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爱情故事:飞花咏(一)(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4-17 21: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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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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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爱情故事:飞花咏(一)

古典爱情故事:飞花咏(一)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古典爱情故事:飞花咏(一)作者:佚名排版:KingStar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

原夫春之为春,气虽和淑,必至花香柳媚,而始见其为春之艳。秋之为秋,气虽鲜新,亦必至月白天青,而后知其为秋之清。故娥眉皓齿,莫非美人也。虽未尝不怡耳悦目,亦必至才高白雪,情重阳春,而后飞声闺阁,颂美香奁,倾慕遍天下也。虽然才高情重固难,而颂美飞声,亦正不易。设幽兰秘之空谷,良璧蕴之深山,谁则知之?

此桃源又赖渔父之引,而渔父之引,又赖沿豁之流水桃花也。因知,可悲者颠沛也;而孰知颠沛者,正天心之作合其团圆也。最苦者,流离也;而孰知流离者,正造物之婉转其相逢也。

疑者曰:大道既欲同归,何不直行?乃纤回于旁路曲径,致令车殆马倾而后达,此何怠也?无乃多事乎?噫,非多事也。金不炼,不知其坚;檀不焚,不知其香。才于佳人,不经一番磨折,何以知其才之愈出愈奇,而情之生死不变耶!故花不飞,安能有飞花之咏?不能有前题之飞花咏,又安能有后之和飞花咏耶?不有前后之题和飞花咏,又安能有相见联吟之飞花咏耶?惟有此前后联吟之飞花咏,而后才慕色如胶,色眷才似漆,虽至百折千磨,而其才更胜,其情转深,方成飞花咏之为干秋佳话也。譬之春而花香柳媚,喻诸秋而月白天青。岂不较析之即克之呆斧柯,鼓之即调之痴琴瑟,而更饶展转反侧之情态耶!设父母有命,媒妁有言,百两而去,百两而来,不过仅完其红丝之公案;而锦香里之佳联不几埋没乎?凤园芍药之深盟,将谁与结乎?总戎与司李之求婚,死不变心,于何而见乎?则是幽香同于野草,良壁不异顽砖,将见佳人才子,竞与愚夫妇等矣,岂不大可痛心也哉?噫,知此痛心,则知颠沛流离之成就昌男端女者不浅矣,读之勿悲而喜可也。天花藏主人题于素政堂第一回贤父母姻联才与貌 俏孩提缘弄性兼情

诗曰

青藜有美出于天 彤管多才不偶然

庸俗薰人应老学 芳香惊座每髫年

倘飞白雪登龙后 定吐阳春竹马前

慢讶一时相遇巧 三生原是好姻缘

话说前朝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有一个秀才姓昌名全,表字天佑,他祖上原是蓟州军籍出身,因父亲曾举过孝廉,遂入籍松江。这昌全自小儿就进了学,后来父母双亡,家资日渐凉薄,止遗下薄田数亩,俱叫一个家人昌俭管理,收租以供薪水读书之费。其妻杜氏,甚是贤淑,夫妻两个过日颇称宜室宜家。到了四十上下,方生一子,取名昌谷,表字若虚。这昌谷生得面如春雪,体若秋山,繦褓中便乖巧异常,到了六岁,昌全恐怕从个俗先生,误了他,遂带在身边自教。这昌谷天性聪明,一教即知,知了便能,背诵不忘。到了七岁,四书俱已读完。昌全见他资性不凡,就与他讲究作文,至于诗词歌赋,并未教他,他便出口成章。忽一日,闻得外面哄传,今日西门外锦香里,有一社会甚是齐整,许多人都去看了。昌谷听见,便要叫昌俭领他去看。杜氏道:“会中人多,你娃子家,昌俭一个那里照管得你来?况昌俭还有事要做,也没工夫领你去。”昌谷心心念念,只想要去,听见母亲不放他去,便眼泪汪汪,愁眉苦脸。父亲见他这般光景,心甚不忍,因说道:“我儿,你不要哭。等吃过早饭,我自带你去看吧。”昌谷听见父亲肯带他去,便欢天喜地,连忙催母亲收拾饭吃了。杜氏又拿出两件新鲜衣服,替他换了,打扮得像个玉人儿一般,跟随着父亲出门,竟望锦香里而来。

只见一路上男男女女,携老挈幼,俱来看会。昌全领了儿子,也慢慢随着众人而走,才走不得三五箭路,只听见背后一人叫道:“天佑兄,等我同行。”昌全回头一看,却是他同窗好友朱天爵。因说道:“仁兄为何亦有此兴?”朱天爵笑道:“佳兴与人同耳。小弟何独无之?”因指着昌谷道:“这想是令公郎了?”昌全道:“正是小儿。只因小儿要看,故带他同走。”遂叫昌谷过来,与朱伯伯作揖。昌谷连忙走在下面,深深作了一揖。朱天爵见他举动舒徐,面目清秀,因说道:“吾兄有此宁馨,异日必能跨灶。”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徐步而行,早听见远远的锣鼓喧天,二人遂走入锦香里市中。

只见家家悬彩,户户垂帘,无数的老少妇女,俱穿红着绿,站在门前看会。不是接了亲戚来家看的,就是沾亲带故自己来看的。故此家家门首都是些女人,甚是热闹。也就有许多浮浪子弟,往来不绝。或帘隙偷窥,或楼头远望。他二人因带了昌谷,不便在人丛中挨挤,要拣一空处站立,逐家走来,家家挤满。只有一家门首檐略宽些,遂立在这家门首竹帘之外。隔不多时,街上人纷纷的拥来,说道“来了!来了!”又停了半晌,一阵阵一队队的鲜明旗帜,里长社火俱各扮了故事,跳舞而来。后面就有许多的台阁,内中或有扮苏东坡游赤壁的,也有扮陶渊明赏菊的,也有扮张生游佛殿的,众人俱围住观看。朱天爵看了,忽大笑道:“苏东坡陶渊明,难道是这等一个嘴脸?”因顺口念出一句道:

千古高贤,换面改头成俗子。

朱天爵方才念了,昌谷在旁听见,就应声对一句道:

一群恶少,耸肩叠背学才郎。

朱天爵无意中,忽听得昌谷随口对出,不觉大惊,对着昌全说道:“原来令公郎,小小年纪,有如此敏捷之才!又工之确,虽老学宿儒,一时亦不能如此,真乃奇童也!”朱天爵正看着昌谷赞赏,不期身背后有人说道:“要对这对,也不为难。”朱天爵急回头看时,不是大人,却是一个老家人,抱着一个小女子,出帘来看会。再看那小女子,也只好六七岁,生得一个面颜就似花朵一般。朱天爵乍见,又惊又喜,因问他道:“小姑娘,你说对此不难,你何不也对一句?”那小女子不慌不忙,也随口对一句道:

三家村汉,画眉搽脸扮佳人。

昌全与朱天爵二人,忽听见抱的小女儿也对出一句奇对来,甚是惊讶。急急要问他是谁家的女儿,此时会已过去,那家人已抱女儿入帘去了。欲要走到帘前去问,争奈帘内都是些内眷,怎好开口?正在帘边踌蹰,只见一人从帘内走出来,拱拱手道:“原来二位仁兄在此。”你道这是何人?原来也是他二人同学的朋友,姓端名居,表字无倦,住在城外,这就是他姐夫家里。因姐姐接他看会,故同了妻女到此。他在帘内已看见多时,因不便邀他二人进来,故推不看见。忽听见那小学生对得对句敏捷精工,就打帐出来,问是何人。不期女儿容姑也对了一对,不相上下,更加欢喜。又听见朱天爵不住口的赞扬,道怎一时间就有这一对才美的小儿女,真是奇事。端居欢喜之极,按纳不住,故揭开帘子走了出来。

朱天爵看见,方知是端居。便笑说道:“好人呀,怎躲在里头,也不叫我一声。”端居道:“此乃敝姊丈家里。因家姊接小弟同弟妇来看会,因贪看会,竟不曾看见二位仁兄。得罪得罪。”朱天爵笑道:“这也罢了。且请问,适才对对的这位小姑娘,是谁人之女?怎具此敏捷之才,令人爱杀!”端居笑道:“这就是小女,胡乱取笑,何敢当二位仁兄之誉。”因指着昌谷说道:“这位小学生,对的佳句,方算得一字一珠也。莫非就是天佑兄之令郎?”昌全道:“正是小儿。妄言出丑,自不知羞,今闻令爱妙句,自不敢再作矣。小弟与仁兄相与也不浅,竟不知仁兄有此闺秀。仁兄真可谓善于韫椟矣。”朱天爵又问道:“令爱今年几岁?”端居道:“小弟止有此女。今年才得七岁。”朱天爵又问道:“令爱是几月生的?”端居道:“是三月。”昌全道:“原来与小儿同年,小儿只长令爱一月。”朱天爵因指着昌谷说道:“有此才郎,正宜配此佳人。今日无心一对,大有天缘。且两人对中,却又暗合着才郎佳人,自然是一对佳儿佳妇。这段姻缘不可当面错过。我如今也不管你二人肯与不肯,我定要做个月下老人,与你二人结为亲家。何如?”正说着,又是一起会来,打得锣鼓喧天,众人齐挤上前观看。会过了,端居即领了昌谷到帘内去,与众亲眷看。众亲眷听见外边说,要将他与端家做女婿,人人欢喜,俱向李氏说道:“端奶奶,你招了这个标致的女婿,也不枉姑娘如此聪明。两人比并起来,郎才女貌,真是玉琢成粉,捏就的一对好夫妻。”因叫昌谷与端奶奶作揖,道:“这就是你的丈母了。”昌谷听见,恭恭敬敬作了两个揖,又与众妇人作揖。众妇女又风风耍耍指说道:“这姑娘就是你的娘子了。你们两人也该相见。”遂将昌谷立在右首,又将容姑立在左首,也叫他作了两个揖,就同坐在一处,看帘外的会来。众妇人拿了许多点心茶果与他二人吃,又不住向端奶奶面前称赞昌家学生的好处,李氏亦甚喜欢。

又看了半日,方才过完了会。昌全欲要回去,端居道:“这里是我姊丈家中,小弟也做得半主。敢屈二位仁兄进内一坐?”朱天爵笑道:“你如今得了佳婿,也该先请媒人吃杯喜酒。”遂一手拉了昌全,三人同走入堂中。不一时,内中送出茶来,端居即吩咐小厮收拾便酒。朱天爵因问道:“令姊丈尊姓,请来一见?”端居道:“家姊丈姓柏,楚中贸易未归。舍甥尚幼,不敢奉陪。”须臾摆上许多肴馔,俱是要留亲戚现成的。三人坐定而饮。此时昌谷已被里面妇女留住,在内吃饭了。三人饮了半晌,朱天爵道:“我三人俱系同学,实与他人不同。今你二人结成亲家,以后便是至亲。我做了媒人,常言道,九子不忘媒。将来亲友之情,绵绵不绝矣。”昌全道:“小弟寒薄,诚恐有玷无老门楣,实不敢启齿耳。”朱天爵道:“我兄差矣。从来婚姻论财,君子耻之。又云善嫁者只看郎君。今令郎具此天才,后日包管稳步云梯,过于尔我。”端居道:“小弟止有小女,实欲择一佳婿。今日幸遇公郎,只一对而令我羡赏。后日鹏程,诚如朱兄之言。使小女得配君子,是我所深愿也。”朱天爵听了,大喜道:“端兄言出真诚,一言为定。昌兄不必过谦。”因又问昌全道:“兄可曾带得有聘物在身边吗?”昌全道:“小弟偶尔出门,实不曾带得。”端居道:“古人一丝为定,不在轻重多寡。”昌全想了一想,道:“小儿身上倒有一件,不知可作得聘物?”朱天爵忙问道:“令郎带的是什么物件?”昌全道:“小儿带的,还是祖上传遗一块汉玉,良工琢成一对双鱼。小弟留作镇家之宝,就将此为定,可好吗?”朱天爵道:“这是绝妙的宝物。有此美玉无瑕,使他夫妻如鱼水之欢。即温家之玉镜台也。有何不可?”遂对端居道:“兄进去,领了令爱与昌学生一同出来,我自有处。”端居遂走入内,领了二人出来。昌全看见他女儿,垂垂丝发,窄窄弓鞋,十分可爱。又见两孩子竟象终日相熟的一般,嘻嘻说笑。朱天爵遂立起身来,说道:“今日迎神会定是吉日,可使昌学生拜见了岳丈,端姑娘拜见了公公。”端居大喜,忙叫取毡单出来。此时众妇女俱在后堂观看。不一时铺下红毡,朱天爵搀他二人,拜了昌全四拜,又拜了端居四拜。即向昌谷腰间解下玉鱼。果见玉色莹然,制手精美,随付与端居。端居一看,虽是一块玉,却已制成两个比目鱼儿。因啧啧赞好道:“真是世家旧物。得此不啻连城矣。”朱天爵复取来,递与容姑道:“双鱼聘定。你二人日后宜室宜家,振振麟趾,受金章紫诰之封。”遂使他二人也对拜了四拜,又使他二人入内拜了丈母与姑娘。拜完,昌谷方才出来,坐在席上吃酒。一个得了佳婿,一个聘了佳妇,二人甚是欢喜,俱谢朱天爵撮合之功。二人彼此称为亲家,又饮了半晌,见日色已低,昌全朱天爵方才与端居作别,带了儿子进城。到了半路,昌全又与朱天爵别过,方同儿子慢慢地走回家中。见了杜氏,遂将儿子定亲之事,从头至尾细细说知。杜氏也甚欢喜。自此昌端二姓结成儿女亲家,愈加亲热。时朝月节,送盘送礼,往来热闹不题。正是:

生前想是并头莲 今始双鱼种玉田

为甚相逢三订约 要将成败弄情缘

却说此时天下虽然全盛,只奈边疆没有良将,遂致军威不振,兵马不充,朝廷甚是忧虑。当有阁臣与大司马商议道:“目今边将屡屡有告急文书,求增兵添将。若要考选将才,募集壮士,一来又要骚扰天下,二来又未免虚计岁月,缓不济事。为今之计,莫若将历年军籍这些逃亡之人,勾摄而来,不下数万,仍编入军伍,以备边庭之用。则兵不劳而边庭永固可守矣。”朝臣皆以为然。大司马王常即出名上了一本,本内备细条陈。天子见了,龙颜大悦道:“以四方无用之逃民,作九边王家之劲卒。深为得体。”遂批准了,着部臣商酌行之。部臣奉旨,不敢停留,遂将在逃的军籍查明,连夜做成文书,差人发在驿递铺中,叫他照文书打到各府州县去,追摄解来。驿丞见是奉旨紧急军情,不敢迟延时刻,随即从省至府,从府至县,文书雪片的下来。早有文书到了松江府中。府尊看罢部文,即抄出来文,星夜发与各县。华亭县县官丁廷举,接了来文,见是勾摄逃军严紧事情,随照来文名姓,另签出牌票,差人分散到各图各里去追摄不提。

却说昌全自从与端居结亲,见媳妇如此有才,心中甚是欢喜,自己专心训教昌谷,望其早成。遂在家中收拾了一间书室开馆,附近居邻知其饱学,俱争送儿子来拜从。昌全再三推辞,止留了四个学生,陪伴昌谷读书。忽一日清早,昌全尚未起身,早有两个青衣敲门。昌俭开了门问道:“二位何事,如此早来?”两个青衣道:“我们是奉大爷之命,要见你相公有句话说。”昌俭见说是本县大爷差来的,不敢怠慢,连忙请进道:“我相公尚未起身,二位请坐着,我进去通知。”二人走入堂中客位坐下,昌俭遂走到房门外,低低说道:“外边有两个差人,说是县里大爷差来,要求见相公的,今在堂中坐等。”昌全忽然听见,因想道:“这又奇了!我自入学宫,足迹不至公堂,又无公事干涉,为何这丁父母使人来请我?”因说道:“你可出去回他说,我相公无事于公门,又非通家世谊,又无师友之交,去见亦可,不去亦可。如必欲要见,等早堂时去可也。”昌俭只得走出回复差人。差人道:“大爷立候要见,你快进去说声。”昌俭又进来说,杜氏道:“大爷乃一县之父母,他既着人来请,毕竟有事要与你商量。你也不可十分固执,见见何妨?不可拂其来请之意。”昌全听了,只得起来梳洗,走出堂中见了二人。拱拱手道:“不知丁父母何事要见小弟?有劳二位早来。”差人因知他是县里有名的秀才,一时不好变脸,因上前说道:“大爷有件疑难讼事,久闻得相公饱学,要请一见。今老爷坐在后堂,立等相见。”昌全听了,说道:“既是如此,待我进去换了衣服同去。”差人道:“这个倒不消了。老爷今在后堂,不妨随身亵衣相见。”昌全道:“见官长岂可如此?换了大衣去才是。”差人见他要进内去,忙拦住道:“相公不必进去了。若再迟挨,恐累我们受责。”昌全见他们如此紧急,因问道:“端的你老爷有何事要见我?”差人道:“有事无事,我们不知。相公见过,自然晓得。”昌全没奈何,只得随了差人出门而去。只因这一去,有分教:祸福须臾,别离顷刻。不知见了县尊果是如何,且看下回分解。第二回昌秀才遭祖籍戍边 杜娘子随夫军出塞

词云

飞灾横祸,何事放人不过。好好夫妻,捉为戍卒,一个又还一个沙尘远簸,驱车上那得安眠稳坐。慢说红颜,一任青春,也应折挫。

右调柳梢青

话说昌全见差人不容他进去换衣,心下也暗暗惊慌,却细想无愧,只得同了差人走到县中。早有一个先传进去禀了知县。不一时,知县坐堂,差人遂带了昌全,上堂禀道:“在逃军犯一名昌全,已勾到来见老爷,乞老爷销牌。”昌全忽然听见,吃了一惊,正打点行礼,只见知县说道:“这个礼不消行了。本县奉兵部明文缉获逃军,解去边庭守戍。你今册上有名,便是逃军,不是生员了。可速速回家打点,本县即拨长差起解。”昌全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只得跪下说道:“生员祖父诗礼传家,今又谬列青衿,已沐老父母大人之恩久矣。即祖上原系军籍,然年深日远,存亡代谢,还求老父母大人念生员斯文一脉,不堪军卒之劳,乞求培植作养,生员受恩不浅。”说罢,即叩下头去。丁知县道:“此虽兵部明文,却奉的是朝廷旨意,谁敢有违?本县纵欲挽回,册籍姓名相对,亦无可挽回之处。莫说你一个秀才,即显宦之家,册上有名,亦与庶民军籍同等,一样解去。你不必苦辩,料想推辞不得了。”说罢,即叫原差押他归家,同军妻一齐起解。原差即押着昌全,出了县门而来。此时杜氏见丈夫同了差人进县,因想道:“既是县尊好意相请,为何不见名帖,又为何差人不放转身?事有可疑。”即叫家人昌俭到县中打听。昌俭看见家主如此,连忙飞奔来家,告知主母道:“不好了!相公被县官问成充军了!”杜氏听了不信,因大怒道:“你这奴才胡说!相公又不曾犯法,为何如此大惊小怪,胡言乱语?”昌俭见主母不信,遂放声大哭道:“奶奶!果然相公不好了!县官奉了朝廷旨意,搜获逃军。说我家祖上原是军籍,连奶奶也是军妻。如今差人押着相公回家,就要起身了!”杜氏听见是真,只吓得魂飞天外,因大哭道:“家门不幸,奇祸忽来!怎一旦就至于此?”正哭着,忽听见丈夫同差人回家,杜氏也不顾内外,连忙跑出堂中。昌全见了杜氏,早跌跌脚儿,泪如泉涌。道:“我是祖籍有名,应该充军。奈何累及贤妻,亦不能免!”说罢,二人大哭一场。

昌谷在旁,看见父母哭得伤心,也放声哭起来。众邻居见他家忽起哭声,俱来相问,方知是军籍,要解到边上守城当兵。俱说道:“昌相公是斯文人,奶奶又不曾出门惯的,如何去得?”又见有旨意要人,知不能免,遂大家相劝道:“如今哭也无用。且商量打点要紧。”又见差人发话勒逼着要起身,昌全再三哀求他宽限数日,差人嚷道:“你莫要不知厉害。这是奉旨起解军犯,比不得宗师吊考。谁敢停留片刻?你若不知事,我就要动手了。”因取出绳子就向昌全项上套来。众邻居连忙劝住道:“大哥不要性急,有话慢慢的从长计较。”差人见有人劝,也就住手道:“没甚商量。只是立刻起身要紧。”内中一个年老的邻居王爱泉说道:“公门里面好修行。今昌相公又不是自己犯法,也只为受祖上的军籍之累。既要他背井离乡,也让他设法些路上的盘缠,方好出门。就是二位差来一场,也要尽个礼儿。”差人说道:“这老爹倒还说得有理。我们清早晨走到如今,连茶水也不曾见面。难道叫我饿着等他不成!”王爱泉道:“可怜呀!他们一家俱哭得昏天黑地,那个还来照管列位?请坐下,我们替他收拾来请你吧。”众邻居一齐动手,不一时酒饭齐来,打发差人自吃。昌全夫妻三人哭作一团,那里还知道饥饱?早有张妈妈李婶婶劝住,只得吃了一碗。王爱泉对着昌全说道:“官府限紧,相公若央人去求宽限,必先要安顿差人,免得他言三语四,乱人心曲。”昌全道:“小弟此时寸心已乱,青黄无主,那里还有甚主意!总求老丈为我排纷,小弟无不领命。”王爱泉道:“差人见钱,猫鼠同眠。”遂主张叫昌全凑出八两银子来,分封做两包,每包外写着五两,笼在袖中出来。差人正吃完饭,说道:“我们饭已吃完,可叫他二人出来,到县中去当堂领起解批文。”王爱泉满脸陪笑说道:“衙门事情,瞒上不瞒下。还要求二位宽昌相公停得三五日,便足见高情。”一个差人早跳起来,嚷说道:“这是朝廷的军犯!我倒是肯宽他,只怕大爷与太爷不肯宽我二人。”遂提着索子望后堂就走。王爱泉连忙陪笑拦住道:“老哥不要性急,我还有话说。”就在袖中摸出两包银子,摆在桌上。差人见是银子,又见上面写着五两,便不则声。那一个便说道:“王老爹,你要怎么样呢?”王爱泉说道:“也不敢有别事相烦。只求二位在官府面前方便一声,使昌相公缓得数日,料理些路上的盘缠就是了。若起解,原就是二位,少不得一路上全仗照顾,还有个小礼。今这两封,先作茶资。”那个差人满脸是笑,说道:“王老爹,你也怪不得我这位兄弟着急。大凡奉旨之事,若延挨了,又受上司之累,又受本官的气。若只依了官府情性,又说我们不近人情。故此差人千难万难。我今见昌相公这般苦楚,也觉伤心---”因对着那个差人道:“兄弟你过来!凡事看这王老爹一面。说不得,我们担些干系,替他回声,看若官府不肯,再作商量。这是昌相公送你的酒资,你老实些收了,他倒放心。”就将一包递在他手中。王爱泉见他不好自拿,就将这封塞在他袖中,道:“凡事只要借重二位。”两个差人满脸的笑道:“如此多谢了。我们只得去回复官府,再来通知你们。”差人出门去了。

不一时,亲戚朋友听见昌家有此大变,俱来看他。又不一时,朱天爵端居也来了。众人商量,要动公呈保留。昌全道:“此乃小弟祖遗之累,今又奉了圣上旨意,焉敢抗违?蒙列位虽有见怜之心,实无用力之处同。”众人细想,实是无可奈何。只得再三宽慰一番,遂别去了。昌全含泪对着端居朱天爵说道:“吾三人共事芸窗,又蒙不弃,结为儿女之姻。只指望悠远亲情,不期罹此远离大难,今生谅无相见之期。亦且生死未定。我今细细想来,此段姻缘终成画饼,不如趁今日归完原聘,使令爱别择名门,吾兄后来还有半子东床之望。”说罢,哽咽不能出声。端居道:“吾兄何出此言!自古结亲,片言允诺,即生死以之。况弟与兄久敦道义,当以伦理纲常,不沦不渝。岂可效败伦之典?前蒙赐聘,即使千金,亦永不能移也。今吾兄此去,亦未必久滞异域。倘邀天幸,圣情叵测,轸念民瘼,赐回乡土,亦未可知。况今令郎尚幼,既具此才情,必非池中之物。倘能异日得志,与小女团圆,亦未可知也。吾兄可放心前去为妙。”朱天爵说道:“昌兄此际不得不虑始虑终,谨慎君子也。端兄金石不渝,足见友情。若据小弟看来,今日昌兄出门,关山万里,道路崎岖。若带令郎同行,未免多一番照管之累。你二人既成姻眷,何不将令郎付与端兄,抚育成人,作异日之缇萦,未为不可。庶使昌兄好放心前去也。”端居道:“仁兄之论,虽曰万全,据小弟看来,尚有万万不妥之事。”朱天爵问道:“何以知其未妥?”端居道:“昌兄与尊嫂止有此一点血胤,今去长途,举目无亲,得此子,亦可消其寂寞。若后日少能成立,亦可负荷析薪。今若一旦弃此始去,虽无痛痒,到那旅店,凄凄边庭,孤独之时,定中思痛,那时目断天涯,父不能见子,母念亲儿,悔之晚矣。此时昌兄虽能看破世情,无儿女之态,而尊嫂爱子念子之心,展转愁肠,那时欲见无由,能保无疾病之虞乎?尚有不可尽言者。”昌全听了,不胜感激道:“端兄深虑及此,使愚夫妇感戴不尽矣。今所忧者,盘费不周,奈何乎?”因说道:“我今将房产动用之物开出,烦二位寻人变卖要紧。”

到了过午,差人来说道:“我们不知费了多少婉转,老爷方准许三日起解。你们可作速料理,不可临期有误。”差人去了。朱端二人即别过,分头寻人脱卖去了。昌全在家收拾了一番,因对家人昌俭说道:“你在我家两代,并无好处及你。我今远去,家业化为乌有。你也无存身之地。我今去后,你自做你自己的事,也不必在人家了。”昌俭听罢,大哭拜伏在地道:“小人自幼蒙相公抬举,亦不曾效得犬马之力。今欲一身迢随服侍,又恐路上盘费不周。只得忍今日之别,不敢同行。但先老相公坟墓在此,一旦祭扫无人,甚为心痛。相公远离,小人或在墓旁作一栖身,不致春秋有缺也。少尽报恩之念。万一天有见怜,异日小相公腾达归宗,小人作渔父之引,庶不致失迷也。”说罢大哭。昌全也流泪道:“原来你倒有此敬心,有此孝念,能为我如此。汝即是我昌家后代。我今留田五亩,将东边小屋三间与你住。你今也不必出姓,我与你竟作兄弟称呼。”说完,连忙作下揖去道:“代我主祭,感念不忘。”昌俭连忙磕下头去,昌全一手搀他起来,遂将东边小房与他住了。又将卖不了的家伙动用之物,尽数付他。又拨田五亩在他名下。次日,朱端二人走来,共卖银一百余金,昌全收了。到了第三日,差人已来催促。昌全随同差人到县,当堂领了起解文书,回家同杜氏并儿子一齐起身。朋友亲戚邻居大家作别,朱天爵端居二人直送过镇江。二人因对差人再三嘱托。端居取出五两银子送与差人道:“昌相公前去,一路上乞二位公差照管,感德不尽。”朱天爵也送二两作酒资,差人满口应承。二人还要送过淮安,昌全再三辞别道:“送君千里终言别。如此同行,转使我心不安。”二人无法,只得痛哭一场,昌全使杜氏并儿子一齐拜别了二人。昌俭不忍分离,还要远送,昌全苦苦推辞道:“你早回一日,我转放心。”三人无奈,只得洒泪而别,各道前途保重。正是:

别离分手实堪怜 友道如斯始是贤

去国若经千万里 白云低处又家缘

昌俭又大哭一场,方才拜别了昌全杜氏昌谷,自回去不题。却说昌全夫妻三人,同了两个长差:一个王龙、一个赵虎,同在一船,到还相安。杜氏只同着儿子在后舱歇宿。虽是出门不惯,然在船中,也还安逸。况且此时初出门,一心只记挂着家乡,时时堕泪。即有许多不便之处,也还不觉。忽一日过了清江浦,又过了黄家营,只见船家将长舵歇下,说道:“我已送到。前面俱是旱路了。相公可上岸去,或雇车子,或雇牲口。明日我船要回去了。”昌全听见,只得同了差人上岸,问了店家,雇了一辆车儿三个牲口。昌全下船与杜氏说了,将行李东西搬到主人家来。杜氏搀了儿子,走进店中,打发了船家去了。遂歇在店中,准备明日起早赶路。

到了次日,杜氏也不知高低,没奈何,抱着儿子上了车儿,将身子坐稳前后。车夫轱轱辘辘推将起来,吓得杜氏心惊胆怕,不住的身子东歪西靠,又要顾自己,又要顾儿子,惟恐跌下车来。只得说道:“大哥你们慢慢的走。”车夫道:“奶奶,这是旱路,不比水路,随处可歇。我们要赶宿,头一日限定时刻,赶到路上,歹人最多。若到得迟了,有许多担干系的所在。不是当耍的。”杜氏听了,没奈何只得双手抱定了儿子,由着车夫推走。昌全同了差人,或在前或在后而行。走了数里,先前还是泥土平地,今忽到了一派高岗之处。只见山石纵横,一高一低,车夫将那辆车子一磴一磴的推着,杜氏坐在车上已是头晕眼花,这一会胆摇心荡起来。又见黄沙满面的扑来,杜氏只是暗暗哭泣。你想他终日在家中,虽无呼奴使婢,画栋高堂,也还是诗礼人家,无荣无辱,清净过日子的人,今忽然至此,怎不教他流泪悲啼起来?这昌谷坐在怀中,先前还劝劝母亲,到了此时,连他也坐得不耐烦起来。又见母亲不住的落泪,也就哭起来。杜氏恐怕哭坏了他,只得倒再三哄他。车夫见他母子如此,问起缘由,杜氏只得说了一番。车夫也不胜伤感道:“奶奶是好人家出身,南方生长,不出门惯的,如何受得我们北方之苦?”车夫也就慢慢而行。正是:

边守从来壮士思 奈何国事大差池

只循旧例勾丁捕 竟把书生作健儿

如此一连行了数日,杜氏勉强挣挫。半病半好,越觉难挨。不一日到了临清,下了饭店,昌全与店家讨了些茶水,服侍杜氏上了床。睡到夜间,杜氏浑身发起热来,只叫遍身疼痛。昌全辛苦了一日,正好睡熟,忽听见杜氏叫疼,没奈何只得起来,遍身抚摩,浑身火炭般的热。杜氏止得一丝两气的说道:“我今历尽艰辛,只指望与你同去边庭,还想有个出头日子。不期我生起病来,自觉十分沉重。此去尚有四五千里,眼见得不能与你同行了。只是我放不下昌谷---”说罢,大哭起来。昌全听见杜氏说出这一番话来,只吓得浑身乱抖的说道:“贤妻保重!且耐烦些!想是路上受了风邪,故有此病。天明了我去寻医人看治。我且寻些汤水来你吃。”昌全走出房门,叫了几声店家,俱已睡熟。昌全无奈,只得坐在床边。杜氏竟人事不知。昌全叫了数声,杜氏止应得一两声了。只因杜氏这一病,有分教:骨肉重分,移花接木。不知杜氏死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三回夫妻涉险忍割爱弃孤儿 亲戚寻欢忽遭奸攘

词云

穷途颠沛,进退真狼狈。只道分恩割爱,谁知有天心在。

虽然无赖,何曾加毒害。不是一番惊怪,怎得那人厮害?

右调霜天晓角

话说杜氏在饭店中,半夜忽然发热,浑身叫疼,十分沉重。昌全无法,挨至天明,忙对店家说道:“昨夜拙荆忽然得病,甚是着急。不知此处谁是名医?”店家道:“前街上唐希尧是祖代名医,往往手到病除。奶奶有恙,除非请他来看方好。”昌全道:“既有名医,烦老丈着人请来,感德不小。”店主人不敢停留,不一时请到唐先生,看了杜氏的脉,说道:“此病内受七情郁结,外感风寒,所以发热,痛苦昏愦。须先以桂枝汤驱散外感,然后用二陈理气汤散其郁结,便自能平复。”遂撮了两剂药,用姜二片为引。昌全送了医生去,遂即将药煎起。此时杜氏正在昏沉不醒,昌全将药煎好,扶起杜氏,灌将下去。放他睡好。睡了半晌,忽见额头微微有些汗出,知药有效,昌全忙又将二盅灌下,把绵絮盖好。不一时汗雨如潮。杜氏渐渐苏醒,昌全见了大喜,道“感谢天地”不尽。到了次早,又将第二服吃了。杜氏身上早热退了几分。又请唐希尧来看脉吃药,如此一连数日,杜氏方有起色。差人看见如此病重,也不好催他起身,只得等他病好了走路。不期杜氏病才好些,昌全又病将起来,又是数日,方得平复。唐希尧怜他客途受病,日日来看,并不辞早晚。昌全虽然病退,行走尚觉艰难。坐在床上,想起许多苦楚,因对杜氏说道:“你我这场大病,幸得不死。然想一想此去边庭甚远,倘到前途劳劳苦苦,禁当不起。尚不知做何结局。但你我受此流离,或是前劫命里所该,说不得要受了。只可怜孩儿,他孩提无知,怎也随我如此受苦,甚觉心痛!”因抱了在怀中道:“我儿,我儿,你纵无福,不生于富贵之家,就生在一个平民百姓之家,也强似生到我家,受此军籍之苦!”言罢,涕泪随下。杜氏道:“我今想来,你我之苦,该生该死,不消说了。今放不下者,止此子耳。今若恋恋不舍,与他同毙,又不若割恩忍爱,付托于人。令其独生,倘若昌门不该绝灭,使他离脱灾难,日后长大成人,寻源问本,接续了昌家后代。你我虽死,亦甘心地下。设若再邀天幸,你我生还重逢,亦不可料。若只顾眼前依依不舍,此去前途日远,明日到了异域之地,你我一旦不讳,使他弃于绝漠孤苦之乡,虽生亦如死矣。又不如留于中原故土,还有可望。今若哀他怜他,苦苦不放转,是害他了。”昌全听了,连连点头道:“贤妻之言甚有道理。但只是一时间茫茫道路,不知谁是可付托之人?”杜氏道:“说便是这等说,也只好慢慢留心,也不可一时性急。”遂日日调养,渐渐可以行走。差人就要催他起身。昌全又对杜氏道:“你我之病,亏唐希尧医好,他虽存仁积德,你我岂可不谢而去。”杜氏道:“谢去应该,但恨无厚礼,只好请他一饭,聊表我心罢了。”昌全点头道:“是。”连忙取出些银子,付与店家道:“我们深亏唐先生之力保全性命,无以为报,只好烦老丈与我略备些酒肴,请他一叙。”店家应承,即安排停当。不一时唐希尧请来了,昌全再三致谢其匕箸之妙,遂同差人店家,共五人一席同饮。

饮到中间,唐希尧因问道:“小弟看昌兄言不妄发,举动有礼,谦谦君子也。不知犯了何法,就直至偕尊阃远戍沙场?”昌全见问,不禁啼嘘泣下,道:“小弟之苦,一时也不敢告人。既承下问,又安敢不言。小弟虽不才,也忝列黉宫。只因祖籍原系军丁,忽奉旨勾摄而来,所以流离道路,受此苦耳。”唐希尧道:“原来为此!”因叹息道:“勾文填武,文武两伤。此朝廷弊政也。但既奉圣旨,推辞不得。昌兄只得慨然而行。若苦苦伤感,只恐又生疾病。”昌全道:“愚夫妇死生,已置之度外矣。只因出门一时舍不得,携得小儿在此。到了此际,看见步步危亡,携行又虑不保,付托又恐无人,事在两难,所以踌蹰。”唐希尧道:“令郎今年几岁了?”昌全道:“今年八岁了。”唐希尧道:“昌兄南人,此去朔方,口外风高,尚恐禁当不起,何况令郎娇养,又在雏年,如何消受?此去真不相宜,还是留下为高。若虑付托无人,小弟今年五十,并未生男女。昌兄若不弃嫌,竟将令郎继我抚育,俟其成立,再寻根本,未为不可。不知昌兄以为何如?”昌全听了,大喜道:“若得仁兄恻隐收留,推诚抚养,即如重生父母矣!我夫妇此去,虽死他乡,亦瞑目矣!有何不可!”唐希尧见昌全心肯,大喜道:“明日是黄道吉辰,小弟即登门相约。”昌全遂领了儿子昌谷出来拜见。拜见过,就叫他坐在席旁。唐希尧看见他眉清目秀,甚是喜欢。因大家畅饮,得尽欢而散。

唐希尧别过归家,告知妈妈赵氏,如此这般,好一个清秀学生。赵氏听见,欢喜不过,恨不得就过来抱他做儿。这边店主婆,也在杜氏面前,称说唐家家私殷实,亲戚做官。妈妈做人甚是贤慧。昌全夫妻听了欢喜。过了一夜,到了次日饭后,只见四个小厮挑了许多礼物送来,后面就是两乘空轿子,要接昌全杜氏过去。又是三个大红名帖,是请两个差人及店主人下午一饭。杜氏一面叫店家收拾了礼物,一面即同儿子坐了一乘,昌全也坐一乘,离了店门,转过大街,径往唐家。来到了门首,唐希尧同赵氏早在门前等他夫妻下轿。赵氏见了昌谷,果然十分清秀,连忙伸手来搀他出轿,就叫使女抱着,遂迎请昌全杜氏到厅。厅中间已供养了天地纸马,厅地下已铺下红毡,唐希尧先与昌全拜了四拜,又与杜氏相见,也拜了四拜。昌全杜氏也拜见了赵氏,昌全遂将两张椅子并放正中,请唐希尧赵氏坐了,乃领昌谷拜了八拜。拜毕,赵氏领了杜氏,使女抱了昌谷,进入后堂去了。唐希尧随即化了天地纸马,又叫小厮请了几个相知邻友来陪,又接了几个堂客在内边陪杜氏。不一时,客人齐到,入席欢饮。直饮到半夜方散。昌全因记念店中,自同公差回去了。杜氏留在唐家宿了。赵氏与杜氏二人说得甚是投机。正是:

相逢若果此情真 慢道非亲即是亲

愁杀天涯无寄托 谁知此地又留人

唐希尧过继了昌谷,不忍去其本姓,只添一唐姓,去了谷字,遂叫唐昌。赵氏就留杜氏一连住了数日,差人虽也来催起身,只因得了唐希尧厚赠,故不好十分紧促。转是昌全来见唐希尧说道:“小儿得蒙收育,愚夫妇前去已放心矣。复承眷爱,何敢言别。但虑前途正远,押解不能久停,只得也要告辞。”唐希尧道:“后会甚难,实不忍别。且再消停几日为妙。”昌全道:“传闻圣旨急欲实边。若在途中延挨日久,违了圣旨,罪上加罪,岂不更苦。今断然要行,不能再迟矣。”唐希尧道:“既如此说,怎敢强留。但不知可曾择日?”昌全道:“已准于明日了。”唐希尧知不可留,只得设席,又请了公差店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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