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月亮河(成长小说!只有爱是永恒,它不会因为死亡而削弱)(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8-01 15:4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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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敏儿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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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月亮河(成长小说!只有爱是永恒,它不会因为死亡而削弱)

耳边的月亮河(成长小说!只有爱是永恒,它不会因为死亡而削弱)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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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33953003本书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1

在江南莲心镇这个地方,有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村子,名叫月亮村。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几户人家,长久以来,村子里一直平平淡淡,没有出过有名的人,也没有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村口有一条蜿蜒的,像丝缎般的河流流过,这条河就叫月亮河。河上有一座石桥,河埠头经常能看到一些妇女和老人淘米、洗衣。在村子出现之前,月亮河早就存在了,它一直在缓慢流淌,渐渐变小,它跟人一样在慢慢远去。也可以说,月亮河在慢慢死去,它抗拒不了衰老,它将要离开这个村庄,却不知走向哪里。

小荷出生的时候,月亮村的槐树正挂满散发着清香的白色槐花。小荷长得很美,弯弯的眼睛就像映在月亮河里的月亮。月亮河上那座石桥,在长久的风吹日晒下,出现了裂缝,裂缝中长满了青苔。小荷家正对着石桥,和我家相距三四十米路。她和我同龄,但她比我大两个月,她出生在夏天,我出生在秋天。小时候我们经常在石桥下面的河埠头钓鱼,坐在石阶上看来来往往的船,那时候的船都是水泥挂桨机,从我们眼前开过的时候声音特别响,还激起一朵一朵的浪花。小荷喜欢船,说船能载着她去远方,远方藏有她的梦想,隐隐约约的梦想似乎只有在搭上船的那一刻才逐渐变得清晰。那时候我们还小,觉得出了村子,哪里都很远,但是那时候又觉得天上的星很近。傍晚吃好晚饭洗完澡之后,我们经常搬一张竹榻,或者用两条凳子支起一块木板,躺在上面看夜幕降临的星空。夜很深邃,但是等到它拉上巨大的黑色帷幕时,又感觉它很低,低得可以将人裹起来。在黑夜的笼罩中,蝙蝠在毫无方向感地打转,蚊子嗡嗡地在耳根边作响。若是一人在这般寂静中,怕是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讲的鬼故事太多,以至于在一个人的晚上会突然间想起,生怕身后有个影子跟随着你。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个老人跟我们讲过这样一件事:在某天傍晚,他看到月亮村已经死去的一些老人乘船在月亮河上划行,夜风委婉而哀伤地吹着,他们每个人都对着他微笑。小荷听这样的鬼故事时一点都不怕,而我总是战战兢兢捂着耳朵想听又不敢听。听了之后又后悔,因为每次听完鬼故事之后产生的担忧和恐惧总会诅咒般以另外一种方式出现在我的梦中。而每次藏在身体中的另一个我,就会强迫自己从这样的梦中醒来,挣扎一番之后,已经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2

小荷喜欢月亮河,特别喜欢夜晚满天的星光落在月亮河里,星星点点,幽幽明明,像水中点上了一盏盏美丽的灯。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小荷跑到我家里,趴在我耳根边悄悄地跟我说:“月亮河里长了珍珠,闪闪发光的,就像妈妈珠宝盒里的首饰,太漂亮了。”

我好奇地问:“真的吗?那我们去看看。”

小荷开心地拉起我的手往月亮河边走去。夏天傍晚的村庄很热闹,大人们拿了把躺椅或者搬了个凳子在外面乘凉闲聊。而我和小荷偷偷地跑到河边,坐在石阶上。一阵阵晚风吹来,星光很美,洒落在门前的月亮河里,虫儿们一刻不停地在鸣唱。“看,那边那颗最好看,弯弯的,长在水草边。”小荷指着那颗最明亮的珍珠对我说。“那是月亮,看,天空的月亮落下来,正好落在那里。”“难道天上的月亮是从月亮河里逃出去的?”小荷眨了眨眼睛,小嘴一直咕哝着。她澄澈的眼睛,似乎总藏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我时常会觉得她就像月亮河里的水,灵动而难以捉摸。

再大一点的时候,小荷跟我说家前面的那条月亮河就是她的母亲,她的生命是月亮河给的,是徜徉在月亮河里的船给的,除了母亲的肚子,月亮河和船,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停靠点。她爱月亮河和船,每次走到月亮河边就觉得很亲切,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就开始发呆。而每次小荷到月亮河逗留的时候,她那个年近六十岁、疼爱她的奶奶总是嚷嚷着让她上来。小荷的奶奶叫金凤,是村上一个典型的女强人,金凤会剪纸,会插花,会折叠各种各样的纸元宝。她被大家称为“巧手”,但同时是“快嘴”,她曾经在我们村里的小学门前摆过摊,卖各种各样的零食,每次下课后,她的摊前就围了很多小朋友,这样一来,原先开在学校附近的两家小店的生意一下子萧条了。金凤在卖东西的时候会送小贴纸、小挂件,有时候我们看中的不仅仅是零食,还有她手头那些可爱的小玩意。小荷爱月亮河的水,金凤时常吓唬小荷。“傻丫头,河里藏了一只水怪,好几个小孩都被它吃掉了,你还想成为下一个吗?”“真的吗?奶奶,真有小孩被水怪吃掉啦?”小荷睁着月亮一样明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金凤。“以后不准去河边了,小心水怪从河底钻上来把你带走。”奶奶说。

小荷听了有点儿害怕,但是她还是相信那条河流,那条养育了村里一代又一代人的河流,它有如此美丽的一个名字。月亮河也是一条赋予了她生命的河流。对于小荷来说,月亮河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小荷不听奶奶的话。金凤精瘦的身体里却藏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火气钻上来的时候,她的两条腿走起路来比两个轮子转得还快,她能迅速冲到河埠头,拉着小荷的衣服,扭着小荷的耳朵,嘴里还不断地说:“叫你不听话,非得让水怪把你带走你才甘心。”小荷哇哇大叫,雪白的脸涨得通红,像小火山喷发一样,她一下子哭起来了,那阵势把旁边的小狗都吓跑了。小荷的奶奶虽然要打要骂小荷,但在家里,她其实是最疼小荷的那个人,可以说小荷就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她也知道小荷爱水,爱船,因为小荷就生在那里。

3

那是一个夏日的清晨。刚下过雨,雨水像珍珠一样闪耀耀地落在草丛间,落在树叶上。门前不远处,池塘里的荷花开得粉艳艳的,碧绿的荷叶一片挨着一片,残留的雨水随着微微而来的清风滚落在圆盘之间。小荷的母亲月琴醒来一推开窗,看到无比美丽的荷花,心中一下子起了兴致。“水强,陪我到城里去一趟,我想给我们快要出生的宝宝买点东西。”“不是还早吗,孩子都还没出生,等生了再买也来得及。”

看着水强不屑一顾的样子,月琴似乎不开心了,她一个劲地往河埠头走,准备搭上船去城里。月琴长得还算漂亮,只是身上少了那么一种气质,在村子里,月琴可以算是一个美人。她出门的时候,与她擦肩而过的男人总会不自觉地朝她多望几眼,扫视她那精致的脸蛋儿:柳叶眉,高挺的鼻子,还有那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弯弯的眼睛是她们家的标志,听人说小荷的奶奶年轻的时候就凭着这么一双眼睛不知迷倒了多少男人。水强常戏谑道:“那些猫眼睛、狗眼睛又来瞧你了。”月琴常常骂水强精神病又发作了。

月琴出门的那天,穿着一条花布棉裙,挺着一个大肚子,一生气,突然间肚子就痛,全家人乘着船送她去医院。水泥挂桨机以最大的马力行驶在门前那条宽阔的河上,不远处的池塘里,荷花开得正艳。没想到船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月琴的肚子疼痛加剧,在哇的一声中小荷就这样顺利诞生了,谁也没有预料到小荷的出生,就连母亲月琴也没有反应过来。小荷就这样提前两个月来到了这世上,在这个刚落过雨的清晨,小荷就像一滴圆润润的露珠落在碧绿的玉盘上。而且在小荷落地的那一刻,月琴的脑海中就闪现出两朵艳灿灿的荷花。就在那一秒,她想到给女儿取名叫“小荷”。

刚出生的小荷个头不大,才五斤多一点,但是皮肤很白,小手又尖又细。听小荷的奶奶金凤说,小荷出生的时候皮肤很白,不像她母亲那种肤色,但是过了几天,小荷皮肤又变红了,当时大家都有点担心,好在过几天又白回来了,只是没有刚开始那么白。最吸引人的还是小荷的眼睛,乌黑的眼珠,一笑就成了弯弯的月亮,好像月亮河浓缩到了她的眼里。村上的人抱小荷时,最喜欢夸她的眼睛,小荷也好像听得懂似的,一被人夸,眼睛就笑得成了弧形。

我经常和小荷一起坐在河埠头的石阶上,看着门前的小河,托着下巴,诉说着心底的秘密。门前这条比村子还要久远的月亮河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河水冲走了一个又一个秘密,在时间的浪涛中,那些秘密像流沙一样沉到了水底。

4

小荷很文静,经常躲在家里,她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经常在外面玩,小荷在家看电视,帮奶奶洗衣服,打扫卫生。那时候的小荷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但非常乖巧懂事,她会主动去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小荷做起家务来可像个大人了,去菜园里摘青菜,帮奶奶剥豆子。其实小荷也想偷偷溜出来跟我们一起玩,她喜欢钓鱼,喜欢划小木船。有一次,我们一群人找小荷玩,说要去村前不远处的一块地里挖地瓜。小荷不敢告诉她的奶奶,悄悄逃出来之后跟着我们就疯狂地跑,恰巧被刚从河埠头洗菜回来的奶奶看到。

金凤用大嗓子喊:“你们这群孩子要去哪儿?小荷,你给我站住,要是把你今天刚换上的衣服弄脏了,小心回来打断你的腿。”“奶奶,我跟他们玩去了。”小荷头也不回,跟着我们像一匹自由洒脱的小马奔跑在田埂上,她也像一只刚出巢的小麻雀在天空中欢快地飞舞。

在我们这一群人当中,小荷是跑得最慢的,她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可是她还是拼命追赶我们,嘴里还不停地喊:“你们等等我呀,我跑不动了。”“小荷,快跑,后面有条小狗在追你。”跑在最前面的有名哥扭头向后,朝小荷大喊。有名哥比我们大两岁,个头不大,但是人很机灵,嘴巴很甜,鬼主意也特别多。他一边跑一边回过头看着小荷对着她笑。小荷红扑扑的脸蛋儿唰地红了,她回头一看,真的有一条狗在追着她跑,小荷怕极了,跑得越快,小狗追得越快。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我们也特别害怕,真担心狗狗会追上来咬我们一口。这时,有名哥在路边抓起一把石子,丝毫不差砸中了狗狗的脑袋,小狗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我们来到了一块被翻动过的地里,大家也不知道这块地究竟是村上哪户人家的,只知道还有剩余的地瓜埋藏在松动的泥土下。我、小荷、微微以及有名哥就像小松鼠在森林里寻找果子一样拨动土层。有名哥很聪明,一开始就翻到了一个大的番薯,他接二连三又找到了好几个。我和微微也找到了几个,只有在一旁的小荷仅仅翻到了一个手指头那般大小的番薯。小荷弯弯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忧伤,小小的嘴巴嘟哝着:“就我运气最不好,你们都找到了好几个。”说好我们待会儿去微微家烧番薯的,但是小荷的手上却只有一个。小荷急得快要哭了。“给,这两个大的给你。”有名哥挑出最大的两个番薯给小荷,还对着小荷傻傻地笑,他平时那股机灵样全然消失了。“有名哥,给我两个,不公平,你只给小荷,都不给我们。”微微又噘嘴又跺脚,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手里不是有好几个吗,还不够啊?”有名哥说。

微微就是心里不服气,见不得有名哥只对小荷一个人好。“微微,别生气了,我们已经有好几个了,有名哥分给小荷几个也是正常的。”我对着脸像苦瓜一样的微微说。“就是不公平嘛。”微微说着转身就走。我一看一旁的小荷,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委屈。而再一看有名哥,他脸上是那种平淡得像没有发生什么事的怡然自得。

我们几个人追着微微,一直到了她家里。微微的母亲银珠正靠在大门上,跟几个女人聊天。菱形身材的她,这几年发福得厉害,她的肚子凸得像个球,不知道的人也许以为她肚里又怀了一个。银珠爱开玩笑,也常惹得我们一群小孩子笑个不停。而且银珠向来大方不爱计较,我们一群人去她家折腾,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她对微微也是如此,不怎么管教,任她整天疯癫。这点跟小荷的奶奶正好相反。我们跟着微微进了她家的厨房,一个半新不旧的灶头,一张紫红色有点褪色的八仙桌,一把积了灰尘的老吊扇,一盏有点发灰的日光灯,墙上贴了毛泽东头像还有一张老日历。“要不我们先别烧番薯了,我家还有蚕豆,先炒蚕豆吧。”微微转过身来跟我们说。“我同意。”小荷知道微微有些生气,就最先答应了她。我和有名哥也没什么意见。

我知道微微燃烧起来的嫉妒之火还没有熄灭,她一声不吭开始炒豆子,小荷则主动要求烧柴火,我和有名哥则趴在灶头边看着锅里来回翻身的豆子,那股新鲜的香味儿钻入鼻孔,真让人要流口水了。

这时,只听到哐啷一声。“不好了,灶头塌了,小荷快跑。”有名哥大叫一声,只见一堆砖头和石灰坍倒在地面上,随后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小荷,快走,别烧啦。”我喊道。本能的反应就是跟着有名哥往后门逃,我们就像小偷一样穿过黑暗的老屋,越过腐蚀了的门槛。一直穿过后院逃到小路上,心还七上八下的。当我们逃到安全地带的时候,却发现小荷没有跟着出来。“她不会跑到胖银珠那边认错去了吧!”“小荷这么老实,肯定是的。”我说这话的时候,有名哥坚持要回去看看,他放心不下小荷。

当我们赶回去的时候,小荷和微微红着脸站在银珠面前。见到我们两个逃兵,银珠招了招手叫我们过去。“首先要表扬小荷,她敢于认错,所以小荷我就不追究了。”“你们两个,我要叫你们的父母过来看看。”银珠气得鼻子都变青了,我和有名哥将头埋得老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银珠突然间哈哈大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要换新灶头了。”

5

我们在微微家闯下祸的事第二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这事当然也传到了小荷的奶奶金凤耳中。金凤一把抓住了小荷的衣服,揪着小荷的小耳朵说:“叫你整天和这群野孩子混在一块,以后少出去,少给我闯祸。”小荷的小耳朵被揪得通红,她连连讨饶:“奶奶,我以后不出去了,我就乖乖待在家里看书。”说也奇怪,小荷的父母水强和月琴从来都不管小荷,而奶奶金凤一直对小荷管教很严,难道她要把她培养成从月亮村走出去的名人?至少也要是个大学生吧,月亮村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出过大学生,若是小荷能考上一个好大学,那可是为这个村增光添彩了,金凤十之八九就是这么想的。

有名哥莫名地对小荷好,我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好是不是包含着一种喜欢。然而什么又叫喜欢呢?喜欢就是整天都想跟这个人在一块,都想跟她一起玩吗?微微喜欢整天黏着有名哥,那就是微微喜欢有名哥。而我喜欢跟小荷待在一起,难不成我也喜欢小荷?有名哥喜欢玩,他的小脑袋瓜里经常想些点子好让小荷有机会逃出来。而每次,可怜的我就成为有名哥的信差。我真的想成为这个信差吗?更多的时候我是想单独跟小荷在一起玩。

六月的早上,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飘过几朵浮云,晨风吹着一夜安睡的花草,月亮河上弹奏出了一曲美妙的旋律。有名哥一大早就拿了几杆龙虾钓竿到我家门前,来找我时,我刚从睡梦中醒来走下楼,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头发乱蓬蓬的,把有名哥吓了一跳。在有名哥的心中,这村子里唯一算得上女孩的就是小荷了,所以他每次都不会单独叫我玩,他只是鼓动我,让我叫上小荷。一向大胆阳光的有名哥在小荷面前还是显得极为羞涩的。我看到有名哥的手里拿了四杆钓竿,另一只手还握着一个小罐头,里面装了很多蚯蚓,黑乎乎的蚯蚓挪动着身子拼了命地往上钻,一条条肥大的蚯蚓,应该是在很肥沃的土层里挖来的。“有名哥,哪里捉来这么大的蚯蚓?”我睁大惺忪的睡眼望着他。他对着我哈哈大笑:“今天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里的蚯蚓特别多,而且大。”

说着有名哥就让我去找小荷,而我非要叫上微微,我总是能感觉三个人的世界里我会落单,四个人的世界里我会有伴。微微一听是有名哥叫她,像龙卷风一样卷出了家门,她的母亲银珠在背后不断地喊她:“微微啊,你早饭都还没吃呢。”“我不饿,等钓了龙虾回来再吃。”微微丢下这么一句,风一样跑了。

小荷的奶奶坐在门前剥青豆,一边剥一边喊:“小荷,给奶奶拿只篮子过来。”

小荷穿了一条蓝裙子,提了一个篮子出来的时候,我、有名哥,还有微微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奶奶金凤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老大,开始盘问小荷:“今天又要去哪里玩?”小荷一脸无辜,其实她什么也不知道。我说我们去河边钓一会儿龙虾,一会儿就回来。金凤没有多说话,小荷一丢下篮子,就欢快地跟我们跑了。她奶奶抻着脖子一直望着我们,她在担心小荷,又希望小荷开心,小荷欢快的背影让她莫名感伤了。我们自由了,我们来到了池塘边,四人坐成一排。小荷是很喜欢水的,对于水的情感就像对于生命的情感一样,但是池塘的水是没有生命的,它是被束缚的,不流动的水没有生气,太阳的照射让它干涸,雨水的注入让它充盈,如果说它是有生命的,那么它的生命掌握在其他人的手里,而不是自己的手里。很多时候小荷感觉自己像池塘里的水,被死死地围了起来。而她羡慕我们这些河里的水,可以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我们什么时候去月亮河上钓鱼啊?”小荷饶有兴致地提议。相对于钓龙虾,小荷更喜欢钓鱼,这样就可以看月亮河里的水以及月亮河上的船,想象远方是一条河还是已经换成了一座繁华的城市。“好啊!”有名哥第一个说,“明天就去,怎么样?”对于小荷的提议,有名哥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恨不得马上就去。“小荷,你确信你能钓到鱼,不要到时候又要叫我们分给你几条?”微微话里总是带根针,这是针对小荷吧,她明显在吃醋。“大家都没意见,我也去。”我永远是一个温和的顺从者。

6

第二天一大早,有名哥又来召集我们了。他来找我的时候,微微已经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还呵呵地朝我笑,看样子她今天心情不错。肯定是机灵的有名哥给她吃了什么甜食。微微喜欢吃甜食,不要说里面的盘牙了,就连两颗用来挡风挡雨的大门牙也被蛀掉了一半。所以,微微笑的时候喜欢用手捂着嘴巴,尤其是在有名哥面前,在我们面前她都不会遮挡小黑牙,而是会让它们出来晒晒太阳。

金凤是管不住小荷了,换句话说,她是不想把小荷管得那么死了,她也在想孩子的童年应该是天真快乐无忧无虑的,大家都出去玩,把孙女困在家里也不好。“奶奶,我今天要和有名哥他们一起去月亮河上钓鱼。”小荷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地要征得奶奶同意。没想到一贯问东问西的金凤笑嘻嘻地挥挥手,对小荷说:“去吧去吧,水边多留点神儿。”“知道了。”小荷大声应和着,隔了几十米的我们都能听到。“我知道一个安静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很大的槐树,槐树上挂满了清香的白色小花,我们去那边钓吧?”有名哥说。“好。”微微、小荷和我一致赞同。因为我们相信有名哥,他是我们当中最机灵的,多半还可能因为他是男的吧。

我们浩浩荡荡像个小游击队一样行走在路上。半路上碰到村里的一位老人,他会算命,会看风水。村上红白喜事的日子多半是他掐算的,而且村上哪户人家要搬祖坟也都是找他定日子。而他也奇怪,就只是在月亮村里看看风水,外面的人叫他,他也不去,因为他不想凭这个行当来赚钱。他时常念叨:靠看风水赚钱对子孙不利啊!“你们这一群孩子是要去钓鱼啊?”“对啊,李爷爷早!”我礼貌地说。“有名真像个小八路啊!”他哈哈哈大笑,“以后去参军好了,在部队里做个官也不错啊!”“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当兵,我要当警察。”有名哥固执地说。“警察跟军人不是差不多?”微微说。“警察更帅,更酷。”有名哥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神气。

唉,有名哥从小就有一种英雄情结,他想当警察是想保护小荷吧,我记得他很小的时候还跟我说过要当医生呢。

李爷爷朝着小荷对她笑:“你会比他们幸运得多,加油吧,孩子,你会成为月亮村里出去的月亮,照耀到其他的地方的。”

我们都没有听懂李爷爷的话,只知道他在鼓励小荷,我看到小荷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光,照到我们三个人的身上,那时候我就有种感觉,小荷不属于我们,不属于月亮村,甚至不属于她一直喜爱的月亮河,她属于月亮村的外面,甚至更大的舞台。

那天钓鱼的时候,小荷不小心打滑掉进了河里,她拼了命在河里挣扎,我和微微吓得脸都白了,在岸边又哭又喊:“救命啊,来人啊!”微微转个身就跑,她要去找她的父母来救小荷。她从来都没有那么慌乱过,那么在乎小荷过。而身旁的有名哥想都没想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他要去救小荷。有名哥会游泳,他游到小荷身边的时候,小荷已经沉下水去,只露出一个蓝色的蝴蝶结。有名哥一把抓住了蝴蝶结,却没有拉住小荷的头发,眼睁睁地看着小荷沉了下去。我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恨自己没有超能力,我甚至也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既没有像微微一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跑到村子叫大人帮忙,也没有像有名哥一样勇敢。我的怯懦和自私让我有千百种理由开始讨厌自己。后来微微的父亲来了,他迅速跳到河里,将小荷救了上来。小荷吐了几口水慢慢苏醒过来。一旁的有名哥也像只落汤鸡一样,不过他的手心里死死攥着小荷的那只蓝色蝴蝶结发卡,然后放进自己湿漉漉的裤兜里。

落水事件之后,金凤对小荷的看管又开始紧了,也奇怪了,有名哥也不怎么叫我们出去玩了。微微呢,听她母亲银珠说,她这段时间迷恋上画画了。

7

有名哥比我们早上学,他上学的时候,我们在家里玩,而我们上学的时候,他仍在上学,但是他还是没有改变那调皮的性格,他的心从来就没有在课堂里面好好待过。有名哥喜欢拉女生小辫子,有时候跟前桌的女生打招呼,他不开口叫,而是自然而然地伸出他那只从来没有停下来的手,就像他的两只脚一样,总之,手和脚都像极了他那颗心。女生被他拉痛了之后,哇哇大哭,跑到班主任那边告他一状,可怜的有名哥只能面壁思过了,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有个变态的老师还将他拖到厕所让他闻那里的气味。那时候的厕所很简陋,一到夏天,风一吹,那股臭味就会吹到教室里来。有名哥因为种种不守规矩,而成了闻厕所异味的常客。有名哥在学校不好好读书,还欺负小女生,回家经常被他父亲骂。他的父亲叫生财,但生财这辈子却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发财,他在部队里面当了几年的兵,说起来也是退伍军人,那称号在村上是光荣而响亮的,但是他娶的老婆王丽,却是一个自私而狭隘的女人,时常因为一点点小事跟邻居吵架,在村子里名声不怎么好。

王丽家门前有个小菜园,里面的青菜长得绿油油的。有一次王丽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一棵棵原本饱满翠绿的青菜被小鸡啄得七歪八倒,还啄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圈,就像是被虫蛀过一样。她心底的火一下子燃烧了起来,一直燃红了如两片枯树叶一样的脸颊。王丽认定是银珠家刚捉来不久的那群小鸡平时在菜园门前走动,把青菜啄成这样子的,于是气冲冲地跑到银珠家门口,对着屋里的银珠大喊大叫:“死银珠,你给我出来,你看你家那群鸡把我家的青菜地踩成什么样了!以后看好你那群臭鸡,别让它们再四处糟蹋人家菜园子。”“王丽,你别血口喷人,说不定是你自己的那群鸭子干的。”银珠晃着肥胖的身体从屋内走出来,她跟王丽怒目而视,两只手叉在腰间,对着王丽哇哇大叫,那股架势看上去就不是好惹的。

每次王丽和银珠吵架的时候,村里就像发生了一次小地震,没有人敢过去劝架,生怕被两个定时炸弹中的任何一个击中。而小荷的奶奶金凤却不怕,她瘦弱的身子像根细木条一样横在两个人的中间,然后用三寸不烂之舌将银珠和王丽都训了一番,最后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扬长而去。8

我、小荷、微微我们三个人是同一天入学的,我们经常一起走路去学校,偶尔骑自行车上学时,我们会排成一横队,害得其他车都没有路行驶,所以惹得车主时常回过头来大骂:“现在学生都这么骑车,迟早会出事情。”

有一天,我们骑到一半的时候,有名哥从背后飞驰而来,他的声音在风中振动着传到我们的耳边。有名哥的屁股是悬空的,他的两只脚随着踏板快速而又有节律地转动,伴随着老式自行车叮叮当当的声音嗖一下蹿到我们前面,他转过头看着小荷,又开始调侃:“小荷,今天怎么带只大熊猫去上学?”我和微微哈哈大笑,用斜视的眼光瞅着小荷白色毛衣上那只并不显眼的熊猫,而那头的小荷已经噘着小嘴摆出一副极不开心的样子。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有名哥明明知道小荷会不开心,但他还是喜欢拿她来开玩笑,也许有名哥想找个话题跟小荷聊天吧,可是每次都是适得其反。

我们进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拿着语文课本齐声朗诵了。我们灰溜溜地摘下书包,一屁股坐在凳上,小心脏因为激烈的跑动而怦怦怦跳动着。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朝我们瞪了一眼,接着他拿出一杆特大的平时用来称牲畜的秤,挂在门廊上,我才想起昨天老师交代的,今天要称体重,我们就像一群小猪一样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然后一个个跳上去用小手抓住大秤钩,作为体育委员的微微就在一旁记录着。轮到小荷的时候,她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被吊了起来,当我不小心往后看的时候,发现有名哥的脑袋贴在窗户上,露出两个大门牙咯咯笑着。兴许小荷不知道,要不然她可能会从秤上掉下来。我们班最胖的一个同学,她在我们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体重就达到一百多斤,她又胖又高,不用跳就能握住秤钩子,吊在秤上像极了一头白花花的大肥猪,门廊微微颤抖,班主任挥挥手,示意她赶紧下来,而她却在秤上扬扬得意,我们笑得前仰后合。这时候,从队伍的后面传来一阵大笑,这声音响亮而熟悉。我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肯定是有名哥在偷看我们班称体重,顺便嘲笑一番。没想到他居然抑制不住笑声,让这声音穿越人群直入我们班主任的耳朵。班主任回过头一看,有名哥撒腿就跑。“站住,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跑出来干吗?”班主任朝有名哥大声训斥,有名哥吓得一声不吭。“我要找你们班主任,让他教训你!”我们班主任气急败坏地说道。

有名哥被我们班主任像小鸡一样拎着,拎到办公室,那天下午,他在办公室里罚抄课文一百遍,抄到手指都起了泡,唉,但我们谁都帮不了他。小荷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有名哥羞愧得不敢抬头看她。若小荷开心,有名哥可以扮小丑,但是有名哥不想成为众人的小丑。9

有名哥逗小荷,小荷会笑,但是有名哥永远不会明白小荷心中的感觉,而小荷的这种感觉或许我懂,但我又不会完全懂。谁能真正懂小荷呢?也许只有天上的月亮才知道,也许连月亮也不知道。几天之后,小荷听说她的父母水强和月琴要去另外一个城市闯荡,租个小店面,开个丝绵被店。那是在很远很远的北方,北方的冬天气温低,寒冷,南方生产的丝绵被如果拿到北方去卖,一定很受欢迎。水强和月琴抓住这个商机想去北方闯几年。他们不能带小荷走,小荷由奶奶金凤带着,等念完小学,升初中的时候,如果生意不错的话,他们打算将小荷也接到那边去读书。

那是六月的一天,水强和月琴是坐着水泥挂桨机离开月亮村的。小荷和金凤看着他们离开,金凤搂着小荷,小荷躲在奶奶金凤的怀里哭。她的眼睛哭得通红。那天早上月亮河里的水特别干净,澄澈到能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特别清晰,这也同样把那个日子映得无比清晰,它印在了小荷深刻的回忆里。

从那时候开始,小荷才真正怀念起一条河来,一条每天都看得见但是还是会想念的河流。想念它的模样,想念它的每一个季节,尤其是夏天,她时常会望着月亮河发呆。而且她喜欢这样的发呆,特别是每天放学后,小荷总是习惯性地坐在河埠头的石阶上,捧着课本开始朗读,而那时她的奶奶金凤就会朝她嚷嚷了:“死丫头,这样能看得进去书啊,快回屋里去看。”“你的父母要过年才能回来了,他们出去赚钱供你读书啦。”小荷一听要这么长时间才能见到父母,眼睛湿润了,她湿润时的眼睛特别美丽,就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眼睛里,像月亮河一样弯弯的眼睛里还种着星星。可是月琴和水强一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家,小荷甚至忘了团聚的那个日子长什么样子了,那个日子再也不是那么具体和完整了,而是慢慢带有悲伤和遗憾的味道,小荷都不忍心去回首了。但是月琴和水强隔段时间就会给小荷寄生活费,而且是一笔数额很大的生活费,他们这两年在外面生意做得很好。“作孽啊,这两个人忙着赚钱把家都给忘了。”金凤一阵哀叹,而在一旁的小荷则沉默不语。因为她相信他们迟早有一天会回来的。这之后的某一天,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日,小荷蹲在河埠头的石阶上正在帮奶奶洗菜,不远处开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轿车冲上石桥,又顺着缓坡下来一直停在小荷家门口,车门一开,里面走出来两个穿戴时髦的人。“这不就是月琴和水强吗?看样子这两年在外面生意做得不错啊!”隔壁家的李大爷跟他们打招呼。金凤放下炒锅,一个箭步走到门外,望着月琴和水强,两只眼睛开始不自觉地冒出眼泪来:“小荷,过来,你爸妈回来了。”金凤激动地喊坐在石阶上的小荷,而小荷却呆呆地望着月亮河,心想月亮河的河水没有两年前干净了,不能清楚地照出人影来了。两年前的今天,他们消失在月亮河里,小荷有时会梦到他们是坐着船从月亮河上回来的,没想到今天他们不是从月亮河上回来的。他们是从宽大的马路上来的,是那么风风火火,那么气派,最让小荷惊讶的是月琴的肚子里怀了一个孩子,那不就意味着小荷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第二天一大早,月琴和水强就走了,他们走的时候小荷还在睡梦中,她还想着月亮河上的船,以及星星和月亮落在月亮河里的美丽夜晚,那些个夜晚都是最初的梦的开始。月琴和水强的黑色车子越过石桥的另一端,绕过一片小树林,消失在耀眼的绿的边缘。金凤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她不开心,不开心是因为过几年等到小荷上初中了,小荷也要离开她去北方了,这样家里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老人了。

10

我们上五年级的时候,有名哥已经上初中了。那时候我们已经到了镇上念书,有名哥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了,他也有自己的小兄弟了,他最好的朋友是隔壁村一个叫张超的人。张超跟我们同龄,个子高,长得帅,而且成绩好,每次考试总是榜上有名,他就这样成了我们心中的偶像。而且很巧的是在六年级的那次分班中,我、小荷、张超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有名哥开始嫉妒张超了,他时不时跟张超说:“可别打小荷的主意哦。”张超聪明,心里自然明白有名哥喜欢小荷,不希望任何人跟他分享小荷。他可以为了小荷逃课,为了小荷打架,为了小荷受处罚。

小荷长得漂亮,自然而然也会有其他男孩子喜欢她,尤其是那些捣蛋鬼,他们想引起小荷的注意,所以常常欺负她,没想到会在无形中伤害小荷。一天,我和小荷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回家。没想到半路上,出现了平时在学校里最为嚣张的几个小混混,他们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过去。“小荷,我们一个兄弟看上你了,你就答应做他女朋友吧!”其中一个号称大哥的留级生横在我们中间,我害怕得想转头就跑。我心想今天我们就不应该往这条小路上走的,哪知道真的会跟他们碰上。一看旁边的小荷,她不动声色,显得一点儿都不害怕。“你们让开,再不让开,我明天把这件事上报老师。”小荷说这话的时候涨红了脸。“你去告诉老师好了,老师怕我们,都不想管我们了。”说着,那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高个子开始大笑,他推着旁边的一个兄弟说,“快,上去,亲她一口。”

那个人个儿不高,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也开始混江湖了,不知道家长怎么管教的,我心想。他不敢往前走,即便他很喜欢小荷,也许他不想用这种方式伤害小荷。“你不去,好吧!我帮你。”染着黄头发的高个子开始一阵坏笑,像一头狼一样向小荷扑去。“不要,大哥,我看还是算了吧,你放过她们吧!”矮个子戴眼镜的男孩开始为我们求情,其他几个混混一下子拦着他,而染黄发的高个子转过头,一个巴掌扇在戴眼镜男孩脸上,狠狠地说道:“你个胆小鬼,以后不要跟我们一起混了。”眼看染黄发高个子男孩向小荷走去,我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下一刻悲剧发生,我多么希望此时的我能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解救小荷。我跳下自行车,涨红着脸对他们大声质问道:“你们不能欺负我的朋友,难道你们不为你们这样的行为感到羞耻吗?”“什么羞耻,我们才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呢!”几个小混混一起朝我们俩嘲笑起来。其实那时候我怕极了,我肯定比小荷还要怕,还好他们的目标是小荷,不是我,但是小荷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一起喝着月亮河里的水长大的。我多么希望此时此刻有名哥能出现在我们眼前啊!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名哥真成了我们的救星。他和张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几天有名哥不放心小荷,一直跟在小荷后面,暗中保护我们回家。

有名哥丢下自行车,二话没说就冲上去跟那几个人打了起来。他一拳打在那个黄毛的鼻梁上,黄毛的鼻子瞬间流出血来。其他几个人看到他们的大哥被打了,一起拥上来打有名哥,这时候从来没有打过架的张超也冲上去,帮着有名哥痛痛快快一起揍这几个尽干坏事的小混混。我和小荷一直在旁边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可是我们的喊声一点用都没有,男人之间的战斗一旦打响,就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第二天,有名哥和张超以及那几个小混混因为打群架被通报批评。张超好学生的形象一下子坍塌了。可是因为这件事,我对张超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他不再那么遥远只能仰视,我觉得我可以像朋友一样自然地靠近他了。

11

小荷是语文课代表,张超是数学课代表,小荷长得漂亮,张超长得帅气,这样两个人,很多时候都会被扯到一块。他俩经常会被叫去改作业,批考卷,有时候会代表班级参加一些比赛。这样一来,他们相处的机会自然而然也就多了。

一次午休,小荷和张超被班主任叫去批改单元考试的卷子。我去办公室交作业本的时候看到小荷和张超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旁,有说有笑的。不知什么原因,从这一刻起,我开始羡慕小荷,与其说羡慕小荷,不如说嫉妒小荷。嫉妒小荷的美丽和才华,更嫉妒小荷的身边有那么多人关注她,喜欢她。而我也开始同情微微了,微微从小就喜欢有名哥,但是有名哥从来都没有把微微的喜欢放在心上,就像我现在对张超的感觉一样。我开始害怕,害怕在没有准备的时候让一个人悄悄溜进我的心里。我有一块极大的空间给他住,但是我却没有办法将他锁住。“小荷,有没有改到我的考卷?我几分啊?”我其实一点都不想知道分数,但我还是问了,其实我的本意并不在这里。“我们是看不到姓名的,看到了给你多加几分。”张超在一旁抢了话说。“哦哦,这样啊,我要求不高,只要有个像样的分数看看就够了。”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想发奋读书,这样下一次跟张超一起批考卷的那个人也许是我,不是小荷了。

一次体育课上,我和小荷坐在草坪上,我们没有像往常一样打羽毛球,也没有去跑步,我们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就像当年坐在月亮河边的石阶上看着天空的星星落在月亮河里一样,只不过现在是白天,阳光很刺眼,让人睁不开眼睛。我们躲在阴凉处,开始回想一些往事。“记得小时候很傻的,明明是星星的光映在月亮河的水面上,非要说月亮河里长珍珠了。你当时怎么也相信我的话啊?”小荷笑着跟我说。“当时小嘛,什么都以为是真的。”我望着小荷,小荷的眼睛里充满快乐,而我却不是,我的眼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忧愁,那是小荷所不知道的。

我盯着操场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发呆,他阳光帅气,他的笑顷刻之间俘获了我的心,他的影子顷刻之间抢占了我的影子,我愿意踩在他的影子上,我想跟他一起,他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啊?”小荷开玩笑地问我。我一愣,舌头打结了,难道小荷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知道我喜欢他?不会吧,我可是把自己的情感保护得好好的,没有露出一丝痕迹啊。她怎么会知道呢?“有那么一点吧!”我说这话的时候,脸一下子红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话语可以藏起来,可是羞涩怎么藏也藏不住啊!

小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小草,径直向操场走去。阳光下的她,俨然是一个从光里走来的少女,她是那么梦幻,我突然间觉得她像一个梦,我看到了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带着甜蜜的微笑,而向她走去,伸手要牵她的不是别人就是张超。

我刚回过神来,下课的铃声响了,有名哥从后面追了上来,他肯定又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学生,对他来说,自由比什么都好。

冬天说来就来了,真冷。天蒙蒙亮,我就骑着车子去上学,寒风透过层层厚的衣服吹进来,我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我喜欢下雪的日子,更喜欢积雪的日子,但是这样的日子在我们江南并不多见。积雪的日子最大的好处是偶尔会停课,有时候可以晚一点到学校上课。积雪的日子很美,而在这样美的日子里,我总是渴望能留下点什么。

那天因为积雪很深,大家陆陆续续到了学校。我和小荷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里没有多少人。我将目光投到张超的位子上,他正在写什么东西。张超不会也在赶作业吧,他可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啊。我正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看到一张淡黄色的信纸。他在写信?他在给谁写信呢?如果这信是写给我的,那我肯定觉得这是一个最浪漫的雪天。即便不是情书,即便仅仅是一张字条,也足够浪漫。“你们来啦,还挺早的嘛。”张超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在我整理书包的时候,张超在小荷耳边轻轻说了声:“我有事跟你说。”我听见了,但是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小荷跟着张超走出教室的门,我紧接着也出去上厕所。我在后面清清楚楚地看到张超把那张淡黄色的信纸塞到小荷手里,又在小荷耳边轻轻说了什么。这次我没有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只见小荷的脸唰地红了。这一刻,我在想这一定是最不浪漫最让人讨厌的一个雪天,我开始讨厌雪天,非常非常讨厌雪天。

小荷回到位子上,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可以确切地说,我是从一个雨天才真正明白这一切的。放学的时候,天下着大雨,《回家》的轻音乐还是像往常一样回响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催促着学生们归家的脚步。小荷因为值日再加上要出黑板报就让我先回去。我走到车库推自行车的时候,发现张超在一个角落里徘徊。“没带雨衣吗?”我走上前问张超,眼里含着羞涩。“不是,我在等人。”我不好意思再问下去,骑上车消失在雨中,我多么希望张超说跟我一起回家。

其实那天张超等的那个人就是小荷,而小荷心里其实也喜欢张超。我的脑海中又闪现出了他们俩手牵着手一起走进大教堂、奏响婚礼进行曲的场景。我在想,有名哥不懂小荷,难道张超就真的懂小荷了吗?但是小荷心里有他,没有有名哥。为了张超,小荷坚决不去北方读书,月琴和水强多次要求她,说大城市里的教育质量远远高于莲心镇,但是小荷坚持还是要留在这里。她的原因只有一个,舍不得奶奶,要陪奶奶多待几年,其实留存在小荷心底最深处的或许还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这个秘密我隐约知道但心里又很痛,我宁愿不知道这样的秘密,但是这样的秘密让我陷入了无尽的纠结和痛苦之中。

我上课走神,老是幻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希望从光里走来的少女是我自己,我披着梦幻般的头纱,在迷离的灯光中,有无数张脸向我微笑,只有一张脸向我深情款款地走来,我想看清他,但是我看不清他的模样,我希望他是某个人,但是我越是希望就越看不清。最终我被历史老师的一个粉笔头砸醒,历史老师砸粉笔头的技术可好了,百发百中,我中枪了,还被他训了一顿。

12

星期天,我在河埠头帮母亲洗菜。月亮河里的水有点浑浊,我用手拨开水波好几回,但还是很浑浊,人的心似乎也一样,已经浑浊得看不清当初的模样了。看着自己映在水里的影子,弯弯曲曲的,我在想,这是不是真实的我,这是不是勇敢的我?这是胆小的我吧,我若有勇气,为什么对于喜欢的人要装作毫不在乎呢?

不远处有名哥朝我走来,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兴奋地喊我,而是走到跟前,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怎么啦,有心事啊?看你不怎么开心嘛。”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有名哥。“我要去当兵了,下礼拜就走。”有名哥说这话的时候,我不敢回头看他。

我猜到了,小时候有名哥最讨厌的事情在此刻成了他最好的选择。“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当兵吗?怎么突然间改变主意了?”“有些喜好会随着时间改变的,可是有些喜好却像长在土里的大树,越来越扎实了。若想移动,只有连根拔起,连树一起翻身。”“那以后还要多联系,不要忘记我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我们可是喝着月亮河里的水一起长大的。”我撩起有点浑浊的河水,任其在指缝间滑落。我开始讨厌自己,也开始怜惜已经受伤的自己。“你真的能做到不想念吗?”我问有名哥。“不能,但是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从来都没有为我的人生做出过决定,这是第一次,我想我会为它负责的。”看着有名哥远去的背影,我有种说不出来的辛酸。

有名哥要去当兵,他的父亲生财举双手赞成,而他的母亲王丽则死活不肯让他去。“看你当了六七年的兵,回来还不是个农民!你还叫你儿子走你的老路。”王丽对着生财破口大骂,弄得生财不知如何招架。“这是儿子自己做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他。”生财义正词严地说。

有名哥走的那天天气不好,就像人的心情一样很阴沉。他谁都没有通知,因为他害怕与我们告别。

他这么一去,竟然消失了好多年,我只知道他在一个靠近大海的城市里当兵,但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城市的哪个方位,哪个角落,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有名哥确切的地址。有名哥去外面之后的第二年,有一天,家里的电话机突然响了,我跑过去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还好吧?”电话那头,有名哥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好。”我说这话的时候心头一阵疼痛。“小荷和张超怎么样了?”“他们处得挺好的。”“哦……”

电话里的有名哥一直在说他在那边生活得很好,性格上也改变了很多,很多事情都恍惚间明白了。有种感情即使再执着,当它某天宣布根本不属于你的时候,你再怎么努力最后也只能放弃。而面对它最好的方式就是转身离开,而后心里默默祝一个人幸福。

月亮河的河水在一天天变少,月亮河也在一天天老去。生活在月亮村里的人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生活,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而我们这一群在月亮河边成长的儿女却徘徊在外面的世界和月亮河之间。我们想要走出去,我们向往更广阔的天空、更陌生的生活,陌生让我们感到新鲜和好奇,它也在无形中磨炼着我们的意志,生命就这样一次次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磨着,每个人都被磨得奇形怪状,分不清彼此,这就是现实。

13

因为有名哥的远行,微微似乎变了一个人,她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那时候的微微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伤心,她怨小荷,甚至也怨我,她不再跟我们在一起玩了,她走进了另外一个圈子,那是一个我们排斥和厌恶的圈子。

初三的一个夏天的清晨,全校师生聚集在操场上,班主任说学校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教导主任剪着一头短发,戴着黑框眼镜,脸上的表情极其严肃。她的声音响彻整个操场,她首先讲了一些学校的荣誉和成果,然后脸色阴沉了下来,她清了清嗓子,用愤怒的口吻说今天要公开批评一部分学生,他们的不良行为对原本优良的校风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所有的学生都很震惊,他们窃窃私语着。“他们打群架,泡酒吧,敲诈学生,行为恶劣,学校要严惩这些学生。现在我要公布一下这些学生的名单,希望从此之后,他们能改邪归正,好好学习,千万不要成为社会的害虫。”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开始念名字。当我听到微微的名字时,我感到难过。我环顾四周,寻找微微的身影,微微站在队伍的后面,低着头。我想此时的她一定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孤单的人。

散会后,小荷有意走到微微的身边,她想安慰并且劝导微微。小荷伸出手,想去挽住微微的手臂,微微却用力将小荷的手甩开了,态度很差,她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狼:“走开,别碰我!你这个害人精!”

小荷委屈地躲在一边,我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我知道她心里很难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人会因为她而离开。

几天后,学校组织体检,微微被检查出怀有身孕,这次学校没有放过她,把她开除了。之后,微微就跟着父母去外地做生意了,很少再回老家。

我们都很努力,日夜奋战,为中考做准备。我和张超考上了重点高中,小荷却因为发挥失常,去了一所普通高中。但是,我却跟张超保持了距离,我不想看到他,因为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有名哥,想到他绝望的眼神。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受伤,也同样害怕别人受伤。

三年的高中生活很平淡,不仅因为繁重的学习任务,还有可能因为我们彼此都需要一种平淡生活。那些日子,我跟小荷联系也很少,偶尔会写信,问问近来的情况以及未来的大学梦。只不过,那时的我们因为张超而变得陌生。

14

有名哥回过老家,没有找我们。听李爷爷说,有名哥长得很帅气,很精神,像一个战士。他走之前去月亮河里装了一罐子水以及一抔土。那土还是李爷爷给他选的,是月亮村里菩萨庙附近的土,说能保他平安。李爷爷曾为有名哥算过命,说有名哥的命里有一劫,躲过了,就大富大贵,躲不过,就要去另外一个世界。这点有名哥不知道,生财和王丽知道。所以王丽非常担心有名哥,她一开始就反对有名哥去外面。因为生财要面子,他们家几代人都是军人,总不能在有名哥这里断了,况且他也不相信什么宿命论。

李爷爷给了有名哥一串佛珠,他说这能保佑有名哥逢凶化吉。可惜,有名哥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来找我们,他还是悄悄走了。那段时间里,我给有名哥写过几封信,但是都没有收到他的回信,也许信根本就没有寄到。我的思念没有寄出去,还留在月亮河上。

那天我在图书馆看书,同学给我带来了一封信,他朝我笑,好像里面有个让他欣喜的秘密。我拿着信,朝他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心却跳个不停。在拆开之前,我的脑中已经闪现了好几种可能。我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将里面的纸抽出来。然后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熟悉的人,一个悲伤的符号,一场告别。“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她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我来说,她是整个世界。一个人如果不能学会遗忘,那是很痛苦的。可是对我来说,越遗忘越深刻。我是如此深刻地喜欢她,可是她的心里却永远没有我的位置。”我想,这是平时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看上去不务正业的有名哥说过的最充满情感、最忧伤的话了。“她的眼睛是世界上最美的眼睛,她的心灵也是世界上最美的心灵。”

小的时候,我们的世界很小,小得只有我们身边的几个人,每个人都是如此重要,慢慢长大了,我们的世界变大了,越来越多的人拥进来,甚至把我们曾经认为最重要的必不可少的人挤走了,或者把他们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我的战友与我分享了他的情感故事,他说他喜欢着一个女孩,但是女孩并不喜欢他,他说她幸福着就好,因为看着她幸福,他就很满足。我明白了,不一定要拥有什么,只要她幸福,就足够了。“我爸一直嫌我没出息,我应该努力了,我要证明自己,我要成为月亮村的骄傲,也要让小荷为我感到骄傲,做一个真正的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信封袋的底部好像有样东西,我掏出来一看,是一枚蓝色蝴蝶结发卡。这是小荷小时候最喜欢戴的发卡,是一只蓝色的蝴蝶。

小荷说所有的蝴蝶当中,最喜欢蓝色的蝴蝶,它们身上有种吸引她的神秘力量。

有名哥跳到月亮河里奋不顾身救小荷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脑海中,他将小荷那只发卡放进自己湿漉漉的裤兜里,而这一放,就是一辈子。一只没有生命的蝴蝶也有它的宿命,终归要去它该去的地方。

有名哥出事这件事迅速传到了月亮村,王丽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下子晕了过去,她和生财从此踏上了寻找有名哥的旅程。离家,去找新的家,是为了一个已经失去的人,他们家的房子在这些年也摇摇欲坠,总有种在任何时候都会倒塌的感觉。“小荷应该知道这一切。”我在梦里翻来覆去。

我带上有名哥的日记本去找她。她抱着我泣不成声。“他就这么走了,以后也不回来了,我对不起他。”小荷的眼泪一直在流,就像那条在门前一直流淌的月亮河。“因为忘不了所以才选择躲避,躲避是为了不让痛苦更加痛苦。”

他的爱是从月亮河上开始的,从月亮河的河头一直到河尾,一直流淌,永无止境。像月亮河一样,永远存在。清澈而透明,透明到就像月亮的光。

我们坐在公园里的一棵老梧桐树下,像当初坐在村子口的那棵老香樟树下一样,清香的花绽放出一季的童话,然而心中都是空荡荡的。“你和张超处得还好吧?”我问小荷。小荷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的眼睛红红的,眨了几下。

她看着我说:“他过一个礼拜就要出国了,我们之间是越来越遥远了。”小荷说话的时候嘴巴还在颤抖着。“你们都比我勇敢,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不管是生活上还是爱情上,我都是那个小心翼翼想要保护自己的人。”“你们都没错,我才是那个最自私的人。”小荷愧疚地低着头。“即便有,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如果你不是这样的选择,你才是丢弃了真实的自我。”“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只有当走过了,经历过了才会知道。”小荷说这话的时候,是以一种伤感的语气。“打算毕业之后做什么?”我问小荷。“还没想好。”小荷弯弯的眼睛带着一种透明的忧伤,“那你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一种冲动,想写月亮河上的故事。”“很好啊。”小荷说着,月牙一样的眼睛一瞬间变成一条月亮河,缓缓地从我眼前流过。“小时候总觉得月亮河上的每一条船,都会驶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忧伤地说。

风轻轻地吹着她的发梢,梧桐树叶纷纷落下。

15

“坐稳了,你们现在想去哪儿?我带你们去。”“去内蒙古看大草原,要在草原上骑马。”微微开心地说。“我要环游世界,哪儿都行。”我说。“海边,看最蓝最蓝的海水。”小荷说。“那我先送小荷去,你们俩在这儿等。”有名哥调皮地说。“我也要去海边,我也喜欢看大海。”微微噘着嘴。“行,那你先闭上眼睛,数到十秒。”有名哥坏笑着。微微则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有名哥以飞快的速度带着小荷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处环顾,不停地问我:“秋水,他们去哪儿了,怎么人不见了呢?”微微开始哭闹起来,一边还骂有名哥,“真坏,又骗我。”

微微蹲在沙土旁堆城堡,她叫我猜,城堡里面是埋了什么东西?“宝藏?”我兴奋地说。“错了,是爱情。”微微甜蜜地说。她圆圆的眼睛闪着光亮。等微微走后,我用力地用手去拨,怎么拨都看不见底,到底什么是爱情,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一直在寻找,可是找了大半天仍然没有找到,我失望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我被一阵声音吵醒。原来是一个梦。

我伤感起来,也许是因为有名哥已经不在了,我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好像他就躲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不想出来。他在躲避什么,等到他不想再躲避了,也许他就回来了,这才是我最好的梦。

很多次,我都会傻傻地跑到李爷爷家里,然后请他帮我算一卦,看有名哥是否还活着。李爷爷总是给我一个含糊的答案:该留的总会留下来,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小荷也经常发呆。她在月亮河边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看着月亮河的河水,然后嘴里默念着。我知道她从小能跟月亮河对话,月亮河也懂她的心,会告诉她想要的答案。

有一次我看到她对着水里的倒影,用手在画。我问她在画什么,她说她在画希望和变化。

我说为什么要画变化。

她说变化就是希望,月亮河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们,她的心也一直能感受到我们每个人的变化。

月亮河在夕阳下弯曲抖动了几下,拱起了一个个美丽的弧度。这是属于月亮河的一个个忧伤的符号。

金凤奶奶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喊小荷回家吃饭,而我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我想这是一个忧伤的暑假。

16

离开故乡,在外求学,一种新的生活模式打开了,这样的模式让人幸福。没有小荷、微微和张超的陪伴,上帝又安排了另外的人与你相遇。这些人又会在你的生命中组成新的风景。而那头的故乡,成了一个时常可以回去的温暖的地方。

那是云淡风轻的季节,心情就像天空中飘着的云朵,漫无目的,却总是在飘着,飘向一个成熟的季节。在这样的时光里,在这样的梦里,在这样的岁月里,我遇到了一个人。

小荷说:“生活,就是要学会一次次地开始,也要学会一次次地结束,不要让自己为难。”

我想,当你决心放弃一个人的时候,正是有另外一个人出现的时候。

大学的课程比较轻松,我选修了一门叫“西方电影”的课,因为课程轻松,所以选修这门课的学生非常多。那天,我找了一个最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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