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 | 沈复与芸娘:胜却人间无数


发布时间:2020-03-12 09:5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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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六记》,晚清文人沈复所作,于苏州冷摊无意间为人拾得,方重见天日,如蒙尘的美玉掸去尘埃尽显光华,万事果真讲求机缘,冥冥间早有注定。

该书为文言笔记散文,带浓厚的自传性质,六卷似有散佚,唯前四卷确是作者手迹。

全文记叙作者日常起居琐事,却毫不生涩枯燥,处处充溢生活情味,闲情逸趣间不动声色,人间烟火里又不落俗套,现代人所追求的“诗意栖居”应如是。

太白谪仙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经年坎坷如流,红尘中辗转沉浮,沈复以轻描淡写的笔触一带而过,唯留清欢万千。若非第三卷记愁篇述家庭变故,谁又会相信那些是在如此落魄的情况下发生?

01

三白明明恰是局中人,却能跳脱局外,游戏人生,过往种种如风流云散,缘为大梦一场。而全书最令人动容的莫过于三白和芸娘的伉俪之情,芸娘更是贯穿始终的灵魂人物。

林语堂先生曾评价中国古典文学中最美的两个女子,一个是《秋灯琐忆》中的秋芙,另一个则是沈复妻芸娘,她们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典范。

芸娘初初登场即令人想起灵慧窈窕的林妹妹,“时但见满室鲜衣,芸独通体素淡”更凸显她的娈静,她同三白是表亲关系,两人是青梅竹马长大的,相互思慕、情投意合,并非盲婚哑嫁,恰恰父母命、媒妁言成就他们的良缘,不知羡煞人间多少痴小儿女。

惜陆游、唐琬虽有这般缘分,最终仍只落了个劳燕分飞的下场。且古代男性往往娶不到心爱女子,顶多为妾,芸娘却是三白明媒正娶的妻,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爱自己丈夫,在身份上彼此是对等的。

常有人将《影梅庵忆语》与之相较,然同样为思念亡人的回忆散文,窃以为冒辟疆远不如沈复的一往情深。

沈复、芸娘志趣相投,精神心灵层面几乎完全契合,芸娘不仅为他发妻,更称得上他的红颜知己,所谓千金易寻、知音难觅。

她懂他,更会倾尽所能支持他所想、求他所求:知君是无远志的浪荡公子,芸娘从不叫他考取功名,只说“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

君画我绣,以为持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知君讲究风雅,她陪他课书画、论古今,逍遥畅游山水诗文间;芸娘不但在丈夫光鲜时爱,为他锦上添花,亦能在他失意时将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甚至帮他造梦,为他们贫寒生活增添些许乐趣。

02

芸娘因年幼失怙,早早体悟世情冷暖,她不像那些遇事只会抹泪的娇小姐,她并非菟丝子,而是三白近旁的一株木棉,与他同呼吸、共命运。

芸娘嫁于三白,享受了几年甜蜜温馨的辰光,琴瑟合鸣,莫不静好。婚后三白赴武林(今杭州)求学,言“居三月,如十年之隔”,归家途中他形容为“喜同戍人得赦,登舟后,反觉一刻如年”,夫妻重逢则是“两人魂魄恍恍然化烟成雾,觉耳中惺然一响,不知更有此身矣”,三白教芸娘诗书,芸娘亦时有独到见解。

他们的相处默契自然,又饱含情调:七夕佳节,三白精心镌刻定情图章,各持一方以作往来书信之用;天气炎蒸,三白携妻往沧浪亭畔的“我取”轩、金母桥东的农舍避暑,二人谈天论地,好不快活;三白曾憾卿非男儿不能共访名山、搜胜迹,情浓时更道“未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芸娘却说“必得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何等通透!

芸娘虽端庄自持,但也并非受封建教条框死的木头美人,她会女扮男装随丈夫亲睹水仙庙会繁盛,亦偶借归宁脱身与丈夫览观太湖风光。

芸娘在家是贤良端方的主母,她孝敬公婆、友悌妯娌,管理中匮事务,可在三白面前她仍不失少女的娇憨灵动。

03

他们本应是佳偶天成,怎奈何平地起风波!

芸娘性温驯谦和,却不擅处理人情世故,竟致使家庭生不虞之隙,翁姑误解至深,甚至要逐她出家门。在她满心绝望之际,三白展现出古代男子难得的担当:他不因父母疾言而离弃妻子,甘愿陪她流落漂泊寄人篱下,光这点不知胜陆游之辈几多!

芸娘柔情千缕全化作日常的温存体贴,她巧手布置屋院、料理花草,烹制各色可口饭食,将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萧爽楼的那两年虽艰难,但夫妻同心,反将寻常流年过得分外诗情画意起来,不辜负在一起的朝朝暮暮,正所谓 “人间有味是清欢”。

三白是典型的落拓才子,往来其居所文客络绎不绝,他们终日品诗论画,拒谈官场事宜,连酒资都是以考校诗对的方式获取,芸娘亦常参与其中。书里特记某日三白等意欲往城郊观花,苦无酒家店铺,又不愿对花冷饮,芸娘言可雇卖馄饨者担其锅灶以供妾温酒烹肴,并自带砂罐以煮茗茶,三白友人咸皆叹服,足见其蕙质兰心。

芸娘不同于一般家庭妇女,她的玲珑才思令她可打入夫君的社交圈,成为翩翩青衫丛中的一抹丽色,芸娘之美在骨不在皮,无怪乎三白如此爱重她。

后来误会冰释,二人终得归家,三白又因做保事受连累,夫妻不堪流言侵扰,遂离乡寄居芸娘盟姊之乡锡山,复辗转扬州,他们始终不离不弃、形影相依,虽非神仙眷侣,却真正诠释了俗世的夫妻情分。

纵观全书,处处见芸娘倩影,即便末卷记其四处浪游经历亦不例外,妻子在三白心中分量可见一斑。

有人或许诟病三白岭南招妓,认为他花心滥情,但你我不能将现代价值观强施加于古人身上,甚至以此要求他们,这本就是不公平的,应当设身处地以体其情。

沈复的细致描写还原了花船上旖旎绮靡的光景,潮帮、扬帮等女子妆束打扮各异、风情万种,在古人看来这更多是桩风流韵事,风流却不下流。就如贾宝玉常混迹大观园胭脂堆里,子瞻和容若对身边女子皆温柔体惜,可他们的情深无法否定。

而芸娘又是怎生一个奇女子?三白同妹夫秀峰自粤地归来,秀峰携妓返,三白虽孑然一身,但那些闲言芸娘定也听闻,她洞察到丈夫偶尔的走神,内心不是不失落的,然世道如此她又怎能回避?

芸娘之前也曾借船女、戏子来玩笑试探三白,若他喜,自己便顺水推舟,大度背后是女子特有的隐忍与无奈,还好他都拒绝了,多么庆幸,却终究,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04

三白一直深爱着芸娘,多年相守相伴,他们已非年少慕艾的新婚夫妻,风雨同路,他们是爱人、知己,更是亲人。

芸娘笃定三白的情意,故而才敢为夫君痴心物色佳人,这亦是她自信的表现,况等闲女子又怎配得上他?芸娘嫌她们“美则美矣,韵犹未也”。他在她心中,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她爱他,想予他最好的,终相中色艺双绝的憨园,怎奈为权者夺去,竟致使芸娘血疾复发,她当真乃浊世一痴人哉!男女间,因为爱,人会变得自私、善妒,容易患得患失,古往今来,人心都是一样的,谁又愿同别人分享所爱?只因爱是占有。但同样也因为爱,人会变得无比的宽容,喜他所喜,恶他所恶,只要他过得幸福便足矣。

芸娘临终对三白道:“君之不得亲心,流离颠沛,皆由妾故。妾死则亲心自可挽回,君亦可免牵挂。堂上春秋高矣,妾死君宜早归……愿君另续德容兼备者,以奉双亲,抚我遗子,妾亦瞑目矣!”

泣血之辞,字字句句皆是为他。何其爱,方将罪责尽数揽下,只盼君日后安好无忧,甚至由衷希望有好姑娘伴他身侧。

蓦地想起帝王家的爱情,宠爱时恨不得将世间珍宝悉数奉上,如春陌妖娆盛放、着锦般迤逦的繁花。汉武帝曾对陈氏说:“若得阿娇作妇,当贮金屋藏之”,她却忘了稚子戏言怎可当真!红颜未老君恩断,废后只能寂寂守着长门宫以终老,纵得司马相如千金一赋,亦唤不回往日的情分。

那备受宠幸、容色倾城的李夫人呢?传闻她重病后拒见天颜,直至病逝武帝都未得见最后一面,武帝思慕佳人,特寻方士为之引魂。可李夫人缘何如此?因为她怕,怕色衰则爱弛,她太懂男人的劣根性,何况那人还是坐拥天下的君王!与其看到爱情最残酷的面目,倒不如留彼此一个念想。

芸娘和三白间虽没这般轰烈,却有脉脉温情流转,他们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模样,而年深月久,他们亦已成为彼此生命最有力的支撑。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非关风与月,情种对情痴,正如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为卿饮鸩止渴又何妨?只要捧上鸩酒的人是你,我便甘之如饴。

都说情深不寿,然某些人的邂逅,注定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一眼万年,哪还管什么天长地久?只盼莫辜负、当下好时光。

有生之涯,多庆幸,曾与你狭路相逢,倾心相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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