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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摇摇晃晃的人间》路过
文 | 谭利华
自从《五月，遇见》，《爱》便《潜伏》在《田野》。《初夏，有雨的下午》《我们又一次约会》。《屋顶上跳跃的麻雀》见证《六月的爱情》。在《江边》，《哦，七月》没能阻止《不再归还的九月》，《九月的云》一意孤行，《在我们腐朽的肉体上》拿走盛夏《最后的苹果》《去往十月》。
读这些诗，我遇见一个热恋中的女子，踱步在字里行间，每一个脚印都绯红着脸。是的，她是在热恋，乡村是她热的对象。完全被一股强烈的荷尔蒙左右，对乡村里每一件事，每一个物省，生怕错过它们的一颦一笑。她跑前跑后，在空间和时间的维度里踮起脚间，探颈凝望，望得见乡村每一个毛孔。
在见到余秀华之前，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当真正见到她时，我发现我所谓的那些准备是那样的肤浅，毫无深度。她用左手死死按住右手，牙咬得很紧，她全身都在用力，努力控制笔锋，她所竭力控制的，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榆木上雕刻行笔。我看着很费力，她却很习以为常。
很荣幸，《摇摇晃晃的人间》上留下了余秀华的签名。笔迹流畅，流畅里藏着一种其他人不可能拥有的特别。仔细一看，以为是一段曾经废旧扭曲的铁丝绳，被硬生生拽直后盘成想要的符号，可还是能明显察觉曾经被扭曲、硬拽的疼痛感。看着签名，我突然有一种无法言明的罪恶感。
我放弃了与她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不知道我当时是因为心痛她语言不便表达吃力而心软，还是因为害怕自己没有耐心去倾听残缺不全的语言表达方式，又或者，完完全全是因为自己太过自卑，不配与这样的她平等对话。
这样的的摇摇晃晃，这样的诗，我以前不曾见过。
读别人的诗，就如同我去菜市场，家家都规规整整，卖相极好，摊上萝卜个个都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好像萝卜不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大约是从树上摘下来的一般。而余秀华的诗，像是菜市场外跑游击队的，菜筐一放，就地而卖，一筐菜半筐泥。萝卜连着叶带着须，形态各异，大小不一，惊奇，萝卜还可以这样“行为艺术”？
余秀华手上是泥，挽起的裤脚也是泥，她，也像是从地里刚拔出来的萝卜。
在乡村，可以用手和视觉触碰的不过那么几样，一眼就能看到头，一手就能碰个遍。多呆个几日，就生泛，再多呆个几月，就该生厌了，若再多呆几个年头，估计就该生锈了。
其实，这样的生活，余秀华也是，但同时，她也并不是。余秀华也有眼泪，也有无辜，也有微弱，只不过，她没有把浇愁的酒倒进胃里，而是倒进了酒窝里，笑起来，醉意朦胧，顺便扯了一朵云当手帕，擦了擦眼角不经意流出的伤感。她选择迈步在熟悉的周遭，又或者她也只能选择熟悉的周遭，开始欣赏《黄昏》、《一只鸟飞过中年的黄昏》、《后院的黄昏》、《短暂的黄昏》、《后山的黄昏》……
黄昏美，美的哀伤，还向月光赊一段片刻安稳，想与幸福对饮；黄昏是倦鸟归巢，是美被过度利用之后休养生息，恢复宁静、走向夜黑的开始；黄昏是夕阳的载体，断墙上的簸箕漏光，漏走了黄昏的风情万种。黄昏好急促，手忙脚乱整理残余的日光，却辜负了曲子背后的温柔；黄昏包罗万象，知道所有秘密，天上的，地下的，还有每个人心里的，但却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也不曾知晓过。
黄昏还是那个黄昏，乡村还是那个乡村，余秀华还是那个余秀华。她本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质问上帝的不公，但她没有，她把质问的资格拿去当了，当回一个单反相机，还把镜头对着田间地头，对着生她养她又一成不变的泥土，可她照片呈现出的，却是泥土里生出的一抹抹红，还夹着淡淡的泥土气息，是芬芳永不消散的余味。
作者简介
谭利华，80后，宝妈一枚。祖籍湖北，自由职业。曾自主创业获武汉市优秀农民工称号。
偶尔伤一下春，悲一下秋，寻找生活的诗意。
偶尔提笔取暖，煮字疗饥，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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