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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5-15 13: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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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里哀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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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健吾译文集·第五卷

李健吾译文集·第五卷试读:

版权信息

书名:李健吾译文集·第五卷

作者:莫里哀

译者:李健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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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 Lab是上海译文出版社数字业务的实验部门,成立于2014年3月。我们致力于将优质的资源送到读者手中。我们会不断努力,做体验更好、设计更好的电子书,加油!上海译文出版社|Digital Lab1932年8月生日摄于巴黎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初版《莫里哀喜剧》第一卷序

莫里哀是法国现实主义喜剧的伟大创始人。他的喜剧向后人提供了当时的风俗人情,向同代人提出了各种严肃的社会问题。这里说“现实主义”,因为这最能说明他的战斗精神。他又是法国唯物主义喜剧的第一人,他以滑稽突梯的形式揭露封建、宗教与一切虚假事物的反动面目。他不卖弄技巧,故作玄虚,而能使喜剧在逗笑中负起教育观众的任务。

莫里哀(Molière)是他参加剧团以后用的艺名。他的真名姓是约翰-巴狄斯特·波克兰(Jean-Baptiste Poquelin)。他在家庭中是长子,1622年1月15日受洗礼,可能就是这一天生的。他的父亲约翰·波克兰是一个生意兴隆的挂毯商。外祖父克勒塞(Cressé)也是挂毯商。两家很可能有作坊。父亲还是宫廷陈设商。这是一种小贵人身份,有机会接近国王。宫廷陈设商一共有八名,每两名跟随国王一季,国王去什么地方,他们就先行一步,布置他的行宫。父亲对长子期望殷切,在莫里哀十五岁上,就给他取得了继承权。据说1642年,莫里哀曾经为路易十三去过南方的纳尔榜(Narbonne)布置行宫。

他十岁丧母,外祖父疼他,经常带他去玩新桥。新桥类似旧北京的天桥。当时有一个人叫达巴栾(Tabarin),帮一个江湖郎中叫卖,说俏皮话,演小闹剧,轰动巴黎,小市民很爱听他逗哏。那时正式剧场只有一个布尔高涅(Bourgogne)府,平时演悲剧和悲喜剧,也演闹剧。祖孙两个也常到剧场看戏。临到莫里哀上学前后,达巴栾和名丑先后死去,闹剧也就只在外省还有。

1635年,他进贵族学校克莱孟(Clémont)的期间,法国文坛出了一件大事,在首相黎希留推动下,成立了法兰西学院。院士逐渐增加到四十人,成为文化人最高的国家荣誉。文艺理论家布瓦洛(Boileau)当了院士,据说他私下里劝说莫里哀放弃演丑角这个行当,莫里哀谢绝了他的好意。后来莫里哀去世后,据说路易十四有一天曾问布瓦洛,谁给他统治期间带来最大的文学光荣?布瓦洛回答:“陛下,是莫里哀。”不过莫里哀非学院的院士,后来学院在大厅为他立了一尊石像,下面写着这样自我调侃的话:“他的光荣什么也不少,我们的光荣少了他。”

黎希留成立学院,是和他统一法兰西的雄心分不开的。他希望用三一律来束缚戏剧家的头脑。莫里哀后来写喜剧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妨碍,也不能说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学院成立的第二年,旅居国外的笛卡儿发表了他的《方法论》,推崇见识和理性,后来莫里哀写戏,正面人物带有类似的论点。理性主义是古典主义的基本原则。其实,莫里哀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他更接近反驳笛卡儿的唯心观点的伽桑狄(Cassendi)。后者好几年充当他的同学沙派耳(Chapelle)的家庭教师,据说,他一同听过课。自由思想者沙派耳一直是莫里哀的朋友。莫里哀曾经翻译过拉丁唯物主义诗人卢克莱修(Lucrèce)的《物性论》,其中关于爱情一段,他在《愤世嫉俗》(Le Misanthrope)中引用过,其余译稿都散失了。莫里哀喜欢哲学,父亲却要他成为自己的接班人,还帮他从外地买了一张法学学士证书。

就在路易十四登基这一年,1643年(路易十四才五岁,由国母摄政),莫里哀却和统治阶级决裂了,同十几个青年,特别是贝雅尔(Béjart)一家兄妹,签订合同,组织“盛名剧团”(IllustréThéâtre)。1649年6月28日,在一位公证人的文件里,他第一次用莫里哀这个后来举世闻名的名字签字。他放弃宫廷陈设商的继承权,把它让给他的兄弟,自己去做一个被教会驱逐出教的“戏子”。但是他们的演出完全失败了,剧团出面人是莫里哀,债主把他送进监牢,拘押了三五天,由父亲作保,应许分期偿还。剧团解散了,但他不回头,和贝雅尔兄妹几个人参加了另外一个剧团,离开巴黎,到西南一带去流浪。一去就是十二年。这位学生出身的有产者,放弃产业,放弃荣誉,放弃现成的社会享受,到人民中间扎了根,摆脱书生气,仗着他的人品与才具,锻炼成为一位戏剧事业活动家,成为受团员爱戴的剧团领导。他学习人民喜爱的闹剧,学习靠演技取胜的意大利职业喜剧。西南各省原归孔提(Conti)亲王统治,1653年从巴黎监狱出来,跟黎希留首相的后继人马萨林的侄女结了婚,成为剧团的保护人。

剧团的根据地是里昂。1655年,莫里哀在这里上演他的诗体喜剧《冒失鬼》(L'Etourdi),剧情轻快,风格清新,喜剧正式产生了。1656年,他在贝济埃(Béziers)上演他的诗体喜剧《爱情的怨气》(Dépit Amoureux),同样得到好评。可是剧团的保护人变成一位“虔诚的”信士,1657年5月,正式禁止剧团使用他的名义。他后来还以信士的名义攻击莫里哀的喜剧。他可能是莫里哀接触的最早的一位伪君子。但是剧团的名誉蒸蒸日上,国王的兄弟出面支持剧团,1658年10月24日,剧团在巴黎宫廷演出,他和路易十四见面,国王把卢佛宫剧场拨给莫里哀剧团。

但是道路并不平坦。1659年11月18日,他上演他的《可笑的女才子》(Les Précieuses ridicules),演了一场,受到阻挠,便停演了。这时国王不在巴黎,很可能贵族中有人捣乱,经过疏通,终于在12月2日继续演出,票价提高了一倍,观众如旧。据说有一位老军人在池座大叫:“勇敢,勇敢,莫里哀,这出喜剧真棒!”1660年,国王已经看过两次,第三次又扶着他的首相马萨林的座椅看了一遍,还赏了剧团三千法郎。舆论改口了。莫里哀在巴黎站住了脚。

1661年,马萨林去世,国母不再摄政,路易十四把政权集中在他一人手中。就在英国资产阶级闹革命的年月,法国出现典型的君主专制。政府靠卖官鬻爵来增加收入,官吏有继承权与转卖权,成为长袍贵族。路易十四自比太阳,生活豪华,穷兵黩武,唯我独尊。莫里哀赶上他有所作为的早年时期,为了争取他的保护,不得不博取他的欢心。1660年,莫里哀的兄弟一去世,莫里哀就收回宫廷陈设商的职位。

这时卢佛宫改建门廊,剧团没有了剧场。幸而有国王兄弟从中帮忙,要求把黎希留用过的王宫剧场赏给剧团使用,路易十四同意了。从1661年6月24日,莫里哀上演他的《丈夫学堂》(L'Ecole des Maris)起,直到最后的《没病找病》(Le Malade Imaginaire)止,他的喜剧都是在这里演出的。他在《丈夫学堂》里提出女子教育问题。剧中描绘弟兄两个分担教养两个孤女的义务,严加管教的失败了。当年8月17日,剧团参加财政总监福该(Fouquet)举行的盛大游园会,他写出了《讨厌鬼》(Les Fâcheux),写一个人要赴爱人的约会,不断受到各种相识者的打搅。戏自然而有趣。可是,福该的财富引起路易十四的妒忌,一个月以后,福该被送进了监狱。

莫里哀没有受到福该的影响。他写出了五幕诗体喜剧《太太学堂》(L'Ecole des Femmes)。这是性格喜剧,也是社会问题喜剧。他把妇女教育和修道院挂上了钩。女孩子在修道院待了十三年,十七岁出来,成了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白痴”。路易十四从此把莫里哀看成喜剧作家,每年津贴他一千法郎。

妒忌的人们不放过莫里哀,用种种流言蜚语来中伤他。他写了《太太学堂的批评》(La Critique de l'Ecole des Femmes)来回答。他在这个戏里谈到他的喜剧理论,他揶揄无理取闹的“侯爵”与装模作样的“学究”。敌对剧团接着上演攻击莫里哀的戏。他当即用《凡尔赛宫即兴》(L'Impromtu de Versailles)一戏来取笑对方的戏。他在这里要求演员要把戏演得自然。他正式宣告,“侯爵”是当代的丑角。他在《达尔杜弗》的序中说:“人容易受得住打击,但受不了揶揄,人宁可做坏人,也不肯做滑稽人。”莫里哀攻击一切不合理的现象,特别是经院哲学和经院医学;他攻击官方一再禁止而无法禁止的高利贷;他攻击富商不择手段的上升欲望;他特别攻击天主教的危害多端的良心导师。

他居然敢在天主教的国家攻击天主教,天主教把他当做“魔鬼”看待。事情发生在1664年5月12日,宗教界激烈攻击的《达尔杜弗》前三幕演给路易十四看。这惊动了国母,激怒了路易十四的师傅和巴黎大主教佩里费克斯(Péréfixe)。在天主教的压力下,路易十四传诏给莫里哀,《达尔杜弗》停止公演,等全剧写完了再作决定。当年11月,莫里哀第一次在路易十四的弟媳的别墅演出了全戏五幕。直到1666年,国母去世,顽固派失去靠山,形势才逐渐好转。第二年,路易十四口头上应允解禁,但他随即率领大军北征,这事又搁了下来。莫里哀把戏的题目改成《骗子》,把人物的服装也改了,在八月上演,但是第二天,代理国政的巴黎最高法院院长又禁止继续公演。随后,巴黎大主教张贴告示,禁止教民阅读或者听别人朗诵这出喜剧,并以取消教籍相威胁。直到1669年2月5日,教皇颁发“教会和平”诏令,各种教派停止活动之后,莫里哀才得到这出戏解禁的正式通知。他恢复《达尔杜弗》的面貌,正式和市民继续见面。从法兰西喜剧院成立(1680年)起,到1960年止,这出喜剧演出2 654场,还不算其他剧团的演出和外国的演出。在法国著作中,它的演出占第一位。

这个喜剧表现一个近代上层资产阶级家庭,家庭的室内生活密切配合。但是把戏搬到街头,伪教士不敢再调戏人,少妇不再卖色相,儿子不再偷听……,一切都变了另一种样子。家长由于迷信他的良心导师,如果路易十四不出面干预的话,就必定陷于家败人亡。因为法律是站在恶人方面的。宗教界之所以全力反对《达尔杜弗》,因为伪教士和真教士是很难区别开的。

莫里哀在《达尔杜弗》禁演期间,还写出了许多其他喜剧杰作。

为了表示反抗,他上演他的《石宴》或者《堂·璜》(Dom Juan)。“穷人”一场戏,人们一看就明白是讽刺笃信之士的。既然笃信,还怎么会沦为乞丐呢?他在外省还充分领会了孔提亲王的假冒为善的浮浪生活,他在宫廷也见惯了那些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权贵人物。他把西班牙传说中的人物写成法兰西贵族。戏里的父亲申斥儿子,说:“没有人品,门第不值一文。”他还让堂·璜在父亲面前撒谎,又对听差说:“撒谎已经变成时髦风尚了。”演出的第二天,莫里哀取消了“穷人”这场戏,压低了全戏的调子。连续十五场,场场客满。路易十四不希望莫里哀加深宗教界对他的仇恨,暗示他把戏停演了。

为了表示宠信莫里哀起见,国王向他兄弟把剧团要过去,改成“国王剧团”,每年津贴六千法郎。

1666年6月4日,他上演他的喜剧杰作《愤世嫉俗》。这是一出精致的贵族世态喜剧。诗体、五幕,受到布瓦洛在《诗的艺术》中的特别称赞,被看做莫里哀的最高成就。就语言艺术来说,他把宫廷社会的虚伪和妒忌写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但情节单薄,没有力量吸引一般观众。他在这里创造了两个人物:一个是男的,叫阿耳塞斯特(Alceste);另一个女的,是寡妇赛莉麦娜(Célimène),爱在背后评头品足,说朋友的坏话。他恨这个社会,要她抛弃这种虚妄生活,而女方却割舍不下她所诽谤的社会。他们分了手。阿耳塞斯特是喜剧人物,又是悲剧人物,后人为之一直争论不休。

这出戏的票房价值并不高。莫里哀马上换了一出性质不同的闹剧,背景放在农村,主人公是一个樵夫,吃尽当光,成天打老婆。老婆生了气,把他说成是名医,于是就被无知的乡绅请去给他忽然变成哑巴的女儿看病。他成全了哑女的爱情。这是莫里哀有名的《屈打成医》(Le Médecin malgré lui),它上演的记录仅次于《达尔杜弗》。

他在1668年写了题材不同的三出喜剧:《昂分垂永》(Amphitryon),《乔治·当丹》(George Dandin),《吝啬鬼》(L'Avare)。《昂分垂永》明写天帝裘彼特,实际影射路易十四。天帝变化成昂分垂永模样,和后者的爱妻过了一夜。胆小的听差最后以幽默口吻道破:“关于这类事,顶好还是永远什么也不说为是。”《乔治·当丹》是庆祝路易十四凯旋的,在凡尔赛宫演出。一个外省富商,娶了一位贵族小姐,发现她接受一位宫廷贵人的调戏,他每次禀告岳父母,都遭到女方愚弄和岳父母的欺凌。他最后说:娶了这么一个女人,不如投河死掉。《吝啬鬼》和《昂分垂永》一样,题材是旧有的,他加入新矛盾,让矛盾激化了。卢梭认为这是败坏人伦的坏戏。歌德在《谈话录》(1825年5月12日)中说,德国人演这出戏时,把父子之间的冲突改成亲戚之间的冲突。这出戏证明金钱被神化后所起的巨大破坏作用,即使是温情脉脉的家庭关系。吝啬在这里变成一种绝对欲望。

怀着一种喜悦心情,莫里哀接着写了两出独具一格的喜剧——舞剧,两剧都由路易十四宠爱的意大利人吕里(Lulli)谱曲:《德·浦尔叟雅克先生》(Monsieur de Pourceaugnac)和《贵人迷》(Le Bourgeois Gentilhomme)。前者写一个外省的土财主到巴黎同一位小姐结婚,小姐早已有了情人,一群男女流氓起来反对他的奢望。土财主把祸害他的人当作救命的大恩人,胆战心惊,落荒而逃,还依依难舍地和他告别。《贵人迷》写巴黎一位大富商,由于富有而一心妄想当贵人,他被人耍弄,出尽洋相,还自以为乐,当不成本国贵人,他就做土耳其的假贵人。

1671年,他写了一出闹剧《司卡班的诡计》(Les Fourberies de Scapin)。背景是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司卡班原来是意大利职业喜剧的一个定型人物,胆子小,惹了事就溜之大吉。莫里哀完全改变他的性格:他爱打抱不平,为此常服劳役,他把性命置之度外,而且睚眦必报,老爷说他坏话,他把老爷装在大口袋里臭打一顿。他不再是小丑了。“下等人”在莫里哀的笔下有了奇异的光彩。

1672年,他完成了喜剧《女学者》(Les Femmes Savantes)。现在看来,这出喜剧的主题有局限性,他讽刺妇女在科学上不能取得成就。他在这里写了两个滑稽诗人,还有一个不慌不忙的幽默的丈夫,令人很感兴趣。他的目的是不要人做那些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事。

这期间,野心勃勃的音乐家吕里如愿以偿,当上了王家音乐学院院长,对一般的商业演出在乐器上有所限制,莫里哀不能和他合作了。他觉得路易十四不肯支持他了,他写的《没病找病》,本来预备进宫廷献演,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在公演三场之后,感觉异常疲惫,他对他的夫人和一位青年(由他培养后来成为大演员的巴隆Baron)讲:“我这一辈子,只要苦、乐都有份,我就认为幸福了,不过今天,我感到异常痛苦。”他们劝他身体好了再主演,他反问道:“你们要我怎么办?这儿有五十位工作者,单靠每天收入过活,我不演的话,他们该怎么办?”他不顾肺炎,坚持继续主演。他勉强把戏演完,夜里十点钟回到家里,咳破血管,不到半小时或三刻钟,就与世长辞了。这一天是1673年2月17日。

他的去世震动巴黎。天主教不给他行终敷礼,也不给他坟地。莫里哀夫人只得向国王请求。路易十四认为巴黎大主教有些过分,可能引起人民公愤。最后,大主教勉强批准了出殡,限制在天黑以后,把他埋葬在一个小孩子的墓地。据说,后来再找莫里哀的坟头就找不到了,因为早已让教会挖掉,把骸骨不知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歌德在他的《谈话录》里说:“莫里哀如此伟大,每次读他的作品,每次都重新感到惊奇。他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他的喜剧接近悲剧,戏写得那样聪明,没有人有胆量想模仿他。”(艾克尔曼(Eckermann)的《谈话录》,1825年5月12日)。歌德讲他自己“从青年时期就读、就爱莫里哀,我一生向他学习了许多东西。我每年一定要读他几出戏,好叫自己保持一种经常和美好事物的接触。我不仅喜欢他的完整的艺术手法,还喜欢诗人那种可爱的自然、高尚的心灵。”(1827年7月28日)。

歌德的谈话对了解莫里哀有很大帮助。欧洲整个十八世纪的喜剧都是从他这里派生出来的。丹麦的霍尔贝格(Holberg),英国的谢里登(Sheridan),意大利的哥尔多尼(Goldoni)……都因师法莫里哀而见称于世,但是形象总不及他那样高大。

首先,他敢于把生活写透。第二,他敢于把矛盾写透。第三,自然而然,是他敢于把性格写透。第四,他善于把戏写透,这和他敢于把矛盾写透是分不开的。他的喜剧使人有悲剧之感,未尝不是这个缘故。第五,他特别重视自然面貌,许多不合理的情节,他能让它自自然然地出现在观众面前,像《昂分垂永》那样的神仙戏,胆小的听差在口语上处处给人一种平易之感。他总是水到渠成,顺水推舟,不给人以勉强之感。第六,他亲近他的观众,他所嘲笑的行为、人物,都扎进观众的心里,和他有同感。据说,浦尔雅克装成女人,逃出巴黎,在观众席上出现,向流氓招手感谢,也说明这个道理。最后,他之所以能把性格写透,他在创造人物上能使观众满意的,是戏里每一个人物,无论资产者、贵人、农民、少爷、小姐、用人、流氓,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说合乎各自地位的话。他的主要人物都有阶级性格做底子。这最后一点也可以说是补充第三点的。据说,布瓦洛给他起了一个“静观人”的外号,他确实不辜负这个外号,他的敌人也说他:“我先见他靠着柜台,姿势像一个人在做梦。他眼睛盯住三四位买花边的贵人,表示用心听他们说话;看他的眼睛移动,他似乎一直要看透他们灵魂的深处,听出他们心里的话来。我简直相信他有一个记事本,藏在大衣里面,不让人看见,在记他们说的最入耳的话。……这是一个危险人物。”这是布尔高涅府剧场上演一出糟蹋他的戏里的话。但是,在刻划“静观人”这一点上,却帮助人们说明了他爱观察的习惯。一般人认为他远在资产阶级革命一百多年以前,就点起了资产阶级革命之火。总之,像他那样勇敢的喜剧作家,后来的喜剧作家和他一比,资产阶级的烙印反而深了,也胆怯多了。所以法国人说起他来,总爱用“无法模仿的莫里哀”(inimitable Molièrè)来评价他。

莫里哀不仅是一位杰出的剧作家,一位出众的导演,还是一位成就极高的优秀演员,他还培养了一代群星灿烂的表演艺术家。他是法国戏剧历史上贡献卓越的戏剧家,也是整个欧洲戏剧事业发展的推动者。

莫里哀总共写了三十三出戏,其中有最早两出小闹剧,不具名姓,和他后来的戏都有类似处,估计是他早年流浪江湖时写的。一般人归在他的名下,我也如法炮制。此外,他约年老的高乃依(Corneille)合写的神话剧Psyché,我不译了。另外五出,全是宫廷的喜剧或舞剧,不为一般人所重视,我也不译了。我一共译了二十七出,都是他现实主义的辉煌收获。我勉强译出,错误在所难免,希望读者不吝指教。

又,在付印此书时,我有幸读到1963年《莫里哀百年研究成果》一书,作者是法国国家文献局局长玛德兰·玉尔让(Madeleine Jurgens)与美国哈佛大学博士伊丽莎白·马克思费尔德·米勒(Elizabeth Maxfield Miler)两位女士。后来又有幸读到乔治·蒙格赖狄焉(Georges Mongrédien)的详尽的年表,书名是《莫里哀》,这是他把十七世纪的有关莫里哀的材料和原文全部搜集在一起,多年精心之作的两卷大书,由“科学研究国家中心”印出。仗着这本书,我又补进了一些十七世纪著名作家对莫里哀的看法的材料。最后,我更有幸读到法兰西学院院士彼耶·嘎克扫特(Pierre Gaxote)的《莫里哀》大作,里头提出了许多新的看法。书是1977年出的,彩印者是夫拉马瑞央(Flammarion)书店。我借用了他几幅插图。此外各剧的插图是1682年全集本彼耶·布立萨尔(Piere Brissurt)的最早影印的版画。全集本共分四册,由杜尔(Touchard)先生编辑,于1958年成书。这里也选用了一些有关的插图。谨在此对他们各自的重大成果表示感谢。李健吾1981年6月20日

* 李健吾先生提到的另外五出是《麦里赛尔特》、《滑稽牧歌》、《堂·加尔西·德·纳伐尔》、《艾丽德女王》和《讲排场的情人们》。据法国大学出版社的《文学辞典》莫里哀条和彼耶·嘎克扫特的《莫里哀》,前二出是芭蕾剧,第三出是个失败之作,其精彩场段后来都写进了《愤世嫉俗》,第四出是个音乐舞蹈剧,第五出是舞剧,而且构思和题材都由法王路易十四提供,莫里哀只负责把各部分连缀在一起,由此看来,李健吾先生所译的二十七出,便是莫里哀所创作的全部喜剧了。——编者一六八二年版原序

这里是已故莫里哀先生作品的一个新集子,多了七出喜剧,比先前印行的本子更准确。印刷人的粗心大意留下了大量重要错误,甚至在许多地方删改了一些诗句。在这个新集子,这些诗句都得到了改正;出力的人们给公众送上的不是一份微薄的礼物,因为我们每天还看见有许多集会上演这位著名作家的喜剧,对纯洁的诗句,大家一定会分外感到喜悦。我们不妨说,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怎么样来完成这条法则:喜剧在娱乐之中教育人。他取笑人们的缺点,同时教导他们怎样来改正,我们也许今天还会看见他谴责过的同一愚蠢言行在流行,如果他根据自然描绘出来的人物不是许多反映真实的形象,而他所扮演的那(1)些人也没有从这些反映中认出自己的话。他的揶揄是精致的,他取笑的方式十分微妙,尽管他在讽刺,对象不但不生气,反而自己也在笑那些根据他们构成的滑稽人。

他的名姓是约翰-巴狄斯特·波克兰;他是巴黎人,是一位宫廷陈设商的儿子,年轻时就继承这小贵人身份,在本区承担这个职位一直到死。他在克莱孟(Clémont)学校启蒙,他有幸运和孔提(Conti)亲王同班,他的不同于众的活跃精神博得这位亲王的重视和好感,对他一直表示关怀和保护。他的学习非常成功,证实他的天才不辜负对他的期望。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文科学者,他还是一位更好的哲学家。他对诗歌的爱好让他以一种特殊的注意专心攻读各家诗集:他精通诗(2)词,尤其是泰伦斯Terence;他把泰伦斯看成他给自己选定的最优异的范例,他的模仿从来都很成功。领会他的《吝啬鬼》和他的《昂分垂永》的种种优点的人们,认为这两部作品都超过了普罗塔斯(3)Plautus的作品。他在法科学校毕业以后,由于他对喜剧有不可克制的爱好,他选定了演员职业。他的学习和他的努力都是为了戏剧。大家晓得他在这方面手法高超,不仅作为演员有独特的才分,而且作为作家,留下大量的作品,就所选的题材来说,都是相当的完美。

有几家子弟也学他参加演剧活动,开头几年,他和他们企图建立一个剧团,叫作盛名剧团。不过这个计划失败了(新兴事业往往落得这种下场)。他不得不流浪各省,并开始在王国赢得很大的声誉。

1653年,他来到里昂;他在这里上演他的第一个喜剧;这就是(4)《冒失鬼》。过后,在朗格道克Languetoc待了一个时期,他为已故(5)孔提亲王演出:亲王是本省的省长和卡塔卢尼亚Cotalogne的总督。这位亲王很重视他,当时最爱看喜剧不过,待他十分友好,包下剧团的开支,留在身边给自己演戏,也给朗格道克全省用。

莫里哀的第二个喜剧是在贝济埃Béziers地方演出的,题目是《爱情的怨气》。

1658年,朋友劝他靠近巴黎演出,让剧团来到一个邻近的城市。好几位有势力的人物,关心他的前程,答应介绍他到宫廷:这是他的才能的信誉所能利用的手段。他先在格勒诺布尔Grenoble过狂欢节,复活节后出发,来到鲁昂Rouen公演。他在夏天到了这里。他随即对巴黎做了几趟秘密旅行,他和伙伴的艺术得到圣上的唯一御弟的赏识和保护,他利用这个头衔,献演给国王和母后看。

他的同伴本来留在鲁昂,立刻出发,1658年10月24日,开始在两位圣上面前和整个宫廷之前出现,舞台是国王事前在旧卢佛宫的警卫大厅设置好了的。高乃依的悲剧《尼高梅德》是这次响亮的首演选定的剧目。新演员并不讨厌,大家对女演员的美好与演技,尤其感到满意。当时提高布尔高涅府I'Hôtel de Bourgogne声价的著名演员也都在场。戏演完了,莫里哀来到台口;他用十分谦逊的措辞感谢圣上赏脸,请求圣上宽恕他的缺点和他的剧团的缺点,他们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个庄严的集会演过戏,难免惴惴不安,他说娱乐世上最伟大的国王使他们荣幸,他们忘记圣上驾前还有技艺高超的创新者,他们只是仿制品而已;不过,既然圣上已经赏脸看过他们乡野的玩艺,他就十分卑微地恳求圣上批准他们再演一个小把戏,他曾经用这些小玩艺博得外省的欢乐,收到一些声誉。

这段话说得委婉动听,圣上开恩接受了,这里提到的只是一个撮要,赢得整个宫廷的彩声,特别是演出的那个小喜剧,就是《闹恋爱的医生》。这个喜剧只有一幕,和这一类的好几出戏,都没有付印;他写这几出戏,有一些逗笑的意思,没有最后加以修正;他觉得删掉它们还是合适的,因为他这时已经有了一个目的,就是他的全部喜剧都要人改正他们的缺点。许久以来,没有人再讲起这些小喜剧了,这就变成了新事物,当天的演出使人人感到欢娱和新奇。莫里哀扮演医生;他演这个角色的方式赢得极大的重视,圣上下令他的剧团留在巴黎。小-布尔崩Petit-Bourbon的大厅给他演喜剧,和意大利演员轮流用。莫里哀是这个剧团的团长,我们已经说过了,用的名称是“御弟剧团”,开始在1658年11月3日演出,作为新戏上演《冒失鬼》和《爱情的怨气》,过去没有在巴黎演过。

莫里哀在1659年写出了《可笑的女才子》,成功超出了他的喜悦:因为这里只有一幕,他就让另一个五幕的戏先演,他用普通的票价在第一天上演,可是看戏的人太拥挤了,喝彩的声音震耳欲聋。从第二天起票价加了一倍。它的成功是作者的光荣,也对剧团有利。

第二年他写《斯嘎纳耐勒》,取得的成功和《可笑的女才子》一样。

同年十月,小-布尔崩的大厅拆掉了,翻盖今天人人称赞的卢佛宫的伟大与辉煌的正门。国王再次对莫里哀施恩,把王宫Palais-Royal大厅赏给他用,黎希留大主教曾经在这里有过豪华的演出。圣上一天比一天重视他,最开明的宫廷大臣也同样敬重,莫里哀的才华和善良的品质在人人心里有着很大的进展。他对喜剧的写作和演出并不妨害他作为内廷供奉殷勤地侍奉国王。他在宫廷被人看成一位文质彬彬的规矩人,决不炫耀他的才华和他的信用,适应他不得不在一起过活的人们的脾气,自己为人也心地高尚、大方:总之,他具有并实行一位无懈可击的正人君子的全部品质。

和他喜欢的人们谈话,他十分和悦;他在大庭广众中间不怎么开口说话,除非他对他相逢的人们有特殊的敬意:这让不了解他的人们说他忧郁,心不在焉;但是,他少说话,却说话正确;而且他在观察世人的风俗与习惯;随后他找到办法在喜剧中加以可赞赏的利用,人在这里可以说他扮演所有的人,他头一个在几个地方公开他的家务和有关他的家人的生活。他的知己朋友好几次看到这种情形。

他在1661年写出《丈夫学堂》和《讨厌鬼》喜剧;1662年写出《太太学堂》和《太太学堂的批评》,有好几出戏帮他得到很大的名声,圣上在1663年给一群文人设立奖金,把他包括在内,给他一千法郎。

上演他的喜剧的剧团经常为娱乐国王演出,1665年8月,圣上决定完全把它留给自己用,给七千法郎的津贴。莫里哀和剧团的主要成员去向御弟告别,对他一向乐于保护他们表示最真诚的感谢。

殿下为自己先前做出的选择表示庆幸,因为国王发现他们能有助于承担他的欢娱,特别是在凡尔赛宫Versailles、圣-日耳曼Saint-Germain、枫丹白露Fontainebleau和尚保尔Chambord举行的所有的欢乐节日;同时,这位亲王继续对他们表示重视的厚意。

剧团换了名称,叫做“国王剧团”,一直保留到1680年改组的时候。

在它成为御用剧团之后,莫里哀继续给剧团写了几出戏,为了欢娱国王,也为了取乐公众,并从而赢得崇高的声誉,使他名垂不朽。

他的全部剧作的成就并不相等,但是我们可以说,他最坏的作品也有出自一位大师手笔的特征,而人视为具有最好的特征的,例如《愤世嫉俗》、《达尔杜弗》、《女学者》等等,全是交口赞誉的杰作。

他的作品所以出现这种不平衡现象,有些戏和别的戏相比,似乎受到冷落,是因为他不得不用他的天才来写授命的题材,工作期间又十分急促,不是国王的旨令,就是剧团的迫切要求,甚至他的写作也不能使他放弃他对戏中所扮演的主要人物的特殊研究。从来没有一个人进入他的朴实演技进入得这样深。他详尽地探讨了所有可能向他提供看法的材料。如果批评家不完全满意于某些喜剧的结局,许许多多的优点早已为他准备好了观众的喜爱,很容易原谅一些如此细小的瑕疵。

在他上演全部戏成功之后,最后在1673年,他演出了《没病找(6)病》这出戏,从而在52岁或53岁上结束了他的事业。他先前在别的戏里安置过一些医生,都是个别的,现在搬演整个医学院,这使人不(7)禁要说,医生之于莫里哀,就像诗人之于泰伦斯一样。

在他开始上演这出愉快的喜剧时,说实话,他肺里有毛病,让他很不舒服,这已经是好些年的事了。他在《吝啬鬼》的第二幕第五场就取笑自己的病,阿尔巴贡对福洛席娜说:“感谢上帝,我没有大毛病。就是肺里有时候有点儿毛病。”福洛席娜回答说:“肺里那点儿毛病一点也不碍您的事。您咳嗽起来,模样可好啦。”可是,正是这阵咳嗽缩短了他20年的寿命。他的身体一向很结实;不是病来得意外和不治,他不会缺少力量把它支持下来的。

2月17日,上演《没病找病》的第四场,他的病使他感到非常劳累,扮演他的角色有些困难;他难过之极,勉强演完,公众还容易以为他是在演戏,演得恰到好处:结果,戏一结束,他立刻回到家,才上床,他就不停地咳嗽,觉得特别难受。他使力过猛,肺里一根血管破裂了。他一觉得自己情形不好,他的全部思想就转向上天;过了一时,他说不出话来,嘴里的血大量涌出,把他足足堵了半小时。

人人惋惜这样一位不世之才的人不在了,而且每天都在惋惜;特别是精于鉴别而有美感的人们。人们把他说成本世纪的泰伦斯:单单这句话,就包括了所有可能献给他的颂扬之词。不仅扮演他的喜剧的所有人物的方式,他是不可模拟的,而且他还赋与他们一种特有的喜悦之情,靠着他作为演员的演技的合理性:眼睛一挑、走一步路、一个手势,统统来自准确的观察,在他上台之前,巴黎舞台一向认识不到这个。

他的去世有各种说法,立即引起大量的小诗和悼词。大多数是关于受气的医生的,有人以为他死是由于没有得到医生的治疗,记仇的原因是他在喜剧里演他们演得太成功。关于这类悼诗,这四行拉丁诗写得最好,保留下来是合适的。读者注意到,在喜剧结尾,这位杰出的作者扮演《没病找病》,曾经装死来的:(8)“骨灰瓶里放着莫里哀,我们的罗齐屋斯,“对他来说,扮演人类就是他的演技。“他取笑死,死神一怒之下把他带走,“而且惨无人道,禁止他写喜剧。”

莫里哀死后,国王有意把新近失去著名的领导的剧团和在布尔高涅府演出的演员合为一个;但是演员家庭的不同利益得不到调解,他们恳求圣上施恩,让剧团照旧分开,他们的请求答应了,不过王宫大厅却失去了,改成歌剧演出的地点。这个变化使莫里哀的伙伴不得不另找一个地点,后来在圣上许可和旨令之下,他们迁到马萨里尼Mazarini街,在盖内苟Guénégaud街的末端,用的名称仍然是国王剧团。

剧团开始是成功的,收入也很不错,莫里哀的同伴都是按照他们出名的创始人的规矩办事,以一种使公众非常满意的方式维护着他们的名声,最后,国王把在巴黎的其他剧团的男女演员并入,作为一个剧团演出。沼泽Marais剧团的演员遵照圣上的意思,在1673年合并;按照警察厅厅长雷尼Reynie先生在同年6月25日下达的命令,这个剧团就永远取消了。

布尔高涅府的演员们,多年以来就用的是王家剧团的名称,在1680年8月25日,和国王剧团也合并了,这是根据圣上的旨令做的,(9)由当年贵族院首席贵人巴黎总督克奈几Créquy公爵于同月18日在查尔维勒Charleville发布,这是10月21日的公文所证实了的。

这次两个剧团的合并,使意大利演员得以独家使用布尔高涅府的剧场,圣上特别爱看他们的戏,我们方才已经说起,在莫里哀死后不(10)久,圣上早就有意要这样做。圣上津贴的剧团在巴黎现在只有一个国王剧团,演出地点在马萨里尼街,每天公演不间断,对这座华丽的城市的娱乐还是一件新事。在合并之前,每星期只有三天有戏,就是星期二、星期五和星期日,一向都是如此。

这个剧团是很庞大的,经常同一天在宫廷演戏,在巴黎演戏,尽管宫廷和城市都没有发觉这种划分。戏也演得更好了,全部好演员都在一起演出。附记:

这是最早关于莫里哀的传记的材料,也是他的全集的最早的原序。作者是拉·格朗吉La Grange与版画家维诺Vinot。拉·格朗吉(约1639—1692)是莫里哀剧团的重要成员,留下一本关于剧团从1659年到1685年的账簿与大事记,这是关于莫里哀与剧团的重要的第一手材料。不过也有错误,例如孔提亲王比莫里哀小七八岁,莫里哀的班次高多了,不可能在学校认识。他对早年莫里哀的家庭生活和流浪生活都不大清楚。

在《法兰西戏剧史》第八卷第234页,作者巴尔帅Parfait在他的脚注里曾经说过:“维诺是作者的知心朋友,几乎背得出他的全部作品。另一位拉·格朗吉是莫里哀剧团的演员,是一位真正有才华的人,柔顺,有礼貌;莫里哀用心培养他,教育他。”他以扮演公子哥儿出(11)名。后来还代替莫里哀做剧团演戏之前的“说话人”。法兰西喜剧院成立,他被国王任命为第一任喜剧院院长。(1) “反映”原文为“镜子”,意思同于“反映”。用镜子做比喻是常事。“自然”在这里是生活的意思。(2) 泰伦斯(约公元前195或185—前159)是拉丁喜剧诗人,是解放了的奴隶,留下六个剧本。(3) 普罗塔斯(约公元前254—前184)是拉丁喜剧诗人。(4) 法国南部的旧省,面积相当大,语言自成一个系统。(5) 卡塔卢尼亚是西班牙地方,首府是巴塞罗那。(6) 应当是51岁。(7) 在一些喜剧的“序幕”中,泰伦斯不指名地攻击一位老诗人、他的对手。(8) 罗齐屋斯Roscius是一位拉丁自由市民演员,演喜剧特别成功,和演说家西塞罗是好朋友。(9) 克奈几Créquy公爵(1623—1687)是路易十四宠信的贵族首领,1676年被任命为巴黎总督。(10) 1697年,意大利剧团失宠,被驱逐出境。(11) 从前没有“说明书”,所以开戏前,必有一位演员向观众把戏介绍一遍。法国十七世纪著名作家对莫里哀与其喜剧的评价(一)夏浦兰

1.据说,演员莫里哀、沙派耳的朋友,把卢克莱修的最好的部分译成散文体与诗体,这件事很称人心。马罗耳Morolles修道院院长的译文糟透了,毁了那位大诗人的名声。——《夏浦兰书信集》1662年4月25日

2.莫里哀,他了解喜剧人物,并刻划自然。他最好的戏的人物也恰如其分地创造出来。他的道德教训是好的,他只要留心不说下流话就行了。

3.我们的莫里哀是本世纪的泰伦斯Terence与普罗塔斯Plautus,在他最后一次演出死去(感染肺炎)。——《夏浦兰书信集》1673年6月4日附记:

这里是夏浦兰Chapelain(1595—1674)关于莫里哀的看法。他是法兰西学院最早的院士之一,也是1637年对《熙德》这出喜剧写《意见书》的人。他的文艺理论以他的地位而获得了权威性。他受到两位首相(即黎希留Richelieu与马萨林Mazarin)的重视。得到路易十四重臣考耳拜耳Colbert的重视,担任学院的终身秘书,当时他初次听到莫里哀翻译拉丁唯物主义诗人卢克莱修的《物性赋》,很高兴,给朋友写信,说他高兴看到一个新的翻译本子。其实莫里哀一直没有付印这首长诗,传说后来被女用人当做废纸烧了,仅仅抢救出来一部分,《愤世嫉俗》关于爱情的对话就是他借用他的遗稿。

其后是他向考耳拜耳推荐莫里哀的话。由于他的介绍,莫里哀每年得到一千法郎国王的奖金。他是第一个在推荐书里耽心莫里哀对话“下流”的古典主义清洁论学者。

最后他听说莫里哀去世了,又拿他与古人相比,可是病却由于传闻有所失误,因为害的不是“肺炎”,而是肺结核,并咳破血管,血堵塞了咽道而死的。总之,莫里哀回到巴黎成名以后,他一直是关心他的,尽管两人并不相识。莫里哀死后第二年,他也就去世了。(二)布瓦洛1.诗——写给莫里哀(关于他的喜剧《太太学堂》)

莫里哀,许多妒嫉的才子

竟敢蔑视你最美丽的作品,

他们的谴责也不过是白费力气,

你的可爱的天真烂漫

将一代又一代地

永远使后人喜笑开怀。

你笑得多么令人喜欢,

你的戏谑又多么熟练!

能打败纽曼细亚的人,

统治迦太基的人,

先前借用泰伦斯名字的人,

会取笑取得比你还高明?(1)

你的女神以有用之道,

快活地说出了真理;

人人在你的学堂得到好处;

一切是美,一切有益;

你最诙谐的语言,

往往是渊博的教诲。

妒忌你的人由他们去嗥叫,

他们到处乱叫也不顶事,

你白费心思去娱乐庸人,

你的诗句也没有可笑的地方;

倘使你不怎么懂得讨人喜欢,

你就不会使他们那样讨厌。附记:

这首短诗写于1663年,是莫里哀为他的《太太学堂》抵御一群恶劣文人进攻的时候。诗人布瓦洛Boileau-Despréau(1632—1717)这时还不认识莫里哀,他自己也年轻,写诗回敬那群围攻莫里哀的人。2.讽刺诗之二韵脚与理性致莫里哀先生

罕见与有名的才人,你写诗的时候,

肥沃的才气不用劳动与辛苦;

阿波罗为你打开他的宝藏,

你知道什么是诗的特征;

在智力战斗中,比剑的能手,

莫里哀,教教我:你从哪儿找到韵脚。

据说你要它时,它自己就来报名;

临到每句末了,你从不跌跤;

你不拐弯抹角,也不为它作难,

你才一开口,它已经稳稳坐在上头。

……

……

所以,您呀,看着我的女神陷入痛苦,

请你就教教我寻找韵脚的艺术:

既然在这上头用心全是多余,

莫里哀,教教我不再押韵的艺术。

附记:

这首讽刺诗写于1664年,它是讽刺别人而把光荣归于莫里哀的。这里说起的阿波罗,他是古希腊的日神,也是文艺之神。3.书简诗之七仇敌的功用致拉辛先生

……

……

苦苦求到小小一块土地,

要长久把莫里哀埋在坟里,

那千百美好的艺术特征,蠢才们厌恶已极,

可今天却颂扬备至。

对他新生的好戏,愚昧无知,

穿着侯爵的礼服、伯爵夫人的长衣,

都来毁谤他的新的杰作,(2)

摆头晃脑地否定最美的地方。(3)

骑士希望场面更准确,(4)

生气的子爵,第二幕就出了场:(5)

一位热心于受牵连的信士的保护人,

要把他的漂亮话一火了之;

另一位,急躁的侯爵,向他宣战,(6)

要牺牲池座,为宫廷出口恶气。

但是死神致命的手一枪投出,

就从人的行列把他一笔勾销,

大家立刻承认莫里哀的被乌云挡住的女神的价值。

可爱的喜剧和他一道跌倒在地,

希望和他一道起来也做不到,(7)

即使穿着半统靴子也站立不牢。

这就是我们之间喜剧的命运。

……

……附记:

这首书简诗Èpitre写于1677年,莫里哀已经去世了。拉辛在这一年写出了他的最成功的悲剧《费德尔》Phèdre。原名《费德尔与伊波里特》Phèdre et Hippolyte,1687年出全集才改成现在的名字。和他捣乱的另一派早就晓得他在写这出戏,就在《费德尔》上演的两天之后,另一个剧场——莫里哀的剧团也上演了普拉东Pradon的《费德尔与伊波里特》(我们记得,拉辛早年挖他的女主角,抽走他的悲剧,莫里哀虽然去世了,他的剧团的演员都记住这件事)。两方面都有宫廷贵人在后头支持。对方由布永Bouillon公爵夫人把两个剧场的包厢统统买掉,一连买了六场,而让布尔高涅府的包厢空着。拉辛气坏了,搁笔十年。布瓦洛因而写了这封公开诗函来安慰拉辛。

诗的头两句说到莫里哀死后,巴黎大主教不允许教堂管下的公墓收留莫里哀的尸体。为了能早日埋葬,莫里哀夫人亲自哀告路易十四设法让大主教解除禁令。巴黎市民知道了这件事,也引起轰动。大主教由于这两方面的压力,勉强同意拨出一个埋葬小孩子的公墓的一块坟地埋葬莫里哀,而且限令要在夜晚出殡。头两行诗说的就是这件事。中间讲的具体情况,都发生在《太太学堂》公演的纠纷时际。4.诗的艺术第三章

你要出入宫廷,你要熟悉城市;

前者和后者,都永远富有范例。

莫里哀这样做,他的剧作熠熠发光,

如果少和人民来往,他的出神入圣的画廊,

不常让他的人物装腔作势,

为了逗哏,离开乐趣与精致,

让达巴栾与泰伦斯厮混,也觉得羞愧,

或许就会抢夺本行的冠军。

面对司卡班装进自己的口袋,逗笑作耍,

我再也认不出《愤世嫉俗》的作家。——《诗的艺术》,第三章。附记:

布瓦洛《诗的艺术》发表在1674年(莫里哀已经逝世一年)。在这里却表示了自己和人民的距离。他赞扬文学喜剧的始祖泰伦斯,赞扬《愤世嫉俗》,反对莫里哀多和人民交朋友。他讨厌在巴黎新桥卖艺的达巴栾和他的闹剧。他讨厌司卡班Scapin,却记错了他的口袋是用来装他伺候的老爷的,并不是把自己装进去挨打的。总之,他厌恶下等人在莫里哀的喜剧里所取得的优异位置。这说明莫里哀生时和这位古典主义理论大师——他的晚辈,虽然相熟,却也隔膜得很。布瓦洛把题材限于宫廷和城市,好像莫里哀的成功也就限于这个范畴:显然他并不理解莫里哀。一般人把莫里哀和“古典主义”扣得紧紧的,其实莫里哀的成就不是古典主义所拘束得了的。(三)拉·封丹渥Vaux的联欢会的叙述

……

一切让位给喜剧,它的题材是一个人要赴幽会,横被各色人等所

阻挠。

这是莫里哀的一部作品,

这位作家现在以他的方式,

风靡了整个宫廷。

看他的名字跑的样式,

应该已经传到罗马那边:

我喜欢它,因为合我的口味。

你还记得我们从前

有一个一致的看法,

他会把泰伦斯的式样和神态

带回法兰西来吗?

普罗塔斯只是一个小丑;

他从来没有在喜剧

搞得这样好过;

因为从前赞赏的许多妙语,

和当时认为的好东西,

我想现在都不会逗人发笑。

我们改变了方法:

姚得赖已经不时髦了;

现在必须一步

也不离开自然。

……附记:

这是1661年8月17日在渥这个地方举行的盛大联欢会的记载。主办人是当时最红也最有钱的宫廷大臣福该Fouquet,九月里,路易十四就撤了他的职;把他关进监牢,因为年轻的国王嫌他把钱全弄到自己的腰包去了。为了举行这次联欢会,莫里哀匆忙赶写《讨厌鬼》Les Fâcheux。拉·封丹La Fontaine(1621—1695)看的就是这出喜剧。他给朋友写信的时节,朋友正在罗马,所以他在信里(一半散文,一半自由诗体)提到罗马,当时他还和莫里哀不熟。我们从他的诗句里可以看到拉·封丹和莫里哀心性相投,非常欣赏他敢于创新,和过去有所不同,姚得赖Jodelet是一位老演员,曾经和莫里哀一道演过《可笑的女才子》,不久就死了。拉·封丹在这里同样贬责了古罗马的喜剧作家普罗塔斯,认为他也是一个小丑。时代变了,现在要的是:“现在必须一步

也不离开自然。”莫里哀

坟下面躺着普罗塔斯和泰伦斯,

可是只有莫里哀独自埋在这里。

三位才人仅仅形成一个人,

他的绝高的艺术欢娱法兰西。

他们离开了,我也不指望

再见到他们。不管使多大气力,

单就表面而论,在一个长久时期,

泰伦斯、普罗塔斯和莫里哀死矣。1673年附记:

拉·封丹(1621—1695)很快和“静观人”——这是布瓦洛送给莫里哀的外号——成了好朋友。莫里哀在1673年2月17日去世,他写了这首墓志铭来悼念死者。他从简短的诗句雕塑出来老朋友的高大形象,把两位拉丁的喜剧家和他的老朋友看成“一个人”,他的想法又好又怪。(四)拉·布吕耶尔泰伦斯与莫里哀

泰伦斯能不那么冷淡就好了:多么纯洁,多么完美,多么有礼貌,多么文雅,多么性格化!莫里哀能回避行话、粗话,写纯洁些就好了:多么热情,多么自然,怎么样诙谐的源泉,怎么样世态的模仿,怎么样描绘,怎么样对滑稽人的鞭挞!可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两位喜剧家合成一个!《品格论》第一章之三十八。附记:

这是拉·布吕耶尔La Bruyère(1645—1696)在他的著名的《品格论》中谈到莫里哀的地方。这是他在1689年第四版夹进的议论。他怪罪莫里哀语言芜杂,实际上是他不懂得戏剧写各色人等所必然具有的口语情况。这种语言纯洁论是把文学和社会分隔开的主观要求。拉·布吕耶尔对泰伦斯的称赞是过分了的。这也受到他的道德论点的影响。在法国,有这种看法的人相当多,廿世纪初叶的朗松Lanson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位。(五)圣-艾如尔孟

1.莫里哀的《可笑的女才子》,在和家长讨论婚姻的严肃问题时,不愿“从订婚之后开始”;可是这样一来,让一位情人等候她的许可,以后逐步按照求婚的方式进行,就变成一种虚情假意了。

2.莫里哀的《讨厌鬼》中的卡利提代斯角色是完全正确的;人就不能删削而不损伤他的描绘。《真正的作品》,1706年。1661年8月17日。

3.我手边没有高乃依的《阿提拉》Attila;希望你弄一本给我,外带几出莫里哀的戏,倘使有新作的话,我将感谢之至。我也就是对他们的作品感兴趣。古人教会了高乃依用心思想,他思想得却比他们要好。另一位,按照古人自学自修,用喜剧善于描写他的世纪的人和风格,在我们舞台上一直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成就。

与里奥勒Lionue夫人书,1667年(?),收入在《真正的作品》,1706年。

4.莫里哀的《昂分垂永》远胜过普罗塔斯,也比泰伦斯的戏全好多了。与里奥勒夫人书,1668年1月13日。见于他的《作品集》,Œwvres mêlés,1865年。

5.我才读完了《达尔杜弗》;这是莫里哀的杰作;我不清楚演出怎么会有人能那么长久阻挠;我要是能蒙主宽恕的话,我一定要归功于他。克来昂特嘴里关于虔诚的话非常通情达理,我不得不为它抛弃我的全部哲学,而伪修士们又写得那样好,看到自己被描绘的耻辱将使他们弃绝伪善。神圣的虔诚,你将给人世带来多大的好处!书信,1669年。

6.

高乃依,拉辛,莫里哀

会让学问卓绝的人们说,

三个人超出了

过去时代的大作家。

……

莫里哀是本世纪的妙手,

法兰西人一直在想念,

也将永远在想念,

对他所模仿的那些古人来说,

假如他们能起死回生的话,

他会是不可模拟的。《关于古今之争》,1688年。

7.莫里哀以古人为范例;对于他模仿的那些古人,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他是不可模拟的。《与马萨林公爵夫人书》,1692年。

8.古人以喜剧的真正精神启发我们的莫里哀,和善于表现各种性情与不同的人的风俗的他们的本琼森,是难分高低的,两个人在描绘方面全保持着一种和自己民族的特色的正确关系。我以为他们在这方面比古人全走得更远,可是人也不能否认,他们重视性格超过大部题材,题材的连贯还可以连接得更好些,结局也更自然些。引自《真正的作品》,1706年。附记:

在法国十七世纪理论家中,还没有一位这样关心莫里哀的,这人就是从1654年亡命国外的圣-艾如尔孟St-Evremond(1610—1703)。因为他(当时有旅长官衔)取笑1654年和西班牙签订和约的元帅克奈几Créquy,元帅要把他关进巴士底监狱,他得信较早,逃出国外,先在荷兰,随后定居英国,永远也不回国。这里几条关于莫里哀的简短的话,有的是书信,有的是评论,都是在对岸英国写的。他是继拉·格朗吉的1682年写的序文之后,最早提出莫里哀是“不可模拟的”。最后一条里的“我们”指法国人,“他们”指美国人。本·琼森Ben Jonson(1573—1637)是和莎士比亚同代的剧作家,和莎士比亚也合写过戏。圣-艾如尔孟虽然在英国待了许多年,也没有一言谈到莎士比亚,太可惜了。直到十八世纪,法国人才知道了一点。这也不能怪圣-艾如尔孟,因为他在英国定居的时期,正是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和一再复辟的动乱年代。但是这挡不住他对法国一切的关心。看问题也比较看得清楚,比写《诗的艺术》的布瓦洛高明多了,尽管才气不及后者。(六)贝勒

普罗塔斯最好的一出喜剧是《昂分垂永》。莫里哀用同一题目也写了一出。这是他最好的喜剧之一。他从普罗塔斯那里借用了许多东西,可是他给它们换了一种手法,如果仅仅比较一下这两出戏,来裁定近来关于古人优劣的争论,我相信贝卢先生不久就会赢了这场争论的。莫里哀的《昂分垂永》在精细和手法上都大大超过了拉丁的《昂分垂永》的挖苦话。普罗塔斯要在法兰西舞台上想成功,有多少东西该删掉呀?莫里哀为了观众欢迎他,正如该受到的欢迎一样,给自己的作品里创造了多少新手法和新的光彩夺目的辞句?单单比较一下序幕,人就要承认,优势是在现代作家方面。卢齐安为莫里哀的序幕曾经提供了事实,但是一点没有提供思想。《批评与历史辞典》,1668年1月13日。附记:

这是贝勒Bayle(1647—1704)在1697年出版的《批评与历史辞典》Dictionnaire Historique et Critique上关于莫里哀的条款。他用的是比较文学方法,他认为罗马的喜剧家在手法上、辞采上,都不如莫里哀。他还说罗马帝国时期的希腊作家卢齐安Lucien(125—190?)对莫里哀的序幕有影响,这是不正确的。其实卢齐安也就是写了一些《死人对话录》Dialogues desmorts而已。他还说到当时的古今之战。其实古今之战是一场意气之争,他举贝卢Charles Perrauet(1628—1703),原因是布瓦洛在《诗的艺术》中取笑了他的哥哥,而他在《伟大的路易的世纪》Le Siècle de louis le Grand中也不公道,把莫里哀和一群早就被人忘记了的小诗放在一道,一带而过,不提拉辛,双方都有火气,不过这些都不关贝勒的事,因为他并不参预文坛这场带着个人恩怨的古今之争,他的立场还是正确的。他本人是自由思想者,也并不了解其中经过,本人也不是法兰西学院的院士,对十八世纪百科全书派还是有影响的。(七)费奈龙

我们应当承认,莫里哀是一位伟大的喜剧诗人。在某些性格方面,我斗胆说,他比泰伦斯走得更远;他写作的题材也更富有多样性;他用有力的笔墨描绘了我们看见的几乎全部失常和可笑的事物。泰伦斯局限自己于表现吝啬与多疑的老人、放荡与冒失的青年、贪婪与无耻的妓女、下贱与奉承的食客、欺骗与邪恶的奴才。按照希腊人与罗马人的世态,毫无疑问,这些性格值得加以处理。而且我们只有这位大作家的六出戏。然而莫里哀终于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再说一遍,我认为他伟大:可是我能否自由自在地谈谈他的缺点呢?

他的思想好,造句却往往不好;他用的语言最勉强、最不自然。泰伦斯用四个字说出了最文雅的质朴的话,他却用一堆近乎难懂的隐喻来说。比起他的诗来,我更喜欢他的散文。比方说,《吝啬鬼》就比那些诗剧写得不坏。说实话,法兰西诗规妨碍了他;他在《昂分垂永》里的诗,的确更为成功,他大胆采用了不规则的诗句。不过就一般而论,甚至在他的散文中,我觉得也没有用相当简单的语言来表现种种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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