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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1-03-28 21:5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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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威廉·莎士比亚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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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尔王

李尔王试读:

李尔王

作者:威廉·莎士比亚排版:昷一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时间:2012-07-01ISBN:9787532758470本书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

李尔王悲剧

登场人物

李尔,不列颠国王

法兰西国王

浡庚岱公爵

康华公爵

亚尔白尼公爵

铿德伯爵

葛洛斯忒伯爵

蔼特加,葛洛斯忒之子

蔼特孟,葛洛斯忒之私生子

傻子

居任,廷臣

老人,葛洛斯忒之佃户

奥士伐,刚瑙烈之管家

医师

蔼特孟所雇之队长一人

考黛莲之近侍一人

传令官一人

康华之仆从数人

李尔之随从武卫数人,军官数人,信使数人,军士多人,侍从数人。

剧景

不列颠

第一幕

第一景

[李尔王宫中。]

[铿德,葛洛斯忒与蔼特孟上。

铿德

我以为国王对亚尔白尼要比对康华公爵更心爱些。

葛洛斯忒

我们总是这么样看法;不过在现今划分国土这件事上,却瞧不出他更看重的是哪一位公爵;因为两份土地的好坏分配得那么均匀,所以即使最细心的端详也分辨不出彼此有什么厚薄。

铿德

这一位不是令郎吗,伯爵?

葛洛斯忒

将他抚养成人是由我担负的,伯爵;我红着脸承认他的回数多了,也就脸皮老了。

铿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葛洛斯忒

伯爵,这少年人的母亲可明白;因此上她就鼓起肚子,床上还不曾有丈夫,摇篮里倒先有了孩子了。你觉得是个过错吗?

铿德

我却不能愿意你没有那过错,你看这果子结的多么漂亮体面。

葛洛斯忒

不过我还有个嫡出的儿子,比这个要大上一岁光景,但并不比他更在我心上;虽然这小子不招自来,出世得有些莽撞,他母亲可长得真俏;造他出来的那时节真好玩儿,所以这小杂种是少不了要承认的。——蔼特孟,你认识这位贵人吗?

蔼特孟

不认识,父亲。

葛洛斯忒

铿德伯爵。往后记住了,他是我的高贵的朋友。

蔼特孟

愿替伯爵奔走。

铿德

我准会心爱你,请让我多多地结识你一些。

蔼特孟

伯爵,我决不辜负您那番好意。

葛洛斯忒

他出门了九年,如今又要走了。[幕后号角声起]国王在来了。

[号角鸣奏。一人捧小王冠前导,李尔王,康华,亚尔白尼,刚瑙烈,雷耿,考黛莲与众侍从上。

李尔

葛洛斯忒,去陪侍法兰西和浡庚岱的君王。

葛洛斯忒

遵命,王上。[葛洛斯忒与蔼特孟同下。

李尔

同时我们要公布一个尚未经

宣明的计划。——给我那张地图。——

要知道我们把国土已分成了三份;

而且决意从衰老的残躯上卸除

一切焦劳和政务的纷烦,付与

力壮的年轻人,好让我们释去了

负担,从容爬进老死的境域。——

我们的儿婿康华,——还有你,我们

同样心爱的亚尔白尼儿婿,

这如今我们决意要公布女儿们

各别的妆奁,好永免将来的争执。

法兰西君王,浡庚岱公爵,争着

向我们小公主求情的敌手,在我们

宫廷上已留得有不少求凰的时候,

如今便得给他们一声回答。——

女儿们,说我听,如今我们既然要

解除政柄,捐弃国疆的宗主权,

消泯从政的烦忧,你们三人中

哪一个对我最存亲爱?如果谁

爱亲的天性最合该消受亲恩,

那么,我自会给与她最大的恩赐。

刚瑙烈我们的长女,你先说。

刚瑙烈

父亲,我爱你不能用言语形容,[1]

要胜过我爱目力与空间与自由

胜过一切富丽和珍奇的有价品;

我爱你不差似爱一个温雅,健康,

美丽,和荣誉的生命;自来儿女

爱父亲至多不过如此,父亲

也从未见过更多的爱亲心;这爱啊,

只嫌语言太薄弱,言语不灵通;

我这爱没有边沿,漫无止境。

考黛莲

[旁白]考黛莲有什么话说?只是爱,不说话。

李尔

这一方地土,从这条界线到那条,

里边有的是森林和肥沃的平原,

丰盛的江河,辽阔的草坪,我们

赐予你,让你和亚尔白尼的后人

世代承继。我们的次女雷耿,

康华的妻子,你有什么话?

雷耿

我和大姐赋得有相同的品性,

我自忖和她同样地堪当受赐。

我抚心自问,但觉她正道出了

我欲言未道的衷忱;只是她尚有

未尽:我自承我仇视官能锐敏到

登峰造极时感到的那一切的欢愉,

我认定唯有你为父的慈情真能

使我幸福。

考黛莲

[旁白]然后是贫乏的考黛莲!

可是并不然;我确信我的爱,沉重

要赛过嘴上的夸张。

李尔

我们把三份国境中这整整的一份

付与你和你世代的子孙后世;

这地土的大小,价值,和给人的欢愉,

比我给刚瑙烈的那一份并不差池。——

现在轮到了我们的宝贝,虽然

最年轻也最娇小,为要得到她

垂青,葡萄遍地的法兰西和盛产

牛乳的浡庚岱在互相竞争;我问你,

你有什么话说我听,好取得一份

比你姐姐们的更富饶的国境?你说。

考黛莲

我没有什么话说,父亲。

李尔

没有话说?

考黛莲

没有话说。

李尔

没有话说就没有东西。再说过。

考黛莲

不幸得很,可是我的心我不能

把它放在嘴上。我爱父亲

按着做女儿的本分不多也不少。

李尔

怎么的,怎么的,考黛莲?改正你的话;

不然,你会弄坏你自己的运道。

考黛莲

你对我有生身,鞠育,和慈爱的亲恩,

好父亲;我自有当然的责任相报答:

我对你该随顺,爱敬,十二分尊重。

两位姊姊都说她们只爱你,

为什么她们都有丈夫?也许

有一天我嫁了夫君,那夫君受了我

白首相终的信誓,也得取去我

一半的爱心,一半的关怀和本分。

我千万不能和她们一般,结了婚

还全然只爱着父亲。

李尔

你可是真心说话?

考黛莲

哎,好父亲。

李尔

这么样年轻,难道这么样不温柔?

考黛莲

这么样年轻,父亲,又这么样真心。

李尔

就是那么样;你就把真心作嫁奁。

我把太阳的圣光赫盖脱的魔法,

黑夜和主宰人死生的星辰间的气运,

起一个誓言:我从此对你打消

我一切为父的关怀,父女间的亲挚,

和血统的相连与合一,我从此

永远将你当作一个陌路人看待。

雪席安蛮邦的野番,那些个杀子

佐肴专为果自己口腹的狠心人,

他们在我这心头会和你,我这个

从前的女儿,同样地亲切,得到

相同的怜爱和温存。

铿德

我的好主人,——

李尔

静着,铿德!

别来到怒龙面前拦住去路。

我爱她最深,本想把所余的孤注

一掷地全给她作为抚养的恩金。——

[对考黛莲]走开别在我面前!——[自语]如

今我对她

取消了做父亲的慈爱,但愿我能在

死后安心无悔!——去叫法兰西

君王。谁去?去叫浡庚岱公爵。——

康华和亚尔白尼,你们到手了

我两个女儿的妆奁,如今再把那

第三份去平分。让傲慢,她自己却叫做

平淡无华,为她找一位夫君。

我叫你们合享我原有的威权,

我原先那权位的出众超群,和跟着

君王的一切外表的光荣。我自己,

还留着百名须你们负担的武士,

一月一迁游,更替着和你们同住。

可是我们依然要保存着国王

这名号,和君主所有的表面的尊荣;

至于执掌大权,司国家的赋税,

和其余一切的发号施政,爱婿们,

都听凭你们去措置;为取信我这话,

你们把这顶小王冠取去分用。

铿德

圣主李尔,我素常将你当作

君王相尊崇,父亲一般地敬爱,

主子似的相从,祈祷时又当作

大恩人去想念,——

李尔

弓已经引满,

弦丝已经绷紧;快躲开这支箭。

铿德

宁愿让它离弦,即使那箭锋

会刺透这心口!李尔发了疯,铿德

就该当无礼。你要做什么,老人?

你以为威权在谄媚面前低了头,

责任便跟着骇怕得噤口无声吗?

你丢了堂堂君主的尊严甘心

堕入愚顽,我自顾忠诚便不能

不直言不讳。留下你大好的君权,

去从长计较后,控制这骇人的鲁莽。

让我冒死主张我这番判断,

你那个小女爱你得并不最轻微;

有些人,他们那不善逢迎的低声里

虽不露内在的空虚,却并非真正

寡情无义。

李尔

铿德,凭你的性命,

不准再说!

铿德

我只把自己的性命

当作和你的仇人们打赌的注子,

为你的安全,我不怕将它输掉。

李尔

去你的!

铿德

看得清楚些,李尔,让我

常为你作一方鉴戒的明镜。

李尔

咄,我对太阳神亚波罗起个誓——

铿德

咄,我也对太阳神亚波罗起誓,

国王,你空对你的天神们赌咒。

李尔,你这奴才!无耻的贱人!

铿德

宰掉我这个良医,去酬谢那恶病。

快收回你那些恩赐;要是不然,

只要我喉舌间还能发一声叫喊,

我总会告诉你你铸成了大错,贻下

无穷的祸患。

李尔

听我说,下流的东西!

我把君臣间的道义心责你静听!

你想叫我们毁坏我们从不敢

毁坏的誓约,你想凭你那匹夫

诞妄的骄横拦阻我们的权能,

不叫施行生效,——这样的情势,

不论是我们的性情或地位,都不堪

忍受,——既然你冒渎了君威,如今

便得去接受那多事生非的酬报,

好叫我们也恢复威仪的旧观。

我们给你五天期限,免了你

遭受琐屑的纠纷与窘迫,第六天

你就得离开我们这厌弃你的国境。

如果在十天之后,你那个放逐到

国外去的正身依旧在境内找得,

顿时就将你处死。滚出去!我对

天皇巨璧德起个誓言,这事情

决不收回成命。

铿德

拜辞了,王上:

既然你如此,定要我远离你左右;

我在此遭放逐,去国外便有了自由——

[对考黛莲]小公主,你心地诚实,言语也大方,

我指望天神们护佑你安全无恙!——

[对刚瑙烈及雷耿]愿你们用行为去征信你们的浮夸,

使亲爱的言辞能有优良的显化。——

我铿德,公侯们,向你们说一声再见;

他将在新去的国中度他的老年。[下。

[号声大作。葛洛斯忒重入,同来者法兰西王,浡庚岱公爵,与众随从。

葛洛斯忒

大王,法兰西和浡庚岱君主们来了。

李尔

浡庚岱大公爵,

你同这位国王已争求了许多时

我们的小女,如今我们先对你

开谈:至少你要多少现给作

陪嫁的妆奁,再少了你便会停止

你的追求?

浡庚岱

最尊贵的大王陛下,

我企求的不会超过你自愿给的弘恩,

你也不会少给。

李尔

浡庚岱贵爵,

当先我们宝爱她那时节确然是

如此,但现今她已经贬低了价值。

你瞧,她站在那边。那短小的身肢里

不论她有什么,或是那短小的身肢

全部,加上了我们的不欢(此外

却并无什么妆奁作陪嫁),如果

这么样便能叫你称心如意,

那么,她就在那边,就归你所有。

浡庚岱

我不知怎么样回答。

李尔

她有了那种种

缺陷,孤零得亲友全无,新遭

我们的痛恨,把我们的咒骂作妆奁,

我们又赌誓将她当作陌路人

相待,这么样你还要她不要?

浡庚岱

请恕我,大王;我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

定我的取舍。

李尔

那么,让她去吧;

因为我敢对赋予我生命的造化神

起誓,我已告诉你她全部的资财。——

[对法兰西王]对于你,大王,我不愿那么样辜负

你殷勤的厚意,将自己痛恨的来和你

相配;因此,请你把爱慕心掉离这

便是亲情也羞于承认的小贱人

身上,转移到更值你青眼的他方。

法兰西

这事情太过离奇,只不久以前

她是你眼中的珍宝,称赞的主题,

你老年的慰藉,最好也最亲爱,

难道这么一瞬间竟许会闯下

骇人的大祸,褪掉你一层层的爱宠。

她那个过错定必是荒唐得真叫人

诧骇,要不然那先前你自承的钟爱

也不能完全不受谤毁;可是

若要我信她闯下了那样的大祸,

只凭我理智的力量,没有奇迹

降临,那是万万地不能。

考黛莲

我求

父王陛下(假如为了我没有

那油滑的本领,满口花言巧语,

内里却绝无一丝半缕的存心;

因为我有了善良的用意,总要在

宣说之前做到),我求你申明

我并无恶劣的污点,或其他的邪恶,

并未有不贞的举动,失足伤名,

致使你把对我的恩宠和钟爱

剥夺得不留分毫的余剩。我求你

申明我所以失宠乃因缺少了

(这缺少反使我感觉到自己的富有)

一双时时切盼着恩赐的眼睛,

一个没有它我反自欣幸的巧舌,

虽然没有它害我失掉了你的爱。

李尔

与其你不能得我的欢心,不如我

不曾生你好些。

法兰西

就只那么样吗?

只是生性稍慢些,不曾把心中

想做的事情预先向你申诉?——

浡庚岱公爵,你对小公主怎么说?

爱情要是混合了与主题不生

关系的利害的权衡,便不是爱情。

你要娶她吗?她本身便是份妆奁。

浡庚岱

圣君李尔,你只须给她你自己

倡言要给的那妆奁,我自会接受

考黛莲作我们浡庚岱的公爵夫人。

李尔

没有。我发了誓言;决不能翻改。

浡庚岱

真可惜你把父亲的爱心毁伤得

那么样不堪,甚至连丈夫也因而

丧失。

考黛莲

浡庚岱,不用说话!既然

他的爱专在计较财富的有无,

我不能做他的妻子。

法兰西

最秀丽的考黛莲,贫穷但也最富有,

孤独无依,但最是无双地美妙,

被人所贱视,可是最受我珍爱,

如果取人家遗弃的可称合法,

我如今便取得你和你的那种种美德。

天神们,天神们!奇怪的是他们那么样

冷淡,我的爱却燃烧成融融的敬仰。——

国王,你这位没有妆奁的小女儿,

——我如今有幸——正好做我们自己,

臣民们,和锦绣山河的法兰西的王后。

任它水浸的浡庚岱有多少位公侯,

也休想有我这珍奇无价的闺秀

作夫人。——考黛莲,向他们说声再会去,

虽然你失掉这恩义断绝的无情界,

但也找得了一处更美满的好所在。

李尔

法兰西,你就有了她。就让她归了你;

我们不认有这样的女儿,从此

也不想再见她的脸。——你就这样走;

我们的恩宠,慈爱,和祝福你全没有。——

来,尊贵的浡庚岱。

[号声大作。人众尽退,只留法兰西,刚瑙烈,雷耿与考黛莲四人在场。

法兰西

向你两位姐姐作别。

考黛莲

你们这两颗父亲心目中的珍宝,

考黛莲潮润着眼睛和你们分手。

你们的本性如何我全都明白;

只是为妹的不愿敞口言明

你们的过错。好好地爱着父亲。

我将他付托给你们所自承的敬爱;

但是啊,如果我不曾失掉那恩宠,

我愿将他付托给较好的所在。

跟你们再会了。

雷耿

我们的本分不用你来吩咐。

刚瑙烈

你快去学习些抚慰夫君的妇道,

他肯收受你也算是命运舍慈悲。

对父亲的顺从你用得太过刻啬,

那么你不肯给人正合该人家

给你也照样地不肯。

考黛莲

凭百褶千层的奸诈隐藏得多么巧,

时间自会显露她本来的真面貌;

遮掩着罪恶的人们最后总难免

羞辱到来把他们嘲笑的那一天。

祝你们亨通如意!

法兰西

来吧,我的明艳的考黛莲。[法兰西与考黛莲同下。

刚瑙烈

妹子,关于可说是跟我们两人都有份的事情我还有不少话说呢。我想今晚上父亲就要离开这儿了。

雷耿

那当然是,且是跟你们走;下个月就轮到我们。

刚瑙烈

你瞧,他岁数大了,多么变化不定;我们过去的观察只怕还不很到家呢;他向来最爱妹妹,如今下的多么坏的判断丢掉了她,是不用说得也谁都知道的。

雷耿

那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人就懵懂了起来;可是他素来做事,总是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的。

刚瑙烈

他最好最健全的年头上也只是鲁莽罢了;那么,岁数一大,我们指望着要生受他的不光是习惯成了自然的短处,还得吃他老来糊涂和刚愎任性的亏呢,那才不容易办。

雷耿

就说赶掉铿德那一类的任性乱来,我们大概也得受领些吧。

刚瑙烈

法兰西还在跟他行作别的礼。我劝你让我们合在一起;要是父亲还揽着权任着他的老性子干下去,他刚才把君权交出来只会闹得跟我们过不去。

雷耿

我们再想一下。

刚瑙烈

我们一定得有个办法,而且得赶快。

第二景

[葛洛斯忒伯爵堡邸中。]

[蔼特孟上场,手执信一封。

蔼特孟

你啊,天性,你是我敬奉的女神;

我对你的大道尽忠乃是理所当然。

只因我比那长兄晚生了十二回,

十四回月色的盈亏,为什么我便该

生受那瘟人的习俗摧残,让苛细

刻薄的世人剥削我应有的权益?

为什么是野种?凭什么叫做低微?

我这副身肢和人家一般地构造,

内心的高贵和外表的端方比得上

任何淑妇贞妻的后代。为什么

他们总苦苦地将人污辱,说是

低微?微贱?野种?低微,低微?

我们才真是天性的骄子,偷趁

父母间元神蓬勃的须臾,取得了

浑厚的成分和锐不可当的质素;

我们比较他们,——在迟钝不灵,

平凡陈腐,和困顿厌倦的床褥间,

半醒和半睡中,产生的那一群蠢材,——

他们怎能和我们相比?好吧,

合法的蔼特加,我定要得你的地土。

我们的父亲爱他的野种蔼特孟

和爱他的嫡子一样。好字眼,“嫡子”!

不错,嫡子,如果这封信成了功,

这计划进行得顺遂,低微的蔼特孟

准会占据那嫡子的上风。我发扬

长大,顺利亨通;如今,天神们,

我求你们护佑我们野种!

[葛洛斯忒上。

葛洛斯忒

铿德便这么被他流放到国外?

法兰西又是含怒而别?再加上

国王自己今晚上要离开此地?

让掉了大权,只靠一点儿支应?

这都是心血来潮时的妄动轻举!——

蔼特孟,怎么了!有什么消息没有?

蔼特孟

禀告父亲,没有消息。

葛洛斯忒

为什么赶忙把那封信藏起来?

蔼特孟

我不晓得什么消息,父亲。

葛洛斯忒

你在看那张什么纸头?

蔼特孟

没有什么,父亲。

葛洛斯忒

没有。那么,用得到那样慌慌张张塞在口袋里做什么?要没有什么便用不到这样藏起来。给我看来,要真的没有什么,我便不用戴眼镜了。

蔼特孟

求您宽容,父亲;这封信是哥哥写给我的,我还没有把它看完;可是我所看到的,我觉得给您看不合式。

葛洛斯忒

把信给我,你这家伙。

蔼特孟

不论我留着或是交出来都得开罪您老人家。可是怪不了我,只怪这里边我所知道的那一部分的内容。

葛洛斯忒

等我们看吧,等我们看吧。

蔼特孟

为哥哥剖白罪名起见,我希望他写这封信只为要试探我的德性怎么样。

葛洛斯忒

[读信]“我们做人一世,正当在大好年华的时节,这个敬惜老年的政策便来把世界变成了苦涩无味的东西;我们好好的财富都给留难了起来,直等到我们也老了,不再能享乐,才算完事。我开始感觉到一个又柔弱又愚昧的老人的专制势力在那里束缚我,压迫我;但那个势力所以能那样当权,并非为了它本身有什么力量,却只因我们尽它去横行。你来看我一下,我再和你细谈。要是父亲在我弄醒他之前一直睡着,你可以永远享得他收入的一半,而且永远是你哥哥的爱弟。蔼特加。”哼!是阴谋?——“在我弄醒他之前一直睡着,你可以享得他收入的一半!”——我的儿子蔼特加!他居然有写得出这话的手?想得出这话的心肠?——这是什么时候到你手里来的?是谁带给你的?

蔼特孟

不是带给我的,父亲;刁就刁在这里;是扔在我房里窗槅前面给我捡到的。

葛洛斯忒

你知道这是你哥哥的笔迹吗?

蔼特孟

写的要是好话,父亲,我敢发誓那是他的笔迹;可是如今这样子,我但愿不是他的。

葛洛斯忒

是他的。

蔼特孟

是他的笔迹,父亲;不过我希望这话里没有他的真心。

葛洛斯忒

关于这件事,他可从来不曾探问过你吗?

蔼特孟

不曾有过,父亲;但我常听他主张,儿子在成年以后,父亲已衰老了,那时候,最合式的办法是父亲让儿子去保护他,儿子经管着父亲的收入。

葛洛斯忒

啊,坏蛋,坏蛋!他信里就是这个主张!骇人听闻的坏蛋!这逆伦的该死的坏蛋,和禽兽没有分别!比禽兽还坏——去,小子,找他去;我要把他逮起来;这可恶透顶的坏蛋!他在哪儿?

蔼特孟

我不很知道,父亲。要是父亲按捺一下子,等到从他身上得到了可靠些的凭证,知道他真意怎样,然后才对他发怒,那样才是一条实在的正路;可是您若先就对他暴躁了起来,误会了他的用意,便会把您自己的尊严弄得扫地,而且把他的顺从心也打破了。我敢将自己的生命作抵,他写这封信只为试探我对大人的敬爱如何,此外却没有危害的用意。

葛洛斯忒

你以为这样吗?

蔼特孟

要是大人觉得合式,在听得见我们谈论这事的地方我把您藏了起来,那时候您亲自耳闻了证据,便可以完全知道;这事不用耽搁时间,就在今晚上可以做到。

葛洛斯忒

他不会是这样一个怪物似的——

蔼特孟

当然不会。

葛洛斯忒

对待他的父亲;我爱他得那么温存;那么全心全力地爱他。我对天地赌咒!蔼特孟,找他出来;我要你去替我弄清楚他的底细;你自己去见机行事好了。为解决这个疑难,我宁愿把地位财产全都不要。

蔼特孟

我就去寻他,父亲,随机应变地去办事,再来让您知道。

葛洛斯忒

近来这些日食月食不是好兆;虽然格致学上可以如此这般地解释,可是到头来我们大家还是遭了它们的殃;爱情冷了,友谊中断了,兄弟间失了和睦:城里有兵变;乡下有扰乱;宫中有叛逆;而父子间的关系破裂掉。我的这个坏蛋就中了这兆头;这是儿子跟父亲过不去:国王违反了他本性的慈爱;那是父亲对孩子不好。最好的日子我们见过了;如今是阴谋,虚伪,叛逆和一切有破坏性的骚扰很不安静地送我们去世。把这个坏蛋找出来,蔼特孟;那不会叫你吃亏的;跟我小心着去干吧。还有那性情高贵心地真实的铿德给流放了出去!他的罪过只是诚实!真奇怪。

蔼特孟

这世界真叫做活该上当,我们要是遇到了运气不好,——那往往是我们自己的行为不检点,——我们便会把晦气往太阳,月亮,和星子身上一推;仿佛我们是命里注定了的坏蛋,天意叫我们做傻瓜,交了做恶人,偷儿,和反贼的星宿,星命气数间逃不掉要成醉鬼,要撒谎,要奸淫;所有一切只要我们有不好的地方,都怪天命。人那个王八羔子真会推掉责任,不说自己性子淫,倒去责备一颗星!我母亲同父亲在龙星尾巴下结了我的胎,我的生日又归算在大熊星底下;因此我便得又粗鲁,又淫荡。呸,即使天上最贞洁不过的星子照在我给他们私生的时辰上,我还是跟我现在一个样。蔼特加——[蔼特加上。

他来得正好,活像旧式喜剧里快要收场时那紧张的情节一样。我出场扮演的模样是愁眉苦脸,还得像疯叫花汤姆似的长吁短叹着。唉,这些日食月食便是这些东崩西裂的预兆!fa,sol,la,mi。

蔼特加

怎么了,蔼特孟兄弟!你这么一本正经在冥想些什么?

蔼特孟

我正想起了前儿念到的一个预言,说是这些日食月食就主有什么事情要跟着来。

蔼特加

你可是在这件事上用功夫吗?

蔼特孟

让我告诉你,他预言的那些结局不幸都应验了;比如说,亲子间反常的变故;死亡,饥荒,旧交的中断;国家的分裂,对国王贵族们的威吓和毁谤;用不到的猜疑,亲人被流放,军队给解散,婚姻被破坏,和诸如此类的事变。

蔼特加

你变成一个占星的术士有多久了?

蔼特孟

得了,得了,你最近看见父亲是什么时候?

蔼特加

昨天晚上。

蔼特孟

跟他说了话没有?

蔼特加

说的,连说了有两个钟点。

蔼特孟

是好好分手的吗?他说话里头和脸上不见有什么不高兴吗?

蔼特加

一点也没有。

蔼特孟

你想一下有什么事许是得罪了他;我劝你暂且别到他跟前去,过些时候等他的气渐渐平了下去再说,眼前他真是一团火,就是害了你的性命也不能叫他息怒。

蔼特加

有坏蛋促狭了我。

蔼特孟

我也怕是这样。我劝你耐着点性子,等他把恼怒放平静些再理会,并且依我说,你还是到我那里躲一下好,机会巧我可以到那边领你去听到父亲亲自说的话。我劝你就去;钥匙在这儿。你要是出去,还得带着武器。

蔼特加

带着武器,兄弟?

蔼特孟

哥哥,我劝你都是为你好;你得带着武器;要是他对你有什么好意,我就不是老实人。我把见到听到的告诉了你;可是只约略告诉了你一点,实在的情景可怕到怎样还没有说呢;我劝你就走。

蔼特加

我能马上听你的信息吗?

蔼特孟

这个我会替你办。——[蔼特加下。

一个轻易听信人言的父亲,

加上了一个心地高贵的哥哥。

他天性绝不会伤人,因此他对人

也毫无疑忌;他那么愚蠢的诚实

正好让我使权谋去从容摆布。

我知道怎样办了。我生来既没有

地土,就让我施展些智谋,用些计;

只要调度得合式,什么都可以。

第三景

[亚尔白尼公爵府邸中。]

[刚瑙烈与管家奥士伐上。

刚瑙烈

我父亲动武打我的家臣,可是为说了一下他是傻子吗?

奥士伐

正是的,夫人。

刚瑙烈

不论在白天在夜晚,他总欺侮我;

每一点钟里不是闯下这样,

便得闯下那样一场大祸,

真把我们搅扰得颠倒了乾坤。

这样我可不能再忍受。他那班

侍从的武士荒淫暴乱,他自己

为一点小事便破口将我们叱责。

他打猎回来时我不愿同他说话;

只说我病了。假若你不如以前

那么样恭敬从命,倒是很好;

那不恭的过错自有我来担负。

奥士伐

他在来了,夫人;我听得见他。[幕后号角声起。]

刚瑙烈

你同你的伙伴们尽自去装出

厌倦的要理不理的神情对他;

我故意要把这件事跟他较量。

要是那么样不合他那副脾胃,

让他去到妹子那边,她和我,

我知道,对于那一层却同心合意,

不能让他作主。痴愚的老人,

他还想掌握他已经给掉的权威!

我将性命来打赌,年老的傻瓜

乃是童稚的再始,遇到了他们

不受抬举时,便当用责骂去对付。

你得记住我的话。

奥士伐

正是,夫人。

刚瑙烈

给他的武士们更多看些你们的冷淡;

结果怎么样,不要紧;去知照管事们。

我愿在这里边孵化出一些个机会,

我要那么做,然后我才好说话。

我马上写信给妹子,叫她和我走

同一条道路。去预备开饭去吧。[同下。

第四景

[亚尔白尼公爵府内的大厅。]

[铿德乔装上。

铿德

只要我换上一副异样的口齿,

掩住了本来的言辞,我这片挚忱

便能功圆事竟地完成那个

我这般乔装所要成就的事功。

被放逐的铿德,如今你在论罪后

既然还能这么样为他效忠,

此后你那位爱戴的主上有的是

要你为他披肝沥胆时。[幕后号角声起。李尔与卫士及随从同上。

李尔

别让我等一忽儿的饭:去,就去端出来。[侍从一人退。]喂!你是什么?

铿德

我是一个人,大人。

李尔

你是干什么的?找我们有什么事?

铿德

我敢说我实质上不差似外表;能忠心侍候一个要我担干纪的人;爱诚实的君子;好跟聪明和少说话的人来往;怕世界末日的大审判;到了非打架不成时也能动武;并且不吃鱼。

李尔

你是什么人?

铿德

一个心地诚实透了的人,和国王一般可怜。

李尔

假使你在小百姓里头跟李尔在国王里头一样地可怜,也就够可怜的了。你要做什么?

铿德

要侍候人。

李尔

你要侍候谁?

铿德

您。

李尔

你认识我吗,人儿?

铿德

不,大人;但是您脸上那神色,我见了不由得不叫您主子。

李尔

那是什么神色?

铿德

威仪。

李尔

你能做什么事?

铿德

我能守得住正经的秘密,骑得马,跑得路,把一个文雅细致的故事能一说就坏,送一个明白的口信送得干脆:普通人能做的事情我都来得,我的好处是勤谨。

李尔

你有多大年纪?

铿德

不瞒您说,大人,若说年轻,还不会为一个婆娘会唱歌儿,便看中她;若说年纪大吧,还说不上老来糊涂,不管女人三七二十一,见了就着迷;我这背上驮得有春秋四十八。

李尔

你跟着我,侍候我就是:等我吃了饭还觉得你不错的话,就算留定了你。——开饭,喂,开饭!那小子上哪儿去了?我那傻子呢?——你去,去叫他来。——[一侍从下。[奥士伐上。

呸,呸,奴才,我女儿在哪儿?

奥士伐

对不起,——

李尔

那东西说什么?把那蠢材叫回来。——[一卫士下。]我那傻子呢,喂?大概这世界全都睡了觉。——[卫士返。]怎么样!那狗子生的野杂种上哪儿去了?

卫士

他说,禀王上,他说公主身体不舒服。

李尔

那奴才我叫了他怎么不回来?

卫士

禀王上,他回话说得很干脆,他说他不回来。

李尔

他不回来!

卫士

大人,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小的觉得他们款待王上近来比不上往常那么敬爱有礼了;公爵和公主连同他们那班下人都显得怠慢多了。

李尔

哼!你这么说吗?

卫士

要是小的说错了,求王上宽恩恕罪;小的责任在身,觉得王上受了委屈,不能不说。

李尔

你只提醒了我自己的猜疑。我近来觉得受了一点点疏忽;我总怪自己太多疑,太细心,不以

为他们有意怠慢我。我得看一下究竟怎么样。可是我那傻子呢?我这两天就没有瞧见他。

卫士

王上,自从小公主上法国去后,傻子伤心得怎么似的。

李尔

不准再提了,我很知道。——你去告诉我女儿,我要跟她谈话。[一侍从下。

你去叫我的傻子来。[又一侍从下。

[奥士伐重上。

嗄,你来了,你,跑过来,大爷。你说吧,我是谁?

奥士伐

公爵夫人的父亲。

李尔“公爵夫人的父亲”!好一个主子的奴才。你这婊子养的狗!你这贱奴才,狗畜生!

奥士伐

对不起,大人,我不是这些。

李尔

坏蛋,你敢对我瞋眼?

奥士伐

大人,我不能让人随便打。

铿德

踢脚球的贱货,你也不要绊倒吧。[将奥士伐绊倒地下。

李尔

多谢你,人儿;你侍候我,我自会喜欢你。

铿德

得了吧,起来,滚出去!让我教会你学学什么叫做尊卑上下:滚出去,滚开!你再要摔个觔斗就待着;滚蛋!滚你的;你有灵性没有?得。[将奥士伐推出。]

李尔

好仆人,谢你:先给你一点侍候我的定金。[给钱与铿德。][傻子上。

傻子

让我也雇了他。——我给你这顶鸡冠帽。[授帽与铿德。]

李尔

怎么样,我的好小子!你好不好?

傻子

小子,你最好接了我这顶鸡冠帽。

铿德

为什么,傻子?

傻子

为什么?为的是你跑到倒霉的这一边来。哼,若是你不会顺风转舵保管不久就倒遭殃。拿去,接下我这顶鸡冠帽;哎,这老人赶走了两个大女儿,又倒反心不由己的祝福了一个小女儿;你若要跟他,非得戴上我这顶鸡冠帽不成。——你怎么样,老伯伯?我但愿有两顶鸡冠帽和两个女儿。

李尔

为什么,小子?

傻子

假使我把财产都给了她们,自己还得留着帽子戴。现在我的给了你吧:你再向你两个女儿要一顶。

李尔

浑小子,胡说八道,小心鞭子。

傻子

真话是条公狗,它得待在狗窠里;我们得使鞭子把它赶出屋外去,但不妨容假话那条母狗在里边,让它在火炉前面烤烤火,发点儿臭味。

李尔

这话苦得懊恼死人!

傻子

[对铿德]小子,我教你一篇话来。

李尔

你说吧。

傻子

听着,伯伯:

有得多咧显得少,

懂得多咧说得少,

多多有着出借少,

多多骑马走路少,

学得多咧信得少,

赢得多咧下得少,

不喝酒咧也不嫖,

关上大门多睡觉;

老是这样我敢保,

没有错儿呱呱叫。

铿德

你这一车的话没有说出什么来,傻子。

傻子

那么,便好比一个义务律师替你辩护一样,因为你没有给我什么。——伯伯,“没有什么”可没有什么用处吗?

李尔

不错,小子;“没有什么”里弄不出什么花样来。

傻子

[对铿德]劳你驾告诉他,他偌大一块国土的钱粮就这么样了;你跟他说吧,他不会听信一个傻子说的话。

李尔

好一个苦愤的傻子!

傻子

你知道吗,小子,苦傻子和甜傻子的分别在哪儿?

李尔

不知道,小子,告诉我。

傻子

有个人啊劝过你,

送掉那一片好江山,

那个人啊你代他,

在我这身边站一站:

就此甜傻子和苦傻子,

顷刻之间很分明;

这个穿着花花衣,

那个在那边不做声。

李尔

小子,你叫我傻子吗?

傻子

你把一切别的称呼全给掉了;傻子那名称你生来就有,可给不掉。

铿德

大人,这傻子并不完全傻。

傻子

说老实话,那班大人老爷们不让我独享盛名;若是我去要得了专利权出来,他们便都要分我一杯羹;还有那班贵妇夫人们,她们也不让我独当傻子,总你抢我夺地分些去。老伯伯,你给我一个鸡子儿,我给还你两顶冠冕。

李尔

是怎样的两顶冠冕?

傻子

哎,我把鸡子儿打中间切开,把里边吃了个精光,便还你两顶蛋壳的冠冕。你把你的王冠分作两半都送给了人,便好比骑驴怕污泥弄脏了驴蹄,把驴子驮在背上走;你把黄金的头盖送人的时候,你那透顶的头盖里准是连一点儿灵性都没有了。要是我这样直说便该挨鞭子的话,那个觉得我说话有理的人便该先来捱一顿。

这年头傻子最不受欢迎,

因为乖人都成了大傻瓜;

他们的行径有些像猢狲,

空有了聪明不知怎样耍。

李尔

浑小子,你从什么时候唱起的这接二连三的歌?

傻子

老伯伯,你叫公主们做了王太后我才这样的;你把棍子交给了她们,自己褪下了裤子预备挨打,那时节啊,

她们快乐得眼泪双流,

我可伤心得把歌儿唱起,

这样的国王太过儿戏,

挤到傻子堆里作班头。

伯伯,我央你请一位老师教你的傻子撒谎。我喜欢学一学撒谎。

李尔

你若撒谎,浑小子,给你吃鞭子。

傻子

我真诧异你和两位公主是怎么样的一家子;我待说了真话她们要鞭打,待说了假话你又要鞭打,有时不说话也得挨一顿鞭子。我想当什么东西都要比当傻子强些;虽说那样,伯伯,我可不愿做你老人家;你把你的机灵的两头都削掉了,不曾留得有一点中间的剩余。你瞧,你削掉的两头里边有一头来了。[刚瑙烈上。

李尔

怎么的,女儿?做什么像是缠了条束额巾子似的,眉头蹙得那么紧?我觉得你近来皱眉蹙额的时候太多了。

傻子

原先你不用顾虑到她皱眉不皱眉,那时候好不自在;可是如今你是个主字少了个王;现在连我都比你强些;我是个傻子,你是个没有什么。——[对刚瑙烈]是,真是的,我不说话了;虽然您没有说什么,您的脸色可叫我别做声。呒,呒;

今儿不留些面包的屑和皮,

全讨厌,赶明儿准要闹肚饥。

那是一荚空豆荚。[指李尔。]

刚瑙烈

父亲,非但你这个言动不羁

有特许的傻子,即便是其他你那班

傲慢的侍从们,也总在时时叫骂,

刻刻地吹毛求疵,闹出些叫人

容忍不住的喧嚣扰攘。我本想,

父亲,全告你知道了能得一个

必然的矫正;但近来你自身的言谈

举止,倒使我生怕你庇护着那些

行径,这准许和纵容,更加紧他们

那不存惧惮的骚扰;若真是这样,

那过错便难逃责难,矫正也就

不再会延迟,这匡救虽然通常时

对你是冒犯,对我也难免贻羞,

但为了顾念国家的福利和安全,

如今便不愧叫作贤明的举措。

傻子

因为你知道,老伯伯,

篱雀儿把布谷喂养得那么久,

小布谷大了便得咬掉它的头。

蜡烛熄掉了,我们在黑暗里边。

李尔

你是我们的女儿不是?

刚瑙烈

别那样,父亲,

我愿你运用你富有的那贤明的智慧,

愿你放弃近日来那使你改换

本来面目的行为。

傻子

一辆马车拉着一匹马时一个笨蛋他知不知道?啊呀,姣,我爱你!

李尔

这儿有人认识我没有?这不是

李尔。李尔是这样走路的吗?

这样说话的吗?他眼睛在哪里?

若不是他的心已经衰颓,他智能

已变成鲁钝——哈,醒着吗?不能!

谁能告诉我我是谁?

傻子

李尔的影儿。

李尔

我要知道我是谁;因为假如我要凭我的君权,知识,和理智的标记作征信,我便会误认我自己不是本人。我曾经有过女儿来的。

傻子

她们要把那影儿变成个孝顺的父亲。

李尔

你芳名叫什么,贵夫人?

刚瑙烈

你这番惊愕,父亲,正和你其他

新开的玩笑一样。我请你要了解

我意向的所在;如今既然你已是

年高而可敬,你也就该当明达。

这里你带着一百名武士与随从;

那样紊乱,放荡,与莽撞的手下人,

我们这宫廷沾染了他们的习气,

便化成下流的客店一般,口腹

和淫欲放纵得不像一个尊严

优雅的宫廷,却浑如酒肆或娼寮。

这耻辱本身要我们立时去改善。

因此请允从我削减从人的愿望,

莫待到后来由我去动手裁减;

至于那编余的人数,依旧作随从,

也还得适合你如许的年龄,知道你

也知道他们自己。

李尔

黑暗和魔鬼!——

快套马!召集我的随从侍卫!——

下流的野种!我不再在这里打扰。

我还有一个女儿在。

刚瑙烈

你自己打我的仆从,你那群漫无

纪律的暴徒役使着他们的上级。[亚尔白尼上。

李尔

可痛我后悔太迟了。——啊,你来了?

这可是你的主意?你说,你说。——

快备好鞍马。——忘恩负义,你这个

顽石作心肠的魅鬼,在子女身上

显现,要比显现在海怪身上

更可怕!

亚尔白尼

父亲,请你耐一点心儿。

李尔

[对刚瑙烈]该杀的恶霸!你撒谎欺人!

我的从人们尽是些上士和奇才,

详知自身的职务,又都万分

谨慎地护持着他们的令誉。——啊,

一点点轻微的小疵,但你在考黛莲

一片完美中便显得何等丑恶!

你好比一具刑讯架,把我的亲情

扭脱了它原来的关节;打从我心里

全盘把慈爱提出来,同苦胆搀和。

啊李尔,李尔,李尔!你得要

痛打让愚顽进入,让可贵的判断

出来的这重门!——去来,去来,我的人。

亚尔白尼

父王,我没有过错,我不知什么事

使你这样恼怒。

李尔

也许是,公爵。——

听啊,造化,亲爱的女神,请你听!

要是你原想叫这东西有子息,

请拨转念头,使她永不能生产;

毁坏她孕育的器官,别让这逆天

悖理的贱身生一个婴孩增光彩!

如果她务必要蕃滋,就赐她个孩儿

要怨毒作心肠,等日后对她成一个

暴戾乖张,不近情的心头奇痛。

那孩儿须在她年轻的额上刻满

愁纹;两颊上使泪流凿出深槽;

将她为母的劬劳与训诲尽化成

人家的嬉笑与轻蔑;然后她方始

能感到,有个无恩义的孩子,怎样

比蛇牙还锋利,还恶毒!——都走,都走!

亚尔白尼

呀,天神在上,是为了什么?

刚瑙烈

切莫去自找烦恼,想明白原由;

由他人老懵懂,去任情怪诞吧。[李尔重上。

李尔

什么,一下子就是五十名随从?

还不到十四天?

亚尔白尼

怎么一回事,父王?

李尔

回头我告你。——[对刚瑙烈]凭我的生和死!

我惭愧,你能使我这七尺的昂藏

震撼得这么不堪;我惭愧我自己,

值得为了你乱下这涔涔的热泪。

天雷打死你天火烧成灰!被亲爹

咒成的那无法医疗的创伤,穿透你

每一个官能!昏愚的老眼,你再要

为这事滴泪,我准会将你挖出来,

连同你淌掉的泪水扔入尘埃。

呃!竟会到这样地步?好吧。

我还有一个女儿在,我信她为人

温良体贴。她听了你这样对我,

便会用指爪撕去你这张狼脸。

你以为我已经永远卸去,但你会,

保你会见我恢复,旧时的形象。[李尔,铿德,及从人齐下。

刚瑙烈

你看见吗,夫君?

亚尔白尼

我不能为了我们的恩情很深厚,

刚瑙烈,便偏袒——

刚瑙烈

请你放心。——在那儿,奥士伐,喂!——

[对傻子]你这大爷,不像个傻子,却真是

学成和主子一丝不差的贱奴才。

傻子

李尔伯伯,李尔伯伯,等一下;带了你的傻子走。——

这帽儿能换到绞索子,——

那我若逮到了狐狸,

和这样的一个女孩儿,

我准把她们全绞死。

傻子便这样的跟主子。

刚瑙烈

这人计算多好!一百名武士!

给他留一百名剑利刀明的侍卫,

好一个足智多谋的策略!不错,

只要有一个梦幻,一点点流长

和飞短,一阵子空想,一回的诉苦

或嫌厌,他便会指使他们那暴力

护卫他自身的昏懂,甚至威胁

我们生命的安全。——奥士伐,在哪儿!

亚尔白尼

不过你也许过虑得太远了吧。

刚瑙烈

总要比过分的信任妥当。让我

永远把叫我担惊的祸事去掉,

别使我常怕受那些祸事的灾害。

他的心我知道。他说的我已写信

给妹子知道;我也已表示维持他

和他那一百名武卫的不妥,她如果

还是要,——[奥士伐重上。

怎么,奥士伐!你写了给我

妹子的那封信没有?

奥士伐

哎,夫人。

刚瑙烈

你带上几个同伴,上马就去;

多多告诉她我私下的惧怕,再添些

你能想得的理由,好叫我的话

分外圆到。去吧,赶早回来。——[奥士伐下。

不行,不行,夫君,我虽然不责你

你那行径的懦弱无能,可是,

恕我说,只怪你没有智谋深算,

却不得称赞你那遗害种祸的温柔。

亚尔白尼

你眼光射得多么远我可不知道;

但一心想改善,我们把好事常弄糟。

刚瑙烈

不,那么——

亚尔白尼

算了;算了;且看后事吧。

第五景

[亚尔白尼公爵府前之庭院。]

[李尔,铿德,与傻子上。

李尔

你先带着这封信往葛洛斯忒去。她看过信有话问你你才回答,不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她。若是你差事赶办得不快,我会比你先到那边。

铿德

主上,我把信送到了才睡觉。[下。

傻子

一个人脑子生在脚跟里,它有没有生冻疮的危险?

李尔

有的,小子。

傻子

那么,我劝你,快乐些吧;你的脑子准不会蹋着鞋跟走路的。

李尔

哈,哈,哈!

傻子

瞧着吧,你那个女儿跟这个一样会待你得很亲爱的;因为虽然她跟这一个相像得好比山楂子像苹果,可是我能说给你听我能说的话。

李尔

你能说什么,小子?

傻子

她跟这个是一样的味儿,好比一只山楂像另一只山楂似的。人的鼻子生在脸盘正中,你可说得出是为什么?

李尔

说不上来。

傻子

哎,为的是要把两只眼睛分在鼻子两边;那么,一个人遇到了一件事,鼻子闻不出来就可以用眼睛去瞅。

李尔

我冤屈了她了。

傻子

你可说得出牡蛎怎么样造它的壳的?

李尔

说不上来。

傻子

我也说不上来;可是我能说为什么蜗牛有房子。

李尔

为什么?

傻子

哎,为的是好把它的头缩在里边;不是为拿去送给它的女儿们的,结果倒反弄得自己的角没有一个壳儿装。

李尔

我不能太讲恩情了。这样慈爱的父亲!我的马套好了没有?

傻子

你的那班笨驴去套去了。为什么那七星只是七颗,不多出来,那道理真是妙。

李尔

是因为它们不是八颗吗?

傻子

一点不错;你倒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傻子。

李尔

用武力都拿回来!妖怪似的忘恩负义!

傻子

要是你当了我的傻子,老伯伯,你没有到时候先老,我就打你。

李尔

那是怎么的?

傻子

你不曾变得聪明就不该老。

李尔

啊,让我别发疯,别发疯,仁蔼的天!叫我耐着性子;我不要发疯呀!——[近侍上。]怎么样了!马备好了没有?

近侍

备好了,主上。

李尔

来,小子。

傻子

若有个闺女取笑我空自去奔跑,

她不久就破身,除非事情会变好。[同下。

[1] Wright云,这“空间”(space)是指行动自由的范围。Schmidt认为这是漫指这大千世界而言。

第二幕

第一景

[葛洛斯忒伯爵堡邸中。]

[蔼特孟与居任同上。

蔼特孟

上帝保佑你,居任。

居任

也保佑您阁下。我才见过了令尊,告诉他康华公爵和爵夫人雷耿今晚上要到他这儿来。

蔼特孟

做什么?

居任

那我可不知道。您听到外边的风声吗,我是说那些私下里的传闻,因为那还只是些咬耳朵偷说的谣言呢?

蔼特孟

我没有听到。请问是什么风声?

居任

您没有听说康华和亚尔白尼两位公爵许就要打仗吗?

蔼特孟

一点都没有。

居任

那就请听吧,这正是时候了。再会,阁下。[下。

蔼特孟

今晚上公爵要来?那更好!最妙了!

这一来准会和我的事攀上了藤蔓。

父亲已然安排好要逮住哥哥;

我还有件妙事应付得要小心着意,

我一定得做:要做得爽利做得快,

另外也得靠命运帮我的忙!——

哥哥,说句话;下来!哥哥,我说啊![蔼特加上。

父亲警戒着,要逮你!快逃开这里!

你躲在这里有人向他告了密!

你现在有黑夜替你庇护着安全。

你说了康华公爵的坏话没有?

他赶着这夜晚,说话就到,忙着来,

雷耿和他同来;你在他这边

没说过亚尔白尼公爵的坏话吗?

你自己想一下。

蔼特加

我真的没有说过。

蔼特孟

我听见父亲在来了!请你原谅;

我一定得假装向着你拔剑相斗。

快拔出剑来;装着自卫的模样;

好好地和我对剑。赶快认了输!

到父亲跟前来!——拿火来,喂,这儿来!——

快逃,哥哥!——火把,火把![蔼特加下。]——再会。

身上刺出一点血,会叫人信我[自刺臂上。

追他得分外急切。我见过醉汉

刺着玩比这样还要凶。——父亲,父亲!——

住手,住手!——没有人来救吗?[葛洛斯忒上,仆从持火把随上。

葛洛斯忒

蔼特孟,那坏蛋在哪儿?

蔼特孟

他站在这暗中,握一把利剑,咕噜着

邪魔的咒语,在那里召遣月亮

做他的卫护女神。

葛洛斯忒

可是他在哪儿?

蔼特孟

您看,父亲,我流血!

葛洛斯忒

那坏蛋呢,蔼特孟?

蔼特孟

往这边逃走的,父亲,他见他不能——

葛洛斯忒

追他去,喂!赶着他。[数仆从下。]“不能”怎么样?

蔼特孟

劝诱我将您谋害;可是我告他

罚罪的天神们对杀害尊亲的大恶

不惜用他们所有的雷火来惩处,

我又向他说孩儿对父亲有多少

地厚天高的情义;总之,父亲

他见我怎样跟他那不近情的意向

狠狠地敌对,他便使用他那柄

有备的佩剑,忍着心向我一击,

击中我无备的身躯,刺伤这臂膀;

但或许他眼见我已激发得性起,

并不甘多让,贾着勇要跟他周旋,

或许是我大声的叫嚷使他惊心,

他就蓦然逃去。

葛洛斯忒

尽他去远走

高飞,在这境地里可不会逮不住;

逮住了——就得死!公爵,我那位主上,

我的尊贵的首领与恩公,今晚来;

我要请准他,用他的权能宣示:

谁若找到了这谋杀亲尊的懦夫,

引他上焚身的刑柱,便该受我们

酬谢;谁要是将他窝藏着,就得死。

蔼特孟

我劝他放弃他那番不轨的图谋,

他厉声疾色,回报我他用心的坚决;

我便恐吓他要宣布案情,他回答道:“你这传不到遗产的野种!你想,

我要是跟你作对,既无人信你

有什么优良的德性和高贵的身份,

还有谁信你吐露的乃是真情?

不;我所否认的,——这我得否认;

哎,即使你取出我亲手的笔迹,——

我会推说那都是你一人的蛊惑,

狡谋,和罪大恶极的毒计所酿成;

若要人不信,你所以要伤我的生命

都因我死后的好处对你蕴蓄着

太多有力量的激刺,你便非得将

世人都变成了呆子,万无指望。”

葛洛斯忒

啊,这坏透了的恶棍真骇人听闻!

他能不承认那信吗?那坏种决不是

我亲生的儿子。[幕后号声作进行曲。]

那是公爵的号声,

你听!我不知为什么他到这里来。

我要把所有的口岸完全封锁住;

那坏蛋逃不掉;公爵得准我这件事。

另外我还要把他的图像不拘

远近地分送,使全国都对他注目;

至于我那些地土,私生的爱儿,

你忠诚出于天性,我自会设法

叫你有承袭的权能。[康华、雷耿与从人们上。

康华

你好,尊贵的朋友!我虽是才来,

但已闻见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雷耿

如果是实事,把严刑酷罚全用尽

也不够惩治这罪犯。你好,伯爵?

葛洛斯忒

唉,夫人,这衰老的心儿碎了,——

碎了!

雷耿

什么,我父亲的教子谋害你?

他还是我父亲提的名?你的蔼特加?

葛洛斯忒

唉,夫人,夫人,我没有脸说话!

雷耿

他可是就同侍候我父亲的那班

荒淫暴乱的武士们做伴的吗?

葛洛斯忒

那我不知道,夫人。——太坏了,太坏了。

蔼特孟

正是的,夫人,他交的是那些伙伴。

雷耿

那么,无怪他存心变得那样坏;

那都因他们鼓动他谋害了这老人,

好合伙朋分,花掉他身后的进款。

就在今晚上我从我大姐那边

得知了他们的详细,她又警告我

他们若是去到我家中留驻,

我莫要收留。

康华

我也不收留,雷耿。

蔼特孟,我听说你对你父亲却很尽

为儿的爱敬。

蔼特孟

是我的本分,爵爷。

葛洛斯忒

他把那败种的阴谋揭破,要逮他,

因此便受了你见的这一处创伤。

康华

有人追他吗?

葛洛斯忒

有的,善良的主上。

康华

逮到了他时,他便休想再叫人

怕他作恶。定下你自己的算计,

你能尽我们的权威,任意去处置。——

至于你,蔼特孟,你那顺从的德行

如今显得你这样优良中正,

我们要将你重用。我们正需人

有这般可靠的禀性,就最先得到你。

蔼特孟

不论怎样的事,我都愿替公爵

奔走。

葛洛斯忒

我为他感谢爵爷的恩典。

康华

你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来这里吗?

雷耿

这样不合时,引线似的穿过黑夜

这难穿的针眼;尊贵的葛洛斯忒,

我们有要事要向你征询主意。

我们的父亲和姐姐都写信来申诉

他们父女间的争执,我忖度情形

最好还是离了家到外边来回答;

故此两方的信使从家里跟了来

正等着我们差他们回去报信。

我们的老友,你且放平了心绪,

为我们这事情贡献一点我们

正迫切待用的意见。

葛洛斯忒

遵命,夫人。——

极欢迎你们两位大人来恩幸。[号声作。人众同下。第二景

[葛洛斯忒堡邸前。]

[铿德与奥士伐先后上。

奥士伐

快天亮了,朋友,你好;你可是这家里的人吗?

铿德

哎。

奥士伐

我们把马儿歇在哪儿?

铿德

歇到泥洼里去。

奥士伐

劳你驾,要是你乐意我的话,告我一声。

铿德

我不乐意你。

奥士伐

那么我也不理会你。

铿德

若是我在列士白莱豢牲园里碰见了你,准叫你理会我。

奥士伐

为什么你这样子对我?我并不认识你。

铿德

我可认识你这家伙。

奥士伐

你认得我是什么人?

铿德

我认得你是个坏蛋;是个混混儿;吃残羹冷饭的东西;一副贱骨头,神气十足,呆头呆脑的,叫花的胚;给了你常年三套衣服穿,就买得你叫不完的老爷太太;只有一百镑钱的绅士;卑鄙下贱,穿不起丝袜子的坏蛋;芝麻大的胆,挨了打骂不敢自己动手,却只会递状子仰仗官府来出头的东西;婊子养的,尽自对着镜子发呆,手忙脚乱地瞎讨好,打扮得整整齐齐的痞棍;整份儿家私只一只箱子的奴才;为侍候人愿意去当娼妓;我看你只是坏蛋,要饭的,耗子胆,王八羔子,杂种的狗这几件东西的混账:我给了你这些个外号你若道半个“不”字,准打得你拉长了嗓子直叫。

奥士伐

啊,你这家伙真是个怪物,你不认识人家人家也不认识你,却这么乱骂人!

铿德

你不认识我,好一个铜打铁铸的厚脸皮,你这臭蛋!我在国王面前摔了你的觔斗,又打你,可不是只两天前的事吗?拔出剑来打,你这痞棍!这时候虽是在晚上,月亮却照得很亮;我定把你戳成一团豆蔻香油煎满月,你这婊子养的蠢材,跟人剃头刮脸的下作货,拔出剑来打。[拔剑欲击。]

奥士伐

去你的!我不来理会你。

铿德

拔出剑来,你这坏蛋!你带着于国王不利的信来,甘心做那玩意儿的帮凶,跟她的父亲王上作对。拔出剑来,你这痞棍,不然我就横剁你的脚胫!拔出剑来,你这坏蛋;来呀。

奥士伐

救命啊!杀人!救命!

铿德

使你的剑,奴才!站住,混混儿,站住;你这真正的奴才,使你的剑来![蔼特孟执剑上。

蔼特孟

怎么的!为什么事?[分开他们。]

铿德

跟您来,好角色,要是您高兴的话,来,我教您开剑,来吧,小主人。[康华、雷耿、葛洛斯忒与仆从上。

葛洛斯忒

使刀弄剑的这是怎么回事?

康华

快停住,我把你们的生命打赌!

谁再动了剑就得死!怎么一回事?

雷耿

可是大姐和国王差来的使者们?

康华

你们争吵些什么?说呀。

奥士伐

我回不过气来,大人。

铿德

怪不得,原来你已使足了你的胆。你这卑懦的坏蛋,没有人性的东西;是一个裁衣匠把你缝出来的。

康华

你这人好怪;裁衣匠怎么缝得出人来?

铿德

不错,是裁衣匠缝的,爵爷;石刻师或画师做他出来不能这样坏,即使他们只学了两点钟的手艺。

康华

可是说出来,你们怎样吵起的架?

奥士伐

爵爷,这老流氓我看他的灰白胡子,饶了他的命,——

铿德

你这婊子养的,只当你是个屁!——爵爷,要是你准许的话,我把这不成材的坏蛋踹成了灰泥,把他涂在茅厕的墙上。——饶我的灰白胡子,你这摇尾巴的鸟?

康华

不许说话,贱货!——

你这畜生似的坏东西,懂不懂规矩?

铿德

是,爵爷;但是一个人在盛怒之下自有一点特别的权利,他来不及顾到礼貌了。

康华

你为什么盛怒?

铿德

为的是这样的奴才也居然佩着剑,

内里却不曾佩得有分毫的高贵。

这一类谄笑的痞棍跟耗子一般,

常把紧得放不松的神圣的绳绲

咬作了两截;他们主子的天性里

只要起了点反常逆变的波澜,

他们便无有不从旁掀风作浪;

火上添油,冷些的心情上洒雪;

说是道非,转动钓鱼郎似的鸟喙,

全跟着主人风色的变幻而定向;

狗一般什么也不懂,只晓得追随。

瘟死你这羊痫风上身的嘴脸!

你可是笑我说话好比个傻子吗?

笨鹅我若在舍剌谟平原上碰见你,

准把你呷呷呷的赶回你老家开米洛。

康华

什么,你发了疯吗,老头儿?

葛洛斯忒

你们怎样吵起架来的?你说吧。

铿德

天下再无两件相反的东西,

比较我和他这么个恶棍之间,

含得有更多不相容的敌忾。

康华

为什么你叫他恶棍?他恶在哪里?

铿德

他这嘴脸我不喜欢。

康华

你也许不喜欢我的脸,或他的,她的。

铿德

公爵,我说话一辈子只知道坦白。

自来我却见过了比在我眼前

架在这些肩上的任是那一副

都好些的嘴脸。

康华

这是个那样的家伙,

给人赞了他率直无华,便故意

装出那莽撞的粗暴,把外表做作得

和本性截然相反;他不能奉承,——

只有他那副诚实坦白的心肠,——

他定得说实话!他们若听他,就罢;

假如不然,他是在那里坦白。

这一类坏货,我知道在这些坦白里,

包藏的奸刁和恶意,要多过二十个

折背伛腰,礼数周全的随侍们。

铿德

公爵,我来说真话,我来说实话,

请准您伟大的光座,你放出的运数[1]

便好比炜伯氏闪耀的额前那轮

辉煌的火环,——

康华

这是什么意思?

铿德

这是不说我自己的话,因为我的话您那么不赞成。公爵,我知道我不是拍马屁的能手;谁假装着说话坦白来哄骗您,谁就是个十足的坏蛋;拿我自己来说吧,即使您央我当那么个东西,我不肯当会使您生气,我还是不愿意当的。

康华

你是怎么样冲撞他的?

奥士伐

我从没有冲撞过他。

最近国王,他那位主子,只因

他自己一时的误解,动手打了我;

他便在旁帮同他,曲意去逢迎

他那阵恼怒,将我在背后绊倒;

我倒了,他就使足了男儿的气焰,

咒骂,凌辱,显得他是位好汉;

那样能对自行克制的人逞强,

他便博得了国王称赞他勇武;

他见这荒谬的行径初试得成功,

所以又复在这里拔剑挑衅。

铿德

若跟这些坏蛋懦夫们对比,

夸口的蔼杰士只能当他们的傻子。

康华

拿出脚枷来!——你这倔强的老坏蛋,

夸口的老贼,我们得教你——

铿德

公爵,

叫我学,我年纪太老了;别对我用脚枷。

我侍候国王,是他差我来这里的;

你枷了他派来的信使,对他太不敬,

对我主人的尊严显得太毒辣。

康华

拿出脚枷来!我还有生命和荣誉在,

他便得在那里枷坐到午上。

雷耿“到午上!”

到晚上,我的夫君,还得整晚上!

铿德

啊呀,夫人,我若是您父亲的狗,[脚枷自幕后抬出。]

你也不该这么样待我。

雷耿

大爷,

你是他的奴才,我就要这么办。

康华

这就跟我们大姐说起的那人

一般模样。——来,把脚枷抬过来!

葛洛斯忒

让我恳求爵爷不要这样做;

他过错很大,好王上他主子自会

将他去责骂。您想用的这耻辱的惩处,

只是对那班卑鄙下流的犯小偷

和通常小罪的贱人们施行的刑罚;

君王见了他这么样坐罪受禁,

您把他遣来的信使轻看到如此,

准会因而失欢。

康华

我自有应付。

雷耿

大姐知道了她家臣为奉行使命,

无端受侮辱与凶,更要失欢。——

把他腿子装进去。[铿德枷上脚枷。]

康华

来,伯爵,进去吧。[除葛洛斯忒与铿德外,人众尽下。

葛洛斯忒

朋友,我替你很伤心,可是公爵

要这样,他的性情,满天下都知道,

不容人反对或阻挡。我替你去求情。

铿德

请不用,大人。我赶路没有睡,累得很;

待我睡掉一些时候,其余的

用口哨来消磨。一个好人的命运

也会在上枷的脚上长得很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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