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文艺复兴》讲座回顾


发布时间:2020-03-24 10: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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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17日,傅尔得来到“凡是摄影大家庭”QQ群,与在线摄友们分享她在“一个人的文艺复兴”之路上的探索与思考。以下是交流的音频与图文回顾。

《一个人的文艺复兴》

讲座录音及摘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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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哥:欢迎傅老师。

傅尔得:谢谢凡哥。

凡哥:我还没有看过这本书,但是已经有很多问题了,我一个一个问吧,首先《一个人的文艺复兴》书名是很吸引人的,这个书是怎么定位的?是一本画册、还是一个随想、还是一个访谈录、还是什么?傅老师给我们介绍下。

傅尔得:谢谢凡哥。《一个人的文艺复兴》这是过去三四年来我对国内外摄影师的一些采访以及我对他们作品的一些看法,这本书除了我对摄影师的一些采访还收录了我的一些个人的思考,这些思考的命题就像这本书的目录页中所分出来的,比如存在、江湖、彼此、欲望、交集、执着、老去等等,这些话都可能涉及到我们人生中的一些很重大的命题,比如对存在性的追寻、对社会的认识、对欲望的探索、对生命本质的探讨等等,我想影像成为步入这些问题的核心的重要通道,对摄影师的采访因为我想摄影具有一个镜像的特质,他对社会的反映是没有边界的,所以他既可以反映我们的过去,现在的处境以及我们对未来的探讨,所以从总总方面来看,我就通过摄影这个渠道、媒介来表达了我对一些命题的思考,然后我对这些摄影师的采访过程中我对这些命题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所以我就将这些想法放到了这本书里,然后就集结成了这本书《一个人的文艺复兴》。

凡哥:也就是说作为读者的话这本书不是教大家某种摄影技巧或者是某种拍摄方法,而是给你介绍了很多摄影家们对摄影的理解,是一些观念上的启发,这应该是这本书给我们读者带来的内容,下面我想问一下《一个人的文艺复兴》这个书名我觉得很有意思,就是你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你是怎么定义文艺复兴的。

傅尔得:《一个人的文艺复兴》是现在社会的文艺复兴,现在社会的文艺复兴也就是尊从人的价值、努力的思想,其实在学校的教育、周围的文化思想的影响下,在于我们社会所处的集体价值为主导的社会,我们不习惯成为个体,可能也因为长期的我们这种教导或者是传统的也好深入血液中这么一种价值观的主导也好,我们无从成为个体,所以反而在这么一个社会尊重个体的价值、独立地思想这么一种常识性的东西成为社会的不正常的一个现象,我们太不重视个体,所以我想在这么一个情况下,我觉得要提出文艺复兴这个概念,那为什么是《一个人的文艺复兴》呢?当我个人面对这个大的一个社会现状的时候,这么大的一个社会的既成的现实状况,我没有能力去改变整个社会,我就是这么一个社会中的非常典型的一员,我也是无能成为个体,我也是集体当中的一员,所以当我开始反省,开始思考的时候,我想我没有办法改变整个机器,我想最关键的是从改变我自己,拯救我自己开始,这就是我做这个《一个人的文艺复兴》的想法。谢谢凡哥提的这个问题。

对《一个人的文艺复兴》我是怎么定位的我可以这么来跟大家解释,文艺复兴是中世纪和近代社会一个分水岭式的存在,他关怀人的本身,他关键是摆脱一种权威的束缚,把从尊崇权威转到尊崇个体,以个人的理性来评判一切,他的核心之处就在于人的解放、思想的解放以及对个体的价值的重视和尊重。

凡哥:对艺术家来说个性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个性化的表达也就谈不上什么艺术,在这种情况下,我听了傅老师的这番话我颇有感受,我在凡是摄影里做了些小视频,里面讲的内容和我们以往的教课书上的内容或者和CCVT的内容稍有不同,我们就收到了不少粉丝悄悄给我留言,说“你这叫聚众搞政治啊,你当心啊”各种各样的提醒,当然人家是善意的,这也告诉我们从另外一个侧面来说我们每一个人还都不习惯于自我表达,看了傅老师取的这个名字《一个人的文艺复兴》我认为非常有必要,你能不能详细给我们分析一下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得有文艺复兴的思想。

傅尔得:我觉得如果一个人要成为其个人,恢复个体的知觉,必然要经历将他业已成形的人生观,世界观,必然要将原先生长在他体内的一些思想推倒重来,这些思想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社会给我们的教育,我们所接受的一切知识,甚至他已经内化成我们的思考方式,所以如果我们跳开来看的话,我们会发现这其实是对个体的一种摧残,我们在这里讲的是艺术,如果以摄影来看,那就是摄影师要有自己的观点,要有自己对社会的看法,一个作品要有一个态度,有一个表达,从这一点来看的话,我觉得这就跟我们的思维方式有关,如果你的思维是个体的,独立的,你对社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那我想对一个艺术家来讲,你的作品就是你的独特性的开始根源就在于你的思想的个体,而不是从众,而不是看到别人怎么想,然后去附和,我想,在我们接受了这么一番教育以及思维习惯、思维模式之后,当我们要恢复个体的知觉,我想这样的一个过程,就类似于文艺复兴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在我自己看来,他应该是一场山崩地裂的,抽皮扒筋式的非常痛苦的一个撕裂过程,这个过程中,我们要进行一个自我再教育,我所谓的自我再教育就是我们在经过一整套教育系统的教育洗礼以及社会给你的洗礼之后,要自己重新进行一个个体的感受,要去感知你自己,我觉得这个是非常必要的。

凡哥:这也是难度非常大的一件事,我们办了凡是摄影很多粉丝希望我们讲一些摄影的技法,我倒是更想讲一些观念上的一些思路,我觉得这个东西更重要,就好比我经常提醒新来的粉丝们,你们要有一种排毒的想法,你以为你已经有基础了或者说你态度已经很端正了,愿意从零开始,但是我想告诉大家,你们不是零基础,包括我在内,我们所有人在现有环境下都已经接受了很多被灌输进来的某些规则、某此看法,这些东西如果不排掉,你就永远没有自我表达的能力,那我想问问傅老师,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或者说是一个什么样一个念想推动了你这种自我文艺复兴的想法,有没有一个契机?

傅尔得:谢谢凡哥,我想如果说到契机的话可以从两方面来讲这个问题,第一方面是非常直接的,我当时在纽约地铁上看到各种人的表情,在纽约那种环境下,每个人都非常自信,他们每一个肢体动作,包括他们的眼神,表情,我想他们如此自信,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他们非常肯定自己,我想这种对自我的肯定非常地打动我,那段时间我想要把我之前写的那些文章,以及我自己的那些想法放到微信公众号的时候想要起一个什么名字,我就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很多的关键词,最后划掉的就只剩下了“一个人的文艺复兴”。另一个方面就是一个非常长期的积累,刚才我跟大家介绍这是一本跟摄影有关也是跟摄影无关的书,其实重点他就在于“一个人的文艺复兴”,说到这里,可能跟传统意义上的文艺复兴扯上那么一点关系。当我在罗马和佛罗伦萨旅行的时候,我看到了满街到处都充满了雕塑,当时那些雕塑给了我巨大的冲击,因为当我在街上也好,在博物馆也好,在那些杂院里也好,看到那些雕塑,我看到了神逐渐变成了人的过程,因为他们不再只是给神做雕塑,而开始给一般的人,或者是从一般的贵族的家里开始一直延伸到普通人的这么一个过程,我想这个过程就是文艺复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的尊严、价值的复兴。当我在大英博物馆,我看到了很多展现他们的祼体的男女的那些雕塑,我想他们可以如此地看重每一个人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表情,我想那背后都是对人的一种关注,对人作为人的尊重。但是当我逛到中国展间的时候,在大英博物馆,我发现我们的雕塑只有两种,一种是给神的,一种是给使者的。大英博物馆有高达两层楼的巨大的佛像,好多人在那里拍照,还确实非常的震撼;还有一种就是汉代唐代的陪葬品,就是陶俑,那些陶俑也就是那么一个形状,就是没有面孔,而且他们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也就是陪葬品吧。其实,当时给我的冲击也是非常大,我在想我们讲究天人合一,但却从来不重视我们自身,认识我们自身,所以我们的人在哪里呢?就是从这么一种文化的比较来看,我们对自身的尊重在哪里呢?当我意识到这种价值观在包围着我们的时候,我发现他其实有着一、两千多年的这么一个基础存在。

凡哥:我也聊聊我对文艺复兴的看法,或者说简单给比较年轻的朋友们谈谈我的看法。文艺复兴这个事是五百多年前发生在欧洲的一场启蒙运动,他为什么价值那么大,实际上是他革命性地提出了人是最伟大的,人是最美的,人是最值得歌颂的,这个概念让很多人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呢?因为大家不了解,在文艺复兴之前是漫长的一千年的中世纪。

傅尔得:当然电影中也看到很多,比如我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叫《日瓦戈医生》。这部电影就是在一战期间,十月革命的苏维埃取代了沙皇的俄国,那个时候我可以看到整个个体风卷残云般地被集体取代,个人的尊严忽然被社会全部忽视,这是发生在俄国的这么一个事情,我觉得这部电影给我的震动非常大,我们如果再继续看的话,比如说在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时代也是如此,恐惧成了统治的资本,服从成为了生存的必要,我想我们的教育体制都把我们变成了这么一个非常标准的集体的样本,所以我在想说我们怎么样从这么大一个禁锢当中一点一滴一点一滴地来找回我们自己呢?拯救我们自己呢?这当然也是一个积累的过程。

凡哥:在中世纪的时候,所有的艺术都只有一个主题,就是赞美神,神是最伟大的,主是最伟大的,什么东西都是教会说了算,那是一个全知全能的,永远正确的一个存在,没有人可以去挑战他。所以在文艺复兴之前绘画作品,雕塑作品,他们对人的塑造是比较差的,但是他们把一切美好的东西全部都赋予到神的身上,而文艺复兴就提出了人是最美的。所以现在的中国游客只要一到那些著名的博物馆去,你看那个大卫,他为什么这样一个祼体的人被推上了如此之高的艺术殿堂的宝座上呢?就是因为他提出的这个概念,大卫是个人他不是个神,那傅尔得写的《一个人的文艺复兴》实际上要强调的就是我们要从服从某种权威到聆听自己的声音,你都找不到自己的事你就没有完成文艺复兴。欧洲如果没有完成文艺复兴,那他今天还是蛮荒,那么怎么完成一个人的文艺复兴呢?从你的经历来看,你是怎么走这条路的。

傅尔得:谢谢凡哥对文艺复兴的这么生动的一个解释。对的,其实文艺复兴就是中古世纪到近代的分水岭式的存在,但是如果辩证一点来讲的话,中古并非是黑夜,文艺复兴也并不是黎明,关于文艺复兴有很多很多的研究,包括余英时给它作了非常详细的研究,包括他拿文艺复兴跟中国的五四运动来进行比较,还有像《艺术的故事》那本书的作者叫贡布里希,他也对文艺复兴那个时代从整个艺术的过程作了非常详细的理解,那我们今天说的文艺复兴就是大家讲的取其中一个大家公认的看法,就是对人的价值,个体的价值,思想的解放。

在我临近30岁的时候,我突然想了很多问题,我到现在还感谢30岁的到来,因为那个紧迫感让你想清楚很多问题,让人生活得更加清楚。刚才跟各位分享过我的《一个人的文艺复兴》是被迫与主动夹杂之间,在迷茫的状态下进行的,以我个人的经历来跟大家作一个分享,我也只能总结我自己,但是我作为一个个体的总结,也是从某种方面映照出集体的一种处境,我想大家可能听过一些人因为害怕毕业了不知道干什么才考研的,我当时就是这么一个人,非常幸运的是我考上了,毕业后我到了人民日报,当时就进了摄影部,在人民日报的时间,我渐渐发现,在集体下,每个人都不值一提,大家的价值只是要去填那么一个空,大家都是生产线上的螺丝,填上那个已经安排好的空白,这是我人生唯一一次在大平台接触的经历,但是却让我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后来我就从人民日报这个无敌大平台到了一个上海的小画廊这样的无敌小平台,这个画廊是一个私人企业,非常小的一个企业,在这儿我其实并没有介入实际的社会,这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打交道的都是国外的那些艺术家,展览下来就只有邮件的往来。在这样一个无敌的小平台,它给了我孤独,给了我最充分的自主权,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这一个过程让我开始习惯于另外一个价值体系来对待生活、职业以及对世界的看法。我开始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个体是多么地重要,或许人生当中有很多不得不、或者人生当中有很多妥协,那么你就在这个过程当中,在这个比较社会边缘的位置当中,反而会去思考清楚很多的问题,我想刚才的那些经历来回答凡哥刚才提出来的那个问题。

《一个人的文艺复兴》

讲座录音及摘要(二)

凡哥:傅老师讲得很生动,我觉得能够进《人民日报》对所有的学新闻的人来说那就是要么央视、要么《人民日报》到顶了,可是你又出来了,然后又按自己的说法被边缘化了,在从山顶掉到山底,然后你从里面找到了自己,这个过程是凤凰涅磐的过程,你能够实现这个凤凰涅磐,我想不是每个人当他从山顶掉到山底的时候都能完成这个转变,那么你还有什么成功之道,比如说你是靠着英语好,能跟老外接触上,还是说你特别有悟性还是什么?这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傅尔得:其实不是,英语我是在画廊开始练出来的,我就是一个非常正宗的中国教育下的产品,就像凡哥刚才说的,我就是被在那么一个自我感觉边缘化的一个过程当中,我开始思考很多的问题。这对个人来讲其实是一个非常撕裂的过程,但是也有很好的一个动力,就是我跟那些不同国家的艺术家也好,摄影师也好,他们是怎么去想问题的。其实我所接触的绝大部分的艺术家、摄影师他们都是社会边缘的群体,他们没有依附于任何一个组织,没有依附于任何的公司、机构等等,他们在做艺术的时候选择这条路,所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非常大量地跟艺术家打交道的过程中,一点一滴地触动了我,让你开始渐渐地去认识到这么一个问题,而且我觉得其实这个过程它并不是一个快乐的过程,它是一个较为痛苦的过程,但是这个痛苦当中,你感到非常真实,觉得你在一点一滴地认识你自己,可能就像某个开关一样,在一个漫长的过程中,那个开关就被按了一下,你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其实在我运营公众号的时候,我也是比较茫然的,我的粉丝是从几位数一天一天地增长,到今天有三、四千人,当我有堕性的时候我打开公众号发现每天还有几个粉丝在涨,我想这就是给我的动力,还有当你写的文章,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人在给你回复的时候,也想既使很多人不懂我,或者我跟别人的想法不一样,但是依然会有那么一小撮人或者一小众群体他们在听我讲话,所以这个对我来讲也是非常大的动力。而且在持续经营公众号的这么一个过程中我得到了很多很多正面的回应,比如:浙江摄影出版社的郑幼幼老师的工作室,他提出给我出一本书,中国摄影出版社也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在大理国际摄影节的艺术总监鲍里辉老师他也邀请我去做展览,这些其实都是从我的公众号发酵出来的这些事情,我想如果一个人持续做一件事情,你幸运也好,或者机遇也好,我觉得都是很幸运地降在我身上。

凡哥:听到这儿终于听明白了《一个人的文艺复兴》的来龙去脉。我下面想问的就是关于摄影的,你在画廊里接触到各种来路的摄影家,那么在这之前,你进《人民日报》的时候就直接要求进摄影部拍照片,你学的是新闻,怎么会爱上摄影的?这个事给我们讲一讲。

傅尔得:好的,谢谢凡哥,我跟摄影之间的关系是从我进大学的时候开始的,虽然我的专业是新闻学,但是摄影一直是我非常重要的,我不想用爱好这个词来形容它,我想它可能就是我生命的某个组成部分。我在大学非常幸运的撞上了我此生中唯一一个乌托邦那就是摄影组,摄影组是一个理想之国,是一个意气相挺,是一个非常有革命情感的地方,这个摄影组的核心就是一手创建了摄影组,利用他的人格魅力为我们打造了这个乌托邦的陈老师,我们背地都叫他老陈,这是我们背地里对他一种亲切的叫法,在今天跟大家分享的这本书《一个人的文艺复兴》里就收录了一篇“侠客老陈”就是陈老师,因为以陈老师为核心的摄影组,是开启我跟摄影产生如此多的纠葛而至今仍未放手的原因。即使我毕业之后,摄影仍然成为我人身的一个很好的动能,就是因为当我想起摄影的时候所有的想象和画面都是快乐的,这个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我想,这样可能回答凡哥给我的这么一个提问。

凡哥:一个好老师正是人生的一座灯塔,他给你照亮了全程,能不能再讲讲你的老师的故事,我觉得这个很吸引人。

傅尔得:关于陈老师的故事还有蛮多细节我都放在了那篇“侠客老陈”里面,如果要讲一个具体的事情我反而想不起来,因为他真的已经融入了你的生活当中,你好像似乎没有这么去想一件两件三件这么一些事情。我可以讲讲跟陈老师相处的感觉,我们摄影组大概有十几届,从最初的99级到陈老师退休的那一年大概是2014年吧,这么长的一个时间内,我们摄影组从第一届的师兄到最后一届,应该包括从70后末到90后初这么一个时间跨度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大家感情都非常好。我们摄影组有一句口号,就是“以摄影的名义我们在一起”,我想这个可能可以包括为什么老陈把大家凝聚在一起的这么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而且跟陈老师之间的相处是非常舒服的,他会把你当朋友,跟你谈心,而且我们每一个学生在陈老师面前都会自信心爆棚,就算我们离开学校之后,所有的师弟师妹们,都会知道师兄师姐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就是这么一种凝聚力,让你觉得摄影这个东西,让你很有热情。

凡哥:听到这里,我觉得你最让我嫉妒、羡慕的就是你的陈老师,不是每个人在一生当中都能碰到这么好的良师益友,这确实太让人羡慕了,那下面给我们介绍一下,你采访了那么多的摄影师,这里面有没有哪一个摄影师,或者他讲的哪一件事情,或者哪个作品给你留下特别多的感触和想法,跟我们分享一下。

傅尔得:谢谢凡哥,我想摄影师确实是促成我的思考也好、想法也好、一些观点也好,改变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因为我很多时间都是在跟摄影师打交道,我想花几分钟时间,一分钟介绍一位摄影师吧。

先介绍一下张博钧,张博钧是一个河南的摄影师,他的身份也是北京一家装修公司的老板,最近正在维也纳做展览,他本人也在维也纳。张博钧的作品是“我们”。他的“我们”的作品就是很多密密麻麻的无表情无身份且命运不可知的人,穿梭在北京西站的出口,他就每天在北京西站的出口去拍那些穿梭在那里的人,而且最后把那些人一个个抠下来编织成像苏格兰地毯那样的一个创作,他的作品是我们自身的一种反映,我们似乎像他的作品那样,只是活成了一个数字,成为庞大的背景下的一个像素,其实这是非常的无奈和可悲的,他的作品是击中人性的一种群体性的审视,一种群体和个体之间关系的一个审视。

张博钧(傅尔得摄)

张博钧作品《我们》

接下来我想再介绍一位上海的摄影师马良。马良他是观念摄影师,也是艺术家,他最近做了一个蒸汽朋客风格的木偶剧《大大的时光机》,在他做这个剧的时候我去采访了他,他曾经在微信朋友圈转发了我对他的这个剧的访问,转发的时候写道:这也是我“一个人的文艺复兴”。我想,我怎么去理解马良的一个人的文艺复兴呢?在看过他这两年出的两本书《坦白书》《人间卧底》,在这两本书中,马良对自己作了一个回忆式的,推问式的一种自我坦白,我们可以从他书中清楚地看到他从童年到文艺青年以及到文艺中年这么一个过程当中所经历的痛苦、撕裂以及热情、暧昧、成长等等,我们可以从他的摄影、绘画的作品中看到他的热情和荒诞。最主要是对马良进行的采访也好,看他的书也好,我发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他的价值观的养成的过程中,他慢慢地从既定的教育的那个轨道中挣脱了出来,去对抗和质疑这个非黑即白的世界,在他的成熟的过程中,他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不是一味地去批判,对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开始抱有某种仁慈和理解,大家如果去看看马良的作品,他非常反映社会现实,是精神上的某种困扰。

马良

马良作品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我访问过的陆元敏老师,他是一位上海的摄影师,正式职业是一名上海的公务员,在我看来陆老师是在用相机在对抗人生的无意义。我觉得他其实并不喜欢公务员的这个职位,毕竟久了会觉得很无聊,他怎么去抵御工作中的无聊呢?就是用镜头在上班和下班这么一个过程中去拍摄上下班的这条路上的人,其实陆老师挺害羞的,他不是那种进攻型的人,他是躲在后面慢慢去拍,就这么拍了二三十年,拍到了一个消失中的上海,而且是他的视野中的上海。我想拍照对陆老师来讲是文字之于卡夫卡吧,因为同样是做了一辈子公务员的卡夫卡,他其实是用文字对自身进行某种救赎,其实卡夫卡在死的时候,他的同事还不知道他是一个大作家,相对卡夫卡来讲,陆老师对自己更宽容一点,他没有那么纠结。卡夫卡是非常地纠结,因为文学要反映某种良心,他是欧洲的某种良心的反映,但是陆老师他只是在照片上记录上海、反映上海,同时觉得好玩。

陆元敏

陆元敏作品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沈玮,其实这本书《一个人的文艺复兴》的封面就是沈玮。沈玮是70年代出生的,他的本科、研究生都是在美国读的,他是一位旅美的艺术家,主要的创作生涯都是在美国进行的,沈玮跟我是很好的朋友,我们认识好多年了,我有时候去纽约我们会一起吃饭、聊天,每次去我都会发现他很多的不一样,比如说:他又办画廊了,他有新的作品了,他会很兴奋地来跟你讨论这些问题,无论是我对艺术家的观察还是对一个朋友的观察,沈玮的身上反映的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从中国到美国这个跨文化当中,其实移民也好、跨文化也好是一种非常撕裂性的疼痛,在这种撕裂性当中他产生了自身的敏锐感,这种敏锐,这种文化的不同,他用摄影来表达。他的第一部作品是《几乎赤裸》,他之后的作品是《中国情结》,再到自我坦露式的诗意化的自拍,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文化的撕裂与跨越,包括他最近的作品《隐形舆图》,表现一个更加多纬度的细节,有一种更加丰富的感受力,其实当中也是在进行一种非常微妙的中国文化的表达。

沈玮作品

下面来介绍两位国外的摄影师吧。一个是Tom Hunter,采访Tom Hunter是因为我在英国国家美术馆看到一个摄影师的作品挂在墙上(英国国家美术馆是只展油画的而且都是经典的油画)后来知道,英国国家美术馆唯一一次给摄影师做个展的,就是这位Tom Hunter,Tom Hunter其实是摄影成就了他的人生,无论作为摄影师来讲,还是作为任何事业的一个个体来讲,Tom Hunter的故事都非常激励人心的,21岁前Tom Hunter没有离开过他出生的都赛特郡,都赛特郡是英格兰南部的一个小村庄,这个小村庄里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作家叫哈代,哈代就是写《苔丝》的作家,所以他跟哈代是老乡。哈代也是他成长路上包括对他的作品产生重大影响的一个作家,他15岁辍学,21岁前一直在那个小乡村里当一名树医,就是给树看病,21岁的时候搬到了伦敦,住在伦顿东区哈克里区,哈克里是穷人,移民,外来者聚集的地方,他平时在伦顿市政公园当一名树医,周末就在伦顿东区摆一个旧货摊,卖点淘来的旧货,他在这个贫民区拍摄作品,用他的创作来为这个群体发声,Tom Hunter是一种什么样的群体呢?它是属于一种squatter群体,squatter群体是无家可归又没有钱租房子,英国的法律是这样的,一个房子如果被弃置的话,你只要不是通过非法的手段,你是可以住进去的,即使房东回来也没有办法把你赶走,如果你不是自愿走的话,这个法律其实是在慢慢改变,Tom Hunter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位squatter,所以当政府要把squatting赶出去的时候,他就用他的摄影作品来为这个群体表达来抗争,他的很多作品都是为英国的贫民区的非常普通的人或者社会的弱势群体来发声,他的作品最后被送进伦顿博物馆,得到很高的奖项,阻止了政府去推掉很多这种房子,所以他也保护了那些人的房子,Tom Hunter的故事也在这本书中收录了,他现在30岁从一文不名的苦工到现在享誉国际的摄影师,他也是伦顿传媒学院的一位教授,Tom Hunter的人生就让人觉得:就像你起了一副烂牌,依旧可以把人生打得很美好,而且他的武器就是通过摄影。摄影成了Tom Hunter看待自己人生,思考生活,反抗社会,表达想法的工具,在这个过程中,摄影改变了他的人生,他的摄影很值得我们去玩味、去体会,他的人生也是另外一种趣味,另外一道风景。

Tom Hunter(傅尔得摄)

Tom Hunter作品

再给大家介绍一位美国的年轻的摄影师,他叫伦迪皮马丁,他是1984年的,从18岁第一次独自旅行开始到今天一直在路上,他一边打工一边旅行。杰克凯路亚克,50年代的美国年轻人,他用文字感召了一代又一代的美国年轻人走在路上,去寻找自己寻找人生的意义,但是对马丁来讲,上路并不是他人生的某种手段或者一个说给别人看的东西,他觉得人生的意义就是走在路上,他喜欢变化的节奏,喜欢冒险,喜欢一些变化的挑战,他讨厌无聊的呆滞的生活,他的生活方式是跟摄影紧密相关的,他用摄影显现他的生活,他在旅行的过程中看世界的视角,我问他“如果在他的生活方式和摄影之间选择一个的话,他会选择什么?”他说“他会选择把相机留在家里,而出去探索这个世界”,摄影对他来讲并不是第一位的,第一位的是他的生活方式,他竭力地维护自己的某种独特性,他恰恰用了摄影,让我们可以看到有人用这么一种生活方式去挑战那种固定的人生模式。

Randy P. Martin作品

最后一个要给大家介绍的是一位韩国的摄影师,他叫李胜勋,这个摄影师是我在大理认识的,那天领奖的时候他坐在我旁边,我们聊了很多,他回去之后我采访了他给《城市画报》写了他的文章,他拍了四年多,拍的项目叫“韩国的整容”,他拍这个项目并非是要探讨什么是美也不是要对这个风潮进行一个评价,而是从社会环境的角度上去讨论到底是什么形成的美,就像他自己所说的,关于整容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成为同一个人呢?我想其实是个体很难对抗社会的标准,从而在跟社会的斗争中归顺了社会的评价或者进行了某种妥协吧,向社会的大多数靠拢,可以寻得安全感和归属感,所以生活中美的标准是以个人来定的话就不是这样了,如果一个社会允许各人有各人独特的美感,像百花齐放那样绽放出来,这就是社会、环境和个体,集体与个体,自信与自卑之间存在着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我做《一个人的文艺复兴》这个课题的原因,你去很自信地去坚持你自己的审美、标准。

李胜勋

凡哥:非常感谢傅老师的分享,听了这个讲座之后,我不仅是对傅老师采访的那些摄影家们的创作动机啊,或者是所处的境遇有了一些了解,我还因此产生了一些其他的关于摄影的看法,比如说关于苦难对一个人的救赎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傅老师采访的这些人都是边缘群体,傅老师也碰巧从《人民日报》出来了,把自己置于一个边缘,用她的话叫撕裂,我想这种撕裂这种痛感恐怕是艺术的一个来源,我们很多人很安逸,其实,大家是因为麻木,而不是说有多幸福,你没有意识到那个痛点在哪里,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敏感起来,哪怕是痛点不在你身上,痛点在别人身上,总之,得去寻找到那么一个痛点,这是我的看法。感谢傅老师的分享。

END

音频经QQ语音转录,音质有点干涩,敬请谅解。

特别鸣谢

武汉-枫

镇江-NY

协助整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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