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要过年了，让我们都对自己好点儿。”
原创|雪青
咨询室里的这些人，那些事、那些人，这些事一直在继续发生着。
我试着以写意的形式描述出咨询室里发生的一个个小故事，期待能唤起一些人的共鸣......
新年即将到来，今天要讲的几个小小的故事里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要过年了，让我们都对自己好点儿。”
1
余生，我要惯着自己
母亲早逝，父兄情感粗糙，两个男人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在家喝酒睡大觉，似乎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她。
女生的第一次，她一个人抱着被血浸染了的裤子在家哭到声嘶力竭，内心有一个很恐怖的声音：“要死了，怎么办？也没有准备棺材，也没有新衣服穿。”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妈妈死的时候是穿着新衣服被人抬着放入棺材中的，她的理解是，人放入棺材中，埋的时候土就不会进入眼睛，不会弄脏了新衣服。
她说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挣扎着长大的，但一直躲在厚厚的自卑的壳里，身边只要有人，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地位高低，她看任何人都是巨人，而自己是一直低到尘埃里的一粒小沙砾。
当再次因融入不了集体活动而辗转失眠数夜后，她给自己布置了一个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异常艰难的任务，那就是悄悄睁大双眼观察别人都怎么为人处事，然后自己再效仿。
却一次次被挫败，因为别人的总归是别人的，自己做起来很象是邯郸学步。
她觉得这是自己必须解决的问题，期盼在咨询师的帮助下让自己变得象别人一样强大，一样自信。
她哀哀地诉说着自幼年起就一直如影相随的孤独恐惧无助......
我看着她叹息一声：“我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环境下，你是怎么让自己长大了的？”
她回我一个更深的叹息：“别人是吃精米白面长大的，而我是吃糠咽菜长大的，不仅生活上是这样，情感上也是这样。”
“嗯，在这么的不容易状况下，你还给自己找了一份足以让自己衣食无忧的工作。”
这是她告诉我的，她的工作待遇很稳定，可就是工作二十年了，在单位仍没有很亲密的朋友，她认为是源于自己的自卑，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
她说：“因为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我的父亲和哥哥根本不会帮我，他们把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一团糟。”
“嗯，一个从小很自卑的女孩，长大了却有一个很强烈的信念，那就是要自己靠自己，并且她还真靠成了，这是好多自信的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我的语气是平静的，象是全然的旁白。
她的眼神怔了一下。
我继续说：“你还给自己找到了爱人，并在适当的年龄结婚生子，你说自己的儿子都大学毕业了。”
此时，她的爱人就坐在旁边，每一次来咨询室，这个男人都陪着她来，因为她说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她回头看了一眼爱人，声音低下去：“我觉得我是他的负担。”
她的爱人不善言辞，只恳切地说：“我心疼你。”
我看着她：“我听到你爱人说，他心疼你。你自己呢？如果在把自己变得和别人一样的路上很辛苦的话，你要不要心疼一点自己呢？之前已受了那么多的苦。”
她的泪水不断涌出，她开始诉说自己的种种不容易......
然后，她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自己：
“我为什么非要变得和别人一样？”
“别人有象我吃了那么多苦吗？”
“我干吗要和自己过不去呢？还让爱人跟着我一块烦恼？”
“......”
再然后，她看着爱人说：“我接收你的建议，儿子成年了，我也要象小时候惯他一样惯惯自己，只要你不烦我。”
他的爱人依旧好脾气地说：“你是我妻子，我怎么会烦你呢？”
我说：“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我从这些话里似乎听出了自信的味道。”
2
焦虑先生，我欢迎你和我一块儿过新年
他已过而立之年，觉得三十年的生命历程中，就和焦虑斗争了二十多年。
他说自己可能属于比较早熟的孩子，在军人父亲军事化的教育下，他从小学时代起就明白“时不我待”的道理。
小学时，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继续完成爸爸布置的作业。记忆中一个固定的画面总是：他坐在桌子前，一遍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一遍再翻翻胳膊下的试题，边哭边写，手心里全是汗，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了。越着急，越要不时地抬起袖子擦一下脸上的鼻涕眼泪，要不时地放下笔在裤子上蹭掉手心里的汗水。
中学时，每次考试，他势必都要出一身一脸的疹子，奇痒无比，几乎用尽了各种抗过敏的药。
及至，都工作数年了，他还无数次大汗淋漓地从一个个相似的梦境中醒来，那些梦中的情景，要么是他吃力地在一望无际的厚厚的积雪上蹬着自行车，耳边一个声音一直说：“快点，快点，来不及了，要迟到了！”
要么是，马上就到进考场的时间了，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准考证。或者好不容易找全了考试用具，站在马路边却不知道考场在哪里了。
二十多年来，他的惊恐障碍不定期地发作，简直是不请自来。
他想尽各种办法想让它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可一直收效甚微。于是又多了一重焦虑，那就是对如何缓解焦虑的焦虑。
“怎么办呢？”他愁苦地坐在我对面，看着我，一筹莫展。
“是啊，怎么办呢？”我也冲他叹息。“这个焦虑也是够执着的，你到底有什么吸引力，它要缠着你二十多年都不肯离去？”
听到我这样问，他竟然少有地露齿笑了，口吻里第一次出现了颇为轻松的揶揄：“它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我也冲他乐了：“哦，似乎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啊。那，如果我们假设‘焦虑’真的是在和你恋爱，我们试着把它幻化成一个人，你觉得它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它的性别、年龄、有什么样的性格特征？”
他认真地想着，然后描述：“男性，二十多岁，脾气暴烈，看上去凶巴巴的，让人很害怕。”
“你可以把你的感觉告诉他吗？你说‘焦虑先生，我看到你了，我感觉很害怕’，看看他会怎么回应你。”
“他面无表情地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你问问他，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他反问我‘那我去哪儿？’”
“哦，听起来，他是无处可去才跟着你的啊，那你愿意让他留在你这儿吗？”
“听他这么说，我感觉不怎么怕他了，那就留下他吧。但留着他，我会不会还会难受呢？”
“嗯，这还真是个问题，你觉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他在哪个时段出现，你会比较不太难受呢？”
“下午三点以后吧，那个时候我的主要工作基本都处理完了。”
“好，那你试着和‘焦虑先生’商量，让他上午休息，下午三点以后再来找你，在下午，你可以全心全意陪着他，他愿意怎么焦虑就怎么焦虑。”
静默一会儿后，他告诉我，“焦虑先生”同意了，前半天让他安心工作，后半天开始焦虑。
一周后，他说：“老师，我按照约定，三点以后收拾好东西准备焦虑，可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我说：“没关系，也许上一周‘焦虑先生’有事耽搁了，你这周继续等他，认真告诉他，你很看重你们的约定，你是一个遵守诺言的人，你说了等他就一定会等他的。”
再一周后，他说：“老师，我想明白了，‘焦虑’想来它就来，不来，我也不强制要求它来了。我决定不一味要求自己非法得要做一个卓越的人了，我就做好普通的自己就行了。”
“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如果从明天开始，你要做好普通的自己，你身边的同事亲戚朋友会发现你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侧着头，想了想。说：“他们发现我的衣服穿得干净利索了，发现我的发型变了，我准备明天去理发，我都两个多月没去理发了。还有，他们发现，我可以下班后和他们一块去打篮球了，这样和您说时，我已特别想去打打球了，我很久都没有进行体育运动了......”
“好，去打球时，别忘了告诉‘焦虑先生’一声，让他愿意跟着你就跟着，让他知道你永远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至于他来不来，那是他的事了。”
他心领神会地一笑，是一个很灿烂的笑。
......
咨询室里的这些人，那些事、那些人，这些事还将继续发生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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