎由自取。可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人，谁能成全思特里克兰德的伟大艺术？只有拨开世俗的云雾，你才能认识真正的思特里克兰德。思特里克兰德是天才，不疯魔不成活，历史的长河中百年难遇一天才，所以我们应该珍惜包容和理解他们。很明显，作者毛姆是倾向于理想主义的，他在很大程度上认可了思特里克兰德的理想主义人生。然而，生活在尘世中的我们，又该怎样取舍理想和现实？依我看来，不若依照内心的声音，走自己想走的路：如果你是理想主义者，就继续自己的理想，因为你会发光；如果你是个现实主义者，那就脚踏实地，继续创造你的财富；如果你既非理想主义者亦非现实主义者，也不必感到不幸，因为你比理想主义者有更好的适应能力，比现实者主义有更好的精神力量，你依旧可以从中取得平衡。而我既乐于享受这热气腾腾的烟火人间，也愿意追逐圣洁的月光，希望鱼和熊掌兼得。嘿嘿，这样的贪恋红尘，注定了我只能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作者简介】陳葶，本名陈婷，中国诗歌学会、中山市作家协会会员。毕业于广州华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有中大文化背景，现从事教育与文案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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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939期
校对丨张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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