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世界观的崩塌与重建


发布时间:2020-03-12 09:5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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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小说读完这个故事,回头一看,这却是作者的自传,还是发生在21世纪的大洋彼岸的美国,而且,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她的侄子侄女,她的外甥外甥女们,或许此时正在经历着。我以为,这个世界已比较富有,已足够文明,尤其是世界第一经济体的美国;我以为,愚昧与封闭只会存在于古老的贫穷的偏远地带,却不料它根本不分时间与地域,只存留于人的执拗、偏见与所谓的信仰里。世界观的崩塌与重建有多难?教育都难以做到,可是,也只有教育可以做到。

塔拉,1986年出生在美国的爱达荷州。她的父亲是位极端的摩门教徒,操控决定着她一家人的生活基调与人生航向。他认为“公立学校是政府引导孩子远离上帝的阴谋”,所以塔拉十七岁以前没有上过学;他们家生病了不去医院,由她们的母亲自行用草药医治,哪怕是严重的烧伤;生孩子不去医院,在家找人接生,塔拉九岁时才拿到补办的出生证,也没人清楚她真实的出生日期;不能吃奶制食品,家里屯了一堆蜂蜜;衣服不能穿得暴露,否则就是“和妓女没什么两样”;大儿子肖恩有明显的暴力倾向,屡次拉着塔拉的头往马桶里按,父母却视若无睹,甚至后来塔拉拿这事与父母对质,却被驱逐出门;塔拉考上大学、研究生还有博士,走去了异国他乡,在父母家人的眼里却成了离开了上帝的魔鬼,需要拯救与赎罪。塔拉在如此另类和奇葩的家庭里长大,她对世界的认知与看法仅仅源自于父母偏颇、单一、夸张、虚幻的阐述。她听过却不知道“大屠杀”,在大学提的第一个问题是:“大屠杀”该怎么读?(别人以为她是对一个严肃的问题开了个不该开的玩笑。)她不知道上完厕所需要洗手;她不知道坏了的食物不能放进冰箱;她不知道集体生活里她也需要搞卫生。她以为吃了抗生素会打败疾病,但是毒素会一直存留于身体里产生严重的副作用;她以为政府会因为她们没去公立学校读书而对他们家发起攻击,所以她的父亲在地下室里储存了大量的食物汽油还有枪支和弹药,以备在与政府发生冲突或者世界末日来临之时可以自给自足;她以为“大屠杀”不过是五六个人的冲突。

当她走出家庭,走进大学,从不同的途径与视角来了解世界与历史的真相,她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室友穿着吊带与短裤,但品行端正,并不是妓女;鲁比山冲突不是因为他家的孩子不去公立学校,政府也从来不会因为不去公立学校而攻击人,甚至令父亲发疯般的储存食物与弹药的兰迪•韦佛其实根本就没有死;“大屠杀”不是小规模的冲突,而是600余万人生命的消逝……塔拉有生以来近二十年的认知,在知识不断的输入进大脑的过程里,在对事实与真相的探索中,在对历史书写者的研究与思考里,一步一步的颠覆。塔拉走出了大山,走出了别样而精彩的人生,然而,她的精神世界,她的人格体系,却被击得体无完肤。在家庭与现实的两个世界里,她都显得格格不入,受过教育形成了自己思维体系的她,回归不了愚昧偏激的家庭,同时,她也无法摆脱家庭与亲人在自身成长历程里所营造的思维与观念的束缚。一度,她无法工作和学习,每天靠看十几二十个小时的电视剧度日;患上梦游症,每天晚上都跑到大街上大喊大叫;她曾想忘记自己的所学所想,全盘接受父亲的那一套理论,真正的回归家庭,可身体和灵魂却本能的说不;她也想与家人断绝关系,彻底的生活于自己闯荡出来的这个现实的世界,然而,人伦道德与对家人的爱却也是出自本能。在这种自我的肯定与否定,认知的颠覆与重建,内心的逃离与回归,真理的认同与怀疑,历史的偏颇与修正,在这些矛盾与纠结当中,塔拉痛苦的活着,不同思想与观念的碰撞,让她几近分裂,却也越来越强大。

直到沉沦过后,她用两年的时间列出父亲所有的缺点,一个一个的去直面它,不是击败,不是接纳,也不是原谅,而是认清了父亲的这些缺点在自己内心所造成恐惧,摆脱了自我因逃离、反抗、成长所造成负疚感。终究,她接受了自己,找到了内心让她平和、稳重、安然、依靠的大山。她可以直面她家庭的极端,直面家人那令人无法接受的另类,并且将她的故事力求真实的记录下来。

塔拉命运的改变源自教育,源自于对内心疑惑的无休止的探寻,源自于对世界最本真的思考。对于我这么个对宗教一无所知,对美国的教育知之甚少的外国人而言,其实并不能看懂或者深刻理解这本书的诸多内容。然而,作者用她自学考上大学,而后又取得剑桥大学的硕士和博士学位的人生历程,以及整个世界观被颠覆而又重建的复杂的心路旅程,真实的诠释了一个道理,教育改变命运,而教育最核心的内涵便是对未知与疑惑的探求。我们每个人的认知里,都会有偏激、错误或者疑惑的部分,在知识的拓展、见识的提升过程里,我们都会面临新旧见解的对抗,自我肯定与怀疑的矛盾,它们一方面会令我们的世界观局部崩塌,踏入自我否定、自卑与消极的深渊,一方面会不断修正我们的认知,给它套上坚硬的盔甲。所以,面对打击,有的人会一蹶不振,有的人会愈来愈强。然而,如果面对生活我们已经感觉无能为力,已经认定自己就是那个即将要被打败的对象,不妨放下我们手里握着的那个看得见的武器,不去执意于解决生活里具体的问题,而是直面和探索内心的疑惑,从自身出发,用学习,用书籍,用理性的思考去解答疑问,探寻未知,也是修正自我。

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座自己的山,那座山会让我们内心安宁,让我们放得下怨恨,经得起宠辱,让我们像巨人般强大,亦可像婴儿般安甜。我们以教育为介,以思考为媒,终会飞到我们自己的大山。

附录:

“教育意味着获得不同的视角,理解不同的人、经历和历史。接受教育,但不要让你的教育僵化成傲慢。教育应当是思想的拓展,同理心的深化,视野的开阔。教育不应该使你的偏见变得更顽固。如果人们受过教育,他们应该变的不那么确定,而不是更确定。他们应该多听,少说,对差异满怀激情,热爱那些不同于他们的想法。”

——塔拉·韦斯特弗《福布斯杂志访谈》

“你可以用很多词来形容我这条自我救赎之路,改变、蜕变、虚伪、背叛,但我称之为教育,是教育改变了我的命运”。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教育〉》

  作者简介:

塔拉·韦斯特弗( Tara Westover),美国历史学家、作家。1986年生于爱达荷州的山区。十七岁前从未上过学。通过自学考取杨百翰大学,2008年获文学学士学位。随后获得盖茨剑桥奖学金,2009年获剑桥大学哲学硕士学位。2010年获得奖学金赴哈佛大学访学。2014年获剑桥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2018年出版处女作《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2019年她因为此书被《时代周刊》评为“年度影响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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