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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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记者 滕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到，琥珀、珊瑚、钟乳石、石膏甚至是天然铜、青金石、煤炭这些材料的颗粒，可以被涂抹成一幅幅令人震撼的岩彩画作。近日，“丝路·岩语——中国岩彩绘画文献展”在北京炎黄艺术馆举行，展出了上百件岩彩艺术作品。《地球》记者在展览现场了解到，“丝路·岩语”透露着两层信息：一是关乎丝绸之路；一是关乎岩彩的叙说。有人解释成“聆听岩彩以自身的语言形态言说丝路之美”，也有人解释说“是艺术家以岩彩为语言，描绘丝路之美”……
何为岩彩？
岩彩到底是什么？岩石微粒如何变成一幅幅色彩美丽的画作？怀着种种疑问和期待，《地球》记者走进了“丝路·岩语——中国岩彩绘画文献展”的展厅。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名为《珊瑚记》系列的岩彩画作，不同颜色的颗粒层层叠加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肌理和班驳，仿佛看到了一处不为人知的珊瑚世界，与我们平常所见的画作大为不同。
记者了解到，“岩彩”是以天然岩石微粒为媒介进行绘画的创作方式。岩彩一词，“岩”即代表矿石的粉末，是指材质，而“彩”，即色彩。从内涵上讲，岩彩就是源自中华民族文化内部的一种色彩绘画；从外延上讲，岩彩就是与油画、版画、丙烯画一样，深具材质特点的一个画种。
早在距今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国先民们便知道将取自大自然的丰富色彩涂绘于陶罐表面，这便是岩彩画的雏形。在中国美术漫长的发展期中，矿物质颜料，即“岩彩”或“石色”，一直是覆色的主要材料。隋唐时代是岩彩画的极盛时期，叹为观止的敦煌壁画艺术便是古代岩彩画集大成的代表，当时使用了含有石膏（白色）、氯铜矿（绿色系）等的矿物颜料。此外，马王堆色彩绚丽的帛画和漆画，鼎盛于唐代的工笔重彩，都可以划入岩彩画的范畴。但这些在历史长河中曾闪烁过璀璨光芒的稀世珍品，后来却渐渐被冷落与遗忘，不为俗世所知。
这次的展览以“丝路”二字开头，那么，丝路与岩彩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呢？
古代丝绸之路是一条超越疆域、民族的商贸之路，也是一条横贯东方西方的文明运河。以岩石彩色微粒作为绘画媒介的岩彩绘画，在中国大地滥觞、发展，终于在南北朝、隋唐，获得空前发展而日臻完美成熟。伴随着盛唐文明的光耀，影响中亚、朝鲜至日本，成为亚洲绘画的母语。13世纪随着中国绘画由壁画向纸绢绘画的转型，岩彩画样式日渐式微。14世纪随着陆上丝绸之路的衰退，岩彩画渐渐淡出，被封存于鲜为人知的沙漠里。20世纪初，龟兹石窟、敦煌石窟的重新发现，才使得丝绸之路和佛教石窟岩彩壁画重现光辉。
据介绍，“岩彩绘画”是在当代艺术语境中，采用国际惯例“以材质归纳绘画种类”的分类方式，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内在的语言逻辑，具有当代文化阐释空间延展性可能的艺术表现方法。从1996年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胡明哲提出“岩彩画”概念到今天，20年的探索实践，逐渐形成了完善的教学体系和理论体系，包括岩彩绘画的语言方式和内在逻辑，岩彩绘画实践课程体系。
这次展出的百余件岩彩艺术作品，正是中央美院首届中国岩彩画创作高研班两年教学研究结出的果实，其中也包括师生两代艺术家两年里搜集记录下来的创作思想与探索历程。从岩彩绘画历史文献、艺术考察、教学实践、公共艺术等角度，系统展示了中国岩彩绘画20年发展历程，阐述岩彩绘画与丝绸之路的深刻历史渊源，展示岩彩画创作群体继承传统、面向未来、多元探索的艺术风貌。
展览中，一层展区以青年一代岩彩画家作品为主，充满当代思考和创作活力的作品说明中国岩彩绘画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焕发出蓬勃生机。二层展区以老一代岩彩画家的作品为主，是他们将流落他乡的岩彩绘画带回祖国，并为中国当代岩彩绘画的复兴而竭尽心力。
展览以“丝路岩语——中国岩彩绘画创作现场”“东方溯源——中国岩彩绘画源流考察”“石窟面壁——中国岩彩绘画经典解析”“大地采集——中国岩彩绘画创作方式”“澄怀观道——中国岩彩绘画历史文献”“回归原点——中国岩彩绘画教学实践”“服务社会——中国岩彩绘画公共艺术”为线索，具体呈现了一条正在形成和发展的古代文明传承与当代艺术创造之路，阐释了“丝绸之路”的历史意义及“岩彩语言”的当代价值。
与众不同的独特美感
从岩彩绘画材料的采集到最终的成画，岩彩绘画的每一个步骤都很具特色。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情，中国的大陆地质以及有色砂岩与有色土的丰富性，为中国岩彩画家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创作灵感和创作资源。
在“大地采集——中国岩彩绘画创作方式”这部分展区中，相邻两侧的大展柜中，上百种各色矿物岩石颗粒被装在盒子里整齐的排列着，展柜外边的地上更是如沙滩般放着一堆堆白色颗粒，房间中央的小展柜中也整齐的摆放着一个个圆形小罐子。《地球》记者走近细看下发现，这些小罐子中分别是不同的颗粒，看标签包括有金精石、琥珀、白珊瑚、白石英、石膏、阴起石、牡蛎、密陀僧等等。有些比较常见，有些却是连名字都未听过。
在另一个展厅，记者还见到了绘画作者们在世界各地亲自采集到的各种矿物颜料，如在印度焦德普尔采集的印度细密画颜料。
据了解，正是这些丰富的矿物颜料使得岩彩绘画的色彩体系十分完整，由纯天然矿物色、新岩矿物色、水干色、云母色和闪光色五大类组成，在结合金属箔后就可以完成作品。岩彩绘画做为区别于中国水墨、工笔、重彩、油画、水彩、水粉等其它绘画类别的一种东方式绘画，它注重肌理与造型的对比，欣赏的是一种以平面为主的现代美，强调对比与和谐的“痕迹美”，这种“带颜色的材质”，每一种色系可以按颗粒大小分成14个色阶。画家可以按需要选择和组合运用。
在二层展区展出的胡明哲的作品《东方岩彩》系列中，就充分展示出岩彩丰富的色阶和原料的独特。其中，红——红土，采集于云南东川；黄——黄沙，采集于云南陆良；蓝——青金石，采集于阿富汗。
在中国岩彩绘画的源头——古代佛教石窟壁画中，大面积平涂的浓郁色块、岩彩颗粒丰富厚重的材质肌理，使壁画具有强烈的视觉力度。此次展览的百余幅岩彩作品中，视觉效果亦不遑多让，一些作品的原材料更是令人十分惊讶。
比如用煤和金属箔为材质，结合木刻的制作方式的《彼岸》系列；以煤炭为创作基本原料的作品《源》；另一套名为《无题》的作品更是利用了锈蚀工艺，据介绍，锈蚀是金属的一种常见的腐蚀形态，该套作品是利用金属在接触其他物质时，在水、空气等媒介干预的作用下，在其物质表面遗留下锈色，并由外而内自然地沁入，形成自然的痕迹；还有利用东北的泥土、砖瓦和铁这些材质绘制而成的《文明印记》系列，等等。
岩彩绘画的美感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就不得不着重介绍一下矿物色了。岩彩绘画中主要的用材是纯天然矿物色和新岩矿物色，它们是具有晶体颗粒的颜色，不同的粗细产生不同的颗粒，呈现出异常丰富的色彩效果，用到画面后会产生熠熠闪光的折射，如同钻石的折光，展现出画面的贵气和高雅，深邃而透气，画面充满自然之气，契合了当今人们所追求的贵而不俗、华而不艳的理想。而这一材质美的独特性，又正是其他任何画种所不具备的，由不同颜色的颗粒反复叠加产生色点的视觉效果，具有一种朦胧的感觉，符合东方人审美习惯，并且要把石色层层叠叠相加，最后做出一种肌理和斑驳，达到不可复制、十分耐看的效果。另外，矿物色的粗、中、细颗粒按不同比例在画面中的分布，让画面产生厚薄的对比关系，使画面自然统一，和谐而具节奏感，这也是其他画种所没有的。
中国岩彩画家们行走于辽阔的山川大地之中，亲手采集艺术创作所需要的天然岩彩，对于创作媒介和创作理念都有了全新的理解。于自身所处的生存环境之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创作材质，回归艺术创作的真正本质，关注中国社会发展与自然生态保护，深刻反思“人与自然”这个永恒的主题，已经成为当代中国岩彩画家独特的创作方式。
【详见《地球》2017年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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